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风雪之碑:日本近代社会运动史》

十 人民战线派的遭难


1 睡梦方酣一网打尽
2 民主人民联盟的山川均
 · 夫唱妇随
 · 提倡人民战线
3 不畏风雪的老树荒畑寒村
4 合法左翼的加藤勘十
 · 向法西斯挑战
 · 在长崎码头被捕
5 共产国际的解散
 · 斯大林的答复
 · 冈野进赴延安




1 睡梦方酣一网打尽


  卢沟桥事变爆发那年,即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五日午前六时,日本首都东京正静静地躺在一片薄薄的冰霜中,这时警察当局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大搜捕。总指挥是特高部长菊池,由特高部第一课长永冈担任第一线的指挥,动员达七百五十余人之多。藤井警官率领的一队,往捕铃木茂三郎(东京市议员,前日本无产党书记长,日本经济研究所长);安斋警官等,往捕劳农派巨头猪俣津南雄;原田警官的一队,往捕评论家大森义太郎;宫下警官等,往捕劳农派元老山川均。日本无产党和日本劳动组合评议会委员长加藤勘十(时任众议院议员),当天午后四时刚视察中国回来,就在上海丸船上被捕,入长崎的警察局。当天不但东京一地,搜捕的范围为一道三府十四县,被捕者达四百余名,其中主要人物为九州大学教授向圾逸郎,议员黑田寿男、荒畑寒村、高津正道,中西伊之助、冈田宗司、小堀甚二、山花秀雄等,主张节育的石本静枝女史(石本惠吉男爵夫人,现为加藤勘十夫人),亦被传往大井警察局,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当时内相末次,为此事件发表讲话称:“此次被捕的一派,最近采取与共产国际的人民战线运动同样的方针,已积极开始活动,故于此时断然逮捕其中心分子,同时凡与此派有关系的结社,已令其解散。”日本无产党和全国评议会,就此被解散。
  然而所谓“人民战线运动”,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据当时当局发表的《搜捕经过》,内称:“山川、荒畑等人的劳农派,与日本共产党疏远后,虽仍继续努力与正统派论争,但都是仅仅关于‘战略’的问题,而不是关于主义思想不同的论争。这一派无产政党及劳动团体之所以使用合法团体的形态,向来都是基于战术意图,其真意仍立足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础。劳农派本是产生自日本共产党的一派,其运动目的,与日本共产党相同,以共产主义革命为目的。不过劳农派与日本共产党疏远以来,与共产国际有机的联络关系,不甚明了,而其运动方法,表面上又是合法的、比较正统的日本共产党,似属稳健,故当局过去只对第三国际的日本支部,而且以激烈斗争为信条的日本共产党,努力加以取缔与逮捕。”
  然而一九三五年夏,共产国际召开第七次大会,对群众运动,一变其从来的方针,采取了与劳农派相近的方针,劳农派的活动从此顿为活跃。该大会决定方针如下:“(一)倾注全力,反对法西斯制度与帝国主义战争;(二)与向来排斥的社会民主主义、自由主义诸团体,极力提携,展开广泛的反法西斯人民战线运动;(三)排斥从来划一的国际主义,采取适应各国特殊情形的运动方法;(四)极力利用或假装合法活动。”以上四点和从来的运动方法大不相同。尔来对于日本的左翼分子,送来了许多的美国共产党日本人部发行的日文印刷品,努力宣传这一新方法。
  警保局长安部对此唤起世人注意称:“劳农派纵令如何假装合法活动,然其真意,实欲动员群众,走向共产革命的路线,认定其活动确为共产主义运动,故已断然加以逮捕。最近的共产主义运动,是以人民战线的巧妙新式战术,企图以民主主义和自由主义为温床。世人对此实情,应深加认识与理解,务必戒备。勿堕其术中。”总之,不仅劳农派,连民主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都被套上红帽子,大量被捕,这是事实。


2 民主人民联盟的山川均


夫唱妇随


  日本无产阶级运动的先觉者山川均,阔别民众很久之后,乘共产党野坂参三从延安归国的机会,提倡组织人民阵线的运动。他自十九岁时由京都同志社中学中途退学上京以来,迄今约已五十年,在长久的岁月中,曾几度身系监狱,并为肺病所困。他和夫人菊荣,都是社会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在理论和实践上,均为日本无产阶级运动的指导者。他的功绩,实为伟大。
  他于一八八〇年十二月生于冈山县仓敷町,在仓敷小学毕业后,入京都同志社中学,在二年级时就退学,一八九八年上东京,与守田文治刊行杂志《青年福音》。一九〇〇年曾在该杂志发表《结婚之神圣云云》一文,当局认为犯有大不敬之罪,处以三年半徒刑,罚金一百二十元,押入巢鸭监狱。他在巢鹏监狱刑满出狱后,就回仓敷,暂时蛰居,一九〇七年又到东京,加入堺利彦、幸德秋水等的“平民新闻社”。他在那时,颇有无政府主义倾向,在《平民新闻》上,常用“麦粒”或“麦”的笔名(按麦的日音读巴枯)。他养的狗,也取名“巴枯”,据说取自无政府主义者巴枯宁。
  《平民新闻》停刊后,他住在淀桥的柏木。其时幸德秋水已归乡里,但堺利彦、大杉荣、荒畑寒村等铮铮者流,都住在附近,故人称“柏木团”。
  其后不久因所谓“屋上演说事件”,山川与大杉、堺等同被监禁了一两个月,出狱后即与大须贺里子结婚。因一九〇八年夏的“赤旗事件”,又被关押千叶监狱两年。所谓赤旗事件,是因社会主义者欢迎山口义三同志出狱,在神田锦辉馆开会时发生的,在将要散会时,大杉等忽然高举两面中间写有“无政府共产”五个白字的赤旗。在会场的警员,大为狼狈,欲将赤旗夺去。山川与堺乃在举旗者与警员之间居中调解,以期镇压骚扰,致触警员之怒,以反抗官员的罪名,与堺、大杉、荒畑等一同被捕入狱。
  自一九〇八年七月间发生幸德秋水等的“大逆事件”以来,言论出版集会的自由,已完全剥夺,在残酷的重压下,社会运动似有屏息之观。堺、大杉、荒畑等自一九一〇年九月以后,在东京经营“卖文社”,亦属勉强维持,山川则在乡里开了一家菜子店,夫人里子放弃医生本行不做,开了一家服相馆。山川不久成了照相馆老板,肩挂照相机,出入小学和镇公所。里子夫人亡故后,就关了照相馆,在福冈山计划印刷业,又在鹿儿岛驯养山羊,都最终失败。
  山川在九州一带经营事业,既未成功,乃于一九三六年上京,和堺利彦的“卖文社”和杂志《新社会》发生关系。《新社会》与卖文社,因得山川、高畠素之等的活动,一时变成社会主义的坚固山寨。此时青山菊荣,成了山川夫人。菊荣很爱与大杉等人的集团来往,世人咸以有为出《新妇女》瞩望于她。他们夫妇间感情甚笃,山崎伯爵赞为“夫唱妇随”。《新社会》杂志上,常有山川纷与山川菊荣的大名。
  此时山川均和荒畑寒村,已由马克思主义转变到工团主义,发行叫《青服》的小杂志,强调劳工应获得团结权与罢工权。因此他又自一九一八年底起至翌年春之间,坐了四个月的牢。当山川、荒畑在狱中时,高畠素之一派,提唱国家社会主义,山川出狱后,“卖文社”解散,《新社会》与高畠分离,乃又高举“马克思主义”的旗帜。
  日本的劳工运动,自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苏联的布尔什维克革命与日本的抢米风潮以来,即带有社会主义色彩。一九二〇年士一月,由山川、荒畑、大杉、堺、麻生久、赤松克麿、加藤勘十、岩佐作太郎、高津正道等人发起组织网罗劳工团体、思想团体、学生团体以及各种团体的社会主义者的“日本社会主义同盟”。杂志《新社会》更名《社会主义》,为其机关杂志。此时山川、堺、荒畑,都已由山工团主义者发展为共产主义者。
  最初同盟内部无政府主义与工团主义的立场颇占优势,但共产主义逐渐盛行起来,终于控制了大势。当时代表社会主义运动正统的山川均等人,在一九二一年发行杂志《前卫》。,这是共产主义派的机关杂志、该杂志后来和也是山川均做主笔的《社会主义研究》合并成为《赤旗》。山川在一九二二年八月的《前卫》上,发表了一篇很有名的《无产阶级运动的方向转变》一文,主张清算宗派主义,进行群众运动,已屡述于前。
  但一九二三年六月间,发生了第一次日本共产党事件,山川与堺、荒畑、高津、佐野学、猪俣津南雄、野坂参三、德田球一、近藤荣藏、市川正一、田所辉明、小岩井净等都被逮捕。
  其后从一九二五年到一九二六年之间,是所谓“福本主义”流行的时代,山川一派大受福本和夫为中心的极左主义一派的抨击,被骂为折衷派,针锋相对,论战不已。但一时支配了左翼的极左派,在一九二八年四月十日的第二次共产党事件前后,其“宗派的分裂主义”,“日本资本主义急速没落观”,“知识分子崇拜”等主张,由于内外的要求,也都被清算。其时山川从一九二七年以来,先后发行杂志《劳农》与《劳农新闻》,拥有猪俣、堺、荒畑、大森义太郎、向坂逸郎、青野季吉等有名论客,被称为“劳农派”的领袖,见重于论坛。
  一九二八年七月,铃木茂三郎组织“无产大众党”,山川率领劳农派全体参加。一九三一年的东北事变前后,国家主义思潮,风靡全国,当局的弹压,日益加强,遂令山川不得不从社会运动引退,放弃左翼的文笔活动,隐居于镰仓的稻村崎,养鹌鹑,或在藤泽的乡间,栽花种菜,过着林下优游的生活。
  他这时已经完全变成乡间老翁,不料在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五日黎明前发生“新装共产党检举”事件,它又成囹圄中人。据说这次逮捕,是根据一份情报说日本共产党已接受共产国际由美国共产党日本人部转来的指令,实行结成“人民战线”,图谋合法地变更国体,否认私有财产制度。

提倡人民战线


  战后他率先倡议组成人民战线,虽未被社会党所容,但得到共产党野坂参三的赞同,于一九四六年三月一日召开第一次发起人会,定名“民主人民联盟”,推末弘严太郎、石桥湛山、大内兵卫、野坂参三、山川均为正式成立前的干事,事情已上轨道。山川在三月十三日的《日本经济新闻》上发表《民主化的普选,谁投日本亡国之票?》一文,内称:“现在日本还有内心反对民主主义的反动势力和旧统治势力的余孽。与此对立的民主战线的政党,有社会党与共产党。我并非共产党员,与社会党意见有出入,同样与共产党,意见亦不尽同。虽然如此,这两个政党确是民主主义之友,任何人也不能否认。但民主主义之友,并不限于这两个政党。不属于任何党派的民主主义者,实占绝对多数。谁为民主主义之友?在军国主义、帝国主义、独占资本主义的支配,封建的特权阶级、官僚的专制政治之下,受着压迫,尝着痛苦,陷于贫困,而沦于隶属地位的人,及今日因民主化而从那些势力之下被解放出来的所有人,都当为民主主义之友。这些人中,若有人不自以为是民主主义之友的话,那就是因为那个人尚未觉悟到什么是自己的真正利益。所有这些民主主义之友的个人、政党和其它团体或个人,应打成一片,形成伟大的民主势力,来克服妨碍日本民主化的保守反动势力,而将日本培养成一个真正民主的国家,救国民于毁灭的运动,即今日所谓人民战线运动,也就是民主战线运动。”今日民主人民战线的提倡,若不对从前“山川主义”产生的经过加以研讨,则恐难正确理解其真意。


3 不畏风雪的老树荒畑寒村


  已年近六十的荒畑寒村的一生,好似波澜万丈,实足为本书添上光辉的一页。他的名字出现于日本社会运动史,是在一九〇六年。其时日本社会党已成立,接着发生了所谓“凶徒啸聚事件”(这是日本社会党抓住东京市电车加价的机会,高举赤旗,指挥群众发起反对游行的事件)和普选全国同志大会的召开,日本的社会运动,正风起云涌。
  当时其思想,很受大杉荣、幸德秋水等影响,很受无政府工团主义支配。后因上述赤旗事件,与堺利彦、大杉荣等一同入狱。后到大正时期,与兄辈山川均共同发行《劳动组合》、《胄服》等杂志,并成立“劳动组合研究会”。
  因为他曾在《青服》杂志上第二号到第四号,鼓吹“同业工会”的组织,在一九一八年十月受到监禁四个月的处罚,但翌年他又在大阪创刊《日本劳动新闻》。那时过去一部分先进知识分子的运动,虽已被斥为知识的手淫,大家逐渐认识必须走向劳工阶级的运动,但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尚未被理解。我们看当时荒畑所作《工会运动的未来》一文,就可明白。
  其后他与山川、佐野、德田等参与创立第一次共产党,任中央委员,代表该党赴莫斯科第三国际。一九二三年八月,接获许多党员被捕的报告,即由莫斯科动身,途中在海参崴会见逃亡中的佐野学,联袂归国。其后他再度到上海,商议党的重建,其间一九二五年八月,受日本共产党事件株连,被捕入狱,一九二七年一月获释,在五色温泉大会时,被选为统制委员长,但在一九二八年二月,因加入山川均等人的劳农派集团,被开除党籍。从此即与山川均统一行动,成为劳农派重要分子,参与工会运动等,一九三七年底,因人民战线事件被捕,失去行动自由。
  其间在一九二九年九月,这个久经沙场的斗士,曾一度想自杀,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他的消沉时期,既不参加主义上的实际运动,思想上也产生了很大的烦闷。据此时堺利彦的谈话:
  “他想自杀的原因,在以前他的神经衰弱就相当厉害,最近受到警察方面的侦讯,自然大为反感高压手段,同时似已极为憎恶同志的背叛行为,他曾明言:‘与其出丑,毋宁死去。”上述情形,确是使荒畑最感烦恼的。他的为人,决非威逼利诱能使他变节的。这就是他想自杀的原因。他选定在旅馆中自杀,或者是因为不忍令爱妻见其将死的苦状。他的家庭,是和玉子夫人过着非常和睦的生话。荒畑是不会赚钱的人,生活向来很苦,但决不至因此自杀。他的遗言,写得很长,内有因我的自杀,将令好友山川、堺两位,为我担忧,非常抱歉,仍请两位善为保重身体等语。”
  这位荒畑,不久以前(战后)在东京贝比谷公园举行欢迎野坂参三人民大会时,担任主席团之一,精神飒爽,登坛司会,最近充任总同盟系主要工会关东金属业工会会长,这次总选举(一九四六年四月),作为社会党的候选人,当选议员,不禁令人有沧海桑田几经变迁之感。他在社会党的立场,虽不甚显著,但以他已立于人民战线的立场来讲,将来的活跃,大可期待。


4 合法左翼的加藤勘十


向法西斯挑战


  当前社会党中,斗争经历仅次于片山哲的人,当推加藤勘十。他与黑田寿男等同为日本无产阶级的劳动运动领袖,一九三七年当局搜捕人民战线劳农派时,他与山川均。猪俣津南雄、大森义太郎等同时被捕,他也是受难者之一。
  他于一八九一年出生爱知县,是前议员加藤鲷一的弟弟,毕业于日本大学后即加入普选运动,这是他人民解放运动的第一步。职业最初是新闻记者,一九一九年的东京新闻总罢工,他是总指挥,从此投身劳动运动。翌年他加入“矿工总联合”,八幡制铁所工潮发生时大为活动,以骚扰罪判一年徒刑、他在这次工潮中,年虽弱冠,居功甚伟,因此出狱后就做了全日本矿工联合的干部。他与政党的关系,先参加日本劳农党,接著又代表全国劳动大众党的左翼,于一九三六年组成日本无产党。他在劳动运动方面,翌年入狱以前,任劳动组合全国评议会中央执行委员长,为工会运动最左翼的统帅,是赫赫有名的。
  第一次和第二次普选时,他都被推为东京府第五区候选人,但都以次多数落选,第三次普选时也是在该区候选,与大山郁夫、麻生久、松冈驹吉等著名无产党领袖竞争结果,又不幸落选。
  他是刚直径行之士,相貌堂皇,身材精悍,颇受青年工人欢迎。原来日本无产运运动家中,有知识分子出身与工人出身的两派,加藤勘十虽在学校毕业,但大概与西尾末广、浅原健三、渡边政之辅、锅山贞亲等同属后者的典型人物。当时其余大部分同志,除投身工厂劳工运动外,还伸手于农民运动,但他始终以都市劳工为对象,专心致志于此。他领导的劳动组合全国评议会,一时加入的工会,有五十个单位,会员有一万五千人之多。他与潜伏地下的共产党系劳动组合全国协议会,好像也有联络,又与劳动总同盟等,做种种果敢的斗争。后来东京交通工人总罢工时,他活动甚力,在当时日本都市劳动领导人中,大出风头。加藤勘十领导的日本无产党,是日本战前最后一个有光辉的合法左翼政党。
  自一九二八年四月大山郁夫率领的劳动农民党被解散后,日本无产政党左翼阵营,极为不振,但属于社会大众党的旧劳农党系的分子,人数虽少,尚能自成一派,即所谓劳农派。劳农派分子,对社会大众党干部的动向,颇不以为然,以致内部摩擦不已,从书记长麻生发表关于一九三四年的“陆军小册子事件”的意见以来,摩擦情形越发表面化,于是形成了以加藤勘十为中心的一派。支持这一派的团体,有日本劳动组合全国评议会、日本交通劳动总联盟和全国农会的一部,与社会大众党采取其它立场,展开地方的共同斗争。但一九三六年二二六事件之后,他们为克服戒严令下的恶劣条件,并获得集会自由,于当年五月以加藤为委员长,组织“劳农无产协议会”,作为当时的斗争方法。该组织当初就带有准备当年六月东京府议会议员选战的色彩。到当年七月,终于改为政党组织。这就是后来的日本无产党,其运动方针草案,强调反法西斯人民战线的统一,由二二六事件后的日本国内形势来看,殊为注目。
  劳农无产协议会的干部,常务委员长为加藤勘十、书记长为铃木茂三郎、常务委员为中西伊之助、小堀甚二、高津正道等,都于翌年以劳农派人民战线领袖而被捕。
  当劳农无产协议会初成立时,曾发表如下声明,可见当时加藤勘十一派,在时局重压下,尚有不屈不饶向法西斯堂皇挑战的气魄。
  “现在上有广田内阁,逐渐实行法西斯的重压,下更有激进的法西斯,尚蠢动不已,官僚、军部和法西斯政党、假’庶政一新‘之美名,实行官僚的军事的国家统制。劳动大众的生活,愈被蹂躏。人民的政治自由,益被压迫。为谋劳动大众生活的安定,反法西斯斗争,不可须臾停滞,更不可一日后退。下列各同志,特先根据新订纲领,歃血为盟,为树立新体系,从事新斗争,组成劳农无产协议会,将为日本结成广泛反法西斯人民战线的推进力。吾人誓为呻吟于法西斯强权与重压下的劳动大众的生活展开果敢斗争。”上述口号是日本战前左翼劳动运动斗争的最后一幕。

在长崎码头被捕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发生后,军部、官僚对劳动运动的统制与压迫,越发狂暴,以致劳动运动无法自主,连社会大众党系的各工会,也都渐渐被官僚统制起来,用“产业报国”的铁链紧紧锁住,其第一步就是实行拘捕劳农派的残余巨头。
  加藤勘十当时在时局重压下,因特务警察的锐眼加紧钉住他,使他不能不对宪兵和思想检察当局施以一种巧妙的伪装,以免其注意,结果借慰问日军之名,赴华视察战线。于当年十二月二日动身,日本进攻南京时,他曾到紫金山最前线视察,于当月十五日回到长崎,但其伪装,终未奏效。检察当局方面,自劳动农民党领袖大山郁夫亡命美国后,即决定逮捕劳农派的头头,七七事变后,更欲早日实行。加藤行抵长崎之日,正是全国大事搜捕人民战线劳农派之时,故登陆后即在码头被特高警察押往警局。当月二十一日被解散的日本无产党和日本劳动组合全国评议会的首脑部,都与加藤遭受同一命运。
  当时被捕者计有日本无产党中央执行委员长加藤勘十,中央委员高津正道、中西伊之助,全国评议会中央委员高野实,东京交通劳动组合中央委员长佐佐木瀞三等十五名。这些人部以违反治安维持法罪在东京地方法院由谷中检察长加以侦讯,被捕以来一年半,到一九四〇年四月二十六日才侦讯终结,均被认为有罪,提起公诉。起诉理由要点如下:
  日本无产党是继承山川均等的劳农派,标榜为人民战线运动的推进力,合并劳动组合全国评议会、东京交通工会和汽车工会,而于一九三六年七月三日成立的。劳动组合全国评议会,组成于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十八日,是标榜合法左翼的阶级性工会,为日本无产党的一翼,两者都以加藤勘十为中央执行委员长,始终借人民战线活动之名,在日本开展共产主义运动,七七事变后,表面虽无显著活动,但早就利用物价问题、后方支援问题等,巧妙地继续其反战运动。
  据上述理由,加藤勘十一派也有开展共产主义运动的罪名,但从当时加藤的动向来看,未免不中肯綮。这只是当时当局常用的一套构成罪名的办法,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九四二年十月一日宣判,加藤勘中被判三年徒刑,但已羁押六百五十日,一日抵一日,所余不过一年多。
  他在太平洋战争中刑满出狱,即与同志们经营小型工厂,以致后来有人说他战时经营过军需工厂,并与中西伊之助在报纸上争论了一番。这个问题姑置不论,当时的加藤勘十,比起社会大众党系的劳动运动干部,确是一个远为尖锐的社会主义者,且因此呻吟平狱达三年之久,其劳苦诚有足多者。战败后时加藤勘十,或者因为共产党已能公开活动,他却变成较为稳健的社会主义者。他原为实行家而非理论家,以理论宣传思想,本非彼之所长,但对“天皇制”问题,在社会党中是次于贺川丰彦一派的热心支持者,故颇为世人注意。


5 共产国际的解散


斯大林的答复


  一九四三年五月,共产国际终于解散。解散的理由是什么?路透社莫斯科特派员金氏曾向斯大林提出书面质询,内称:“英国的舆论,对于决定解散共产国际一事,极表好感。苏联对此问题的观点和对将来的国际影响如何?”斯大林回答如下:
  “共产国际的解散,便于一切爱好自由的民族组织共同进攻共同的敌人希特勒主义。因为它:
  1 揭穿了希特勒分子的谎言,他们说什么‘莫斯科企图干预别国的生活,并使他们布尔什维克化’。从此以后,这样的谎言就彻底破产了;
  2 揭穿了工人运动中的共产主义敌人的诬蔑,说什么各国共产党似乎不是为了本国人民的利益,而是遵照外来的命令行事。从此以后,这样的诬蔑也彻底破产了;
  3 便于爱好自由国家的爱国者,把本国的一切进步势力,不分党派和宗教信仰,联合成统一的民族解放阵营,以展开反法西斯主义的斗争;
  4 便于各国爱国者把一切爱好自由的人民联合成统一的国际阵营,去同希特勒主义统治世界的威胁作斗争,从而为各国人民将来在平等的基础上进行联合扫清道路。我想,所有这一切,将使盟国和其他联合起来的民族统一战线,在争取战胜希特勒暴政的斗争中,得到进一步的巩固。”
  一九一九年三月成立的共产国际,自一九三五年以来,采用人民战线战术以对抗德国法西斯,到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德国背约侵略,乃联合所有民主主义团体、群众团体、农民、勤劳市民、自由主义者、进步知识分子等,更加强化了人民战线。到德日两国,东西呼应,发动法西斯攻势,终于结束了二十五年的历史而解散了。

冈野进赴延安


  时任共产国际中央执行委员会日本代表的冈野进(野坂参三),在共产国际解散后即赴中国共产党的根据地延安,对《解放日报》记者称:“共产国际的解散措施,最合时宜。日本共产党在过去因第三国际的援助而长成,并在日本国内已筑起坚固的革命基础,但受警察政治的强化与地理条件的限制,常与第三国际缺少联络,多年来已是独力进行工作。此适足证明日本共产党虽无第三国际的援助,仍能继续斗争。第三国际解散后,日本的革命运动,不仅毫不受影响,日本共产党反因这一解散措施而增加活动,将积极推进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民族化运动和反战反法西斯人民战线运动。再由现在世界情况和地理关系来说,中日两国共产党,今后应本着互助精神,强化合作,更加积极地展开东方民族的人民战线运动。日本共产党当前任务,是打倒军部和立即结束战争。为达此目的,必须动员许多人民,把他们组织起来,并且要使这个人民战线,比法国战前的人民战线,更为广泛。”
  现在日本的民主人民战线运动,日益发展,若不知其有这样的源流,自难明了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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