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尼基福罗夫《布尔什维克地下活动年代》 走上自由的最初日子 亚列山大罗夫斯克乡的大会喧闹了一整夜。从附近村庄里到来了很多人。在“乡法庭”的广大的厅里人们坐在板凳上和地上,互相挤得很紧。会场上瀰漫着劣等烟草的气味。我在他那儿吃过午饭的那位老头担任主席。他神经质地抚摸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庄重地说: “就是这样,协会诸先生......现在,就是说,革命啦......就是说,沙皇,已经那个......被扔掉啦。在沙皇的位子上——坐着临时政府......并且,像我们的演说家适纔对我们说的一样,战争应该结束,兵士应该回来从事农业;我们忧愁农庄没有工作人员,只有女人和孩子,真是困难得很。我们应该组织委员会来代替乡长,为的把政权拿到我们的手上来。应该逮捕沙皇的官吏......” 大家都屏住呼吸听着。在我前面的地上坐着一群年轻小伙子。他们好像被催眠似的,望着老头,在每一句话后,激动地低声交谈着。 讲完了关于应该逮捕警察署长、地方低级警官和乡村警察;老头就结束了自己无条理、但是坚定而明白的演说。 “怎么,对不对?农民们?” “对的!……不错!”大会吼叫着。 我等待着,当吼叫平静下来时,就请求发言。老头举起手来,于是声音就静下来。我看了看农民们。 “同志们,现在正是你们战斗的时候,所以应该赶快坚决地行动起来。应该通过关于逮补警察署长、地方低级警官和乡村警察的决议,并要很快把它执行;把他们全都逮捕起来,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都要找到他们。指定六个很坚强的小伙子,委託他们去执行逮捕。” “对的,”一个残废军人支持我说,“不然,他们一溜走,那就抓不到他们了!应该委託伐纽黑·叶高罗夫,再叫他挑选几个适当的小伙子。” “伐纽黑,你在这儿吗?”老头阵喊着。 一个穿黑羊皮短袄,戴黑羊皮帽子的年轻小伙子答应着。 “我在这里,谢缅·米特利奇!” “儿子,小伙子,你去抓吧。你去找寻地方低级警官并把他抓住......还有乡村警察也是一样。这是执行祖国的命令,你就这样讲吧。你能行吗?” “能行,”伐纽黑用男低音回答说。“把他们抓到哪儿去呢?” “把他们暂时关在乡拘留所里。” “我跟他们一起去,”残废军人说。 “很好。普罗柯庇依,你和他们去,你是很老练的人。” “独弹步枪,谢缅·米特利奇,可以带去吗?”伐纽黑怯生生地问。 “必须带去,”普罗柯庇依有权威地说。“没有武器是无论如何不行的。” 伐纽黑叫了几个伙伴,于是他们大家就和残废军人一起跑出了乡法庭。 当喧闹声稍为平静下来时,老头带着询问的神色望着我。 “同志们,”我说。“现在应该提出关于撒销乡长职务,撒销所有乡和村的行政人员的决议。假使乡长对你们干过坏事,那应该把他逮捕起来。” “对啦!应该把他逮捕起来!这个虐待我们的寄生虫!”一个独手、高颧骨的农民,斯庇利董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撒销他,还是怎样?”主席问着。 “同意!撇销他。我们不需要寄生虫!” “索夫郎·伊凡诺维奇,你把基留赫·柯马罗夫带去,把乡长带到这儿来。你讲,是大会叫他来的。” “对啦!就直接把他拉到拘留所里去!” 大会兴高采烈地喧闹着。农民们叫喊着: “谢缅·米特利奇,让大家休息一下,……法庭里空气太坏了,闷得很。” “可以。大家到院子里去抽烟吧!” 参加大会的人喧闹地四散到大街上去。在休息的时候,农民之间进行着激动的谈话。群众休息好了,老头又请大家进到“法庭”里来。我继续演讲。 “同志们,你们要马上选举乡委员会,把你们乡的政权转交给委员会。为了要使乡委员会公正而完善地解决你们的一切事情,使它很好地保护农民的利益,那就要把那些亲自劳动,而并不是骑在别人头上的人选进委员会里来。不准那些寄生虫重新得势。为了不饶恕寄生虫并把村上的事情公正地解决,你们就应该选举那些既可尊敬而又坚强的人。在委员会里不能让一个寄生虫进来!” “喂,让我们来选举委员会吧,”老头转身对大家说。“怎么样,就开始吗?” “同志们,”我说。“我想,委员会应该由十五个人组成。你们这儿的乡是很大的,包括的村庄很多;每个村庄在委员会中应该都有自己的代表。在你们的乡里有多少协会?” “七个加上亚列山大罗夫斯克。”管理记录的乡文牍员报告。 “好吧!从大的协会中选举两个代表,小的选举一个。” “是不是各个协会都有代表来呢?”我问。 “有的,有的,要选举的!”农民们嚷着。“各个协会都来了人!那边乡法庭附近正在举行群众大会。” 真的,在乡法庭的房屋附近群众正喧闹着。他们都是从各村庄来的。群众一堆一堆地坐在雪橇上,挤集在台阶附近,拼命想弄明白,法庭里在讲着什么。 “既然各个协会都有人来,那委员会就可以由全体来选举。”我提议。 老头挥手维持秩序。喧哗声停止了。 “开始来选举我们的乡委员会。让每个协会都提出候选人。季霍派德、别兹鲁柯夫、卡尔马迦依提出两名,其余的——一名。亚列山大罗夫斯克应该多提......将要怎样选法呢,用球选[注:球分黑白两种,黑球表示反对,白球表示同意。]还是用新法选举?” “可以不用球选。提出一张共同的候选人名单,一下子就可用举手表决。” “喂,协会,你们那边怎么样?商妥了吗?” “名单都已送来,谢缅·米特利奇。我都已把它们写在共同的名单上。” 文牍员把名单交给主席。 “现在大家都到院子里去表决吧,”米特利奇说。 群众都蜂拥到大街上去。我和老头商量好,提议首先选举主席,以后再表决委员会委员名单。 老头走到台阶上去。拿着名单的文牍员站在他的旁边。 “着手来选举新的、人民的政权!我们应该首先把主席选出来,然稜再表抉委员会委员名单。有没有人反对?” “同意!” “谁做主席?请提名。” “米特利奇!米特利奇!”大家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索罗金!”有几个人喊叫着。 “那是富人在叫喊,”斯庇利董轻轻对我说。“索罗金——是乡长的女婿。” “来表决索罗金,”老头刚宣布,但大会就提出了抗议。 “是你,是你先来!为什么是索罗金呢?” “那好吧,来表决我。谁赞成我,请举手。” 好像树林一样,大家都举起手来。 “要不要数一下?” “还数什么。全场一致通过!” “谁赞成索罗金?” 没有一只手举起来。 “吓,躲起来了,提出了名字,却并不来表决!”农民们嘲笑说。一致通过了委员会的名单。 “瞧,公民们,现在我们已选出了自己新的、人民的政权,”米特利奇说,转身向着我: “现在我们还应该做什么呢?” “我想,应该拟定我们的意见书,促使临时政府採取一切方法停止战争,让兵士们回到自己的家和农庄里来。” 老头同意了。 “现在,”他对大会宣布,“关于战争我们应该拟定意见书。” 大会紧张地喧哗起来。 我请求讲话。在短短的演说中,我把国内和在前线的我们军队的情况约略说了一遍。我把在监狱里,讨论的一切意见都说了出来。最后号召不论如何困难必须达到结束战争。 “我们必须达到促使临时政府缔结和约,让兵士回到已经破产的农庄里来,”我说。 “对呀,要赶快回家。战争得已经足够了!”参加大会的群众激动地喊叫着。 “拟定意见书。这件事委託给文牍员,委员会则在上面签名。现在似乎没有什么了吧?”老头问我。 “大概没有什么了。应该就着手工作。” “同志们,我们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宣布闭会。” 农民们不慌不忙地开始散去。在乡公所前的广场上渐渐跑空了。 我和老头回到他的住所里来。在房子附近,伐纽黑和残废军人普罗柯庇依赶上了我们。我们停了下来。 “喂,怎么样,小伙子,找到了吗?”米特利奇转身问他们。 “全都找到了,”普罗柯庇依高兴地说,“甚至更多些:副警察署长和乌利茨克的警官也抓了来。我们就在家里碰见抓住的。一看,在桌上放着瓶子和酒杯。就问:‘谁曾在你这儿?’‘乌利茨克的警官,’他说,‘曾和副警察署长一起来过。’‘他们在哪儿?’‘刚刚上乌索里耶去了。’我们命令警官不能离开家上任何地方去,留下基留赫看守他,自己就飞跑去追赶副警察署长。赶了五俄里才赶到。他正坐在轻便半篷四输马车上慢慢地驶去,我们就对他说:‘阁下,等一等!’他吓怕了。‘你们要什么?’他说。可是我们回答他说:‘回去,阁下,大会要求你回去。’我用独弹步枪对他瞄准。‘阁下和警官先生,’我说,‘把你们的手枪拿到这儿来,把小军刀也拿来。’他俩的手颤抖着。把手枪连着腰带一起交了出来,军刀也一样。在回来的路上,把我们的警官也抓了来。现在和乡长一起关在拘留所里。伙伴们抓乡村警察去了,而我们却上你们这儿来。” 我告诉老头,对囚犯应该设置可靠的哨兵,别让他们逃跑。到明天就用警卫队把他们押解到伊尔库茨克去。 普罗柯庇依和伐纽黑到乡公所去了,而我和老头到了他的家里。孩子们和年轻女人已经睡了,但老太婆都在等着我们。在桌上茶炊沸响着。 “真使我等得焦急起来,”她说,“茶炊已经几次停止沸响了。大概,很累了吧?” “老太婆,新政权已经选好。战争可能很快就结束,伊里亚就可以回来。”老头放低声音说,为的不让儿媳听到。 “哎哟,你说什么话呀!求上帝保佑,”老太婆深深嘆了一口气并划着十字。“最小的儿子,尼柯路施克已经被打死了,祈求上帝,让伊里亚回来......” “喂,老大婆,给我们吃的吧,我们饿得很,而且要好好地安排亲爱的客人睡觉......” 我们默默地喝着茶。每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我喝完茶之后,倒下身去,就好像死人一样地睡。 我给低语和轻轻的脚步声惊醒。睁开眼睛,很久弄不明白,我是在哪儿。眼前——是用薄木板做成的宽木床。从木床上垂下两个小孩子的脑裊。小孩子们好奇地望着我。 自由啦!……我从床上起来、回过头来一看。老头和儿媳正在喝茶。我就是给他们的低语声弄醒的。 “喂,起来吧,起来吧!我早已想叫醒你,但是老太婆阻住我。‘让他再睡一会,’她说,‘他是过着第一夜的自由生活呢。’” 喝完茶。我谢谢女主人,就和老头走了出来。 在乡公所里委员会全体委员都已到齐,正在等待我们。残废军人普罗柯庇依、伐纽黑和他们的伙伴以及斯庇利董也已在那边。农民们都来看看,新政权怎样开会议。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就在乡法庭里举行。 委员会委员围着桌子坐着。我提议首先要完成委员会主席团的手续,选举两个副主席、一个秘书,指定一个出纳员,重新审查百人长、十人长[注:革命前俄国农村中的监督官。]和所有其他乡公务人员的成份,然后再拟定讨论各种问题的议事程序。 选举副主席和重新审查公务人员成份我们进行得很快。选举斯庇利董担任副主席之一。指定过去乡文牍员扭任委员会秘书。指定一个副主席担任出纳员,并把一切税务和别的财政事务都委託给他。 委派以普罗柯庇依为首的代表团——上乌利茨克去请求逮捕县警察署长。委派斯庇利董和小伙子们押解被捕的乡长、副警察署长、地方低级警官和乡村警察们上伊尔库茨克监狱里去。 我偶然向壁上一望,看见沙皇的肖像。在昨天忙乱中并没有注意到它。 “现在应该把这东西毁灭了。”我指着肖像说。 “是的,”老头恍然大悟说,“为什么他现在.....喂,来吧,孩子们,把它拿下来。” “我们马上......”于是孩子们开始从墙上把肖像拿下来。“鬼东西,多么重......” “框子,框子别弄破!”斯庇利董激动地说。“它是金色的,在协会里可以派用场。”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把肯像拖到街上去。在他们后面跑着斯庇利董——去拯救框子。 委员会整天工作着。很多决议都写在过去是乡文牍员、现在是委员会秘书的议事录上。 委员会废除了所有当地的苛捐杂税和罚金。推选一个委员会重新审查欠款和军属免缴等事。 很晚才把工作做完。我请求委员会放我走。大家都同意了。 当我在米特利奇那儿吃晚饭的时候,一辆驾着双马的雪橇就已驶到大门口。在雪橇上坐着小伙子们。他们带着喧闹和嘻笑闯进了小屋。 “准备好了,谢缅爷爷。”伐纽黑报告着。 我和老头告别一下就走了出来。 坐在雪橇里。伐尼亚吆喝着马,于是我们就像自由的乌儿一样飞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