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库恩·贝拉 -> 文集《匈牙利社会主义革命》
共产党人和民族问题
第一封信
亲爱的同志,你来信中说,你是“巴尔什州的一个农民”。现在我们可以告诉你,你的来信已经收到了。
你听到过的匈牙利话可能大部分都是骂人的话,例如什么“稀粥不是饭,斯洛伐克人是坏蛋”等等。你来信中指责我们对匈牙利境内讲斯洛伐克语、罗马尼亚语、德语或者其它语言的无产者的事情考虑得不够。现在我们就来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我们请你不要称我们是老爷。你在信中用斯洛伐克文写的那部分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不要把我们同匈牙利的老爷们混为一谈。尽管他们同我们讲一样的语言,但是我们同他们的关系远不如我们同你这个讲斯洛伐克语的人的关系深。我们同匈牙利境内的罗马尼亚、克罗地亚、斯洛伐克、德意志、乌克兰族的无产者一样,与匈牙利老爷们、有产阶级中讲匈牙利语的成员没有什么关系。同你们一样,我们也仇恨压迫者和剥削者,我们对他们也怀着无情的、不可调和的阶级仇恨。
尽管我们报纸的篇幅有限,但我们还是对匈牙利压迫者和各民族被压迫的情况不止一次地发表过意见。
在1918年6月5日第17期的《社会革命》中,我们那篇题为《危险的毒物》的文章,就从民族角度谈到了被压迫的无产者问题:
“他们在国家当局面前不能讲自己的语言。他们不仅由于国家的一切机构都为雇主利益服务而处于被动地位,而且因为他们不能用自己的语言表达意见,听不懂别入给他们下的命令而吃亏。因为压迫组织和国家的语言是外族的语言。
他们受到的是双重压迫:经济压迫和民族压迫。对他们来说,国家这个压迫机构显得加倍地陌生,一方面因为这个国家是资产阶级的国家,另一方面因为是一个外族的资产阶级和有产阶级在首先支配着他们。”
我们在这篇文章中还写道, “谁说没有民族压迫,谁就是在骗人」谁保护这种压迫,谁就是卑鄙的民族主义者。”
是的,确实存在着民族压迫,匈牙利的有产阶级确实在压迫讲斯洛伐克、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和德语的人。正是我们这些讲匈牙利语的共产党人和国际主义者第一个认识到,为消灭这种压迫进行斗争是我们的头等义务。我们不是在口头上,而是在行动上为消灭压迫奋斗。
我们宣扬各国无产者的伟大导师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讲的话:“人对人的剥削一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剥削就会随之而消灭”。[1]
这才是,也只有这才是共产党人立场的基础,不管他们讲的是哪种语言。共产党人主张国际革命,并且为国际革命而斗争、奋斗,也只有共产党人才真正反对一切压迫,其中包括民族压迫。
让我们仔细看一看,共产党人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是什么?匈牙利各族无产者的任务是什么?
我们再强调一下,国际社会革命是我们在所有问题上的出发点。我们的纲领不是解放讲某一种语言的无产者的纲领,甚至也不是解放某一个国家的无产者的纲领。我们的纲领是国际革命的纲领。
匈牙利的无产者讲七种不同的语言。他们是讲匈牙利语、德语、塞尔维亚语、克罗地亚语、斯洛伐克语、罗马尼亚语和乌克兰语的被剥削者。统治阶级是匈牙利的资产阶级。这并不是说德族、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族、斯洛伐克族、罗马尼亚族和乌克兰族没有资产阶级。这也不是说这一部分有产阶级不剥削本族的无产者。所谓匈牙利资产阶级是统治阶级,意思就是说他们手中掌握着最主要的压迫手段——国家政权。他们的语言是国家当局的唯一官方语言,是学校中的教学语言。其结果是不讲匈牙利语的无产者还得受另一种压迫,即民族压迫。讲匈牙利语的无产者在匈牙利统治阶级的这种压迫政策中既没有得到好处,也没有参与。
他们没有参与,因为他们同斯洛伐克、罗马尼亚以及其它民族一样,没有参加压迫者的国家政权;他们没有得到好处,因为任何压迫形式对他们都不利。
匈牙利工人阶级不仅不能从压迫其它民族中得到好处,而是相反,任何民族压迫都会妨碍和影响它自身的解放。因为被压迫民族的无产者对所有讲压迫者国家政权语言的人都是不信任的。不觉悟的工人把一切压迫都看作是外族压迫而不是资本主义压迫。外族压迫在这些工人当中所引起的民族感情,使斯洛伐克族、罗马尼亚族、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族的工人觉得,自己的兄弟是与他们讲同一种语言的资产阶级,而不是讲压迫者国家政权语言的、但同他们利益完全一致的匈牙利工人。
这对国际革命是严重而巨大的威胁。匈牙利进行社会革命不可缺少的条件是:全体无产者,不管他们的民族差别如何,都相互信任,共同努力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压迫桎梏;同时还必须使工人阶级内部没有任何一部分把资产阶级的任何阶层看成是与自己有共同利益的人。
匈牙利工人可以毫无疑问地确认这一点。他们看到,匈牙利的老爷们尽管也是匈牙利人,但是在压迫他们,使他们处于无权的地位。他们还看到,匈牙利的老爷们剥夺了劳动阶级掌握匈牙利语言的权利,现行的学校制度使得劳动者所掌握的词汇不能超过一千至一千五百字。关于这一点,我们写过多次,也讲过多次。
因此,匈牙利工人为了自身和国际革命的利益,必须指出,匈牙利人和匈牙利人并不都一样。不能把讲匈牙利语的地主、工厂主、银行家、村长或者警察局长与匈牙利工人、农民等量齐观。匈牙利工人和农民的利益与斯洛伐克、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农民和工人的利益是完全相同的。
共产党人一贯认为,只有通过国际社会革命的道路才能消灭一切压迫。为了准备这场革命,共产党人早就想恢复讲各种不同语言的无产者、农民之间的相互信任,以保证他们在革命中采取统一的行动,去反对讲任何语言的资产阶级。
因此,共产党人的口号不是民族自决权,这一方面是因为民族自决权是空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即使有民族自决权,那也只有资产阶级才能得到民族自决权。在民族问题上,共产党人认为必须给各族的劳动人民以自决的权利,以至完全分立的权利。分实权也包括在自决权之内。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将在下一封信中答复“巴尔什州的斯洛伐克农民”兄弟。
第二封信
工人运动反对压迫弱小民族的帝国主义战争的口号是:“没有割地赔款的和平,保证各民族的自决权。”
“民族自决权”是社会民主党在民族问题上的老立场。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这个要求是无法实现的。只要存在着资本,它为了增加资本输出的可能性,必然婆征服一些外国领土和人民,并且加以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民族自决权的口号是不现实的。
但是,俄国革命为民族自决权问题提供了新的经验。十月无产阶级革命非常清楚地表明,不管是压迫民族的无产者还是被压迫民族的无产者,与讲同一种语言的资产阶级都没有共同的“民族利益”。
对无产阶级来说,“民族自决权”的内容只是……[2]消灭对资产阶级的压迫。消灭了外族压迫,结果让资产阶级把涂上民族色彩的桎梏套在无产阶级的脖子上。
乌克兰、芬兰的例子提供了最好的证明。无产阶级把这些国家从大俄罗斯的桎梏下解放出来。而当乌克兰、芬兰的无产阶级也想实行大俄罗斯兄弟的制度——工农苏维埃政权时,这两个国家的民族资产阶级鉴于自己没有力量镇压芬兰和乌克兰的工人和农民,干脆就把刚从另一个外族压迫下解放出来的国家奉送给德国征服者。
民族包括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当资产阶级掌握权力和政权的时候,工人阶级总是受压迫的,它的意志不能得到体现。“民族自决权”只是资产阶级的自决权。正因如此,所以共产党人认为,只有在工人阶级和无地的农村贫民掌握了自决权之后,民族问题才能得到解决。
这就是说:当社会革命在匈牙利取得胜利,工人阶级掌握国家政权,消灭了资产阶级的一切压迫并建立起无产阶级专政的时候,讲匈牙利语的无产阶级将会告诉你们,“巴尔什州的斯洛伐克农民“兄弟们,斯洛伐克的工人和农民们,罗马尼亚、塞尔维亚、乌克兰、德意志以及讲任何语言的城乡劳动者们:
“你们看,兄弟们,我们共同打败了压迫我们的资产阶级。我们消灭了一切压迫,当然也包括民族压迫。不管资产阶级讲的是什么语言,我们必须剥夺他们的土地、工厂和一切叫做资本的东西。我们要建立苏维埃共和国。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就一起组织苏维埃共和国联盟,如果你们不愿意,可以离开我们。我们提请你们注意,我们反对反革命的利益是共同的。来吧,让我们共同努力争取最终打败资产阶级吧!如果你们同我们一起参加苏维埃共和国联盟,我们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将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理自己的语言问题。我们不知道也不想要除了压迫资产阶级之外的任何其它压迫。我们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消灭阶级差别。随着社会主义的建立,我们将消灭一切压迫的可能性。不言而喻,如果你们想离开我们,我们决不会勉强你们留下,因为我们连听都不愿意听到民族压迫。不管我们继续在一起还是分开,只要你们也要求解放无产者,推翻资产阶级统治,我们就仍然是兄弟。”
承认工人阶级的直至完全分立的自决权,就是这个意思。
无产者必须懂得,只要资产阶级还掌权,工人阶级和无地的农村贫民即使有点权利,也绝对不可能参与掌权。任何一个要求摆脱压迫或者已经摆脱了压迫的民族,不管它在什么样的立宪议会上决定参加哪一国或者哪一国也不参加,有一点是可以绝对肯定的,这就是只有资产阶级才有决定的自由。这只能是有产阶级的自由。
只有当工人阶级掌握了现在在压迫它的政权之后,工人阶级才会有自由。
因此,只要有产阶级还掌权,民族即使包括有产阶级和没有财产的阶级,它也只能体现有产阶级的意志。
因此,共产党人——特别是从乌克兰和芬兰的经验来看——再也不要求民族自决权。这看来同共产党人要求实现工人阶级的绝对统治,从而消灭阶级差别是有矛盾的。共产党人要求的不是民族自决权(实际上是资产阶级自决权),而是应该取得政权,取得消灭一切压迫、包括民族压迫的劳动者自决权。
要由劳动者,由城乡工人代表组成的苏维埃来决定问题。如果是由资产阶级来作决定的话,那么不管工人阶级想要什么,只要资产阶级不高兴,它就会用权力来压制工人阶级还未表达出来的愿望。
兄弟,我们认为,这样就在各个方面都回答了你在信中提出的问题。我们只想再补充一句:
共产党想在全世界消灭资产阶级的统治,建立无产阶级的国际专政,为创建社会主义作准备。因此,共产党人的目的不是分」开无产者,而是联合无产者。我们不是想建立独立的匈牙利,而是想使匈牙利参加苏维埃共和国的国际联盟。当社会革命在胜利而艰难的道路上前进的时候,各国人民都将陆续参加这个联盟。
总之,我们的立场是:通过社会革命的道路清除一切压迫,其中也包括清除民族压迫;保证所有参加无产阶级无限统治和专政的人都有自决权,有脱离讲其他语言的民族的自决权;但是我们的目标不是分开而是联合,是实现全世界无产者的联盟。
库恩·贝拉
《社会革命》,1918年6月29日,7月3日。
[1] 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4卷,第488页。
[2] 原文不清。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