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张廷灏《中国国民党劳工政策的研究》(1930)

第二章 中国国民党劳工政策的四大基础



  劳工政策有广狭二义。狭义的劳工政策,就是劳工保护政策,换言之,就是由政府用立法行政的手段来保护劳工,使劳工们的生活向上,使劳工们得由被压迫的奴隶的地位,提高到平等的自由人的地位。广义的劳工政策,除了政府的设施之外,同时并包含劳工们自己的活动,就是由劳工们用自己团体的力量来促成资方的觉悟,企图改善自己的生活。中国国民党的劳工政策,是广义的劳工政策,就是一方面由党来督促政府来厉行劳工政策,一方面由党来领导劳工厉行劳工政策。

  中国国民党的劳工政策,向来没有具体的规定,有之多散见在总理的遗教和历次大会的宣言中,兹就遗教和宣言来研究其基础观念,计有四种:一曰道德的基础、二曰社会的基础、三曰政治的基础、四曰经济的基础。

  (一)道德的基础

  总理曾说:“大凡一个国家所以能够强盛的缘故,起初的时候都是由于武力发展,继之以种种文化的发扬,便能成功。但是要维持民族和国家的长久地位,还有道德问题,有了很好的道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从前中国民族的道德因为比外国民族的道德高尚得多,所以在宋朝,一次亡国到外来的蒙古人,后来蒙古人还是被中国人所同化;在明朝,二次亡国到外来的满洲人,后来满洲人也是被中国人同化。因为我们民族的道德高尚,故国家虽亡,民族还能够存在;不但是自己的民族能够存在,并且有力量能够同化外来的民族。所以穷本极源,我们现在要恢复民族的地位,除了大家联合起来做成一个国族团体以外,就要把固有的旧道德先恢复起来。有了固有的道德,然后固有的民族地位才可以图恢复。”(见民族主义第六讲)

  中国工人诚如总理所言,除了一个工人的资格之外,还有一个国民的资格。因此中国民族要求恢复固有的地位,中国工人当然也不能不负起责任。所以本党劳工政策的第一个基础,是道德的基础,就是要恢复中国固有的道德。中国工人如果能够负起恢复中国固有道德的责任来,中国民族固有的地位,方有恢复的希望。就是中国的工人运动也才有意义。可惜中国的工人运动,自从被共产党操纵了一回之后,工人们的思想,差不多大部分都醉心于声色货利,把中国固有的好道德排除殆尽。不是我有意说刻薄话,就我近三四年来,实际工作观察所得,觉得中国多数民众,一方面抛弃了中国固有的好道德,一方面又去学了许多外国的恶手段,集中外一切恶手段的大成,因此中国无论有如何好的政府好的法律一时仍不能得到好的结果。所以我们要求恢复中国民族固有的地位,提高中国国家的地位,假设不先从恢复中国固有的好道德入手,即使不是劳而无功,至少也是事倍功半。

  总理曾说:“讲到中国固有的道德,中国人至今不能忘记的,首先是忠孝,次是仁爱,其次是信义,其次是和平。这些旧道德,中国人至今是常讲的,但是现在受外来民族的压迫,侵入了新文化,那些新文化的势力,此刻横行中国,一般醉心新文化的人,便排斥旧道德,以为有了新文化,可以不要旧道德。不知道我们固有的东西,如果是好的,当然是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弃。”(见民族主义第六讲)至于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四种旧道德的好处,总理在民族主义的演讲中已经讲得很透彻了。我认为一切民众运动,不但是劳工运动,必须都把中国固有的道德作运动的基础,那么这种民众运动才有价值,才是中国国民党的民众运动。何以故?如果民众运动不把中国固有的道德作基础,必然是残忍刻薄狡诈百出;其结果势必这一个工人,攻击那一个工人,这一部分民众,攻击那一部分民众,徒然扰乱社会秩序,大部分民众仍然毫无利益。其最无耻者甚至一面高呼打倒帝国主义,一面又去勾结帝国主义,一面高呼打倒军阀,一面又去做军阀的走狗,嘴上高呼打倒贪污份子,实际自己也是见钱眼开的,嘴上高呼打倒土劣份子,实际自己也要仗势欺人的。社会上只见循环报复的为声色货利的争斗,绝不见有真正革命的运动。试问这种斗争式的民众运动,有何意义?

  至于中国固有的道德,和工人的关系,可以分几方面来讲,譬如“忠”字,忠是忠于其事。就是工人一方面固然应当要求生活向上,一方面就应该忠于其事,努力于工作效率之增进,生产数量之加多。这是工人对于所服务的事业方面,忠字的运用。至于绝对服从所属团体之多数的决议,犹之君主国家,做臣子的服从皇帝的命令一样。这是工人对于所隶属的团体方面,忠字的运用。仁爱是公爱,不是私爱。就是要工人由爱自己和爱自己的家庭作出发点,扩而充之,爱其同阶级的工友,爱其民族,爱其国家,爱其世界,爱一切的人类,这就是所谓的博爱,就是仁爱。本党劳工政策对于仁爱两字的运用,就是一方面要雇主阶级觉悟了为工人阶级的利益来革命,所谓“成物知也。”一方面要工人阶级也起来为自己的利益而革命,所谓“成己仁也。”换句话说:是要各阶级的民众,抛弃他的阶级性,恢复他的国民性!抛弃他的兽欲,恢复他的人性。“信义”是中国人向来讲究的,所谓信义通商,所谓一言为定,都是中国工商界历来的美德、工人对于信义两字也颇有关系,譬如关于工作时间的减短,和工资的增加,工人当然是可以提出要求的,但是如果一经双方协定后,就应该努力工作,不能随便怠工,或迟到早退。至于和平两字的意义,并不是懦弱的表示,不过是在可能范围之内求减少不祥的争斗罢了,换言之,就是要做到“文王一怒而天下治”的精神。工人如果能够厉行仁爱和平的道德,那么至少一部分无意识的劳资纠纷或劳工纠纷可以不发生。

  所以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是本党劳工政策之道德的基础。

  (二)社会的基础

  中国以往在君主专制时代,社会上各阶级的权力和义务是很不平等的。所谓“刑不上士大夫礼不下庶人”。直到前清,凡是满洲皇族,差不多都可以吃粮不做事了。做官的人,退隐之后,社会上便尊之谓绅士,地方上的长官,反而要去请教他。甚至有几种职业的工人如乐师及理发师等,竟绝对禁止有考试权。这是君主专制时代的怪现象。本党的三民主义,本来就是平等的主义。总理曾说:“民族主义者,打破种族上不平等之阶级也。……民权主义者,打破政治上不平等之阶级也。……若夫民生主义,则为打破社会上不平等之阶级也。”(见军人精神教育第三课)所以三民主义的真精神,可以说就是“平等”两字。不过三民主义的平等精神,是平脚不平头的真平等,不是平头不平脚的假平等。换言之无论任何阶级的人民,在政治上,法律、教育上、社交上,立脚点都是平等的,不过将来因为个人之能力的强弱,工作的勤惰,所成事业的大小,可以不必强求其平等。这个平脚不平头的真平等,既可免除过去人间一切不平等的怪现象,且可奖励人类努力服务。总理曾说:“从此以后,要调和三种之人使之平等,则人人当以服务为目的,而不以夺取为目的。聪明才力愈大者,当尽其能力而服千万人之务,造千万之福。聪明才力略小者,当尽其能力以服十百人之务,造十百人之福,所谓巧者拙之奴,就是这个道理。至于全无聪明才力者,亦当尽一己之能力,以服一人之务,造一人之福。照这样做去,虽天生人之聪明才力有不平等,而人之服务道德心发达,必可使成为平等了。这就是平等之精神。”(见民权主义第三讲)所以本党劳工政策之社会的基础,其意义,就是一方面承认工人在政治上、法律上、社交上,有均等的权利;一方面希望工人努力服务,能力大者服多人之务,能力小者服一人之务,务使工人阶级和其他阶级间之不平等的现象,可以根本消灭,工人们都以服务为目的,这才是平等的精神,是本党劳工政策之社会的基础。

  (三)政治的基础

  中国工人目前的状况,总理已经观察得很清楚了,曾说“中国现在是世界中最贫弱的国家,受各国的种种压迫,所处的地位是奴隶的地位。……我们中国现在是做世界列强的奴隶,凡是和中国有约通商的国家,都是中国的主人。……国家的地位既然是很低,我们人民的地位自然也是低,做工人的地位当然更是很低。……中国工人现在还不受本国资本家的害,本国还没有大资本家来压迫工人。……中国工人是受外国资本家的压迫。……外国资本家用什么东西来压迫中国工人呢?他们是用货物来压迫中国工人。他们的货物怎么样可以来压迫中国工人呢?是借国家保护的力量来压迫中国工人。……从前中国和外国立了许多不平等的条约,给了外国许多的特别权利,其中有一件最重大的,就是把海关拨归外国人管理。进出口货物的税都是由外国人收,他们收多少就是多少,我们中国人不能过问。……我们现在失去的海关,就是失去了保护各种实业的门户。因为门户大开,所以洋货源源而入,运到各省内地,用很便宜的价钱发卖。普通人因为爱便宜,所以不用土货,要用洋货。因为土货没有人买,洋货总是畅销,所以土货就被洋货打败。……土货消灭于无形,洋货充斥于市面。不但是洋货充斥于市面,就是外国银行发行的纸币也是通行于各地,中国的纸币也是被外国的纸币打败了。所以中国人民就谋生一方面的经济说,完全是处在外国的经济压迫之下。中国国家表面上虽是独立国,实在成了外国的殖民地。因为成了外国的殖民地,受了外国这样大的经济压迫,所以中国工人便谋生无路。……中国海关交到外国人去管理,是在从前那些中外不平等的条约之中载明过了的,所以我们要争回海关的管理权,便先要和外国交涉,废除一切不平等的条约。……由此看来,中国工人不只是反对本国资本家,要求减时间、加工价,完全是吃饭问题,最大的还是政治问题。”(见总理在十三年劳动纪念节对各工团的演说词)可见中国工人目前所受的最大压迫是帝国主义。帝国主义不但靠了不平等条约,占据中国的海关,来夺取中国土货的销场,减少中国工人的工作机会,而且靠了不平等条约,实行移植资本,利用他们雄厚的资本,在中国设厂制造,榨取中国工人的汗血,以餍其下流的欲望。所以中国工人要求解放,当然应该首先反抗帝国主义。

  军阀官僚买办土豪是帝国主义者有力的工具,所以他们也是我们革命的对象;这在本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已经有详细的说明了。其言曰:“盖帝国主义者,欲使中国永为其次殖民地,则其所采之方法,莫大于阻遏中国之国民革命运动;而欲阻遏中国之国民革命运动,则其所采之方法,又莫大于遮断国民间之各阶级的联合,尤莫大于摧残农工阶级之发展。盖不如是,则不能分散国民革命之势力也。而买办阶级与土豪,其性质上实为摧残农工商各阶级之利器,故必利用之,以垄断中国经济之利益,同时即以窒塞中国国民革命之生机。顾经济上之势力,必得政治上之势力,为之辅助,然后能活泼无碍,以日即于繁荣,故又必收军阀官僚以为己用,使政治上之势力,归于掌握。所以军阀官僚买办土豪之于帝国主义,实犹车之双轮,鸟之双翼。而军阀官僚与买办土豪,其生活之目的与条件,同为掠夺国家及人民之利益以自肥,于是四者之间,不期然而出于共同行动。帝国主义,得此工具,遂敢悍然破坏中国国民革命而无所惮。”证之中国现状:军阀则勾结帝国主义,把持地方。其唯一目的,在掠夺国家及人民之利益,其唯一手段,在拥兵自卫,官僚则助军阀为虐,以掠夺国家及人民之利益,以肥军阀,且藉以自肥;买办则为虎作伥,帝国主义如虎,买办为之伥,对于中国国民,择肥而噬;土豪则在乡村间,自为刀俎,而以人民为鱼肉。故帝国主义的心目中,对此四者,实为最便应用的有力工具。帝国主义和军阀官僚买办土豪,其关系既如上述,所以反抗帝国主义,必须同时反抗其工具军阀官僚买办土豪,务使内应无人,庶几反帝国主义的工作可以彻底,中国工人要求解放的希望,才有实现之可能。所以反抗帝国主义及其工具军阀官僚买办土豪,造成自由独立的民主国家,是本党劳工政策之政治基础。

  (四)经济的基础

  总理曾说:“我们在中国要解决民生问题,想一劳永逸,单靠节制资本的办法是不足的。……因为外国富,中国贫。外国生产过剩,中国生产不足。所以中国不但是节制私人资本,还要发达国家资本。……中国工人虽多,但是没有机器,不能和外国竞争。全国所用的货物,都是靠外国制造输运而来,所以利权总是外溢,我们要挽回这种利权,便要赶快用国家的力量来振兴工业,用机器来生产,令全国的工人都有工作。到全国的工人都有工做,都能够用机器生产,那便是一种很大的新财源。如果不用国家的力量来经营,任由中国私人或者外国商人来经营,经营的结果,也不过是私人的资本发达,也要生出大富阶级的不平均。……我们主张解决民生问题的方法,不是先提出一种毫不合时用的剧烈办法,再等到实业发达以求适用,是要用一种思患预防的办法,来阻止私人的大资本,防备将来社会贫富不均的大毛病。这种办法才是正当解决今日中国社会问题的方法。”(见民生主义第二讲)中国目前的产业状况,真是幼稚得可怜,制造工业的户数,共计2,388,190户,而使用机器的工厂,仅有20,746户,约占全体制造工业的1%。从事制造业的工人数,共计11,483,598人,而从事机器工业的工人数,仅有648,524人,约占全体工人的6%。(参考周佛海先生著三民主义之理论的体系第四章第三节)所以中国目前应当发达生产,这是任何人不能否认的。不过只谋发达生产,而不谋思患预防,数十年后,仍难逃社会革命的惨剧。因此总理对于解决中国经济问题的方法,主张把保护、发展、限制、互相为用,于建设生产秩序之中,寓工业社会化之意,庶几可免蹈资本主义之覆辙,人人可以享受资本的利益,而无资本家压迫劳工的弊害。

  所以本党劳工政策之经济的基础,在积极的方面,就是反抗帝国主义者的经济侵略,保障本国工业,使工业逐渐社会化;在消极的方面,就是节制私人资本的发展,使社会上贫富不均的现象逐渐消灭。因为目前中国境内经营产业的资本,实有三种:一种是私人资本,一种是国家资本,一种是外国资本。外国资本在目前最占优势,其次是私人资本,再次是国家资本。所以中国要谋发达生产,当然不能不先反抗外国的资本侵略。要反抗外国的资本侵略,不能不谋发达本国资本,但是本国目前的国家资本势力很微小,绝不能和外国资本抵抗,因此在过渡时期,不能不保障本国的私人工业。为预防本国私人工业的无限制的发展,致蹈外国资本主义的覆辙,所以要使工业逐渐社会化,同时实行节制私人资本。所谓工业社会化有两方面的意义:就是生产技术的社会化,和生产工具的社会化;前者是指利用机器,采用分工制度,实行大规模的生产;后者是指把生产工具,如工厂、机器、原料等一切生产资本和货币资本,收归社会全体人民所共有,不许私人独占。所谓节制资本,有直接和间接的两种方法,直接节制的方法,就是限制私人财富的集中,如实行累进的所得税遗产税等是;间接节制的方法,就是消灭贫富不均的趋势,如改良工人的待遇和生活等是。劳工问题之所以成为问题,其最重大的要素,是在经济问题。所以使工业社会化是解决劳工问题之最彻底的方法。改良工人的待遇和生活,虽则不是彻底解决的方法,然而在此过渡时期至少可以减少贫富不均之趋势,使工人们可以得到一些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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