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英〕威廉·莫里斯《乌有乡消息》(1890年)
第十一章 关于政府
我说:“现在我要跟你提出一些问题了,我想这些问题在你回答起来是枯燥无味的,解释起来也是困难的;可是我早就看到,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必须提出这些问题来。你们的政府是个什么样的政府?共和政体终于获得胜利了吗?还是说你们只不过建立了一种独裁制度?十九世纪就曾经有人预言民主主义的最后结果必然是独裁制度的建立。老实说,最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非常荒谬的,因为你们已经把你们的议会大厦变成了粪便市场。或者让我问一声,你们现在的议会占用的是什么建筑物呢?”
老人用一阵哈哈大笑来答复我的微笑,他说:“啊,啊,粪便并不是最腐败的东西,它可以促成农业的丰收,而过去议会所大力支持的另一种腐败的东西却只会产生贫困和饥荒。现在,亲爱的客人,让我告诉你,我们现在的议会不是一座房屋所能容纳得下的,因为我们的议会就是全体人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是的,我想你是不会明白的,”他说,“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叫你大吃一惊的事:作为另一个星球的居民,你叫做政府的那种东西,在我们这里已经不存在了。”
“我并没有象你所想象的那样感到吃惊,”我说,“因为我知道一些关于政府的知识。可是请你告诉我,你们怎样处理你们的国家事务呢?你们是怎样达到现在这种情况的呢?”
他说:“对于我们的事务,我们必须作一些安排,这是事实(关于这方面的情况,你等一会儿可以提出问题来)。关于这些安排的细节,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总是表示同意的,这也是事实。可是,进一步说,一个人不需要有一个配备着陆军、海军和警察的复杂严密的政府组织,来强迫他接受与他同等地位的大多数人的意见,正如他不需要有一个同样的机构来使他了解,他的脑袋和一道石墙不能同时占据同一空间一样,这也是事实。你还需要我作进一步的解释吗?”
“是的,我需要你作进一步的解释,”我说。
老哈蒙德安静地坐着,脸上那种怡然自得的表情使我有些惊讶,我怕他会进行一番科学的推论。于是我叹了一口气,等待着。他说:
“我想你对于政府在过去罪恶时代里的作用是相当熟悉的吧?”
“我应该说是熟悉的,”我说。
哈蒙德:当时的政府是什么样的呢?它真的是议会或者议会的任何一部分吗?
我:不是。
哈:议会一方面是一种保护上层阶级利益的看守委员会,另一方面是一种欺骗人民的幌子,使人们相信他们也参与处理他们自己的事务,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历史似乎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哈:人民管理自己的事务到什么程度呢?
我:据我所知,他们有时候强迫议会制定一条法律,来使某种已经改变了的制度合法化。
哈:还有别的吗?
我:我想没有别的了。据说如果人民企图追究他们所遭受的痛苦的原因,法律便要出面干涉,说这是骚动、叛乱等等,并且杀害或拷问带头做这种事的人。
哈:如果说议会既不是政府,又不是人民,那么政府是什么呢?
我:你能告诉我吗?
哈:政府就是得到行政机构支持的法院,它拥有武力,它骗使人民让它用武力去达到其本身的目的;所谓武力,我指的是陆军、海军和警察——如果我们这样说,我想不会有很大差错。
我:明白事理的人一定会认为你是对的。
哈:至于那些法院,它们难道真的是根据当时的观念公平办事的机构吗?穷人在那儿难道有可能保障自己财产和身体的安全吗?
我:甚至有钱的人也把打官司当做一种可怕的灾难,即使他们胜诉,也是这样,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至于穷人,啊,如果穷人落到法律的魔掌中而没有坐牢或者弄得倾家荡产,那就被认为是正义和慈善的奇迹了。
哈:那么,我的孩子,法院和警察局所组成的政治机构,作为十九世纪的真正政府,即使对当时的人民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在他们所生活的阶级社会中,不平等和贫困被认为是上帝的法律和维系整个世界的东西。
我: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
哈: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改变了。“财产权”——它意味着把攥紧的拳头放在一件财物上对着邻居们喊道:“不许你们动!”——这种财产权已经完全消灭,现在就是要嘲笑它的荒谬也没有机会了,既然是这样,这样一种政府难道还有存在的可能吗?
我:没有可能。
哈:是啊,幸而没有可能。过去的政府除了保护富人反对穷人,保护强者欺凌弱者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我:我听见别人说,政府的任务是保护本国的公民,使他们免受外国人的攻击。
哈:别人这么说过,可是难道有人真会相信这句话吗?比方说,英国政府曾经保护英国公民,使他们不受法国人的侵犯吗?
我:人们是这么说的。
哈:如果法国人侵略英国而征服了它,他们难道就不让英国工人过美好的生活吗?
我笑了起来:据我所了解,英国工人的老板们早就尽可能地剥削他们的工人以自肥了。
哈:可是如果法国人征服了英国,他们难道不会向英国工人榨取更多的东西吗?
我:我认为不会,因为如果法国人那样做的话,英国工人就一定要饿死;这么一来,法国人征服英国反而毁灭了自己,就好象英国的马匹和牛羊由于吃不饱而死亡一样。所以,归根结底来说,英国工人并不会由于被法国人征服了而生活得更坏一些:他们的法国老板由他们身上榨取的东西不可能比他们的英国老板所榨取的多。
哈:一点不错。我们应当承认,所谓政府保护穷人(就是有用的人),使他们免受外国侵犯的这种说法是毫无意义的。这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我们早就知道,政府的功用就是保护富人,压迫穷人。可是政府是不是保护了它的富人,使他们免受外国的侵犯呢?
我:我不记得听说过富人也需要受保护;因为据说,甚至在两国交战的时候,两国富人也照旧在进行赌博,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甚至于互相买卖军火,去屠杀自己的同胞。
哈:总之,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既然所谓政府通过法院来保护财产事实上就是损耗财富,那么所谓通过战争或者战争的威胁去保护本国的公民,使他们兔受外国的侵犯,结果同样也是损耗财富。
我:这一点我不能否认。
哈:所以,政府事实上是为损耗财富而存在的,对吗?
我:看来似乎是这样。不过——
哈:不过什么?
我:当时还是有许多富人。
哈:这个事实的后果你看到了吗?
我:我想我看到了。可是请你把后果告诉我吧。
哈:如果一个政府习以为常地损耗财富,那么,这个国家一定是很穷困的。对不?
我:对,那是当然的。
哈:可是在这样的贫困中,有些人——就是政府为了他们的利益而存在的那些人——不管发生什么变化,仍然要坚决保持他们富有的地位,你说是不是?
我:是这样的。
哈:在一个贫困的国家里,如果有些人坚决要牺牲别人来保持他们的富有地位,那么,必然会有什么结果呢?
我:弄得别人都穷得不可开交。这么说来,这一切灾难都是我们刚才谈论过的那个破坏性的政府所造成的喽?
哈:不,这样说是不正确的。政府本身只不过是过去时代的冷酷无情、漫无目的的专制政治的必然结果!政府只不过是专制政治的机器。现在专制政治已经消灭,因此我们也就不再需要这种机器了。既然我们获得了自由,我们就不可能再用它。所以,象你所理解的那样的政府,我们是没有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是的,我明白了。不过作为自由人,你们到底是怎样管理你们的事务的,关于这一方面,我还想问你几个问题。
哈:我愿意为你效劳。请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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