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贝尔·胡克斯 -> 激情的政治:人人都能读懂的女权主义(2000)

13.女权主义为人父母的方式



  女权主义对孩童的关注是当代激进女权主义运动的中心成分。通过教育培养不带性别主义的孩童,女性们希望创造一个未来的世界,在这个末来的世界里将不再需要反性别主义的运动。开始的时候,这种对孩童的关注主要强调性别主义的性别角色以及这些角色是怎样从孩子一出生就被灌输给他们的。那时女权主义对孩童的关注几乎都是集中在女孩子身上,批判性别主义的偏见,提倡不同的形象。有的时候,女权主义者也呼吁关注性别主义教育培养男孩子的问题,但是绝大部分都在批判男性父权制,坚持所有的男人,从上到下的根子里,都比女人的日子好过。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有更多的特权和权力。这种对男女关系的设想在女权主义者强调女孩子的问题是首要问题中起很重要的作用。
  当面对家庭内部的性别主义时,女权主义思考者面对的最困难的问题之一是女性的家长常常往往是性别主义思想的转播者。即使是在没有成年男性家长的家庭里,女性也一直在向孩子们灌输性别主义思想。许多人以为女性当户主的家庭自动是母权制的。现实是,在父权制社会甲里,女性做户主的家庭常常对家中男性缺席感到内疚,结果女性户主反而极度敏感地把性别主义价值观灌输给孩子,特别是男孩子。最近主流保守的权威人士喋喋不休地就各个种族和阶层的男性青少年暴力犯罪问题发表谈话,认为单身母亲无法教育培养健康的男孩子。这种论点根本就站不住脚。事实表明我们社会中很多最富有爱心和权力的男人是被母亲单独养育的。必须再次重复的是,那种大多数人认为一个女性自己抚养孩子,特别是儿子,将不能培养孩子成为一个父权制的男性的论点根本就站不住脚。
  在白种至上的资本主义父权制统治的文化里,孩子们没有权力。女权主义运动在历史上第一个指出我们的文化现实是一个不热爱孩子的文化,指出孩子在我们的文化中被看成是父母的财产,父母可以想对孩子做什么就做什么。成人对孩子的暴力在我们这个社会里被看成是正常的。问题是女权主义思考者从来都不愿意提醒人们注意到女性实际上在日常的对孩童的暴力中,常常是主要实施者,因为女性是首要的照顾孩童的家长。女权主义运动提醒人们注意男性在家的统治常常创造了男性对孩童性暴力的场所,在这点上,是至关重要和有革命意义的,但是,事实是,大多数在家里日常地被语言或身体的暴力折磨着,施暴者既有男人,也有女人。母亲的施暴常常使女性从情感上折磨孩子。女权主义理论对女性对孩童的暴力还没有做出女权主义的批评和改变。
  在一个统治与被统治的文化内,孩童没有民事权利,那些有权力的成年男女,就可以自动地管制孩童。医疗事实说明,孩童在这个社会里每天都被折磨着,这种折磨的大部分危急生命,很多孩子死于折磨。如果不是比男性更多的话,女性维系暴力跟男性没什么两样。女权主义思想和实践中的一个严重的缺陷,就是这个运动不愿硬碰硬地面对女性对孩童的暴力。强调男性的统治,对女性以及女权主义思考者来说,既容易得多,也可忽视女性折磨孩童的方式方法,因为我们都是被父权制思想所教养大的,我们接受的统治伦理说,有权有势的人有权力统治没权没势的,可以用各种手段强迫后者服从。在白种至上的资本主义父权制的等级制度里,男性对女性的统治是被宽宥的,成人对孩童的统治亦是如此。没有人真的愿意注意那些折磨孩子的母亲。
  我常常谈起在一个奢华晚宴上发生的故事。在那个晚宴上,一个女性描述她是怎样管教她的年幼的儿子的。她掐他,把他的肉紧紧地箝住,直到他服从为止。晚宴上人人都对她乐意管教孩子表示赞赏。我却意识到她的行为其实是虐待性的,她可能潜意识地在这个男孩子的心里种下了将来长大后虐待女性的种子。我对听众说,重要的是,如果一个男人告诉我们他如何箝住一个女人的肉,使劲地掐她,直到控制了她为止,我们一听就知道这种行为是虐待行为。但是如果一个孩子被这种负面统治的形式所伤害,这种行为往往被宽宥。这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例子。很多更严重的对儿童的暴力每天都在由父母们上演。
  的确,这个国家的孩童面临的危机较之以前的男性统治是每个家庭的标准的时代,父权制思想和女权主义带来的变化使家庭更成为一个交战的场所。女权主义运动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它掀开和揭露了在父权制家庭中已经存在并继续存在的男性对孩童的性虐待的严重程度。这个过程始于一些成年女性在女权主义运动中接受心理治疗时承认她们是虐待的幸存者,并把这个问题从心理治疗的私人领域带到公共话语之中。这种公共讨论为正视正在发生的虐待孩童的问题创造了积极的伦理和道德语境。但是,仅仅呼吁关注男性对儿童的性虐待的问题,还不能营造一个气氛,使大多数人理解这种虐待与男性统治连在一起,使大多数人意识到只有结束父权制这种虐待才有可能结束。男性对孩童的性虐待发生得比女性对孩童的性虐待要多得多,也报道得多得多,但是,女性对孩童的性虐待应该被看作与男性的一样让人恐怖。女权主义运动必须像批判男性一样严历地批判那些实施虐行的女性。除了性虐待领域,对孩童的暴力有多种形式,最通常的形式是对孩童的语言和心理虐待。
  虐待性的羞辱是其他形式虐待的基础。当他们的行为与性别主义定义的男性气质不符时,男孩子们常常遭到虐待。男孩子们常常被有性别主义思想的成年人(特别是母亲们)羞辱。当男性家长代表反对性别主义思想和行为时,男孩和女孩就会看到行动中的女权主义了。当女权主义思考者和活动者给孩子们提供教育的场所——在这种场所里,性别主义的偏见不再是判断行为的标准,男孩和女孩就能够培养发展健康的自我意识。
  女权主义运动站在孩童的立场最为积极的改变之一就是创造了一个更强的文化意识,意识到需要男性同等参与教育孩子,这不仅会创造性别平等,而且会与孩子建立更好的关系。未来的女权主义研究会记录下所有的反对性别主义的男性们是怎样作为家长教育孩子的,怎样强化孩子的生活的。当前,我们需要在一般意义上更多地懂得女权主义的为人父母的方式,在反对性别主义的环境中,一个人怎样能教育孩子的具体实践方式,更重要的,我们需要知道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具有远见的女权主义活动家们从来没有否认男性家长的重要性和价值,虽然我们仍要不停地努力创造一个对母亲的作用更为感激的文化,对那些由女性、也就是母亲所做的工作更为感激的文化。赞美男性在教育孩子中的作用往往会导致对女性工作的忽视,贬低那些由母亲所做的积极的工作的意义。在女权主义运动起始阶段,很多女权主义者很严厉地批判做母亲,认为选择做母亲而不选择工作的女性需要被解放,需要更多的自我肯定。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些女权主义思考者向女权主义贬低做母亲、过高估计家庭之外的工作进行挑战。在《女权主义理论:从边缘到中心》里我就这个题目这样写道:

  在一个性别主义仍然是标准的社会环境里,提倡个人之间的妒忌,不信任,相互敌对和恶意的不必要的竞争,使工作环境极为精神紧张,受挫折,常常完全令人不满足……许多女性喜欢并享受挣钱的工作,但是觉得工作占据了太多的时间,没有时间做其他让人满足的事情。虽然工作可以帮助女性获得一定程度的经济独立,或者经济自足,但对大多数女性来说,工作并不能满足所有的人性需要,女性寻找在一个关爱的环境中工作的结果,是重新强调家庭工作的价值和做母亲的积极性。

  具有反讽意味的是,就在女权主义思考者创造一个更为平衡的对做母亲的描绘的时刻,父权制的主流文化发动了一场恶意的对单亲家庭、女性为户主的攻击。这种攻击在福利制度的议题上体现得最为强烈。尽管资料显示收入甚微的单身母亲,不管有没有国家的帮助或者是挣工资,是何等能干和热爱孩子,父权制批评强调女性单亲家庭的非正常性,好像这样的家庭是单亲家庭的主休,认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男人们要在家庭中担当父系的供给者,担当家庭的户主。
  没有比反女权主义的回潮中社会对单身母亲的攻击更为对孩童的利益有害的了。在一个把双亲父权制家庭看作高于其他形式的家庭的文化里,所有的孩子都会因为他们的家庭不符合这种标准而感到慌乱不安。尽管资料表明男性为户主的有缺陷的家庭的孩子的利益并不比女性为户主的有缺陷的家庭的孩子更为有保障,一种乌托邦式的父权家庭形象依然挺立。孩童需要在爱的环境中养育。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统治和被统治,爱就不够。有爱心的父母,不管是单亲的还是双亲的,不管是同性恋的或双性恋的;不管家庭的户主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有可能养育健康的、幸福的、有自我肯定价值的孩子。在将来的女权主义运动中,我们需要更努力地向父母们显示结束性别主义的、积极地改变家庭生活的方式方法。女权主义运动是支持家庭的。结束性别主义对孩童的统治,无论是男性或女性实施的,是使家庭成为孩了们感到安全、自由和懂得爱的场所的唯一方式。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