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风雪之碑:日本近代社会运动史》

五 暴风雨前后


1 铃木内相大挥手腕
 · “金瓯无缺”的国体变革
 · 宫城审判长的宣判理由
2 风靡左翼阵营的福本和夫
 · 教授姿态的福本
 · 人望集于一身
 · 离群的孤雁
3 用手枪自杀的渡边政之辅
 · 请到警局
 · 遗骸的收拾
4 充满斗志的德田书记长
 · 与解党派斗争
 · 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
5 日本的多列士——野坂参三
 · 亡命生活十六年
 · 野坂与毛泽东
 · 为人所爱的性格
6 死得离奇的岩田义道
 · 魔鬼的监房
 · 爱女在莫斯科

7 倔强的知识分子志贺义雄
 · 和野坂同乡——荻市人
 · 斗争于公审庭
8 瘐死狱中的市川正一
9 死于凶刃的山本宣治
 · “山宣”独守孤垒
 · 大受欢迎的“性学讲座”
 · “山宣”名盖泽田
10 关西的共产党负责人春日
 · 入共产主义大学
 · 爱妻死于狱中
11 奇特的律师布施辰治
 · 提倡普选游说全国
 · 法庭陷于混乱
 · 左翼律师团的蒙难
12 为人所爱的黑木重德
 




1 铃木内相大挥手腕


“金瓯无缺”的国体变革


  一九二八年三月十五日尚在晨光熹微之时,全国警察同时发动,全副武装、乘坐卡车,大肆搜捕潜伏各地的日本共产党员,结果牺牲者多至五千余人。此事的起因,是因为在当年二月日本首次实行了划时代的普选,八名无产派人士当选国会议员,无产阶级的攻势将有从兹发轫之象,当时田中内阁,对此不能不作先发制人之计,于是发生了有名的三一五事件。紧接着又颁布解散“劳动农民党”、“日本劳动组合评议会”、“无产青年同盟”的命令,这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掌握扑灭共产党总枢纽的,即当时称为“铁腕”的铃木内相。
  该事件给予社会的冲动,自然非常之大,同时因为该事件发生后,法西斯制度的抬头、军国主义思想的高潮和各种反动攻势,如惊涛骇浪般渐次向左翼阵营杀奔而来,这更为世人所不能淡忘。
  三一五事件,是接着一九二三年间第一次扑灭共产党后的第二次大搜捕后,先是在一九二五年,政府制定所谓治安维持法,到一九二八年,加紧严厉执行。于是有一九二九年的四一六事件、一九三〇年二月的新生共产党事件、一九三二年十月的大搜捕,直到一九三七年的卢沟桥事变为止,不断企图扑灭共产党。
  共产党的组识,虽然每次都受到致命打击而濒于溃灭,但是再接再厉,力图再举。共产党人,在时代的重压下,尝尽辛苦,历尽艰险;一方面冰冷暗郁的市谷监狱,却在等待蒙难者。
  三一五事件,是在内务、司法两部指挥下,由全国警察机关和法院检察处执行搜捕的,好像掀起了一阵很大的旋风。四月十四日司法当局发表起诉书如次;
  “日本共产党,是革命的无产阶级的世界党,是第三国际的日本支部,企图使日本帝国卷入世界革命的漩涡,根本改变日本金瓯无缺的国体,树立工农阶级的独裁政治,而其根本方针,在力谋拥护苏联,协助各殖民地的独立运动,以期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其当前政策,是在实行革命。日本共产党的主义与行动,既如上述,是图谋根本破坏日本的国体,殊为不可赦免的罪行,现经当局锐意侦查结果,罪证已十分确凿。自本年三月十五日实行全国搜捕以来,因有违反治安维持法的罪嫌应行起诉者,截止四月七日,己达八十余人,现仍在进行侦查中,被捕者将继续增加。”
  到一九二九年七月据司法当局的发表,已被起诉者,计有下列三批:
  (一)三一五事件被起诉者为佐野学、福本和夫、佐野文夫、中尾胜男、锅山贞亲、国领伍一郎、志贺义雄、志贺多惠子(女,志贺之妻)、野板参三(在逃)、三田村四郎、市川正一、浅野晃、是枝恭二、渡边政之辅(死亡)、淡德三郎、春田正一、直井武夫、岛上善五郎、杉浦启一等一百五十五名。
  (二)三一五事件后,陆续被捕者,有荒畑胜三、北浦千太郎、河合悦三、德田球一,丹野节生(女)、岩田义道、野坂龙子(女)等五十名。
  (三)一九二九年四一六事件被起诉者,有高侨页树、难波英夫、须永甫、铃木清、砂间一良、秋笹政之辅、宇都宫广等一百〇二名。
  上列三批被起诉者,仅属东京一地,此外从北海道到青森、山形、千叶、横滨、名古屋、大阪、京都、冈山、福冈、松山等全国各地,都有被起诉者。

宫城审判长的宣判理由


  上述事件到一九三一年六月十五日才由东京地方法院首次开庭公审,至翌年十月二十九日,由宫城审判长宣告判决,理由如下:
  “日本共产党,是国际共产党的日本支部,其主张称现在日本的社会,是资本主义的社会,政治权力握于资本家与地主同盟之手,此实为封建制度的遗物,少数资本家与地主,垄断生产手段的绝大部分,剥削多数劳苦大众,而毫不给予政治经济权力。在这种阶级社会里,被剥削被压迫阶级的工农大众,欲求解放,除与剥削压迫阶级资本家与地主彻底斗争之外,别无他法。现在资本主义已渐渐开始发展,劳动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发生阶级斗争,是必然的结果。而最初的斗争,是自然发生的,而且是小规模的,是为普通的利益而斗争的。但随着资本主义日益发展,则将渐渐变为有意识的,大规模的,有组织的,不仅为普通的利益而斗争,必然演变为政治斗争。凡在此演变中,必然发生代表劳动阶级的利益而指导其实行斗争的‘先锋’,这种‘先锋的结合’,即共产党。现在日本承欧洲大战之后,受全世界革命狂澜的影响,阶级斗争已激烈发展,劳动阶级已知要求上述‘先锋结合’。因此促进了日本共产党的成立,一向发扬一般大众的阶级意识同时指导劳工农民和其他被剥削者都能为斗争而组织起来,并谋其组织的强化扩大,巩固劳工与农民的同盟,尤应确立劳动者的专政体制而努力强化,即以此等大众组织为外围,内而强化党的组织,将一切被剥削阶级均置于党的诱掖之下,动员全体,从事斗争而谋夺权,或发起总罢工,或实行武装大众的暴动,利用这种威力,以求建立工农苏维埃政府,掌握政权,对大地产大资本大企业等实行无偿接管,确立无产阶级专政,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第一阶段的社会主义,再进而谋求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查该共产党最初创立于一九二二年七月,逐渐发展,以迄于今。”
  根据上述判决理由,中央委员长佐野,中央委员三田村、市川、锅山均处无期徒刑,留守中央委员长国领,中央部长高桥各处十五年徒刑,中央事务局政治部长砂间处十二年徒刑,留守中央委员志贺,行动委员长德田,中央委员中尾、杉浦,前中央委员福本和夫等各处十年徒刑。其中福本、市川、国领、德田、志贺五人因始终不愿声明“转向”,一九三四年七月九日在东京高等法院仍受维持一审原判的判决,当年十二月虽再上诉,亦被驳回。


2 风靡左翼阵营的福本和夫


教授姿态的福本


  理论斗争,是左翼的武器,也是促成左翼分裂的原因,日本过去的左翼运动,曾经过很激烈的对立抗争,两个巍然耸立的理论指标是“山川主义”与“福本主义”,已述于前。固然在“正统派”的日本共产党阵营看来,结果都是错误的理论,但有一段时期,福本主义却风靡一世,甚至女大学生,亦为之倾倒,福本和夫的确有过一个光荣的时代。
  福本现已五十一岁,他最活跃的时候,年仅三十几岁。他生于鸟取县,是纯粹的知识分子,在仓吉中学毕业后,就到东京,考入第一高等学校,一九二〇年毕业于东京帝大政治科。他最初做过鸟取县政府的小职员,现在恐怕还有人不大知道。翌年(一九二二年)四月,受聘为松江高等学校教授,第二年(一九二二年)即由文部省派往海外留学,在英美德法等国留学两年多,一九二四年底归国。翌年一月,充任山口高等商业学校教授。
  他是富有天才的人,从执教松江高校的时代起就是很热心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家。其后他在山口做教授时,是在一个家具店旁,过着小客栈的平民生话,但是一般以穿破制服蓄长发有名的高商和高校的自命不凡的学生们,都喜欢出入福本居住的小客栈。他当时生活,很是清苦,又好交游,所以每月薪水一到手,马上就身无半文,向小客栈的老板娘说:“可否借一元钱给我?”这是他的家常便饭。他爱晚起,时常缺课。但孜孜不倦地用功,阅读一切书籍。当时的知识分子,其实多有过着这样生话的。一九一六年他终于受到停职处分,被逼离校,表面的停职理曲,是“休讲太多,殊欠热心。”但他早已别有怀抱,自然毫不介意,以为正可从此由理论走向实践,乃欣然辞别校长,悠然而去。他在山口的时代,已与佐野学有了深切的友谊。

人望集于一身


  富本由山口到东京的时候是在一九二六年樱花盛开的四月,秘密住在木乡区的菊富士旅馆,从那时起,约有一年多时间,福本主义辉煌的火焰,不但照耀左翼阵营,还风靡当时混沌的思想界。他住在菊富士旅馆,也像当年住在山口的小客栈时代一样,常有许多青年同志出入其门,常常红光万丈地发表其理论,致使“女子学联会”的先进分子也常来敬听大教。他在当年六月,受朋友西雅雄劝诱,加入共产主义者集团,其后充任政治部员、中央委员,渐渐达到在党内构建理论的地步,以至成为党的指导精神。
  当年十二月,共产党召开了有名的五色温泉大会,渡边政之辅等十六人参加,以“忘年会”为烟幕,审议通过了新的共产党宣言,并积极活动,已述于前。担任起草该宣言的,即福本。他站在折衷主义立场,提倡统一战线,对把共产党的独立活动估计过低的山川主义传统,揭起了反抗之旗。他极力主张确立先锋党的组织。并从该立场,开始全面的政治斗争。
  诚然,其理论从极左的立场来看,是纯粹的,强烈的。结果福本主义信奉者无论党内党外皆层出不穷,一时人望集于一身。他发表理论时的姿态和语调都被仿效,亦即在此时期,因为他是教授出身,故有足以吸引学生和青年大众的魔力,当时主办《社会研究》杂志,凡是杂志载有他执笔的论文,或凡是其著作,都能风行一时、洛阳纸贵。

离群的孤雁


  一九二七年,他与同志,遵照党的决议,由东京起程前往莫斯科。曾列席共产国际各种集会,报告日本共产党的情况,并发表其理论,与山川主义一并请共产国际予以批评,结果被认为互有长短,并被指出若干错误,但在战略这一点上,却被认为较优于山川主义。总之,旋风般的福本主义,分裂了无产阶级战线,是其重大过失。他接受了新方针,于当年十一月归国,十二月,在日光山中,开会报告,他表明完全接受共产国际的评断。
  接着决定了新斗争方针,但此后,福本主义逐渐凋零,一九二八年二月,他只好独自潜入东京芝浦制作所的工厂从事组织活动了。
  三一五事件发生时,当局大事搜寻他的踪迹,但毫无眉目,他于三月底,改名秋山,匿居于小石川区小日向水道町的一所小屋,月租仅三十五元,赖此得免当局逮捕。他在此躲避了约一个月之久,此间秘密与大阪某富翁的小姐当时二十岁的中村恒子搞起了同居。此事后为某记者探悉,乃发行号外,揭穿其秘密,成为世人惊异的话题。但他虽尽力躲藏隐蔽,官方则侦骑四出,搜捕益严,所以他偶尔外出,亦必雇乘出差汽车,以避耳目,终于五月二十三日逃出东京,坐火车赴大津,过京都,入大阪,秘密租赁了住吉町一间小屋,藏身其间。
  六月十四日起,他改穿西装,戴玳瑁眼镜,平安无事地住在那所屋子里,静心从事经济学与数学的著述。不料当月二十八日黄昏偶尔外出散步,走到市内川入桥附近,突为侦骑逮捕。这就是福本和夫没落的一幕,他一生光荣的活跃,就此告终。
  后来在公审时,他主张解散共产党,而对佐野、锅山、三田村等党首的“转向声明”却在狱中发表书面谈话,骂他们为党的叛徒,如此作风,大可显示福本的理论家性格。他被判徒刑十年,幽禁于冰天雪地的北海道钏路监狱,每天默默做着轻微的手工,在忧郁中暗送动乱时代的岁月。出狱后虽仍健在,但日本共产党的正统派,却骂他为叛徒,加以抨击。而他又与转向分子,感情极为恶劣,所以他完全变成一只离群的孤雁,不胜孤独之感,更不堪回首当年的盛况了。


3 用手枪自杀的渡边政之辅


请到警局


  “渡政”(渡边政之辅的简称)二字,与日本的革命运动关系密切。三一五事件前后的一切事件与斗争,他都是最高指导者而掌握其枢纽。他原来只是一个赛璐珞工厂的工人,而能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因为他的活动,遵循着党的布尔什维克路线,以身作则。从日本共产党创立以至他最后牺牲,始终是中央委员,他在党内活动的经历,可以说是中流砥柱,亦可见其活动能力之大了。
  为避免三一五的暴风雨,有若干巨头,欲亡命国外,渡边政之辅也是其中之一。但其愿未遂,被追捕而不得不自杀。共产国际闻悉其讣音,特向世界各国的劳工界发出悼文,大为赞颂他生前奋斗的功绩,泉下有知,当可瞑目吧。
  一九二八年十月六日,日本船“湖北丸”由上海开到台湾基隆港时,有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将要上岸,密查中的水警侦探名兴濑山者,突然仔细审查该男子,似觉其态度举动,不大像商人,即加以盘查,回答支吾,该侦探那时还不知道他就是第二次共产党事件的大人物,但因职责所在,搜查他的身体,抄出他随身携带八百美元,便喝一声“去水警局”,一同坐上小艇,到了水警局的岸壁、将要上岸的一刹那,说时迟那时快,形似商人的男子,突然拔出一只手枪,一枪就打穿了兴濑山侦探的腹部,将其击毙。该男子即想逃走,但知事已不妙,即在离岸壁约三十五米处,持枪对准自己的右太阳穴,呯然一枪,自杀而死。
  这就是“渡政”的最后,警局至此明白此人必为重犯,在他的两个胳膊上刺有女人名字的刺花,与预先登记的指纹对照之下,证明其为渡边政之辅,时年仅三十一岁。
  他避三一五事件于上海,九月十日在上海与锅山贞亲分别之后,企图由上海经福建台湾潜入日本,离三一五事件仅半年,特高警察仍虎视眈眈,欲将其抓获,“渡政”明知难逃魔爪,但因其斗志坚韧,仍欲归国活动,这足见其究竟是工人出身,性格倔强。

遗骸的收拾


  渡边政之辅,一九〇一年生于千叶县的市川,父亲是制席工人。因家贫,仅小学毕业,故无甚学历,而生性顽皮,好与人斗,致使父母无法管教,但其头脑却很好。父早亡,他就开始流浪各地,靠当临时工维生,他解放无产阶级的强烈斗志,就是在当时这种环境下养成的。日本共产党的领导人物本来多为知识分子,他置身其间,只好刻苦用功。渐渐形成其地位。锅山贞亲,亦工人出身,介绍其入党的即“渡政”。一九二三年第一次共产党事件时,“渡政”已被检举,一九二六年八月被捕入狱,监禁五个月后,又释放出狱。一九二七年一月到了苏联,其时正值举行有名的评断福本主义与山川主义的时候,他因为出身工人,对该评断的态度采取不偏不倚的中立立场。
  “渡政”接受了莫斯科共产国际本部规定日本共产党运动方针而归国,在党内的领导地位日益见重于人,事实上不啻己执党之牛耳。他具有实践领导人的性格,与当时的新方向,正相吻合。但在特高政治范围之下,当局严加弹压此等斗士,甚至真有“鞭尸”之举。所以,当时“渡政”的遗骸,藏于龟户四丁目的母亲家中,诚恐招世人指摘,不敢公然埋葬。同志等颇为不忍,乃运往出生地市川,秘密安葬于安国院境内。这自然触犯了警局的忌讳,该县特高课和警察局都跃然而起,追究当日会葬者七人。于是同志被捕,受到极严的诘问。“渡政”泉下有知,或难瞑目。他的爱妻,是知名的女斗士丹野节子,更是无人不知。


4 充满斗志的德田书记长


与解党派斗争


  一九二三年六月第一次共产党事件发生时,德田球一也被捕了。当时尚未颁行治安维持法,只有治安警察法,宇野审判长所述判决理由是:“被告等组织日本共产党策划以革命手段,收政权于无产阶级手中,罪证极为确凿,应依治安警察法,从严治罪。”然较三一五事件后的共产党案件,其处刑实较轻微。中心人物堺利彦、佐野学和荒畑胜三、高津正道、德田球一、杉浦启一等均只处以十个月监禁,猪俣津南雄、小岩井净、渡边政之辅、野坂参三、高濑清、山本悬藏等监禁八个月,山川均、市川正一则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此时德田已为中央委员,他在鹿儿岛第七高等学校中途退学后,就到东京,昼拉大车,夜赴日本大学读法科,毕业后成为律师。一九二〇年加入共产主义者集团,翌年代表日本出席伊尔库茨克的远东民族会议,一九二二年夏组建日本共产党。而日本当局对第一次共产党的压迫极为猛烈,因此党的全国组织所受打击,很是深刻。加之又受关东大地震影响,以至党内发生“解党主义”,大部分党员,都表示赞成解散。当时他已出狱,对此坚决反对,为清除解党派,为党的再建,东奔西走,努力奋斗,与荒畑寒村,尽量揭露解党派的本质,并彻底抨击其小资产阶级性格。
  政府当局对共产党的压迫,是从外部而来的破坏,解党派的出现,则为内部组织的破裂,也是党的反动化。出狱后任党中央委员会书记长而活跃的德田球一,陷于腹背受敌的困境,不能不谋克服这种难关。反动的解党派的投机性,在党的困难重重之中,促成了党的动摇,该派的反叛行为,成为党的现实政策失败的大原因。
  因为一九二六年七月的共产党事件,德田再度被捕入狱,翌年一月又获释出狱。当时极左倾的“福田主义”正风靡一时,不可遏止。他乃对“福田主义”,展开激烈斗争,从一九二七年三月起,或出席共产国际全体会议,参加拟定图谋扩大强化共产党的划时期的活动方针,或纵横活跃,以谋矫正解党派的歪曲倾向:
  他在此间,曾对“分派斗争”和“宗派主义”做自我批评,由中央委员会退出后,任斗争中央委员,又任最初的普选对策委员。
  他的这个自我批评,始终是批评他自己对于“福本主义”所采取的斗争手段的错误与失败,而决不是修正或批评本质原则。
  列宁主义的原则,无论在任何场合,绝无可以和孟什维克妥协的必然性,他这时的自我批评,是绝对基于现实的实际要求。
  他和他的同志们,为了极左的福本主义,广泛地说,为了解党派的幼稚背叛行为所引起的伪善欺骗手段和巧妙的中伤离间,不断受到妨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


  一九二八年日本实施普选时,他被劳动农民党推为候选人,竞选于临冈县第三区,但终于落选。他因当年三月的共产党事件,又被拘捕,过第三次监狱生话。故从当年起,被禁狱中,达十八年之久,其间辗转羁押于市谷、千叶、网走各监狱,最后押入东京看守所,受到残酷拷问,生命陷于危险,不知已有若干次,但他以革命家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与钢铁一般的坚韧意志,克服了一切危害与压迫,不但不屈其主张,而且其信念,毫不为之动摇。
  还有,他对佐野、锅山等人密谋破坏党的运动,斗争到底。今日,在日本战败后,企图建设新的民主日本的日本共产党中,仍有德田活跃其间,实有相当意义。


5 日本的多列士——野坂参三


亡命生活十六年


  野坂参三的面孔,现在还略带红润,眼睛细小美丽,与人谈话,常能给予很好的印象。三一五事件后,他在狱中患眼疾甚重,因此不久即保释出狱。后又患腹膜炎,乃赴神户的夫人龙子家中疗养。他虽患病,却未尝一日中止其党中央委员的活动。他身材矮小,举止文雅,一般人都以为他在静心养病,谁也料不到他还有活动的坚强意志。
  一九三一年春,他为易地疗养,偕龙子夫人同赴热海温泉暂住。一日,他轻装便服,提了一个皮包,声称去一趟伊豆温泉就回来,便带夫人一同出去。但从此十六年间,日本竟不见野坂参三之踪影。
  他逃出日本的计划,据说费了半年功夫。其间苦心孤诣的情形,或者将来他有发表。他扮成木材商人,由下关经大连、西伯利亚而入莫斯科。他是以代表日本共产党的资格,赴莫斯科,曾代理病中的片山潜,任共产国际执行委员,居重要地位,这事到后来才为世认所知道。野圾离开日本时的胸中感概,如今回忆起来,更当感觉人生的痛苦。当时日本国内,己有东北事变的计划,反动烽火,行将爆发,同时军国主义的思想,日益凶猛,他在这个暴风雨的前夕,已看出日本无产阶级解放运动的命运,他决非逃避于海外,而是为贯彻信念而离开日本的。他曾感慨地说;“从那一天起,没有一天不想念到祖国与民族”,他这种心情,真足令人感动。
  从东北事变到七七事变之间,他实际住在苏联的时间比较短。他曾说:“为日本的反战运动与人民战线运动,曾亲自在日本近边各地活动。”身材并不魁梧的野坂,在日本军阀疯狂的侵略舞台远东大陆上,东奔西走,曾活跃一时。追想起来,确是伟大的一幕,也是他秘密活动的一个重要时期。
  他曾用“冈野进”的笔名,发表了有名的《日本的情势与日本共产党的任务》一文,其中关于东北事变后的《一九三二年的斗争方针》,也是他担任起草的,以后他在莫斯科,一面对日本军国主义的趋势,加以详细的分析,一面起草对日本共产党颁布所谓人民战线的指令。一九四六年一月,野坂重履阔别十六年的战败日本的国土时,一般人士,都认为他和从莫斯科回到祖国焦土上的法国共产党领导人多列士的立场,颇相类似。野坂的确是日本一个具有国际体验的人民战线专家。

野坂与毛泽东


  他归国后,极受国人的关心注视,除上述原因外,还有其他理由。一九四三年,共产国际宣告解散。德田球一、志贺义雄等共产党领袖,那时正在狱中,他们对世界和日本遭逢的新时代阶段,虽然不至于未加检讨,但总不如野坂在这大暴风雨之中,继续在外奋斗,野坂确不失为优秀有力的反战主义者。一方面因为其活动舞台是在华北尘土中的延安窑洞,这使他的感觉不知道多少接近了他的祖国。
  他出现于延安,是在共产国际解散后的一九四三年,七七事变爆发后的第六年。他在延安指导“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常召集被俘日军于面前亲切谈话,将其训练成和平的民主主义者。
  日军不知多少次派人到延安行刺野坂。其活动使华北日军内部产生动摇,日军几无不知有野坂其人者。而他对于想暗杀他的人,并不加以仇视,反而容忍,诚恳地引导其成为反战主义者。这可以说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他所指导的日本人,并不完全是共产主义者,但都是憎恶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优秀人材。由此可以证明野坂参三怎样深刻地了解战争的本质,而且是一个纯粹的爱好和平的人。在那样大的战争中,能够发挥这样的实践能力的,除野坂参三外,能有第二人么?他在延安期间,与中国共产党领袖毛泽东共起居,对其政治家的力量和新民主主义,都受到很大的影响,所以他和向来的日本共产党领导人,有所不同,加之又具有吸引他人的魔力,增加了不少他的政治家价值,他回到东京的第一句话,就强调地说:“共产党非做到为人民大众所爱护的党不可。”仅此一语,已足见其含蓄之深,而有千钧之重了。

为人所爱的性格


  野坂的性格,由其过去的足迹,可窥知一二。他与志贺义雄同为长州荻市人。十四岁时即失怙恃,得长兄教养,由神户商业学校升入东京庆应大学理财科,一九一六年毕业。因为受到兄弟友爱的深切恩惠,养成了他的人格。其毕业论文是《战斗的工会》,校长小泉信三大加赏识,认为是后起之秀,是很有名的事。毕业后加入铃木文治主持的友爱会(劳动总同盟)。他在当时,不失学者态度,人格高尚,三年间未曾演讲一次。一九一九年赴英研究社会问题中,加入共产主义运动,被英当局驱逐出国,在英期间,始终过着朴素的学究生活。唯因秉性诚实,素来无论做什么事,倘一开始,必贯彻到底。故有人称野坂为外柔内刚的典型人物。他由英经法入苏联,数次出席国际会议,一九二二年四月归国,充任庆应大学讲师。
  他愿意奋斗一生而无悔的信念,早已很坚强的养成了。他秘密和堺利彦、荒畑寒村、山川均、佐野学、德田球一等,参加日本共产党的创立,一九二三年第一次共产党事件发生,就被逮捕,判处监禁十个月,但因病停止执行。他担任过“产业劳动调查所”所长。“劳动总同盟”分裂诗,曾率左翼尖锐分子,参加“劳动组合评议会”。他做工会的指导者,最有战斗性,这与其说是由于他的作风与行动,毋宁说是给予他的理论信念。当三一五的暴风雨时,他正以日本光学机械制造工厂为目标,亲自做一个工厂组织而活动。
  野坂参三的贤内助龙子夫人,是东京女高师出身的才媛。曾执教于明石女子师范,世人说她最理解野坂的思想性格。他最初赴欧时,她曾追随而往,在巴黎同过小公寓的生活,极尽夫唱妇随之乐,三一五事件发生,她还在海外。


6 死得离奇的岩田义道


魔鬼的监房


  三一五事件后,领导所谓“再生共产党”、为党的重建而活跃的,就是岩田义道。一九二八年八月十日被捕于东京,但因患肺病,于一九三一年一月保释出狱,至翌年再度被捕的期间,他任党的机关报部长兼宣传部长,勇猛活跃了一番。
  一九三二年十月三十日午后三时许,有一个穿运动装,像是打高尔夫球回来的绅士,在神田区今川小路行走着。刚巧来了警察局特高课的藤井警官以下数人,正去小石川方向拿捕人犯。适巧其所坐汽车,发生毛病,在车内等待修理,忽见由前面走来的那个绅士,藤井警官认识其相貌,便大喝一声:“喂!岩田!”该绅士闻声站住,果然就是岩田义道。由被捕以至暴卒于牢房,其间受益了警官的种种苛酷虐待,正如戏曲般以岩田为主角一出一出地上演了。
  他一被喝住,马上转身,掏出手枪,一场大格斗后,终于就逮,押往警察局了。关押于被捕后岩田义道的行动,当时譬察局固曾有发表,他在保释出狱后即完全潜入地下,变成一个尖锐分子,活跃异常,所以不难想像他对于裁判怎样,处罪怎样,已抱有决心。被捕的当天晚上,警察局就欲加以审讯,但因他神经兴奋,在牢房内,狂暴不已,当局只好延至翌日。当审讯时他只自白藏身之所,即成城学园教授村井康男爵之墓。次日正午,他忽然说:“我决心服从了,请放松手铐”。看守的铃木警官很放心地松开手铐,和他闲谈,冷不防岩田突然将身体向铃木撞去,使他跌得仰面朝天。警官当局还说岩田于撞倒铃木后,还抓住他的脚摇摆了好久,总之,岩田当时大概已陷于非常的心悸亢奋状态,应该请专门医生仔细诊察一下,等其恢复平静再审讯。
  据说当时特高课员们,曾协力将岩田抬进牢房,但他们一向骂思想犯为国贼,今又目击上司被“犯人”撞倒,他们所取的态度,自不难推测。
  果然,十一月三日零时三十五分,岩田义道暴卒于牢房。时年三十六岁。遗体由他的姐姐野野坦敷子领去。律师布施等将其遗体送往东京帝大医院解剖后,断定既患肺病,又有足疾,且因挨饿,以致心脏衰弱,是为死因,但他在狱中备受虐特,神经大受刺激,促其速死,殆无疑义。尤其会同解剖的医学博士安田德太郎。以大腿及胸部,均曾大量出血,亦曾主张是人为伤害所致,必是因警官残酷拷问而致死,可见岩田死得离奇。当时几个有关系的人,曾向东京地方检察处,以渎职罪控告毛利特高课长,但终于无形之中被抹煞了。

爱女在莫斯科


  后来,岩田的爱妻宫本菊代,发表了这样一段日记:“一九三一年一月十四日晨,家人都说:‘请早点回来’,送岩田出了家门,翌年十一月三日他竟成身覆白布、不能说话的尸体,回到家里来了。我以为爱女雎鸠,是在父亲身边的,现在才知道去莫斯科了。在我们父母是失去爱子,在雎鸠与幼儿劳,是被夺去了最慈爱的父亲,我每想到‘岩田之死’,不禁怒火中烧,”她深切的心情,吐露无遗。
  一九三二年四月,山本悬藏正在莫斯科代表片山潜活动,山本嘱其妻由日本赴苏,为躲避警察的严密监视,其妻乃将岩田爱女雎鸠带往莫斯科。
  当年仅十一岁的雎鸠,据说在莫斯科受山本夫妻的爱抚,很快长大了。菊代夫人于岩田死后,以一女子之身,在早稻田开了一家沏茶店,客人都叫她老板娘,很受欢迎,现仍健在,不久当可与爱女雎鸠团聚。
  岩田义道,本为爱知县一个穷船户的撑船人之子,拼命筹措学费,由名古屋高师转学松山高等学校而入京都帝大。在校因“学联事件”被捕,其后赴东京,埋头共产党运动。他沉默寡言,但胸中热情似火,父母妻子之情,亦很强烈。他潜入地下后,致书菊代夫人:“请你办理离婚手续,我当和你维持同志的关系。”他为主义,竟愿离婚,意志坚强,于斯可见。
  劳动群众非常爱他,他死后有许多劳动者起而举行群众示威,可资佐证。会葬扬被五百余名警察包围,治丧筹备委员全部被捕。这时飘扬的“赤旗”,几经星霜,战后在一九四六年三月用来装饰共产党中委黑木重德的党葬。会葬场被袭击了的群众口呼“日本共产党万岁!”游行示威,到处与警察发生冲突。


7 倔强的知识分子志贺义雄


和野坂同乡——荻市人


  志贺义雄,性格温厚,也是知识分子。日本战败后,思想犯、政治犯都被释放,他一出狱门,第一句就是打倒天皇制,或痛骂特高警察,或抨击战犯之非,其势颇猛,世人因为不大知道他的过去,以为他也是一个凶狠分子,其实未必尽然。相比德田球一顽强的战斗性格,他只适于当助手。他缺乏压倒他人的威力,向来以读书为唯一乐趣,所以只富于理论的热情,有时觉得它只是一心钻研。
  志贺义雄,由第一高等学校入东京帝大社会学科,一九二五年毕业。入东京帝大后,即参加“新人会”,在学校受佐野文夫劝诱,加入了第一次共产党。他作为新人会员活跃时,有一件事令人不可忘的,即奔走创立“学生社会科学研究联合会”。东京帝大毕业后,入“产业劳动调查所”。所长是野坂参三。野坂曾在英国参加英国共产党的创立,详细研究工会运动,又到苏联获得了崭新知识,诚不愧为优秀学者,且富于才能。当时的产业劳动调查所,宛然为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中枢,其任务实为重大,而且志贺义雄与野坂参三是同乡,同为荻市人。他两人的交谊,自从共事于调查所以来,愈加亲近,刚刚大学毕业的志贺,对于野坂的为人,受了很大的影响。
  一九二五年,对他是非常忙碌的一年。他当劳动总同盟分裂之时,与赤松克麿展开激烈论战,与野坂同为左翼工会奋斗。当年九月受德田球一劝诱,加入共产主义者集团,十二月以一年志愿兵入下关炮兵联队,到翌年十一月出队为止,自无法活动。但一出联队,又开始小老鼠般的秘密活动了。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他任中央委员会政治局长兼《马克思主义》的主笔,又曾兼《无产者新闻》的编辑。一九二七年,为劳动农民党运动最盛的时期,他竟能将其置于共产党领导之下。总之,其理论活动,虽不大出风头,却扮演了重要角色。
  他在三一五的暴风雨中被捕,那时正在东京电线公司川崎工厂做组胞活动。其后数年,他终属非“转向派”,和德田等一样,绝不变节,孤守狱中十八年。出狱后马上高呼打倒天皇制。他们的心情,和流亡的野坂参三自有多少不同。

斗争于公审庭


  一九三一年七月二十一日,东京地方法院第八次公开审讯。当日,志贺和审判长宫城,为“祖国论”展开了激烈的理论斗争。
  审判长: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的序文中,说马克思主义是德国理想主义哲学的后继,在《哥达纲领批判》一书中,又称赞歌德的伟大。岂非恩格斯已明确承认马克思主义中含有德国的成分吗?
  志贺:歌德出生的时代,是狂飚怒涛的时代。革命的旋风吹遍了法国和全欧。德国虽在革命旋风中,却仍多马克思所谓俗物和封建遗孽。歌德一身,代表着德国的这两个倾向。歌德一方面是反抗的天才,一方面又是伟大的俗物。这诚如马克思在其所著小论文《关于歌德》中所说的那样。歌德伟大之点,是从宗教解放了艺术。这一点歌德实较胜于莎士比亚。马克思是这样说的,他决不是以排外之心,赞美歌德。批评无产运动以外的天才时,最能正确认定其价值,又最能深刻指出其缺陷的,只有马克思主义者。
  审判长:马克思是犹太人,没有祖国观念。我不是说马克思,我说的是恩格斯,
  志贺:恩格斯也决不是以排外之心,称赞德国事物的。恩格斯对德国的庸俗主义,是轻蔑的。如他在《法兰西内战》序文中,即曾说“德国的俗物”。审判长说“民族的光荣”,但无产阶级,就是在其本国内,对于应该看不起的,就彻底看不起。对于时代的先驱,才感到有民族的光荣。我们对光荣的斗士(渡政)觉有民族的光荣。同时对世界无产运动以来最丑恶的叛徒解党派,却彻底看不起。还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的序文中,恩格斯说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源泉之一,是德国理想主义哲学。在德国为哲学革命,在英国为产业革命,在法国为政治革命,都彻底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就是其成果。德国理想主义哲学,与法国社会主义,英国经济学,同为马克思主义源泉之一。恩格斯对康德和费希特,决不是以排外之心,予以称赞的。
  德田:审判长说了好几次,马克思是犹太人所以没有祖国观念。但这种说他是犹太人的讹传,对日本的劳工农民,并未直接发生什么效果。俄国发生革命,日本出兵西伯利亚时,曾盛行“俄国革命,是犹太人的阴谋”的反宣传。这是辩护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手段。所谓犹太人,中人,日本人,以无产阶级观点而言,有何不同?我是琉球人,是被压迫在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下的民族。什么祖国,什么犹太民族的宣传。我凭现实反对。
  志贺;恩格斯和马克思共同起草的《共产党宣言》,最后一句说,“工人没有祖国”。审判长说,只有恩格斯爱过德国,这才是一句荒唐话。日本在资本家地主看来,诚然是祖国,资本家在这个国度,专事剥削,获取利润,大地主也是从事剥削而维持其寄生虫生活。那种人自然以日本为安居乐土。然而日本劳工,有时大量被解雇,或任意被降低工资,倘与之斗争,即遭压迫。农民亦此。劳工农民,在日本现状下,得不到任何利益,所以日本在劳工农民看来,不能成为祖国。恩格斯与马克思,说工人没有祖国,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句话,在今日用之,尚不充足。因为自苏维埃联盟成立以来,那就是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社会主义国家,是无产阶级的祖国。所以,在今日资本主义下,可以说是没有祖国。倘冉进一步说起来,日本的劳动者,为求解放被压迫的现状,苏联才是它的力量。苏联是全世界劳动者的祖国。
  审判长:若谈到否认国家,禁止公开。
  志贺:并非否认国家。我们被骂为卖国奴,但资本家怎样?日本资本家和地主却夺去了殖民地民族的祖国。他们所谓祖国,只是为自身利益而主张的。
  法官依德田的要求,宣告休息。是日志贺与锅山、市川等,都果敢地展开了“公审斗争”。现市川已死于狱中,锅山已转向,志贺于一九四六年二月的第五次共产党大会,被推为中央委员,在系狱十八年的德田和亡命十六年的野坂两人之间,极力拉拢,促使二人感情融洽,同为党的最高首脑。


8 瘐死狱中的市川正一


  市川正一,为求日本劳工阶级的解放,对共产党的贡献与功绩,实为光辉伟大,而他竟于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五日瘐死宫城监狱。他从一九二九年二十七日在东京马込区的秘密寓所中被捕以来,已十七年,满拟于不屈不挠的“狱中斗争”之后,再以革命家的牺牲精神,继续奋斗,却溘然长逝。若天能再假以七八个月的寿命,他就会被解放出来,目赌今日滔滔的民生革命潮流了。
  市川死于狱中的原因,当时颇有疑问,后经同在宫城监狱的同志袴田里见、春日庄次郎出狱后说明,才得知其经过情形。
  市川由千叶监狱移解到宫城监狱,是在一九四四年四月。春日庄次郎就在他的隔壁监房里。市川移解到宫城监狱时,体重有四十六公斤,翌年一月时,因极度营养不足,体重减到三十八公斤。因为他坚不转向,致被禁于黑暗的惩罚室,后患慢性痢疾,极度疲弱,几至寸步难移,方送往病室。总之,因他从无转向之意,当局常不给以充分的食物。苏军占领柏林后,偶然在洗澡场晤见了春日,就说:“我们的时代,终于到来了,由监狱解放呢?还是将解放到阴间呢?”说时还用手抚头,精神似觉尚佳。这时,也许已经预感到被解放时自己生命的泉源恐将枯竭。他在狱中渡过了一九四四年的严冬,翌年将要春暖的三月十五日,他的身体,本已稍形良好,但当时他已牙齿全落、在零乱污秽的狱室中,空怀斗志,结束了他一生艰苦的革命生活。
  一九一六年市川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后,即参加共产主义运动。一九二一年创刊《无产阶级》,第一次共产党事件时,遭受株连,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一九二七年德田、渡政等赴苏后,他为日本共产党最高指导者,一九二八年三一五事件当时,因已赴苏出席共产国际第六次大会。得免被捕,是年十一月归国,即着手重组已被破坏的共产党,创立中央事务局,身居最高领导者地位,致力于党的扩大强化,但猝于翌年四月二十七日被捕于东京马込区,从此以后,失去一切自由。
  他被称为日本的季米特洛夫。入狱前,世人都视他为渡政死后的继起者,他在狱中斗争显示出来的革命家坚韧不拔的信念,足使法官狱吏深感革命运动不易根绝。在极度虐待下,“日见消瘦的市川”的英勇牺牲,尤为海外日人所周知,咸寄以同情而关怀其安否。若他能在日本战败后出狱,恢复健康,必能与德田、野坂、志贺等一同负起日本共产党的重责而增加其伟大力量。


9 死于凶刃的山本宣治


“山宣”独守孤垒


  山本宣治(简称山宣)毙于刺客黑田保久二之凶刃,是在三一五事件后一周年,一九二九年三月五日夜。恰巧三月五日正是议会通过压迫无产阶级的历史性恶法即治安维持法之日。他是议员,那时正来东京出席议会,始终反对该恶法通过,不料竟在寓所神田光荣馆一室内,牺牲于一个刺客之手。议会开会中议员被杀害,为日本议会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事件,虽说是借作政争之具,参众两院一时也舆情鼎沸,对内政部长望月,警视总监吉田,纠弹其责,当尚为世人所记忆。河上丈太郎代表无产派在议会追悼会演说称:“我深信将来的民众,必有一天踏着山本的遗骸再起。”说到这里,握拳挥手,声泪俱下,不胜悲愤。民政党议员席上,亦掌声雷动。山宣以左翼阵营的骁将,为无产派议员添了不少异彩,他戏剧性的死,给世人以深刻印象。
  刺客黑田是反动结社“七生义团”东京支部长,行刺时怀中带有致山宣的警告书。黑田在行凶前,对山宣说:“你在议会举行开会典礼时,不穿礼服,不是大不敬么?”山宣答:“不是我一人,恐怕未穿礼服的,还有百人。”这也是该案流传社会的一个插话。据说数次争辩之后,黑田忽然拿出短刀,将他刺死。不必说,这决非刺客偶然行凶,而是为企图扑灭无产阶级运动的反动政治所牺牲。暴力团的横行,在当时的社会情形下,是司空见惯的。
  那时无产党议员,共占八席,相比水谷长三郎、西尾末广、河上丈太郎等社会民主主义者,它是坚持最左翼的立场的。常常在预算分科会席上,勇敢地孤军奋斗,但开大会时虽遇重要问题,完全不能发言。他在命运的三月五日,固然料及治安维持法必获通过,抱有决心,四日曾往访大山郁夫,说为了无产阶级运动,就是单枪匹马,也必须发表反对意见,就是扼住我的喉咙,也要说话。不料壮志未酬身先死,致令当日该恶法在议会全场无一言反对声中通过了。
  任何时代先驱者所走的路程,总是艰险的,悲剧的。所以山宣在议会中,始终孤立无援,而他从不妥协。殉难前,他在大阪的全国农民组合第二次大会席上演说称:“山本宣治一人,独守孤垒,并不感觉寂寞。因为我的背后,有群众在支持着。”这是他的有名演说。这几句话,后由大山郁夫亲自执笔,刻于其墓碑,完全表现了他生前的胸怀。

大受欢迎的“性学讲座”


  山本宣治死于凶刃之时,尚属四十一岁的壮年,从一切的意思上说起来,他一生充满了异彩。生于美丽的京都。产茶名地宇治川清流之旁,有一名叫“花屋敷”的菜馆,文人学者如平田秃木、成濑无极、谷崎润一郎、近松秋江等常在该处游宴,盘桓共间,因之颇为有名。山宣即那个“花屋敷”的小老板,他少年时代的生活是很优裕的。据说爱亲皆基督徒。他在宇治小学毕业时,曾与“花屋敷”同屋的某镇长的小姐,发生恋爱,但因为那个小姐是独养女儿而失恋了。十八岁时离乡,做大隈伯爵家的看门人,二十岁时不顾父母反对,跑到加拿大去了,都是因为难忘少年失恋之痛。他一面当园丁、火车车僮、厨子,尝尽辛酸苦辣,一面苦学读书,卒得毕业于晚香坡的高等中学。后来其语学天才,令山额夫人为之叹赏,就是这个苦学时代所赐。
  二十五岁时,回到日本后,继续求学。由同志社中学,经第三高等,毕业京部帝大理学系,时年三十一,系专攻动物学,以科学家身份活动于社会。从此每日赴大津京都帝大临湖实验所,埋头研究龙盘鱼的睾丸,一年有半。他曾任京都帝大医学系和同志社大学的讲师,不久成为日本的性学大家,与安部矶雄相呼应,创刊《产儿限制评论》;成为节育的理论家,是以他在平静的琵琶湘畔的学究生活为出发点的。他后来成为阶级斗争的伟大斗士的原因,也是由于这时的生活涵养起来的。他也和其他许多从科学家变成的社会运动家一样,看龙盘鱼的世界里,毫无阶级,倘一离开显微镜,就看到有吃利息吃年金的人类社会,他的观察,是很锐利的。
  由三十四岁到三十五六岁之间,是他最努力的时期,翻译尼古拉的《战争进化的生物学的批判》,著批评山额夫人理论的《家族限制法批判》,并刊行《恋爱革命》,这也是他将接近无产者运动的过程。他看到生了儿子而无力抚育的父母的苦痛,增进了他对社会的关心。他的“性学讲座”,文情畅茂,富于幽默,大受青年学生与劳动者的欢迎。他因“京天学联事件”,住宅遭搜查。翌年,三十八岁时,被逐出京都帝大与同志社大学,同志社大学给他的退职金就十元。他虽淡泊金钱,也吃了一惊。从此到遇刺的三年间,他明目张胆从事无产运动,倾其精力,建树了许多光辉的成绩。

“山宣”名盖泽田


  他三十八岁时(一九三五年),曾任解散议会请愿运动首任执行委员长。该运动发生于京都,集中左翼势力,抨击右翼政治。后加入全国农民协会京都分会,任京都薪水生活者协会执行委员长,大为活跃。又加入共产党外围的劳动农民党,翌年被推为该党京都支部执行委员长,曾一度竞选于当地的补缺选举,仅得五百票而落选。但对下届普选,有了把握,他一九二八年由京都第二区推为候选人,终于当选。
  翌年田中内阁第五十六次议会开会时,无产各派虽能互相提携,组成“劳农同盟”,但反动攻势,极其猛烈,势之所趋,社会民主主义者终于向右翼妥协,促成劳农的分裂。山宣对此坚决反对,始终站在极左立场活动,但他已陷于孤立无援。虽然如此,他仍相信有大众支持,毫不变节,这种光明磊落的态度,为日本无产运动的历史,平添不少光芒。山宣被刺不久之前,名优泽田正二郎之死,为世人所传,但一闻山宣之死,全国为之震惊,而不复谈泽田之死矣。
  共产党将山宣列入党籍,三一五事件周年纪念日的十五日,为之举行“劳农葬”,以感谢他的奋斗。他被刺当时留下的十余岁的长男英治,现已三十岁,最近加入了共产党,以亡父山本宣治之名,慨捐两千元,充作竞选费用,继承山宣遗志,正为共产党的扩大而努力。


10 关西的共产党负责人春日


入共产主义大学


  春日庄次郎,一九〇三年三月生于大阪,其父经营古美术品买卖,生长在比较封建专制的家庭中,所以他在少年时期,做着比学徒还要辛苦的工作。高小毕业后,就做了棉布出口商的店员。
  一九一九年时,发生了有名的“抢米风潮”,给了他莫大的影响。当时他目击暴发商人的奢侈生活,与饥饿民众流浪黑暗街头的情景,比照一想,已有动于中。偶于友人处得阅《共产党宣言》,恍如发现了一道光明。
  他辞去店员职务,入学校去了,但不久又废学。他本爱做诗,也不再做。但对全国如火如荼的劳动运动,却大感兴趣起来。他于是到东京入博文馆印刷厂,充做工人,踏进了今日的第一步,同时也踏进了他受难的第一步。
  工会的宣传,打动了热情青年春日的心弦。该工会即已故市川正一所领导的出版从业员工会。一九二二年日本共产党最初遭受弹压。它虽然失去干部的指导者,仍坚守岗位,开始不屈不挠的斗争。他和同志们,重建了濒于崩溃的工会。其后与出狱的渡政同为总同盟的政治部员,从事活动。翌年九月总同盟第一次分裂,他于是在渡政指导下,组织了关东地方劳动组合评议会。当年末由渡政与德田的斡旋,被派赴莫斯科,为首届留学生,就读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他在那里所见所闻所学所习的,都是对日本民族解放的希望与热情以及不屈不挠的布尔什维克精神、理论和战术。
  它于一九二六年归国,在市川指导下,埋头重建日本共产党。三一五事件时,他任关西地方委员长,被当局逮捕,判处八年徒刑。

爱妻死于狱中


  一九三七年一月,他并未“转向”而刑满出狱,未几发生七七事变。他被囚禁八年,以在狱中锻炼成的坚定信念,出狱后在战争与军部法西斯的大暴风雨中,他为保障大众生活,反对军部独裁政治及打倒天皇制,在第三国际的旗帜下,以重建日本共产党为目标,组织日本共产主义者集团,与爱妻安贺君子,一同潜入地下活动,发行《冲过暴风雨》、《民众之声》等宣传刊物,以大阪为中心,展开了活跃的运动。
  一九三八年八月爱妻君子被捕,他自己也于九月被捕。
  他在法庭上,仍高呼解放日本人民,并强调:“危害日本民众的利益,破坏我们的文化,扰乱世界的日本军国主义的野心,应予暴露。天皇政治,应即废除。只有共产主义者,才是保障日本民众的生活,爱护国家与文化的真正爱国者,”
  当时检察官曾论告称:“仅以被告在法庭的言动而论,已应处以极刑。”一九四二年九月,被判无期徒刑。又是长期的监狱生活。
  一同踏过荆棘的路程又是同志的爱妻安贺君子,于斯大林格勒攻防战正酣之时,死于宫津监狱。他自己是无期徒刑,而爱妻已死于监狱,真是革命家的惨酷人生,但其意念,毫不为之动摇。他脑中所念念不忘的,只有日本人民生活的安定与向上。
  他因过着惨酷的监狱生活太久,身体日趋衰弱,一九四四年一月时,突发肺病,时常大量吐血,一度谣传死亡。到四月间,病势稍好。当时由千叶移解而来的市川正一,就是在其隔壁死去的。他既患肺病,又加上营养失调,复与受命“共产主义者,可以格杀勿论”的狱吏及其爪牙囚犯龙头不断的斗争中,忽然大战结束,他抱看“解放之日来临了”的欢悦,被抬入仙台郊外的疗养院。
  他是虎口余生,许多前辈同志们已是被杀的被杀,病死的病死了。他现仍养病于宫城县盐釜市下马阪医院,而他的心中,抱着斗争的决心,祈祷着能早日走上前线。
  他虽卧病医院,全体党员对他卓越的指导能力,极为推崇,所以第五次大会时,全场一致选他为中央委员。


11 奇特的律师布施辰治


提倡普选游说全国


  布施辰治,个性特别,苦学于明治大学法科。毕业后曾在故乡宫城县当检察官,有一次他对某案的判决,反映了阶级立扬,致触上司之忌,乃辞官下野,从业律师,即入东京律师公会为会员,并与“自由法曹团”发生关系。所谓自由法曹团,即上村进等著名左翼律师的集团。他为劳工农民竭力活动,参加“房客公会全国同盟”、佃农会,常以资本家地主为对手,斗争于法庭。
  他是民主的法律家,常愿站在一切运动的阵头。他在一九〇八年以来的日本普选运动中,尤其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他曾被推为无产阶级政党组识的准备手段“政治研究会”执行委员长,后以劳农党党员身份竞选一九二八年二月的首届普选。他提倡要求普选,极为彻底。一九一七年,一般民众,尚不知普选的重要,他一人挺身而起,赴全国各地开单独演说会。在东京国技馆演说达三小时之久,使不大关心政治的世人大为感动,把该演说会称为“无选举权者大会”。他常纠合无产阶级群众,不断要求废除有限制的选举法。首届普选时,他竞选于新澙县第一区,结果落选,但这次竞选,并非完全出于自动,而是因他曾为木崎地方佃农争议事件,努力辩护而获胜,为当地民众所拥立。
  他誓为赤旗事件与大逆事件辩护,三一五事件以来,日本国内的共产党事件,固不待言,就是朝鲜台湾方面的左翼事件,也愿不辞辩护之劳。

法庭陷于混乱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大阪地方注院开庭审讯春日庄次郎等九十八名共产党事件,但开审伊始,发生了空前未有的事件。即在法庭的被告等,忽然全体起立,高唱革命歌曲,全庭一时陷于混乱,不可收拾。其原因据说是布施律师起头要求凡是共产党事件必须统一公审,而用“不稳”言辞,煽动了被告。结果当日审理不克进行,自然发生了问题。他被控于东京高等法院,被判“开除东京律师公会会籍”。他不服上诉。大审院(最高法院)由审判长中西承审,在第十三次辩论时,他语多偏激,触犯当局,审判长乃宣布停止审讯,上诉驳回。这是有名的布施辰治的“惩戒事件”。

左翼律师团的蒙难


  惩戒事件,是一九二八年秋的事。他翌年于某杂志发表《共产党事件的法庭斗争与惩戒裁判》一文,以违反《新闻纸法》被判监禁三个月,他自然不服上诉,旋被驳回,至一九三三年四月五日,被捕入狱,有不少同志,送他进去。
  但当局对其压迫并不就此了结。当局不久就开始搜捕进步的律师团体。第二次日本共产党事件,在东京高等法院公审前,即一九三三年九月,所有为共产党辩护的律师,悉被拘捕。他和上村、神道、青柳、谷邨、角田、河合等律师同时被捕,将被处以违反治安维持法之罪。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三日,东京地方法院检察官要求判处徒刑六年。当天公审记录,颇为有趣。佐野学以下三十四名共产党巨头公审时,他和同志一起到庭,当时的审判长宫城,由于公审,大为资本家团体及贵族院保守势力所抨击。
  布施被控违反治安维持法时,法官问他“这个公开审判,是不是赤色律师团的一种‘战术’,强迫审判长执行的?”他否认说:“并无其事,不过为了便利审理,彼此同意作‘公审斗争’而已。”他又要求当时大审院推事宫城作证,但没有通过。
  检察官控告他自加入自由法曹团以来,即占干事和干事长的重要地位,即以此一端,处做六年徒刑,绝非不当。他反驳说:“与弱者为友,是出于人道主义感情,岂非当然?”检察官驳斥说:“多少有可以同情之处,但欲使国家组织发生动摇的行动,是断难宽恕的。”
  布施辰治,一八八〇年十一月生于宫城县,现在老当益壮,仍执自由法曹团之牛耳。


12 为人所爱的黑木重德


  一九四六年一月二十六日,东京人民在日比谷公园举行欢迎野板参三回国的国民大骨时,主席团中有一温厚壮年人,走上讲台,望之不似共产党员,首政开会词,语调温和,大众颇表好感。那就是黑木重德。他在一九〇五年生于鹿儿岛,在第七高等学校时代,就加入社会科学研究会为会员,慕河上肇博士之名,入京都帝大法学系,他在三一五事件被捕时,正任日本共产党关西地方协议会直辖西日本学生指导部会议的主席,已是堂堂的斗士了。他在三一五事件中,未被起诉而释放。它的斗志,更为增强,挺身出来重建共产党。一九三二年,他设立共产党京都地方委员会,其后潜入大阪,在西日本展开了共产党运动。一九三四年三月,他第三次入狱,辗转羁押于大阪、鹿儿岛的监狱。一九四一年,未转向而出狱,不出数月,第四次被捕,关押东京看守所。一九四五年十月十日释放、即与德田、志贺等领导人为重建合法的政党共产党,继续活动,几无宁日。共产党的干部,若可分为刚柔两种,则野坂,黑木等可列入柔的一类。黑木最能理解青年知识分子党员的软弱性,检讨自我,他自己也一面在心里不断地反省斗争,一面对外展开勇敢的斗争。所以一般党员和党外人士,都很敬爱他。战后他就任共产党中央委员兼负财政重责,继续活跃。一九四六年日本举行战后首次普选时,它被推为东京第一区的候选人。不料三月十六日午后,他参加各党联合演说会演说时,突发脑充血而昏倒,当日午后七时半溘然长逝。他因受尽狱中虐待,身体已极衰弱,出狱后又兼营养不足,犹勉强从事解放斗争,这也许是他死去的近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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