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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无产阶级革命——巴黎公盟
郑超麟
（1927年3月18日）
〔来源〕刊载于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周报，1927年3月18日第192期，第2079-2082页，署名：超麟。
（一）
今年三月十八日是距今五十六年前巴黎无产阶级伟大的革命纪念日。这一次革命——巴黎公盟——虽然悲壮的失败了，但它给了世界无产阶级以很有价值的教训，俄国无产阶级首先利用这些教训成功了十月革命并建设新的国家形式——苏维埃政权。我们每个无产者，每个革命党人，到了三月十八日，都应该深切纪念这一悲壮失败的革命，记取它的教训并继续它的事业。尤其今年在中国纪念巴黎公盟更加一层的意义。
一八七一年的巴黎公盟（旧译巴黎公社），其起因，从远处说，是法国及全欧洲资本主义发展已经使无产阶级进步到了能够独立做政治斗争，寻到了自己解放自己的道路，并乘机开始夺取政权；从近处说，是普法战争引起法国全国恐慌。
法国资本主义发展虽稍后于英国，但法国无产阶级的革命性则高于英国多倍。法国经过了法兰西大革命以后，法无产阶级比任何国家的无产阶级都先懂得政治斗争在总的阶级斗争中之意义，所以自从大革命以后一直到巴黎公盟，法国每次革命运动中，无产阶级都积极的参加政权的运动。这屡次政治斗争的经验积累下来，又加以那时资本主义的矛盾点明显表露出来，无产阶级数量上及质量上都比前进步了，所以到了普法战争第三帝国一垮台，无产阶级即老实不客气地推翻资产阶级的政府而自己夺取政权，建立无产阶级国家的模型——巴黎公盟。
当时法国资产阶级怎样呢？普法战争法国失败拿破仑第三被擒的消息（一八七〇年九月二日）传到巴黎后，左派资产阶级即起而代替拿破仑第三掌握政权，无产阶级亦起来迫逼他们宣布共和国并组织国防政府（九月四日）。但这政府是在资产阶级手里的，其所设施不但不能满足无产阶级及其他被压迫民众的要求，而且压迫民众，宁愿乞和于普鲁士。民众亦明显看出资产阶级的背叛倾向，不久亦即由各区工人、手工业者、小资产阶级自动起来依普选原则选出代表组织“监察委员会”。这一无产阶级及其他被压迫民众的团体，名义上是要“监察”政府人员、各区市长及官吏之行动，而实则成一新的民众的政权与资产阶级的国防政府相对抗。自从“监察委员会”成立以后，即与国防政府不断地冲突，因此国防政府反以为巴黎民众较敌国普鲁士为可怕，不惜向普鲁士乞和以便压迫民众。当时除政府军队之外，巴黎还有国防军，是由民众组织成的。失业者愈多，投入国防军的工人、手工业者亦愈众，国防军亦愈趋向于革命，站在民众一边而反对国防政府。于是，国防政府便千方百计想解决国防军，根本镇压民众的暴动一。三月十七日，国防政府首脑底叶尔调集军队准备解除国防军的武装，国防军出而抵抗，巴黎遂暴动。
（二）从三月十八日到五月二十八日
三月十八日早晨全巴黎暴动起来，在“巴黎公盟万岁”的呼声之下，全体民众无分男女老少都协同国防军驱逐国防政府出巴黎城外，底叶尔等迫得逃亡非尔赛，巴黎顿成无政府状态，不久之前组织的“国防军中央执行委员会”遂出而掌握政权。这些委员是工人、雇员、小官吏、小商人等，但没有一个统治阶级分子，他们本是无名小卒，至是遂掌握国家大权，这是自有历史以来第一次。国防军中央执行委员会执政之后，即刻宣布选举正式“公盟”委员。三月二十八日，“公盟”正式选出，多数是无产阶级，其中有一部分是小资产阶级和手工业者。“公盟”中包含各派革命的社会主义者，从耶各宾派、白朗起派直至国际派、蒲鲁东派，其中耶各宾派和白朗起派占多数，国际派则占少数。这二派对于“公盟”的认识各不相同，耶各宾派因法兰西大革命之成见要把“公盟”做成纯粹是政治的，而国际派则进一步提出社会的要求。
巴黎公盟的委员虽然没有政权上的经验，他们中间虽然不能完全一致，但在其短期的统治中却做出几件有重大意义的事实：
第一，巴黎公盟创立了新的国家模型。自底叶尔派出走后，一方面整个旧国家机关都已破坏，高等官吏多逃出巴黎，下层官吏又多数怠工；同方面无产阶级既然执政，即许旧国家机关完全无缺，也是不能适用的。所以必须重新建设国家机关，必须创立合于无产阶级的政权的新的国家模型。巴黎公盟的确创立了这种新国家了。这一新国家不是资产阶级德谟克拉西的形式，而是世界无产阶级专政性质；不是立法权与行政权分立的，而是立法行政二权合并在一起。
第二，巴黎公盟废除常备军制度，民众全体武装起来，同时又规定政府官吏薪水须与普通工人工资相等：这样，政府减少了最大的二方面的开销（军费和政费），人民财政的负担就减轻了许多。
第三，巴黎公盟明令政教分离，没收教堂的财产为国家所有，使宗教不再为压迫者阶级所利用去欺骗民众。
第四，巴黎公盟颁布种种保护工人的条例，如禁止夜工条例、住宅条例、赡养战士家属及伤兵条例等。这些都是其他政府所不能做到的。
第五，巴黎公盟承认外国人在法国的一样有参加政权的权利。
但巴黎公盟也犯了许多的错误，其最大的错误约可举底下几点来说：（一）国防军中央执行委员会放任反革命的国防政府人员保存实力逃出巴黎并不加以攻击，又未曾急速进攻反革命大本营之凡尔赛击破反革命的武力，只想赶速选出正式公盟以便自己卸除关系；（二）公盟成立后也未曾准备防御反革命进攻的工作，甚至容留反革命安然住在巴黎城内公开的勾结凡尔赛以破坏革命；（三）当时法兰西银行有现款三十万万佛郎落在巴黎城内，公盟不敢没收归政府使用，反兼顾财政的困难，不肯侵犯了银行的“私产”……。其他还有许多错误也是巴黎公盟的致命伤。这些错误在客观上是可以解释的；因为这是无产阶级第一次自己拿取政权！无产阶级既然从前没有政权上的经验，又加以时间十分短促，其发生这些错误是难免的，何况当时资本主义尚未充分发达，无产阶级在数量上和质量上都很幼稚呢！所以法国资产阶级联络普鲁士军队共同向公盟进攻，结果，至五月二十八日，公盟遂不支而失败了。在这热烈的革命战争中，以一城的人民抵抗二国武装军队之严重打击，竟然支持至八日之久，于此又可佩服无产阶级的英勇！计这一次血战中巴黎人民死者将近十万人，伤者不可胜数，被捕囚禁或放逐者尤其算不清了。
（三）巴黎公盟之意义
巴黎公盟有其优点与缺点既如上述，但总括起来看，实在在历史上做了一件很大的工作。巴黎公盟是第一次无产阶级革命，是第一个无产阶级国家之模型。无产阶级第一次从事实上表现出来，他是能够独立做政治斗争，能够领导其他民众进行革命，能够夺取政权并能够建设新的国家。他方面又证明出，只有无产阶级真能保护祖国，真能抵抗外国压迫者阶级之进攻及侵略，而资产阶级则始而以“保护祖国”口号欺骗民众，继而简直公开的勾引敌国压迫本国的民众革命运动。
巴黎公盟悲壮地失败了！但巴黎无产阶级这次的奋斗及牺牲并不是徒然的。从那时以后，全世界无产阶级更确定了解无产阶级的斗争必须暴动必须夺取政权之观念原因之普遍而深入。俄国十月革命就因为利用巴黎公盟的教训而成功了。列宁屡次说：若没有巴黎公盟的教训，则十月革命成功将不能如此之快，苏维埃政府之建设将不能如此之完善。以后，巴黎公盟的教训将更多为各国无产阶级利用去进行革命的工作。
上海无产阶级是中国最有力的无产阶级。现在在纪念巴黎公盟五十六周年之时，上海无产阶级所处地位有几点与当时巴黎无产阶级所处地位正相仿佛。外兵占驻上海正如普鲁士围攻巴黎，而军阀武力亦不让法国资产阶级的军队，尤其上海无产阶级在人数方面在政治觉悟方面并不远逊于当时巴黎无产阶级。这几日上海无产阶级已准备好武装暴动参加政权斗争了，此时巴黎公盟的教训自然对于上海无产阶级有现实的意义。我们切不可轻轻纪念巴黎公盟像往年像别处那样纪念，我们更应该利用巴黎公盟的教训，以为我们目前行动的殷鉴。
一九二七年三月十八日于上海
感谢 先知在1917 整理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