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张铁生《在西班牙》 (1938)
五 到玛德里
出发
我们到西班牙参观的十一个人,因为手续的关系,分两批向玛德里出发。第一批是正之、介子、芳圃、小石和我,决定在十六日上午八时动身,其余六个人准备在明天动身。同我们一齐出发的是巴累和勃劳导,夸奈尔因为工作忙,不能陪我们去。
我们分乘着两辆汽车,一声「萨努」,离开了航空人员休养处。
「西班牙人同中国人联合起来!」
汽车还没有驶到多远,瓦伦西亚街上一幅触目的图画,射入了眼帘,画着一个西班牙的兵士同中国的兵士握手,旁边还附者一个标语,坐在我前面的勃劳导告诉我:『那上面写的是:「西班牙人同中国人联合起来,打倒东西法西斯!」』
他刚说完,我的脑海中忽浮上绳武的话:
「十三日下午,我们被请到瓦伦西亚的摄影场,看中国抗战的新闻片试演。片中摄出日军轰击无辜同胞的惨状,我们感觉是宣传日本法西斯蒂残暴的一个好片子,观者既感动而又同情,因为他们也受了德意法西斯蒂这样的待遇。」
同受法西斯蒂蹂躏的西班牙人,不仅听见了日本法西斯蒂的残暴,而且又看见了,由此他们更可证明西班牙和中国有了共同的敌人——东西法西斯蒂,有了共同的目的——民族解放,所以也就要有共同的行动,才能打倒法西斯。
起来!起来!「西班牙人同中国人联合起来!」我们要以铁一般的意志一同抗战到底!
我们要以铁一般的团结一同争取最后的胜利!
西班牙的土地问题
经过了瓦伦西亚,展开在面前的,便是美丽肥沃的田野。但过一个山地以后,到处差不多都是荒瘠的土地,至多只能种些葡萄。沙漠般的景象,西班牙就在土地上也显出了可注意的对立。
西班牙工业落后,经营农业的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农业上的收入估总收入的一半,大多数人可算是靠着土地生活的。不过西班牙的封建关系,不特限制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并且限制了农业的发展。西班牙政府在内战才发生的几天里,没收一切反动地主的财产,没收教士的地产,就表明是解决土地问题的端倪。
醒罢!全西班牙的农人,拿起你的锄头镰刀打毁封建的桎梏!
山佛兰
我们过了一村又一村。每一个村落,都有两三个武装民众阻住我们的汽车,检查通行证。
到处看见村妇们围坐在一起,剥着紫色的花,但在车窗里总看不清切。等到车子停在一个村落里,才下来跑到她们那里看个痛快。原来那种花叫做山佛兰(Salrnn),它的红色的花心,可以制造橙色的颜料,和循环血液的药品。村妇们所剥去的,就是紫色的花瓣,昨天我学会的「萨努」,今天大受她们的欢迎。
勃劳导知道鸡蛋不容易买得,特地在这里买了七个鸡蛋,一个甜瓜,预备充作中餐的材料。但中餐是在另一个村落的客店里吃的。
可爱的小朋友
七个鸡蛋买得正好,因为果不出勃劳导所料,客店里只能供给我们一点面包和扁豆荚,而鸡蛋就成了最美的食品。不过,饥者易为食,一顿狼吞虎咽,不拘什么我们都吃光了。
解决过面包问题,小石和我便到街上去散步,正碰见正之,接着介子、芳圃也来了,五个黄面孔,特别引起了小孩子们的注意,他们立刻聚了一大群,举起小拳头向我们喊「萨努」。
「萨努!」我们也不断的答应着。
「萨努!」
「萨努!」
有的把拳头举错了,随即又举起另一只小拳头跟着我们走。
那些拣山佛兰花心的村妇们,也因一片「萨努」声而丢下她们的工作,拾起最美丽的花瓣插在我们的襟头。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正之谈起这群天真活泼的小朋友,狠关心他们的教育。是的,他们的教育是值得关心的,因为一九三一年的西班牙儿童直接由牧师教授的,至少还有半数呢。不过现在西班牙政府下的儿童教育,已经不操在牧师的手里了。
玛德里到了
在到玛德里以前,我们先到城外的一个参谋部接洽了一下,他们还替我们定了一个旅馆,也叫做维多利亚。
离开参谋部,汽车直向玛德里进发。当时我们心目中所悬想的,并不是「美丽的城市」,而是「死亡和毁灭的屠场」,街上满染着血迹,所有的建筑物尽成了断瓦颓垣。
「玛德里到了」。小石惊着说。
我从车窗里凝神远望。可不是,那还腾着一抹斜阳的瓜达拉马山,证明「全世界的思想和感情都关心」的玛德里,果然到了!然而,奇怪的是,街上的人仍然不断的走着,有时甚至拥挤着,那安闲的面孔,镇静的态度,实在教人想不到他们就是一年以上,受尽痛苦和恐怖的玛德里人。并且商店在开着,影戏院照常营业,咖啡馆里也挤满了人,加上卖报小贩的叫喊声,汽车的呜呜声,更添了街头的热闹,再看看那敞闭的窗子,都教人难信叛军距离玛德里的中心仅在一英里以上。我们若非偶然看见店外挤着一行买东西的群众,以及贴着方格纸条的玻璃窗子,真不相信现在已经到了玛德里。
不错,当我们进了维多利亚旅馆以后,浴室里时流时断的冷水,表示煤都缺乏了,可是敌人并没有阻止它们的供给。从明亮的电灯灯光中,又显出敌人割断电线的企图成了泡影。玛德里的「美丽」纵然灭色,然而敌人想毁灭它的野心,已为玛德里人的自信心和勇气战胜了。
咖啡馆
在旅馆里休息一会,除正之外,我们四个人由勃劳导充向导,到街上看一看晚间的玛德里。
玛德里的店通常是在晚间七时上门,到了八时,街灯就一齐熄火,仅有几盏黯蓝色的灯光照着。一敲过八点半钟或九点钟,街上便没有人了。我们出来的时候,约在七时左右,百叶窗虽渐渐关上,但店门开着的还狠多,街头屋角仍余有相当的热闹,特别是咖啡馆里。
固然,许多穿制服的兵士和穿黑衣服的妇女,使马德里的晚间更加严肃了,可是咖啡馆里的人却依旧喝着,谈笑着,就是饭店里也充满了嘈杂的人声。
勃劳导请我们在一个咖啡馆里谈天。那咖啡馆同别的咖啡馆一样,生意狠好,我们费了些工夫才占得一席地。座旁惹人注意的,也是穿多样制服的人;女子的制服仍以穿黑色的为最多。但是微笑总浮在他们的脸上。勃劳导看见一个卖报的小孩子,就谈到西班牙的报纸和纸张,因为纸张的缺乏,现在玛德里的报纸每次只能出两页甚至一页。他又从纸张谈到咖啡和香烟的缺乏,谈到糖、肉、鸡蛋、牛乳、牛油的缺乏。「不过,尽管这样,玛德里实在没有一个挨饿的人,」最后这个青年军官肯定的说。
「米雅亚将军真有一个大将的丰度。」
回到了旅馆,勃劳导又和正之、小石去访米雅亚(Miaja)将军,他是马德里政府军防线的总指挥,这次同去的还有巴累。
米雅亚将军住的是一个地下室,当他们到那里的时候,他正同几个人开谈。
「在军事倥偬的时期而能镇静如恒,谈笑自若,米雅亚将军真有一个大将军的风度,」正之回来狠愉快的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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