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德〕罗莎·卢森堡 -> 资本积累论(1913)

第八章 马克思对解决这个困难的尝试



  我们看到,完全把货币流通抽象掉,虽然使积累过程在扩大再生产图式中显得这样顺利和简单化,也有它本身的重大缺点。这个方法用来分析简单再生产时,很有它的道理,因为在简单再生产中,消费是生产的一切,生产目的的一切。货币在这里只起着短暂的作用,它作为社会生产物在不同消费集团间分配的居间者,资本更新的代理者。但在积累过程中,货币形态起着一个重要作用:它不单纯是商品流通的媒介者,而且也起着作为资本的现象形态和资本的流通要素的作用。即令剩余价值的转化不是实际再生产的要素,它却是资本主义积累在经济上的必要前提。所以,在生产转变为再生产时,剩余价值经历着两次变化:第一、它抛弃了它的使用形态,第二、它采取了一种适合于积累目的的自然形态。这里的问题不在于不同生产周期是以年为单位来计算的。以月为单位来计算也是同样可以的。在这一点上,第一和第二部类的剩余价值的各个部分的转化甚至可能在时间上是交错的。这里,连续的各年份并不意味着时间的单位,而实际上是指经济转化的顺序。真正重要的是:如果积累保持它的资本主义性质,不管它延续的时期长短如何,这个顺序必须得到遵守。这把我们引回到老问题上来了:积累起来的剩余价值是如何实现的,被谁实现的呢?
  马克思充分意识到他的看起来好象天衣无缝的积累图式没有恰当地处理这一点。因此,他再三地从不同角度来考察这个问题。他说:
  “我们已经在第一卷,讲过个别资本家的积累是怎样进行的。由于商品资本的货币化,代表剩余价值的剩余生产物也会转化为货币。资本家会把这样转化为货币的剩余价值,再转化为他的生产资本的追加的自然要素。而在下一个生产循环内,已经增大的资本,会提供一个增大的生产物。在个别资本上面发生的事情定然也会出现在年总生产上面。例如在考察简单再生产时,我们已经看到,在个别资本上面发生的固定资本磨损部分依次沉淀成为货币,积累起来的现象,在社会的年再生产上,也会表现出来”。[1]
  马克思进一步从这个观点考察积累的运行方式,集中焦点在这个事实上面,即剩余价值在被积累起来以前,必须经历货币阶段。
  “比方说,有资本家A在一年间或多年间,依次把他所生产的商品生产物的一定量卖掉时,他也把商品生产物中负担剩余价值的部分——剩余生产物,把他在商品形态上生产的剩余价值,依次转化为货币,并渐次把这种货币贮藏起来,形成一种可能的新货币资本。它是可能的新货币资本,因为它可以转化并决定要转化为生产资本的要素。但在事实上,他还不过实行了一种简单的货币贮藏,那并不是现实再生产的要素。所以,他的活动,起先不过是依次把流通的货币,从流通中取出。当然,并不是说,这样锁藏起来的流通货币,在它加入流通以前,不可以是别一个货币贮藏的部分”。[2]
  “货币所以会从流通中取出而当作贮藏货币积累起来,那是因为商品出卖之后,不曾继以购买。所以,如果把这种行为看为是普遍的,那就难于明白,购买者是从何处来,因为在这个过程——并且这个过程又必须认为是一般的,因为每一个个别的资本,都能够是在积累过程中——内,每一个人都为要贮藏货币而卖,但没有谁要买。
  “假设年再生产各不同部分的流通过程是以直线进行——这是不对的,因为除了少数例外,那是由各方面同时互相逆流的运动构成——我们便须从金(或银)的生产者开始。金的生产者是只买而不卖的。并假设一切其他的人都卖给他。这样,常年的社会剩余生产物全部(即全部剩余价值的担负物),都会过渡到他手中;其他一切资本家,就依比例,把他的天然在货币上面存在的剩余生产物,他的剩余价值的自然金化物,分配在他们的中间;因为金生产者生产物中用来补偿他的机能资本的部分,都已经被拘束住了,并且已经在这上面被处理了。金生产者在金上面生产的剩余价值,这时,已经象是唯一的基金,一切其他的资本家,都要从这里,取出他们的年剩余生产物依以转化为金的衬料。所以,这个剩余价值,就其价值的大小而言,好象必须要与全部要先蛹化在货币贮藏形态上的社会年剩余价值相等。这个假设是不合理的,除了用它来说明有可能发生一般的同时的货币贮藏,是不能再有别的帮助的。除了在金生产者方面,用这个也不能把再生产自身推进任何一步。
  我们在解决这个外表上的困难之前,先要区别……”。[3]
  尽管如此,这个实现剩余价值的障碍,马克思称之为“外表上的困难”的,还是这样的重要,以至于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中进一步加以讨论,以便集中力量来克服这个困难。作为初步的尝试,马克思提议用货币贮藏来解决,这个货币贮藏,由于不同的个人不变资本在流通过程中是分开的,因之必然会在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下形成起来的。既然不同的资本投资享有不同的寿命,而且在每一工厂的各部分轮到更新前,总有一个间歇时间,那么,我们在任何时刻,都可以看到某一资本家正忙于更新他的工厂,而另一资本家却正在以出售商品所得的款项建立起准备金以备一旦准备金足够时,用来更新他的固定资本。
  “例如假设A以商品600(=400C+100V+100m)售于B(那可以代表多数购买者)。他已经用商品600卖到货币600。其中,100代表剩余价值,他把这100从流通中取出,当作货币积累起来。这100货币,不过是剩余生产物(那是价值100的负担物)的货币形态”。[4]
  为了在纯粹意义下理解这个问题,马克思这里假定全部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由于这个原因,他完全不考虑供资本家个人消费的那部分剩余价值。此外,A′、A″、和A‴以及B′、B″、B‴这里都属于第一部类。
  “一般地说,货币贮藏既然不是生产,也不是生产的增加。资本家的活动,在这里,不过是把售卖剩余生产物所得到的货币100,从流通中取出,抓住它,把它贮藏起来。并且,还不只A一方面会这样做,在流通范围的许多点,还有别的资本家A′、A″、A‴,在殷勤地从事同样的贮藏。……但A能够成就货币的贮藏,仅仅因为就他的剩余生产物来说,他只是卖者,而不接着成为买者。剩余生产物——他的要货币化的剩余价值的担负物——的连续的生产,就是这种货币贮藏的前提。在我们只讨论第一部类的流通时,剩余生产物的自然形态及其所属的总生产物的自然形态,就是不变资本I的一个要素的自然形态,那是属于生产资料的生产资料的范畴。我们马上又会知道,它在B′、B″、B‴等等购买者手中将要成为什么,那就是,将要用在什么机能上面。”
  “在这里,先应把握住这一点:A为他的剩余价值,从流通中把货币取出贮藏起来时,他就是把商品投在流通中,不由此取出别的商品来。也就因此,所以B、B′、B″等等能够投入货币而由此只取出商品。在当前的场合,这种商品,依其自然形态与规定性,便是B、B′、B″等人的不变资本的固定要素或流动要素”。[5]
  关于这整个过程没有什么新的东西。马克思在讨论简单再生产时已经广泛地描述这个问题,因为它单独能够解释一个社会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如何能够更新不变资本。至于这个过程如何能解决我们在分析扩大再生产中所遭遇的这个疑难问题,这是很难了解的。困难是:为了积累的原故,剩余价值的一部分没有被资本家消费,而被加到资本上去,借以扩大生产,从而引超了谁购买这个追加的生产物的问题。资本家们不要消费它,工人们没有能力消费它,因为在任何情况下,他们的全部消费总是由所有的可变资本开支的。被积累起来的剩余价值的需求是从那里来的?或则马克思宁愿这样问:“支付被积累起来的剩余价值的货币是从那里来的?”
  如果以个人资本家在不同时间对不变资本逐步进行更新的货币贮藏过程作为对我们的一个答案,那么,这两者间的联系还是不明显的。在B、B′、B″等向他们的同行A、A′、A″等购买生产资料,用来更新已经用去的不变资本时,远没有超过简单再生产的范围。因而对我们的问题来说这是毫无关系的。但一旦B、B′、B″等所购买的生产资料以积累为目的,用来增加不变资本时,有一些新的问题要求我们注意力。第一、也是最突出的,B等从那里得到钱向A等购买追加的生产物呢?他们唯一可能取得货币的办法是出售他们自己的剩余生产物。在他们为了扩张自己的企业而获取新生产资料之前,也就是说,在他们作为被积累起来的剩余生产物的买主而出现之前,他们必须首先销售他们自己的剩余生产物——简言之,B、B′、B″等必须自己曾经是卖主。但谁能预先购买他们的剩余生产物呢?显然地,这个困难仅仅是从A等转移到B等,而没有加以解决。
  在分析的某一阶段,好象有一个时候真的最后找到了一个解答。在简短的离题讨论后,马克思回到他所考察的主要问题如下:
  “在我们这里考察的场合,这个剩余生产物要由生产生产资料的生产资料构成。当然,这个剩余生产物要到B、B′、B″等等(第二部类)手中,才会当作追加的不变资本来发生机能。不过,在出卖之前,它已经在可能性上,在货币贮藏者A、A′、A″等等资本家(第一部类)手中是不变资本。要是我们只考察第一部类方面再生产的价值的量,我们就还是在简单再生产的限界之内;因为,还没有追加的资本,被推动来创造这个可能的追加的不变资本(剩余生产物),剩余劳动也不比简单再生产基础上支出的剩余劳动更大。在这里,区别只是在所使用的剩余劳动的形态上面,只是在它的特殊有用方法的具体性质上面。它是被支出来生产的生产IC的生产资料,不是被用来生产IIC的生产资料,是生产生产资料的生产资料,不是生产消费资料的生产资料。在简单再生产的场合,我们假设第一部类的剩余价值,是全部当作所得来支出,从而,是支出在第二部类的商品上。所以,它只由那种会在自然形态上替换不变资本IIC的生产资料构成。因此,要由简单再生产过渡到扩大再生产,第一部类就要能够少为第二部类生产不变资本的要素,多为第一部类生产不变资本的要素。……如果只就价值的量考察,我们就可以结论说,扩大再生产的物质基础,已经在简单再生产里面生产出来了。那不过直接是第一部类劳动者的剩余劳动,被支出来为第一部类生产生产资料,创造可能的追加资本I。A、A′、A″(第一部类)方面会由他们的剩余生产物(那无须有任何资本主义的货币支出)的渐次售卖,形成一个可能的追加的货币资本。在这里,这个可能的追加的货币资本,不过是追加生产出来的生产资料I的货币形态”。[6]
  根据这个解释,困难在我们接触到时好象就化为乌有了。积累根本不需要新的货币来源。在这之前,当资本家自己消费他们的剩余价值时,他们必须在手中有一笔相应的货币准备金因为简单再生产的分析已经证明资本家阶级自己必须把实现他们剩余价值所需要的货币投到流通中去。现在,资本家阶级,或B、B′、和B″不购买消费品了,而购买同等量的生产资料,借以扩大他们的生产。这样,同等价值的货币在其他资本家集团,即A、A′、A″等的手中积累起来了。
  “这种货币贮藏……决不表示贵金属财富的增加,但仅表示一向在流通中的货币的机能已经改变。以前,它是当作流通手段发生机能,现在是当作贮藏手段发生机能,是形成中的可能的新货币资本”。[7]
  一切就是如此!但这个摆脱困难的方法对于我们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有效,而这个条件是不难看到的:马克思在这里所说的积累是指积累的最初萌芽状态,当它开始从简单再生产中发生的时候。对价值量而言,生产还没有扩大,它不过这样地重新安排,使得它的物质要素在不同方式下组合在一起。因此,货币来源之显得充分,是不足为奇的。但这样的解决只对一个特殊的时刻,即在从简单再生产转变到扩大再生产的过渡时期,才是合适的——简言之,这样的一个时刻不适用于现实,它只能在设想中意识到。一旦积累已经建立起来了相当的时间,当增大的价值量在每一个生产周期中投到市场上来时,这些追加价值的买主不能不成为一个问题。而就在这一点上,上述的解答失败了。由此可知,它是一个表面的,而不是真正的解答。再加以更仔细的考察,当它好象为我们填平道路的时候,它却失去了效用。因为如果我们研究积累正当在它从简单再生产中出现的时候,它所要求的主要条件是资本家消费的降低。正当我们发现用已有的生产资料来扩大再生产的办法时,我们看到从前的消费者以同样的速度溜掉了。那么,扩大生产有什么好处呢?谁有能力从B、B′、B″那里购买这些增大数量的生产物呢?而这些生产物他们只有通过自己不花用那笔用来向A、A′、A〃购买新的生产资料的货币才能生产出来。
  我们看到这个解答只是一个错觉——困难仍然存在。马克思自己重新提出问题:B、B′、B″从那里得到货币来购买A、A′、A″的剩余生产物呢?
  “如果B、B′、B″等人(第二部类)所生产的生产物,会有一部分再在自然形态上加入他们的过程,那不待说,在这限度内,他们自己的剩余生产物就会依比例有一个部分直接(不经过流通做媒介)转化为他们的生产资本,并在那里当作不变资本的追加要素。在这限度内,他们对于A、A′等人(第一部类)的剩余生产物的货币化,是没有任何帮助的。但不说此,货币又从何处来呢?我们知道,他们曾经和A、A′、A″等人一样,由各个自剩余生产物的售卖,形成他们的货币贮藏,并且现在已经达到这个界限,因此要把他们当作贮藏货币积累的还仅仅可能的货币资本,实际当作追加的货币资本来发生机能。但这样,我们也不过兜了一个圈子。问题依然是,B、B′等人(第二部类)以前从流通中取出的积累着的货币,是从何处来”?[8]
  马克思迅速的回答又显得出奇地简单:“我们已经由简单再生产的考察,知道必须有一定的货币额在资本家I和资本家II手中,为了要互相交换他们的剩余生产物。在那里,仅仅为了要当作所得而支出在消费资料上的货币,会比例于各人为交换各自的商品而垫支的货币额,流回到各个资本家手里。在这里,同样的货币会再现出来,只是机能已经改变。诸A与诸B(第一部类)会交替供给货币,来使剩余生产物得以转化为追加的可能的货币资本,并交替地把新形成的货币资本,当作购买手段投回流通中去”。[9]
  这是循原路又回到简单再生产上来了。当然,这是不错的,资本家A等和资本家B等经常地一点一滴地积累货币贮藏,这样才能时常更新他们的不变(固定)资本,而在这样做时,他们实际上是在互相帮助实现他们的生产物。但这个积累起来的货币贮藏不是从天而降的,它是固定资本(在价值上)不断地分期转移到生产物上而自然地沉淀下来的,这些生产物然后逐一地在销售过程中得到实现。由于它本身的性质,积累起来的货币贮藏只能抵充旧资本的更新,不可能有足够的数量来进一步购买追加的不变资本。这就是说我们仍然在简单再生产范围之内。但,也许部分的流通手段原来用之于资本家个人消费的而现在转化为资本了,这部分流通手段可能成为一个新的追加货币来源吧?但要使这一点说得过去,我们必须回到唯一的、转瞬即逝的时刻,这个时刻只是在理论上存在——从简单再生产到扩大再生产的过渡时期。超越了这一间歇时间,积累就不能前进——老实说,我们仍然在兜圈子。
  所以,资本家的货币贮藏不能作为摆脱我们困难的一条出路。这个结论的得出不见得出乎意外,因为这样表述困难本身是令人误入歧途的。成为积累问题的,不是货币的来源,而是资本化的剩余价值所产生的增多物品的需求的来源;不是在货币流通中的一个技术障碍,而是牵涉到社会总资本再生产的一个经济问题。在迄今吸引马克思全部注意的问题,即B、B′等(I)从那里得到货币向A、A′等(I)购买追加的生产资料的问题之外,要顺利进行积累必然地将遭遇到一个远较严重的问题:B、B′等等现在能把他们的增多的剩余生产物卖给谁?马克思最后使他们相互间出售他们的生产物:
  “把可能的新货币资本当作能动的来发生作用的B、B′、B″等人(第二部类),也许也要互相购买并且互相售卖他们的生产物(他们的剩余生产物部分)。在这限度内,垫支在剩余生产物流通上的货币——在正常的进行下——就会比例于诸B为了要流通各自的商品而垫支的货币,流回到诸B各自手里”。[10]
  “在这限度内”——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因为归根到底,B、B′、B″缩减他们的消费和扩张他们的生产,不单是为了购买相互间增大了的生产物,即生产资料。附带地指出,就是这样也只有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才有可能。马克思假定第一部类本身的分工,A等生产制造生产资料的生产资料,而B等生产制造消费品的生产资料。这等于说:虽然A、A′等的生产物永远不必离开第一部类,但B、B′等的生产物由于它们的自然形态一开始就注定为第二部类服务。由此可知B、B′等的积累必然会引导我们到第一部类和第二部类的流通问题上来。因此,马克思的分析证实:如果第一部类要积累,最后的结局,消费资料的部类也必须增加它直接或间接对生产资料的需求。因此,我们应该从第二部类及其资本家那里寻求对第一部类所生产的增多的生产物的买主。
  十分肯定地说,马克思的第二步研究这个问题是从下面一点开始的:第二部类资本家对追加的生产资料的需求。这种需求意味着第二部类的不变资本IIC是处在扩张的过程中。这是困难真正成为严重的所在之处:
  “现在,我们假设A(第一部类)是以剩余生产物,售于第二部类的某B,并由此把他的剩余生产物转化为货币。这是可以做到的,只是由于A(第一部类)在以生产资料出售于B(第二部类)之后,不再购买消费资料,那就是,只是由于他这方面的片面的售卖。但我们讲过,IIC要由商品资本的形态转化为不变生产资本的自然形态,不仅IV须与IIC(那是在消费资料形态上存在的)的一部分相交换;Im也至少须有一部分,与IIC的一部分相交换。但现在A依照来把Im转化为货币的方法,却使这种交换不能进行。我们的A宁可把他由Im的售卖从IIC处取得的货币,从流通中取出,不把它用在消费资料的购买上。由此,在A(第一部类)方面固然有了追加的可能的货币资本形成,但在B(第二部类)方面却有等价值额的不变资本部分,被拘束在商品资本的形态上,不能转化为不变生产资本的自然形态。那就是,B(第二部类)商品的一部分已经不能售出。一看就知道,没有这一部分商品售出,他就不能把他的不变资本全部转化为生产形态。就这个关系说,将会发生生产过剩,并且同样就这个关系说,那又会使再生产——甚至规模不变的再生产——受到阻碍”。[11]
  第一部类通过向第二部类出售它的追加生产物来进行积累的努力,遇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在第二部类资本家方面的短缺,严重到甚至阻碍在原有规模上进行简单再生产的程度。
  马克思讨论到这个关键点后,他企图用谨慎而详尽的阐述来揭露这个问题问题额的根源:
  “现在我们略为细密地考察一下第二部类的积累。就IIC说,第一个难点——即商品资本II的一个成分,如何转化为不变资本II的自然形态——是与简单再生产有关的。我们再采用以上的表式:

(1,000V+1,000m)I与2,000IIC相交换

  比方说,如果第一部类的剩余生产物有半数或(10002)m或500m是再当作第一部类的不变资本,剩余生产物这个仍然留在第一部类手中的部分,就不能替换IIC的任何部分。它不转化为消费资料……却当作第一部类自己的追加的生产资料。它不能在第一部类同时又在第二部类担任这种机能。资本家不能把他的剩余生产物的价值,支出在消费资料上,同时又生产地消费这种剩余生产物,把它合并在他的生产资本中。这样,就没有2,000I(V+m),而只有1,500,即(l,000V+500m)I,能够与2,000IIC相交换了。因此,会有500IIC不能由它的商品形态再转化为第二部类的生产(不变)资本”。[12]
  此刻,几乎任何人不能不相信这个困难是实在的,但我们却没有朝着它的解决方向走近一步。附带地说,这就是马克思从他上述不审慎地过分简单化中连续求助于一个虚构的从简单再生产到扩大再生产的过渡时刻而自食恶果之处,这个过渡时刻他用来说明积累问题,从而把在发轫时的积累作为他的大前提,即在积累微弱的萌芽期,而不是在它壮大前进的阶段。只要是第一部类的积累问题,这个虚构至少还有一些道理。第一部类的资本家抑制不用他们过去用来消费的那部分,从而得到一笔新的货币贮藏在手里,可以开始进行资本化。但当来到第二部类时,这个虚构的事情遇到了许多的困难。第一部类资本家的“禁欲”这里表现为痛苦地丧失了消费者,因为生产是大体上根据这些消费者的预期的需求而布置的。我们曾探求过第二部类资本家能否成为第一部类的积累的追加生产物的求之不得的买主,但第二部类资本家自己也陷入困难中,因为他们不知道怎样处置他们卖不掉的生产物。既然如此,他们更少可能对我们有所帮助。我们不能闭着眼睛看不到这一事实:让一个资本家集团牺牲了另一个资本家集团而进行积累,这种做法必然会陷入尖锐的矛盾中。
  但马克思后来又提到另一个克服这个困难的办法,但他立即认为它是一个遁辞而拒绝它。由于第一部类积累的结果而产生的第二部类卖不掉的剩余价值,也许可以当作一个社会在下年度所需要的商品储存。这个解释马克思以他常有的透彻说理加以驳斥:
  “……(1)这里说的商品储存及其必要,对于一切资本家,I与II,都是适用的。把他们当作商品售卖者看,他们不过由下述的事实来自相区别:他们是售卖种类不同的商品。商品II的储存,假定商品I以前已经有一个储存。如果我们把一方面的这种储存忽略过去,便也须在别方面如此做。但两方面都把它放进来考察,问题是决不会因此变更的。(2)在II方面,固然必须在今年结束时,为次年保留一个商品储存,但在今年开始时,我们也曾在这方面从去年得到一个商品储存。把年再生产还原为它的最抽象的表现,我们必须在年再生产的分析上,在两方面都把它勾销。我们考察本年的总生产时,既然让本年为次年的商品储存包括在内,所以也要把去年留下来为今年的商品储存除去,而实际以一个平均年度的总生产物作为分析的对象。(3)这里所要躲避的困难,在简单再生产的考察上,是我们不会碰到的。这个简单的事情,证明这里处理的是一种特殊的现象,这种现象,只是由于第一部类各种要素间(和再生产相联系而言)有了不同的组合,只是由于组合上有了变化。没有它,一般说,规模扩大的再生产是不能发生的”。[13]
  请注意:这最后一句话同样地损害马克思自己在前面所提出的说法,在这说法中,马克思企图以属于简单再生产的时机,这就是说,在资本家手中的固定资本逐渐周转所形成的货币贮藏,来解决积累中的特殊困难(这个说法上面曾被引申作为第一部类积累的说朗)。
  马克思接着用图式来阐明再生产。但他刚开始分析他的图式时,同样的困难以略为不同的外形又马上重新出现了。在第二部类资本家必须把140m转化为不变资本才有可能进行积累的假定下,马克思问道:
  “第二部类必须用现钱来购买140Im,但不能在此后以商品售卖于第一部类,并由此将此货币取回。在我们是说扩大的再生产时,这是一个会在每一个常年新生产上不断反复发生的问题。然则,第二部类是从何处取得这种货币呢”?[14]
  在下面,马克思试作各种探索来找出这个来源。首先第二部类资本家在可变资本上的开支曾被仔细地考察过。不错,它是以货币形态存在的,但它的正当机能是购买劳动力,它不可能被收回去,或许用来购买追加的生产资料。
  “这样不断反复从出发点离开又回到出发点——资本家的钱袋——无论如何也不会增加在这个循环内游来游去的货币。它不是货币积累的源泉”。[15]
  马克思于是考虑一切可以设想到的说法,结果表明它们只是规避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但是”,他说道:“这里不是有一个小小的便利么”?[16]
  他考虑到资本家能否做到把工人的工资压低到正常平均水平以下,这样节约出一些可变资本,从而取得一个新的货币来源来进行积累。当然,他只要一举手就可以驳斥这个见解:
  “但我们不应忘记,实际支付的正常工资(在其他一切情形相等的条件下,就是这个工资决定可变资本的量),决不是因为资本家好才支付的,却是在一定条件下必须支付的。由此,这个说明方法便被排开了”。[17]
  他甚至探求有什么隐蔽的方法可能用来“节约”可变资本,例如实物给付制、欺骗手段等等。结果,他只能下这样的评语:“这个方法,正好就是(1)项的方法,不过是掩饰了的,是迂回曲折的。所以,也要和(1)项的方法一样被排开”。[18]
  一切试图从可变资本获得新的货币来源以进行积累的努力都没有得到结果。“所以,要这到所期望的目的,用376IIV是不行的”。[19]
  马克思下一步转向第二部类资本家为了实现他们自己的消费而保持的货币准备金,他考察能否以这笔货币的一部分转用到积累目的上去。但他承认这“更是不行的”。
  “在这里,只有同部类各个资本家互相对立。他们互相买卖他们所生产的消费资料。交换所必要的货币,只是流通手段;在正常的进行中,这种货币必定会比例于各自垫支入流通中的量,流回到各个当事人手里;必须如此,它才能不断地,重新地,通过同一的轨道”。[20]
  象可以预料的,接下去的尝试是属于遁辞一类的东西,这些马克思无情地加以驳斥了,例如企图说明第二部类的一个资本家集团能够通过欺骗同一部类的其他资本家——这就是说,在相互销售消费品的过程中——来积聚一笔货币资本在手里。我们对这个微不足道的论点不必多花时间了。
  接下去有一个比较健康的意见:“或者是IIm的一部分,由必要生活资料代表的,直接转化为第二部类的新的可变资本”。[21]
  这一点如何帮助我们克服困难,促使积累向前迈进,我们不十分清楚。从一方面看,在第二部类形成追加的可变资本,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如果在这个部类里没有追加的不变资本,而事实上第二部类正是在寻找追加的不变资本。从另一方面看,我们现在所关心的是为第二部类觅取向第一部类购买追加的生产资料所需的货币来源,至于第二部类在生产过程中用这个或那个方式处理自己增多的生产物不是在我们考虑范围之内的。再次,是不是有这样的含意:有关的消费品将在第二部类生产中“直接”使用,不经过货币的媒介,因此相应数量的货币得以从可变资本转移到积累目的上去?如果是的,我们不能接受这个解答。在正常的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用消费品直接作为工人的报酬的方法是被排斥的,因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奠基石之一就是可变资本的货币形态,工人作为商品的买主和消费品的生产者之间的独立交易。马克思自己在另一场合下也强调这一点:
  “我们知道现实的可变资本,是由劳动力构成,所以,追加的可变资本,也是由劳动力构成。第一部类的资本家,无须象奴隶所有者那样,向第二部类购买必要生活资料储存着,也无须为所使用的追加劳动力,堆积着这种必要生活资料。与第二部类交易的,是劳动者自己”。[22]
  这是对第二部类的资本家,正如对第一部类的资本家一样,也是适用的,这就排除了马克思在这方面的最后努力。
  马克思在结束时,要我们参考“资本论”第二卷第二十一章的最后部分,即恩格斯称之为“补论”的那部分。这里,我们找到简短的说明如下:
  “对于第二部类,原始的货币源泉,是第一部类金生产者用来交换IIC一部分的V+m。只有在金生产者积累他的剩余价值或将它转化为第一部类的生产资料,从而扩大他的生产的时候,他的V+m才不会加入第二部类去。但另一方面,又要金生产者方面的货币积累,结局会引起扩大的再生产,金生产的剩余价值中那不当作所得来用的部分,才会当作金生产者的追加的可变资本,加到第二部类去,并在那里促进新的货币贮藏,或给予新的手段,使它能向第一部类购买,而无需直接再售卖给它”。[23]
  在解释积累中,一切可以设想到的尝试都归失败后,在我们被赶得东奔西窜,从AI到BI,又从BI到AI后,我们最后被引回到金生产者那里去,而马克思在他的分析开始时,曾经认为求助于金生产者是“荒唐”的。再生产过程的分析以及“资本论”第二卷,最后在结束时,始终没有对我们的困难提供一个久觅不得的答案。




[1]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15页。

[2]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15—616页。

[3]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15—618页。

[4] 同上书,第二卷,第618—619页。

[5]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19—620页。

[6]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23—625页。

[7] 同上书,第二卷,第625页。

[8]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28页。

[9]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28页。

[10]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29—630页。

[11]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31—632页。

[12]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33—634页。

[13]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36页。

[14]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39页。

[15] 同上书,第640页。

[16] 同上。

[17] 同上书,第二卷,第640—641页。

[18]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41页。

[19] 同上书,第二卷,第642页。

[20] 同上。

[21] 同上。

[22]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49—650页。

[23] 马克思:“资本论”,第二卷,第65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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