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会议

　　本日议题：党内联合。列宁同志的（政治）报告。

　　会议主持：季诺维也夫

　　会议书记：波基。德拉夫金娜。

　　列宁：可以把我的报告与党内联合（事宜）放到一起（进行讨论）。抱歉我来晚了。

　　阿维洛夫（Авилов）：下午一点召开社民党的跨派联合会议。有必要确定（今日）本派会议的最低时限。

　　会场：三小时内散会。

　　某代表：地方代表们特意逗留至今，以便参加这次闹不清是联合还是分道扬镳的（跨派）会议。

　　季诺维也夫：应派人与联合会议的主持者沟通。

　　魏金茨基：建议列宁在（今天）联合会议上做这个报告。

　　会议责成乔达洛维奇与联合会议的主持者通气。

　　列宁发言

　　这里，我只能大略列出几个要点，对每个要点加以评论。时间不多，所以我无法作系统的全面报告。

　　（目前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对（仍在进行的）战争采取什么立场。阅读俄国（的报章文献），耳闻目睹此地（的政治现实），可说最突出的就是「护国派」的胜利，社会主义事业的叛徒占了上风，资产阶级对群众的欺骗占了上风。已经暴露得一清二楚了：俄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形势跟（欧洲）其它国家的社运没啥两样：都在念护国派「保卫祖国」那本烂经。区别在于其它国家没有我们（二月革命后）的政治自由，哪儿也没有，所以俄国社运对全体国际无产阶级负有责任。（二月革命后）成立的新政府尽管许诺「走向共和」，其实同旧俄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帝国主义政府。

　　由于（二月革命后）利沃夫大公等人的新政府仍是毫无疑问资本主义特征的政府，由于它领导的战争仍是掠夺性的帝国主义战争，我们对战争的态度容不得向「革命护国派」的丝毫退让。

　　「革命护国」立场站得住脚的真正革命战争中，觉悟无产阶级支持作战的三个条件如下：第一：政权属于无产阶级和拥护前者的贫农阶层；第二：真正而非故作姿态地拒绝旧俄割取外国土地的目标；第三：与国内外资本的利益完全决裂。

　　鉴于支持「革命护国」的广泛群众确实诚心以为打仗是保卫革命的必要性，而非夺取他国土地。鉴于他们正受骗于资产阶级，应特别耐心、全面和坚定地澄清他们的错误，向他们解释资本与帝国主义战争不可分割的联系；（向群众）证明，以真正民主的、非掠夺性「和平」的方式结束战争，必须推翻资本统治。

　　必须在军内最广泛地宣传这些观点。

　　（在军中鼓励）士兵与敌军战士打成一片、联欢。

　　既然新政府打的仗仍带帝国主义性质，对护国派主张就容不得丝毫退让。群众看问题很实际，他们不爱转虚文。他们说：「我们想保卫祖国，不想侵占别国领土」。彻底拒绝割地要求之日，就是承认革命战争之时。

　　群众看问题很实际，他们不爱转虚文。我们的错误在于光谈理论。「革命护国」立场站得住脚的真正革命战争中，觉悟无产阶级不反对护国主张。与士兵群众作工作，一定得讲实际，没别的办法。我们绝不是和平主义者。主要问题：哪个阶级在领导战争？与银行利益挂钩的资产阶级，除了帝国主义战争，不可能打别的仗。工人阶级能进行非帝国主义战争。工人代表会掌舵的那帮人把这一点全忘了[81]！把工代会决议拿来一瞧，简直目瞪口呆：自命社会主义者的人，怎么写得出这种决议。

　　目前俄国政治生活的一大特色：统治阶级从赤裸裸的暴力镇压大踏步地转向极为隐蔽的高明欺骗。（我们当前的）主要要求：真正而非口头取消旧俄的割地计划。当我们指出把波罗地海沿岸地区划入俄国等同割地，资产阶级舆论嚎叫不已[82]。其实，把任何一块有本民族特色的土地强行并入它国就是割地。任何一个民族——无论是否具备单独语言——如果认为自己是另一民族，违背它的意志使它并入另一国就是割地。在俄罗斯，对这一问题存在着世代相传的偏见。

　　真正结束战争只有一个办法：与国际资本完全决裂。发动战争的不是几个个人，而是国际金融资本。与国际资本决裂不是件轻松事，结束战争也不是件轻松事。以为可以单方面结束战争，是天真，是小孩子想法……齐美尔瓦尔得、昆塔尔……目前俄国社会主义者肩上的责任比其它国家的社运更大，我们有责任维护国际社会主义的荣誉。这个立场的困难在于……

　　鉴于确实存在支持「革命护国」的广泛群众，他们诚心以为打仗是（保卫革命的）必要性，而非为了割地，应特别耐心、全面和坚定地澄清：以非掠夺性「和平」的方式结束战争，必须推翻资本统治。对这一论点必须作最大范围的宣传。士兵们要求具体回答如何结束战争。如果我们回答说，几个「好人」的善意能结束战争，就等于耍政治骗术。有必要告诫群众。革命是件难事。不犯错误不可能。错误在于我们尚未最大程度地揭露「革命护国」观点。「革命护国」是对社会主义的背叛。不能局限于…… 需要认错。怎么办？作解释工作。不懂什么是社会主义……我们不是江湖骗子，我们（的工作）只能建筑在群众的自觉上。如果因此沦为少数派，由他！有必要暂时拒绝领导地位，不要怕处于少数。当群众说不想侵略别人，我信。当大资本家的代表——比如利沃夫和古奇克夫-——说他们不想侵略别人，他们撒谎。当一个工人说他想保卫（二月革命后的）国家，这是一个被压迫者的本能反应。

　　第二点：

　　俄国革命的第一阶段，无产阶级缺少组织性，使资产阶级得到政权；当前形势的独特之处，是革命向第二阶段过渡，向工人阶级和贫农的夺权阶段过渡。

　　一方面来说，这个过渡阶段的特征是最大程度的合法活动可能性（俄罗斯现在是所有交战国最自由的国家），另一方面没有对群众的（公开）暴力镇压；最后是群众普遍对资本家的新政府抱有盲目轻信态度，而新政府恰好是（群众渴望的）和平和社会主义的最凶恶敌人。这些特点要求我们学会适应党务工作的新环境，要懂得如何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无产阶级群众运动中工作，这些群众刚开始对政治生活产生兴趣。

　　为什么（二月革命中无产阶级）没能夺权？

　　把持工代会的主流左派说因为这个因为那个[83]，扯蛋！真实原因是无产阶级还没有很好地组织起来，还没有足够觉悟。对这两点应坦率承认。实实在在的具体力量，掌握在无产阶级手里，但资产阶级更有组织、更懂得维护自身利益。这个残酷事实，必须公开、直接地承认并告诉群众：他们没能立即夺权是因为不够有组织和有觉悟。

　　千百万人给这场大战害得一贫如洗。千百万人丧了命。最发达国家在毁灭，所以，他们面临着……

　　从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的过渡，意味着工人阶级和贫农夺取政权。这个过渡时期的特点，是最大程度的合法活动可能性--俄罗斯现在是全世界最自由、政治最先进的国家。另一方面是群众对新政府的普遍轻信。甚至布尔什维克也有轻信政府的苗头。对此的解释是革命带来的陶醉感。这（种轻信政府的态度）是社会主义的死亡。你们，我的同志们，对现政府太轻信了！这样下去我们只好各走各路。就让最优秀的那部分社会主义者屈居少数好了。一个德国的李卜克内西比一百一十个俄国护国派社会主义者还重要[84]。如果你们一面同情李卜克内西，一面向护国派伸出哪怕一根手指头——就等于背叛国际社会主义。作群众工作言必称希腊，鬼才听呢。群众工作要简单、明了。群众有权……需要适应……转向……但还是需要。只要我们甩掉那帮人，我们的路线就会是正确的。只要甩掉那帮人，（帝国主义战争）会把受压迫的人都推向我们。他找不到别的出路。

　　第三点：绝对不支持临时政府。向群众解释临时政府所有许诺的欺骗性，特别是关于放弃割地的许诺。我们要揭露，而不是「要求」这个政府、这个资本家政府不再进行帝国主义战争。这种不能容忍的「要求」简直毒害群众。

　　《真理报》要求政府放弃割地。要求资本家政府放弃割地，简单是胡说八道，是戏弄……

　　从科学角度讲，这个天大的骗局，全世界无产阶级，全……（原文如此）到了认错的时侯了。到了结束那些欢呼、决议的时侯了。该干正事了。需要转向脚踏实地的、清醒的……

　　第四点：承认一个事实：各地多数的工人士兵代表会里，我们是薄弱的少数派，面对着所有小资产阶级、机会主义分子的统一战线，这些分子受资产阶级影响，在无产阶级中推行后者的路线[85]。

　　向群众解释，工人代表会是革命政府的唯一可行组织形式。当这个革命政府还受资产阶级影响的时侯，我方任务是系统、耐心、坚定地向群众解释他们目前的战术错在哪里，这一解释工作要特别注意适应群众的现实需求。

　　暂时处于少数地位时，我们的工作是揭露错误和批评，同时宣讲由工人代表会掌握全部国家政权的必要性，以便群众通过自身经验摆脱错误。

　　我们布尔什维克习惯于追求最大限度的革命性，但这是不够的。要搞清……

　　真正的政府是工人代表会。不这样想就是犯无政府主义错误。公认的事实，是我们在苏维埃里是少数派。必须向群众解释，工人代表会是唯一可能的（工人）政府，是除了巴黎公社、历史上未有过的（政权现象）。假如这个工人代表会大都是护国派分子，怎么办？没别的办法！只有向群众解释，只有系统、耐心、坚定地向群众解释他们的当前战术错在哪里。

　　当我们暂时处于少数地位时，我们的工作是批评，以便群众摆脱对骗局的幻想。我们不想让群众轻信我们的口头言辞。我们不想冒充半仙附体。我们需要让群众在自身经验中摆脱错误。

　　（护国分子起草的）工人代表会宣言没有一个字带有阶级觉悟。一堆空话！毁掉一切革命事业的，就是空话，就是吹捧革命人民。马克思主义教导我们，不要听信革命空话，特别是它大为流行的时侯。

　　第五点：

　　不要议会制共和国。从工人代表会转向议会制共和国是倒退。我们要工人、雇农和农民代表苏维埃共和国，要自下而上地组成起来。

　　取消军队、警察，（就是说以全民武装取代常备军。列宁原注），职业官员系统。

　　所有官员必须自下而上选举产生、随时可更换，他们的薪水不高于工人的平均工资。

　　这是巴黎公社总结的教训。考茨基忘了它，而1905年和1917年的工人学习了它。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们，不要恢复传统的警察、旧军队。我党纲领要换，它过时了。工人代表会：向社会主义迈出的一步。不要警察，不要军队，不要职业官员。召开制宪会议？谁来召开？写了一大堆决议，扔进箱底发霉。我也愿意让制宪会议哪怕明天就开会，但相信（大资本家）古奇科夫会召开制宪会议，太天真。嚷嚷着迫使临时政府尽快召开制宪会议，统统是耍嘴皮子，是骗人不眨眼。革命呀，革命呀，警察还是那个警察，革命呀，革命呀，当官的该干嘛还干嘛。这就是革命死亡的原因。唯一确实可以召开制宪会议的政府，是工人代表会。我们社会主义者抓着代表会不放，但没搞清它的意义。我们从苏维埃的形式往后退，退到第二国际那里去，而第二国际跟在资产阶级屁股后头。

　　资产阶级共和国无力解决（战争）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解决带有国际性。我们不担保解放（无产阶级），而是说只有（代表会）这种政权形式，才可能解放无产阶级。除了工人、雇农和农民代表会，不要任何政府。（对群众）说需要建立公社，他们听不明白。但如果对大伙说：应该废了警察，到处由工人、雇农和农民代表会说了算，学会管理社会，没人能碍你们的事（这谁都能明白）。管理社会的能力绝对不靠看书。要试，要犯错误，学会管理社会。

　　第六点：

　　农业纲领要把重心转到雇农代表会，没收一切地主土地，全国所有土地国有化。对土地的管理由地方雇农和农民代表会负责。单独成立贫农代表会。每个大地产单位（100-300俄亩、考虑当地与其它条件、由地方机构确认）成立雇农代表会控制的模范农场，并以公有制为基础。

　　农民到底有多复杂？我们不知道。没统计数字。但我们知道这是一股力量。

　　只要他们拿到土地，放心好了，他们谁也不给。（我党土改）纲领的重心改变了：重心是雇农代表会。如果农民不能最终决定革命的成败，还有德国工人呢。坦波夫的农民……

　　一俄亩不必交费，第二亩——（交）一卢布，第三亩——（交）两卢布。只要我们从地主手里夺走土地，他们就再也夺不回去了。

　　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经济。

　　一定要单独成立贫农代表苏维埃。农民有穷富，还有雇农。雇农就算分到土地，也搞不起来象样的生产。需要建立公有制为基础的大型模范农场。模范农场由雇农代表会经营。大农场已经有了……

　　第七点：

　　立即把全国所有银行合并为一个全国性银行，由工人代表会控制它的营业情况。

　　「银行是社会性大生产的会计方式」（马克思）。战争教会了大家节约。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银行在浪费公众的钱。银行是神经，国民经济的核心。我们现在不可能把银行抓到手里，但我们可以宣传工人代表会合并以及控制银行这个论点。

　　第八点：

　　不把「推行社会主义」作为直接目标，而仅仅是主张工人代表会应马上把社会化生产和产品分配控制在手里。现实生活和革命本身把制宪会议推到较次要地位。法律的重要性不是体现在它们如何隆而重之地被写在纸上，而是谁来执行它。无产阶级专政已经（以工人代表会的形式）存在着，但（工农）不知道拿它怎么办（马克思……只有已经实际成熟了）。资本主义转向国家资本主义。

　　第九点：

　　党的任务：

　　1．立即召开全党代表大会。

　　2．修改党纲，主要应补充一下几点：

　　第一：关于帝国主义；第二：关于我们对国家的立场，以及我们要建立「公社国家」（即巴黎公社提供了原始雏形的那类国家。列宁原注）；第三：修改过时的最低纲领。

　　3．更改党名。（社会民主党的主要领袖在全世界出卖了社会主义，跑去资产阶级阵营，比如护国派和动摇不定的考茨基分子。所以，我党应改叫共产党——列宁原注）。

　　第十点：

　　革新国际。

　　提出建立新革命国际的倡议。反对社会沙文主义者，反对「中派」。[中派指社民党内在社会沙文主义（所谓护国派）和国际主义之间动摇不定的分子，在德国是考茨基，在法国是龙格，俄国的孟什维克，意大利的图拉基，英国的麦克唐纳——列宁原注]

　　总结

　　工人代表会已建立，它有着巨大影响，所有人都出于本能同情它，这种本能蕴涵着比（社会主义者的）革命空话多得多的革命思想。如果工人代表会把管理社会的权力抓到手，自由的事业就有保证了。否则的话，就算写出全世界最好的法律，谁执行它们？又是那些官员，他们和资产阶级穿一条连裆裤。

　　对被压迫阶级不要说「实现社会主义吧」，而要说「推行社会主义措施吧」。资本主义变了，军事资本主义，不是战前的资本主义。战术总结的基础上，有必要走向实际工作了。必须马上召开党代会。必须修改党纲，许多方面它已过时。必须修改最低纲领。

　　我个人建议改党名为共产党。老百姓会明白共产主义这个词。多数社民党官方人物成了叛徒。李卜克内西光棍一个。你们怕告别自己的回忆么？但要换装就得脱掉脏衬衫，穿上新衣。

　　为什么世界性斗争经验被扔掉了？

　　多数社民党（头头）是叛徒。他们转向本国资产阶级政府（谢德曼，普列汉诺夫、盖得等人）。怎么办，才能让施德曼回心转意呢？单单这种想法，就等于掐死社会主义事业。给他发电报，要求终结战争……骗局。

　　社会民主党这个词不妥当。不要抓住旧的不放。它已经烂透了。想建立新党？到那时所有受苦人都会来的。

　　我们宣告：左派已经和中派决裂了。左派路线在全世界都有支持者。群众应该明白，社会主义运动在全世界都分裂了。护国派从社会主义运动中分家出去了。李卜克内西在本党光棍一个，但他有未来。

　　听说俄国存在社会民主党内各派的联合倾向，特别是有人想和护国派联合起来。这是对社会主义的背叛。我想，我宁可剩下自己一个人，象李卜克内西那样，以一挡百。（报告结束）

　　巴加季也夫（Багатъев）：我建议不要就（列宁报告的）本质展开辩论，而讨论（跨派）会议的事。假如决定不去参加，就接着开会。

　　斯克雷普尼克：列宁同志的报告恰好应回答这一问题：去还是不去。

　　魏金斯基发言

　　列宁同志的报告触动了大量话题，而本次列宁派会议并未提及它们。列宁派和孟派内部都在大辩论。因此，应向跨派会议提出一个讨论提纲。我建议参加跨派会议，反正这个会议对任何人并无强制约束。对地方代表来说，辩论很重要。

　　魏金斯基的建议被接受。列宁派集体前往塔弗里宫，参加跨派会议。

　　（会议记录全文完）

　　[81] 原文直译：斯捷科洛夫、齐赫泽全忘了

　　[82] 原文直译：《言论报》就《社民党人报》关于把库尔兰基亚并入俄国是割地行为的宣言大喊大叫，

　　[83] 原文直译：斯捷科洛夫说因为这个因为那个

　　[84] 原文直译：比110个斯捷科洛夫和齐赫泽类型的护国派更重要

　　[85] 原文直译：在无产阶级中推行后者的路线，包括了劳动社会主义者、社革党、齐赫泽、策烈铁里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