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英〕威廉·莫里斯《乌有乡消息》(1890年)

第二十二章 汉普顿宫[1]和一个旧时代的歌颂者



  我们继续前进。迪克从容不迫地、毫无倦容地划着桨,克拉娜坐在我的旁边,欣赏着他那健美、诚恳而温厚的脸,我以为,她心中所想的也不会有别的东西。我们的船越向上游划去,当时的泰晤士河的面貌和我记忆中的泰晤士河的面貌两者之间的差别也就越小,因为那些富豪、股票搪客之类的庸俗不堪的伦敦别墅,那些过去曾经破坏了枝干低垂的岸边美景的别墅,这时已经不存在了,而在泰晤士河开始流过乡村的地区,景色总是很美丽的。当我们置身于夹岸的可爱的夏季绿荫之间时,我几乎觉得又回到了青春时代,仿佛我正在做一次从前年轻时一向酷爱的水上旅行,那时候,我的心情是那么轻松愉快,根本没想到人间会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最后我们来到一段地区,左边是一个很美丽的小村庄,其中有些古老的房屋屹立在水边,附近有一个渡口;在这些房屋后面,在那些点缀着榆树的草场的尽头出现了一排高耸的柳树。右边是一条纤夫山道和一片空地,空地后面屹立着一排作为大公园装饰品的参天古树。河区的尽头是一个小镇,在那里有一些古色古香的漂亮房子,新旧都有。主要的建筑物是一座用红砖砌成的大房子,墙壁很长,山墙很尖,一部分是最晚的哥特式的,一部分是荷兰威廉(Dutch William)时代的宫廷式的建筑,但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和包括蔚蓝色的河流在内的优美环境的衬托下,看来非常协调;这所房子甚至在当时的幸福新社会的美丽房屋之间,也别具魁力。一股香气由那些看不见的花园里向我们飘来,其中可以辨别出菩提树的花香。这时克拉娜坐直了身子说:
  “啊,迪克,亲爱的,我们今天就在汉普顿宫停留一天,陪客人在公园里玩一玩,带他去参观那些可爱的古老房子,好不好?我想大概因为你住得离它这么近,所以你总很少陪我到汉普顿官来玩。”
  迪克收住桨,停了一会儿说:“好吧,克拉娜,你今天可真懒。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在谢泼顿[2]过夜。我们上岸玩一会儿,在汉普顿官吃午饭,下午五点多钟再继续前进,好吗?”
  她说:“好,就依你吧,可是我希望客人能在公园里玩上一两个钟头。”
  “公园!”迪克说,“每年到这个季节,整个泰晤士河沿岸就是一个大公园。以我个人来说,我宁愿躺在麦田边上的榆树底下,四周蜜蜂嗡嗡歌唱,秧鸡在垄沟间争鸣,这比英国的任何公园都强。况且……”
  “况且,”他说,“你想赶到你最喜爱的泰晤士河上游,在于草场上一排排割下来的草堆之间夸耀你的好本领。”
  她温柔地望着他,我看得出,她是在想他露着健美的身体、有节奏地挥动大镰刀时的样子。接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望了望自己那双漂亮的脚,好象在比较她自己纤弱的女性美和他的男性美似的。凡是真正堕入了情网而不受传统的感情影响的女人都会这样的。
  至于迪克,他眷恋地对她皇了一会儿,然后说:“克拉娜,但愿我们现在就到那儿!哎哟!我们的船向后退了。”他连忙又划起桨来,两分钟以后,我们大家都站在桥下铺着小石子的岸边了。你可以想象得到,这座桥不是过去那座丑陋的畸形旧铁桥,而是一座用很结实的橡木建成的漂亮的大桥了。
  我们走进汉普顿宫,一直进到大厅,在这远近闻名的大厅里,午餐的桌子已经摆好,一切的布置和汉默史密斯宾馆的大厅差不多一样。午餐后我们漫步走过那些古老的房间,房间里原有的图画和挂毡还保存着,一切都没有很大的改变,所不同的就是我们在那儿所碰到的人的样子;他们显得逍遥自在、怡然自得,这种心情也传染到我的身上,使我觉得这个美丽的古迹真正是属于我的。我过去所感受到的欢乐似乎和这一无的欢乐融合起来,使我感到心满意足。
  迪克(尽管克拉娜说了一些嘲笑他的话,其实他对这地方是很熟悉的)告诉我说,都铎王朝[3]的那些美丽的古老房舍一我记得这里曾经是低级宫廷侍从的寓所——现在成为来往游客的下榻处了;因为虽然现在的建筑物都很漂亮,虽然乡间的面貌已经恢复了它原来的美,可是这一群建筑物依然保持着一种欢乐和美丽的传统;和过去伦敦还是乌烟瘴气一团糟的时候一样,人们仍然认为夏天到郊外旅行时汉普顿是非去不可的。我们走进一些面向古老花园的房间,受到房里人们的热烈欢迎,他们很快就和我们交谈起来,而且用彬彬有礼和掩饰不住的惊奇的眼光望着我的陌生的面孔。除了这些夏天的游客和几个常住户之外,我们还看见靠近花园的草地上,在过去所谓“长川”那一带搭了许多漂亮的帐篷,附近有很多男人、女人和小孩。这些寻欢作乐的人很喜爱帐篷生活,包括它的一切不便,事实上,他们把这种不方便也当成了一种乐趣。
  我们按照规定的时间离开了这个我们大家熟悉的地方。上船之后,我略做了个伸手去拿桨的姿势,就被迪克推开了:应当说,我一点也不感到惋借,因为我发现我了边要欣赏当前的美景,一边要玩味我自己杂乱的思想,已经够我忙的了。
  至于迪克,让他划桨是完全对的,因为他跟马一样健壮,而且不管什么体育运动他都非常爱好。当黄昏已过,暮色四合的时候,我们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把船停下来,我们到伦尼米德[4]的岸边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我们就在那里上岸,我们正在寻找可以搭帐篷(我们带了两个帐篷)的地方时,有一个老人走到我们跟前来祝我们晚安,问我们安排好过夜的地方没有。他一听说我们还没有做出安排,便请我们到他的家里去住。我们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跟他走了。克拉娜露出讨好的样子,拉着他的手,我注意到她对老人总是这样的。在路上,她说了一些普通的应酬话,赞美当日的好天气,那老人突然停下来,望着她说:“那么,你真的喜欢这样的天气吗?”
  “喜欢呀,”她显得很惊讶他说,“难道你不喜欢吗?”
  “哦,也许我也喜欢,”他说,“无论如何,我年轻的时候是喜欢这种天气的,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比较喜欢凉爽的天气。”
  她默然不语,继续前进,这时天已经越来越黑了。在走到一个小丘的脚下时,我们来到一个有门的围篱,老人推开大门,带着我们走进一个花园,我们看见花园的尽头有一所小房子,蜡烛的黄光由小窗户照射出来。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西天最后的一道晚霞,我们看见花园里种满了花卉。在逐渐凉爽的天气里,花香异常美妙,它好象就是使人心旷神怡的六月黄昏的象征;由于这个缘故,我们三个人都本能地停下来,克拉娜轻轻地叫了一声“啊”,音调悦耳,好象小鸟鸣喉。
  “你为什么不走啊?”老人有点不高兴他说,拉了拉她的手。“这里又没有狗,难道你踏着荆棘,脚给刺伤了吗?”
  “没有,没有,邻居,”她说,“这儿多美啊,多美啊!”
  “这儿的确很美,”他说,“你真的这么喜欢吗?”
  她用音乐般优美的声调笑了,我们也用比较粗哑的声音跟着笑起来。后来她说:“我当然喜欢,邻居;你难道不喜欢吗?”
  “啊,我不知道,”那老头儿说,接着他加上一句,仿佛有点感到惭愧似的:“再说,你知道,当河水上涨,整个伦尼米德成为一片汪洋的时候,这儿并不那么有趣。”
  “我倒喜欢这种情况,”迪克说。“在一个寒冷的一月的明朗的早晨,在泛滥的河上航行是多么有意思啊!”
  “你真的喜欢这样?”我们的主人说。“我不想跟你争辩,邻居,因为这不值得争辩。进来用晚餐吧!”
  我们经过一条两边长着玫瑰花的石子小路,一直走进一间很漂亮的房间,壁上饰着雕刻的嵌板,干净无比。可是房中主要的装饰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着浅色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但她的面孔、双手和赤裸的双脚却给太阳晒成褐色;她的衣服穿得很少,可是显然她是有意那样做的,而不是由于贫穷;尽管这是我第一次拜访茅屋住户,我从她身上穿的丝绸外衣和腕上戴的非常贵重的手镯,可以看出这一点。她躺在靠近窗口的一张羊皮地毯上,我们一进门,她就立刻跳了起来:当她看见老人背后的客人时,她拍着手高兴得叫了起来。她招呼我们走到房间的中央,由于我们的来临简直乐得在我们周围手舞足蹈了。
  “什么!”老人说,“你真的高兴吗,爱伦?”
  那个姑娘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他跟前,伸出双手拥抱着他说:“是的,我高兴,爷爷,你也应该高兴啊。”
  “哦,哦,我已经尽我可能地在高兴了,”他说。“客人们,请坐。”
  这种表示在我们看来似乎有点奇怪,我猜想,我的朋友们一定会比我更觉得奇怪。可是迪克乘着主人和他的孙女都不在房里的机会,轻轻地对我说:“一个爱发牢骚的家伙,这种人今天还有一些。据说他们在过去是非常讨人嫌的。”
  就在迪克跟我说话的时候,老人走了进来,他叹了口气,在我们旁边坐下来,这声叹息仿佛故意放大声音,以便引起我们的注意似的。就在这时候,那姑娘端着食物走了进来,这老家伙没有达到目的,因为一方面我们大家肚子都饿了,另一方面我正在忙于注视他的孙女婀娜动人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所有的食物和饮料尽管和我们在伦敦所享受到的有点不同,却是十分美味可口的,可是老人郁郁不乐地望着桌上的主要一道菜——放在盘里的三条新鲜鲈鱼——开口说:
  “哼,鲈鱼!客人们,我很抱歉我拿不出更好的东西来招待你们。过去我们还可以从伦敦弄到一条上好的沙门鱼来招待你们,可是时代变得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那姑娘吃吃地笑着说:“如果你事先知道他们要来的话,你还是弄得到沙门鱼的。”
  “邻居们,我们自己没有带沙门鱼来,这是我们的过错,”迪克好脾气他说。“如果时代变坏了,无论如何,鲈鱼并不坏,你们看盘中央那条鲈鱼,当它在河里向鲦鱼显示自己身上的黑条纹和红鳍时,称起来一定足足有两磅重。讲到沙门鱼,邻居,我这位由外地来的朋友昨天早晨听见我说我们在汉默史密斯有很多沙门鱼,觉得非常惊讶。我敢说我没听到他说我们的时代变坏了的话。”
  他看来有点不大高兴了。老人转过头来,很有礼貌地对我说:
  “先生,我很高兴看见一个来自海外的人,可是,我一定要请你答复我一个问题,总的来说,在你们的国家里,你们的生活是不是比我们更美好。根据我们的客人的话,我想你们在那边一定更活跃、更有生气,因为你们还没有完全取消竞争。你知道,我读过不少过去时代所出版的书,那些书的确比现在的作品有生气得多。它们是在良好的、健康的、无限制的竞争的情况之下写出来的——对于这些,我们如果不能由历史的记载去了解,就应该由书籍本身去了解。这些书有一种冒险精神,显示出一种由罪恶中吸取善良的力量,这些东西在我们今天的文献中完全找不到。我免不了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我们的道德家和历史家过分夸大了过去时代的不幸,要知道这些富于想象力和智力的佳作就是过去时代产生出来的啊。”
  克拉娜听着他说话,不停地眨着眼睛,仿佛她很感兴趣似的。迪克蹩着眉头,看来比刚才更不愉快了,可是他没有说么什。老人越谈越起劲,他那讥诮的态度逐渐消失了,说话和表情都很严肃。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把准备好的答复说出来,那姑娘已经叫了起来:
  “书,书!老是书,爷爷!最使我们感到兴趣的还是我们在其中生活的这个世界,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们应该全力热爱它:这一点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了解呢?你看!”她一边说,一边把窗户推得大敞开,把外面的景色指给我们看,那白色的光芒在月亮照耀下的花园里的黑影之间闪烁着,夏夜的风吹过花园,有点凉意,“你看!这些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书!——“这些也是,”她一边说,一边轻盈地走到那一对情侣的眼前,把两只手分别搭在他们俩的肩头上,“还有那边那位客人,以及他的海外知识和经验——是的,甚至还有你,爷爷”,在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还有你的一切牢骚和你希望再回到美好的旧时代的心愿——据我所了解,在那个旧时代里,象你这么一个没心眼的、懒惰的老头子要么就被饿得半死,要么就得出钱去供养一些士兵什么的,让他们使用暴力去夺取别人的食物、衣服和房屋。是的,这些就是我们的书,如果我们还有更大的需要,难道我们不能在遍于全国各地的美丽的建筑物的建造中寻找一点事情做么(我知道过去的时代不曾有过这样漂亮的建筑物)?在这种工作中,一个人可以把他的才能全部发挥出来,用他的双手表现他的心智和他的灵魂。”
  她停了一停,我禁不住凝视着她,心里想道,如果她真是一本书的话,书里的图画一定是非常美丽可爱的。她那被太阳晒黑了的娇嫩的双颊泛起了红晕;在她说话的时候,她那灰色的眼睛——在她那褐色的脸上显得颜色更浅了——很和蔼地望着我们。她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说到你的书,只有在聪明人找不到别的东西可以娱乐的时候,在他们需要用别人生活的想象来抵偿自己生活的痛苦的时候,你那些书才有一点用处。可是我要坦白地说:尽管那些书表现了机智、蓬勃的生气和讲故事的才能,它们总有一种令人讨厌的地方。有些书的确偶而也对历史书上的那些所谓‘穷人’表示一点同情,对那些我们略有所知的人的生活昔难表示一点同情,可是这种同情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到故事接近结局的时候,我们只能满足于这么一种情节: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在以别人的苦难为基础的幸福的岛上过着快乐的生活。在这之前,他们当然也经历了一连串自己造成的、虚假的(或者多数是虚假的)困难,加上一些关于他们的感觉和愿望的无聊的独自或胡说以为衬托:而在这个时候,人类还得继续前进,在这些无用的动物的周围种田地、做衣服、烘面包、造房子、做木器。”
  “你们瞧!”老人重新露着他那种冷漠的、悒郁不乐的样子说。“多好的口才!我想你们是喜欢这一套的吧?”
  “对啦,”我口气坚决他说。
  他说:“现在雄辩的风暴已经稍微平息了一些,请你答复我的问题,好吗?——这就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他突然彬彬有礼地说。
  “什么问题?”我说。我应该承认,爱伦的别具一格的、几乎是野性的美使我心不在焉了。
  他说:“第一(清原谅我采用这种老师对学生的问答方式)在你所来的国家里有没有和旧时代相同的那种生活的竞争?”
  “有,”我说,“竞争在那边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当我说这句话时,我暗自思忖:不知道这个答复会把我扯到什么新的问题上去。
  “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老家伙说,“一般地来说,因为有了竞争,你们难道不是更加自由、更有生气,——总而言之,更加健康、更加幸福吗?”
  我微笑着说:“如果你对我们的生活稍有了解的话,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在我看来,和我所来的国家比较起来,你们在这儿好象生活在天堂里。”
  “天堂?”他说,“你喜欢天堂吗?”
  “喜欢,”我说——我怕我的语气有点显得不耐烦,因为我对他所提出的问题开始感到反感。
  “啊,我不敢说我喜欢天堂,”他说。“我想人的一生除了坐在一片潮湿的云上唱赞美诗之外,应该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听到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有点发火说:“邻居,简单他说,直截了当他说,在我所来的国家里,竞争仍然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这种竞争产生了你所大加赞赏的文艺作品。在那儿,大多数人是非常不幸的,而在这儿,至少在我看来,大多数人是十分幸福的。”
  “你别生气,客人——别生气,”他说,”可是让我问你一句话,你喜欢天堂吗?”
  他这么顽固地坚持他的看法使我们大家都纵声大笑起来,甚至老人也暗暗地笑了。然而,他井没有被打败,马上又开口说:
  “据我所知,我认为象我亲爱的爱伦这样美丽的年轻姑娘应该成为旧时代所谓贵妇淑女,而不应当象她现在这样,不得不芽上几件破烂的丝绸衣服,也不应当象她现在这样,把皮肤晒得这样黑。你们的意见怎么样?”
  一直没有开口的克拉娜这时突然插嘴说:“老实说,我认为你这些话一点也改变不了现成的事实,而且我认为也没有改变的必要。你难道没有看见她在这美好的天气里穿的衣服是多么漂亮吗?讲到在于草场上皮肤被太阳晒黑的问题,当我们到达上游的时候,我自己还希望被太阳晒黑一些呢。你们瞧,我这苍自的皮肤不需要一点阳光吗!”
  她卷起袖子,把胳膊搁在爱伦的胳膊旁边(这时爱伦已经坐在她的身边)。说实话,看见克拉娜把自己当做一个在城市中长大的风雅淑女,真使我觉得有趣,因为她是一个身体再结实也没有、皮肤再光洁也没有的姑娘。迪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抚摩着她的美丽的胳膊,然后把她的袖子拉下来,克拉娜在他的接触下也涨红了脸。老人笑着说,“我猜你也是喜欢把自己晒黑的吧?”
  爱伦吻了她的新朋友。我们大家静坐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始唱起一首清脆悦耳的歌曲来,她那嘹亮美妙的声音简直把我们都迷住了;那爱发牢骚的老头子也坐在那里用抚爱的眼光望着她。另外两个年轻人过了一会儿也都唱起歌来,后来爱伦把我们带到茅屋的卧室里去就寝,这些小卧室和古代田园诗人理想中的住处一样地芬芳干净。今天晚上的欢乐已经把我昨夜的恐惧驱除无余,我再也不怕清晨醒来时会回到苦难重重的旧世界里去,在那里,欢乐是无聊乏味的,希望是夹杂着忧虑的。




[1] 汉普顿宫(HamptotnCourt)在米德尔塞克斯郡,为英国著名王官,于十六世纪建成。现在一部分为落魄贵族所居,一部分开放供人游览。——译者

[2] 谢泼顿(Shepperton),树名,在米德尔塞克斯郡。——译者

[3] 都铎(Tudor)王朝,1485 到1603年统治英国的王朝。——译者

[4] 伦尼米德(Runnymde)草地,在泰晤上河南岸,属萨里郡。——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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