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郑超麟
列宁与职工运动
郑超麟
（1924-25年）
刊载于中共中央机关刊物《新青年》季刊，1925年4月22日第1号“列宁号”，第96∽109页，署名：超麟。
职工运动的历史同无产阶级存在的历史比较起来，是很短的。十八世纪之末，十九世纪之初，欧洲才有雏形的工人职业组织，如互助会这一类团体出现。一直到今日，为时还不到一个半世纪。无产阶级职工运动已经由互助会性质的原始状态逐渐发展；从那在资本主义制度底下做减工时、加工资的改良主义运动的工具变成了含有几百万会员的团体，为无产阶级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利器了。这种进化的过程可算是异常迅速的。职工运动在无产阶级革命中的重要已人尽皆知。职工运动理论在列宁主义中占重要部分。列宁论职工会作用和使命的学说，现在已成了俄国职工运动理论和政策的基础，同时又是国际革命派职工运动理论和政策的基础。忽略了职工运动将是我们的错误，不知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理论尤其将引导我们错走歧路。
了解列宁论职工会在阶级斗争中的作用和使命，这就等于对革命基本理论和基本政策有了把握。
马克思主义者所区别于浪漫派革命者之一要点，在乎马克思主义者知道研究革命的阶级怎样由“在自己”的状态长成至“为自己”的状态，怎样认识得自己的历史使命。工人阶级绝不是一开始每个人都认识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设社会主义社会是本阶级伟大的历史使命。工人阶级与其余一切阶级一样，阶级觉悟程度并非一致，内部有一部分是先进分子，代表本阶级，领导其余落后群众为阶级利益而奋斗。认识工人的阶级斗争发展途径，根据这个认识来指导这个斗争，这就是列宁所看出的工人阶级先进分子之使命。这个使命是很重大的。工人的阶级觉悟程度不一致之来源，首先在乎工人出身不同，旧式生活之影响既未能同时抛弃，在资本家剥削底下又因职业分工关系不能同时明白自己的使命。在这样的条件之下，整个工人阶级组织起来与资产阶级对抗是很难能的。
落后的工人群众，只有眼前的经济利益，只有改善生活条件、增加工资、缩短工时等经济要求，才能使之逐渐感觉工人与资本家是立在利益相反的地位，在改善工作条件的斗争里，认识了自己和做工的同伴有共同的利害关系：这就是阶级觉悟发展进程之第一步。列宁提醒工人阶级先进分子，教训他们不应该忽略了这一点。在其所著1902年出版的《怎样办》一书中，列宁就教训俄国社会民主党人说：
“经济斗争，是工人改善劳力售卖条件、改善工作生活条件之集体的奋斗。这个奋斗必然是职业的奋斗，因为劳动条件是随职业不同而生差异的，故此为改善这些条件的奋斗，不得不按照职业差别而进行。”
十八年之后，到1920年列宁又在俄国职工会第三次大会上重申这个教训，他说：
“在资本主义制度底下，无产者只能按行会和职业组织起来。这是进步的现象，不然，无产阶级无从组织。以为无产阶级一下可以整个阶级组织起来，这是不通的话。”
由这个教训，我们可以看出列宁怎样了解工人的职工会斗争之必要。
工人阶级的先进革命分子应该承认这个必要，承认只有用职业组合的方式才能组织广大的工人群众。这个必要必须到共产主义社会才能消灭，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资本主义制度遗留的渣滓未净尽以前，职工会的组织还有重要的意义。马克思主义者切勿忘记阶级觉悟是从阶级斗争中逐渐得来的。改善工作条件的奋斗是工人的阶级觉悟之第一步，由这个奋斗，工人逐渐认识资本家是自己的敌人，逐渐发生联合做工同伴共同行动反对资本之要求，以至于结果取得政权。
这种过程在俄国工人运动史上是很明显的，列宁1920年在全俄纺织工人大会上的演说，曾经有一段说到俄国工人阶级觉悟之过程：
“我们都还记得或听见我们的父亲说过，几十年前工人初进工厂做工时候，总以为工厂养活工人，厂主是工人的恩人。那时工人不明白资本家剥削他们。所有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初时都是这样想。从原始无知的、不觉悟的状态过渡到认识自己地位的状态。此时罢工就开始了。工人开始感觉自己有力量。职工运动跟着罢工的增多而起来。晓得抵抗敌人已经是向前的大进步。职工运动初期，工人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缩短工时、增加工资……上头。工人再不超过这种倾向的观念了。可是又到了一个时候，工人这个第二期的阶级觉悟已不够用。大工厂主，因自己的帝国主义倾向和银行家联合起来，并以瓜分地球为目的而开始战争。这个战争杀死了一千万人，残废了三千万人，结果缔结了《布列斯特和约》和《凡尔塞和约》，然后工人更进一层觉悟，明白工人受欺骗了，战争是资本家为自己利益才鼓动出来的。这一层道理，工人明白了，于是乎发生工人革命，完成十月暴动。”
从列宁这一段演说，我们可以知道职工运动在无产阶级革命中有何种意义。
职工运动在无产阶级革命中的作用既如此之重要，工人阶级先进分子自然应该认识这个作用，指导这个运动，使之成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利器，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怎样指导这个运动呢？工人阶级先进革命分子组成革命的政党——共产党。职工运动与无产阶级一般的政治斗争有何种关系？什么是无产阶级政党及其与职工会的关系如何？正确回复这些问题，对于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理论，便思过半矣。
什么是无产阶级之革命的政党？列宁以为无产阶级之革命的政党，只是无产阶级的一部分。在资本主义制度底下，大多数工人组成的革命政党是无存在之可能的。只有最活动的、最觉悟的、最勇敢的工人才加入革命政党。革命政党虽然只是工人阶级一部分，却代表整个工人阶级，革命政党的利益和工人阶级的利益初无二致。革命政党不放弃职工会的斗争，不过把这种斗争看成是为整个工人阶级的利益。革命政党所区别于其余工人群众的，在乎“革命政党着眼整个工人阶级的整个历史进程，在这个进程的每个转弯点，努力拥护工人的利益，这种利益不是某部分的，不是某职业的，而是全阶级的。”总而言之，革命政党是工人阶级的头脑、前锋、总司令部。只有这个总司令部成立，才能保证无产阶级在阶级斗争中取得胜利。
譬如军队的组织：总司令部与各兵士有很密切的、良好的联络，这一军队才能获胜；所以在阶级斗争中，广大的工人群众与其革命政党的关系、职工会与革命政党的关系，是异常重要的问题。前面已说过，革命政党不仅指导工人的政治斗争，兼要指导工人的经济斗争。这样，根本上才能保证职工会政策不至于违背工人阶级的共同利益。但革命政党如何指导工人的经济斗争呢？这必须经过职工会。故列宁以为革命政党和职工会中的密切关系有很重大的意义。
关于革命政党与职工会的关系，关于职工会应该受革命政党指导的理由，列宁替1921年俄国共产党第十次大会起草的议决案中，说得极为透彻：
“马克思主义的教训——这个教训不仅形式上被共产国际第二次大会（1920年）对于无产阶级革命政党作用之议决案所接受了，而且实际上也被我们的革命的一切经验所证实——告诉我们说，只有工人阶级政党即共产党，是能够团结、教育、组织无产阶级的和劳动群众的前锋，使群众能避免那些小资产阶级性的流毒，以及各种职业的偏狭的成见，而综合无产阶级各方面的运动，换言之，即指导一切劳动群众。”
革命政党指导职工会的这种主张，在苏维埃共和国现在每个做职工运动的人都承认了。但十月革命以前只有布尔什维克党人这样主张，而持论非难这种主张的人，却时时刻刻都有。现在列宁的主张贯彻了，但其历来与各方面攻击论调奋斗之经过也值得我们研究。
只要研究列宁主义形成和发展的过程，我们就明显地发现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理论历来与其他错误的和危险的观点经过了好几场的恶斗。这种斗争一部分是关于俄国的运动，一部分则扩大到国际的范围；一部分是已告终结的，一部分则还是目前争论的焦点。
最初，是反对经济派的斗争。列宁初期的名著《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责任》（1897年）一本小册子及《怎么办》（1902年）一书的第三篇《工联主义的政策和社会民主党的政策》，就是为攻击经济派而做的。俄国工人运动发展到那时（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已成社会上一大势力：职工会先后组织起来，而且有工人政党“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出现。蓬蓬勃勃的工人运动遂引起了一部分小资产阶级分子的参加，这班人于“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成立之时，在党中代表一派倾向，即所谓经济主义的倾向，是后来孟什维主义的祖宗，经济派当时的主要人物是现在的白党，侨居国外不能回俄的普罗柯波维奇（Prokopovitch）和库斯科娃（Kouskova）。他们当时都是社会民主工党党员哩！这一派以为工人除了狭义的经济问题之外，不应该多管其余的问题。其余的问题与工人了无相干，即告诉工人，工人也不懂得。我们只能够对他们谈说那些关于工人切身利害的问题，换言之，即只谈得上工人的经济要求。这种倾向甚至于否认打倒俄皇专制之必要：他们以为这个，是工人不能懂得的，根据这种观念，于是他们成立一种“为五个戈比斗争”的反政治理论，禁止工人做政治运动，否认有组织独立的工人政党之必要。普罗柯波维奇和库斯科娃二人告诉列宁和普列汉诺夫说：“我们才真正是工人的良友。你们主张打倒沙皇专制，做革命的政治斗争，可是这并不是工人的事。你们的行为是自由派资产阶级的行为。我们才是工人的真正良友，我们告诉工人说：俄皇专制与工人绝不相干，工人分内的事只是如何增加工资、如何缩短工时等等问题。”
这个倾向表示什么？这个倾向乃表示做工人运动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完全不明白工人阶级的作用，但在这初兴的俄国工人运动里，这种说话投合工人原始的心理，工人很容易动听。有一些工人团体拥护普罗柯波维奇和库斯科娃的主张，彼得堡有势力的秘密报《工人思想》，亦是拥护者之一，因此经济主义在俄国90年代下半期，特别是自1898年到1901年，于工人运动中引起巨大的危机。那时如果列宁和普列汉诺夫不起来攻击这一种倾向，谁又知道俄国工人运动牵引进了经济主义的道路——机会主义的道路，要若干年后才得翻身呢？
普列汉诺夫和列宁先后攻击经济主义，但列宁的攻击比较普列汉诺夫的，尤为中肯、尤有系统。普列汉诺夫只限于说：谁只指导工人做一点一滴的经济要求，谁禁止工人做政治运动，谁就不是工人的首领。列宁却不限于这样的攻击，他当时在流放中著成一本有名的小册子《俄国社会民主党人的责任》，十分具体地提出无产阶级霸权问题，从各方面向经济派作战。列宁以为马克思主义者绝不主张忽略工人的工资和工时，我们自然要增高工人工资、缩短工人工时、改善工人生活条件，但我们所要的决不是如斯而已。我们要工人来管理国家，变成国家的主人翁和指导者。因此绝没有一个问题和工人了无相干。特别是推翻俄皇制度这一个问题，尤与工人有切身利害关系。我们主张无产阶级霸权而反对陷工人囿于琐碎的经济要求。列宁随后又著成《怎么办》一书，给经济主义以致命的打击，列宁认定纯粹的经济斗争是工人运动还未到觉悟状态的思潮，他在这本书中说：
“原始状态的工人运动就是工联主义（Trade unionisme），工联主义正是资产阶级束缚工人思想之表现，所以我们的责任、社会民主党人的责任，乃在反对这个原始状态，乃在领导工人运动，使之脱离这个工联主义的原始倾向，而就社会民主党的规范。”
“西欧资产阶级仇视社会主义因而利用工联主义，告诉工人说：只有经济的斗争才是为自己、为子孙的斗争，而不是靠什么社会主义，替未来人类争幸福。”
因此我们知道：如果经济的斗争不与无产阶级的政治斗争联络起来，职工会必将受资产阶级政策所支配。其实工人的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是分不开的。资产阶级从来未曾把经济从政治分离出来。资产阶级只知道有了资本主义国家便可满足自己的经济需要。列宁说：
“最实际的、最‘决死’的阶级利益，只有根本的政治改革才能满足，这是指一般而言；特别地说，无产阶级的经济利益必须用政治革命手段，必须无产阶级专政代替了资产阶级专政，然后才能满足。”
“普罗柯波维奇……领导工人运动走上资产阶级工联主义的道路。”
“社会主义运动更幼稚的国家，更应该有力地攻击这些违反社会主义的思想，更应该坚决地领导工人使之离开这班反对‘觉悟分子张大其辞’的顾问。”
经济主义这样受了革命分子的打击，到1902年已沉寂下去了。
其次，是反对职工会中立论的斗争，孟什维克党人主张职工运动在政治斗争中是“中立的”、“无党的”、“独立的”，政治问题让政党去解决，职工会只能做经济斗争。1906年，“俄罗斯社会民主工党”在瑞典京城斯德哥尔摩开联合大会，布尔什维克党人请大会决议：（一）党的所有组织应该帮助无党籍的职工会之成立，并督促属于此种职业的党员加入这些职工会；（二）党应该用种种方法去教育职工会会员，使之了解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及其社会主义的任务，应该用自己的活动实际上获得这些职工会的指导权，并应该使这些职工会在某种条件下能够直接附属于党，而同时又不淘汰无党籍的会员。这次大会上是孟什维克党人占多数的，他们拒绝这样的决议，而另成立一个议决案，与布尔什维克党人观点所不同的，就在这个孟什维克的议决案删除了党实际上获得职工会指导权这一点。到了1907年伦敦大会时，会场空气已有变化，除孟什维克党人抗议外，大会没有其他辩论即通过底下的议决案，提醒党对职工会的指导权：
“大会于承认联合大会对于职工会工作的议决案外，再提醒党的组织及在职工会做工的同志，注意社会民主党人在职工会工作的根本责任之一：便是使职工会承认社会民主党有思想指导权，并促成社会民主党与职工会组织上的联络之设立。”
自此以后，布尔什维克党人反对职工会中立论的斗争更扩大到国际范围。同年，第二国际在斯图加特（Stuttgart）开大会也通过一个议决案，说明政党与职工会之密切关系及巩固这种关系之必要。这个议决案起草时得布尔什维克代表积极地参加，列宁以为这是革命派对于机会主义派之胜利。但第二国际这个议决案，在俄国却未曾发生过何种效果，政府反动潮流增长及孟什维克党人在职工会之把持，使这个议决案不能见诸实行。一直到1917年，布尔什维克党人关于职工运动的理论和实际才得到胜利。
但职工会中立论在国际职工运动中现在仍有势力，这种理论表示什么呢？我们知道改良主义首领们虽然否认职工会的一切政治行动，但他们所否认的实际上只是革命的政治行动，因为他们既然断绝职工会与无产阶级政党的联络，实际上即不啻令职工会执行资产阶级的政策、削夺革命势力、巩固资本主义制度，“中立”、“无党”、“独立”等好听名词其实是“赞助”、“党同”、“依附”资产阶级的政策。改良主义首领们在战前帝国主义剥削殖民地以自肥兼以收买工人贵族的时代，自然发生一种幻想，以为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底下可以过人的生活，殊不知他们即因这个幻想而忘记了马克思的教训。马克思分明告诉我们：私有财产还在资产阶级手中，又有国家为其护符的时候，工人阶级是不能根本改善自己地位的；资本主义存在一日，工人群众的贫困、剥削和压迫即增加一分。因此，经济斗争是不能和工人阶级反对资本主义全体的一般政治革命斗争分开的。职工会中立论是改良主义幻想之表现。列宁一开始即坚决地攻击这种改良主义的理论，列宁根据马克思学说的真精神教训我们说：在阶级斗争中是无中立可言的，譬如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我们绝不能不参加生产品或劳力之交换。列宁认定主张职工会中立论的人都是“资产阶级派往工人运动中去的侦探”，西欧职工会的改良派首领，如龚帕斯（Gompers）、韩德逊（Henderson）、茹奥（Jouhaux）等人都是帝国主义豢养的走狗。列宁教训共产党人须坚决地攻击这班职工会的改良主义首领，为获得职工会的群众。
其三，是反对放弃反动职工会的斗争，前面所说的二种斗争是反对右派机会主义倾向的斗争，这一个斗争则是反对“极左派”的斗争，共产主义左派幼稚病对症发药的医治。反对职工会中立论的斗争胜利之后，俄国已经有一部分布尔什维克党人，被称为“撒回派”的，主张党停止职工会的工作，以为现在的职工会已为孟什维克党人所把持了。及帝国主义大战发生，机会主义幻想打破使职工运动左倾之时，西欧共产党人于是纷纷鼓励革命的群众，脱离改良派阿姆斯特丹国际的职工会，故意使现有的职工会分裂而另组织新的赤色的职工会。此种倾向是很危险的。列宁的名著《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一书最大的功绩，即在能给此种倾向以严重的打击而挽回国际职工运动之危机。“极左派”的共产党人以为现有的职工会不仅首领是改良派，群众也是富于反动性的。列宁答复他们说：我们不应该恐怕群众的“反动性”，我们的口号是“务必在有群众的地方工作”。
“当无产阶级阶级组织发展至最高形式——无产阶级政党（首领如果不能与全阶级全群众作巩固的联络，则不能僭用无产阶级政党的名称）——之时，职工会必然要表现些反动性、一些职业的偏狭、一些反政治的倾向、一些迟纯……可是，职工会这条道路，除了职工会与工人政党联络之外，无产阶级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发展……职工会的此种‘反动性’，即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亦不能免。不明白这个，就是完全不明白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根本条件。惧怕这个‘反动性’，企图跨过这个‘反动性’，跳过这个‘反动性’，乃是奇蠢无比的思想，因为这样即等于惧怕无产阶级前锋所担负的教育、锻炼、训诲、领导工农群众最落后的一部分到新生活去。另一方面，延长无产阶级专政实现时日，先令工人一切职业上的偏狭消灭，先令工人破除行会习惯的和工联主义的成见，这尤其是更深刻的错误。政策上的艺术（及共产主义者对自己任务之正确的认识）在乎精密地计算条件和时机、预备无产阶级前锋能够有把握取得政权，夺取政权之际及取得政权以后，能够得工人阶级和非无产阶级劳动群众广大部分之充分的赞助，随后又能够于教育、训练、领导广大劳动群众之中，维持、巩固、扩大自己的统治。
在比较俄国更先进的国家中，职工会的一些反动性无疑地较基于俄国。俄国孟什维克党人所以取得职工会的赞助（现在他们还有一部分势力在很少教的职工会里头），乃全靠在行会的偏狭职业上的自利主义和个人主义上头。西欧孟什维克党人愈加巩固地把持职工会，所以西欧产出比俄国更强有力的职业性的、偏狭的、自利的、腐败的、贪心的、供帝国主义指使的、被帝国主义收买、受帝国主义贿赂的‘工人贵族’。这是谁都承认的，在西欧作反对龚帕斯、茹奥、韩德逊、梅尔黑姆（Merrhein）、列金（Leghien）一班人的斗争，比较在俄国作反孟什维克党人的斗争更加困难，他们完全代表同性质的社会的和政治的形式。这种斗争应该不顾惜地和不可缺地做去，一直到像我们在俄国完全打倒和驱逐职工会中所有不可救药的机会主义首领和社会爱国主义首领一样。
可是反对‘工人贵族’的斗争，我们是用工人群众名义，为拉拢工人群众到我们一边才去做的；攻击机会主义首领和社会爱国主义首领，我们为的是拉拢工人阶级到我们一边来。除非是蠢才，才会忘记这个最初步的、最明显的真理。‘左派的’德国共产党人却正做这蠢才的勾当。他们因职工会上层的反动性和反革命性，而推论出应该退出职工会，应该放弃职工会工作，应该创立新的、发明的工人组织形式。这种不可宽恕的蠢才勾当，乃是共产党人替资产阶级的良好的服务……不在反动的职工会中工作，这就等于放置不发展的或落后的工人群众在反动首领、资产阶级侦探、工人贵族或‘资产阶级化的工人’的影响之下。（《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
列宁这样对“极左派”的共产党人指出：他们放弃反动职工会之错误以后，又于其起草的第三国际第二次大会《告法国社会党员、告觉悟工人宣言》中，积极地申言：
“我们反对革命者和共产党人退出群众的职工会，即许不幸这些职工会跟着列金和茹奥走去，我们也要留着。革命者和共产党人应该到有群众的地方去。俄国共产党人有很长久的时间在职工会中占少数。俄国共产党人懂得在最落后的，甚至反动的工人团体中为自己的观念奋斗。”
列宁以“不是分裂职工会，而是获得群众”口号抵制这种“极左派”倾向。接着第三国际根据列宁这个观念，确定职工运动的策略，到现在，统一职工运动已成国际上必然的趋势了。列宁在这一斗争中，是国际真正革命派职工运动之指导者。列宁在国际职工运动中的作用是很重大的，他的功绩将永远不会磨灭。
1921年7月，各国革命派职工会开联合会议于莫斯科，成立了赤色职工国际。列宁写了一封信给大会主席团简要地这样说：
“我以一切的诚意感谢他们托你（按：指李可夫，此信系由李可夫带往宣读）邀我到会。十分可惜，我因病，医生言须离开莫斯科休养一个月。
请你代表我致意各代表并热烈地祝贺大会的成功。很难找得相当字句表示职工国际大会之重要。以共产主义思想获得职工会会员，到处都有不容阻挠的进行。战胜千万障碍进行自然是不规则的、不等速的，但总是不容阻挠地向前进行。职工会的国际会议加速这个运动。共产主义思想在职工会取得胜利。世上没有一种势力足以阻止资本主义之崩溃及工人阶级对于资产阶级之胜利。
请接受热烈的敬礼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的信心！
列宁”
最后，研究列宁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俄国职工运动中的作用，也是我们研究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理论所必不可少的。
俄罗斯革命给国际职工运动以一重大的影响，具体说来即俄国职工运动之产生、形成和发展。这并不是说革命前俄国没有职工运动，上头说过职工会与无产阶级政党关系问题而且在俄国发生过热烈的争论。不过革命前俄国职工会本身没有重要的作用，对于国际职工运动的影响尤其微小。俄国职工会发生于1905年，发展于1906年，随后即被反动势力扑灭了；到1912-1913年工人运动怒潮涌起时，又恢复起来，但不久大战发生，旧式职工运动于是乎终结。革命中俄国发生的职工运动开辟一新纪元，其性质和意义完全与从前不同。洛佐夫斯基区分工联主义、无政府工团主义、社会民主主义为旧式职工运动之三种形式，革命后俄国新兴的职工运动则为新的、第四种的形式。革命后俄国的职工运动是革命派的职工运动，也可说是共产主义的、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这种运动虽然初在俄国发展，但将随十月革命影响而扩大到全世界。
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职工会自然另有一种任务。历史起了巨大变化，无产阶级取得政权，于是职工运动的任务自然和在资产阶级国家内的不同。在资产阶级国家内，职工会是同一产业工人的结合，从改良日常生活条件的斗争中，养成工人群众的阶级觉悟而为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利器；到无产阶级已经取得政权之后，职工会的任务便自然不同了。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职工会的任务是在建设新社会。从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专政是不能免的，但组织下层广大的群众非职工会不为功。无产阶级前锋实行无产阶级专政，职工会则联络这个前锋与后方的群众；没有职工会，无产阶级必至动摇而不能巩固。另一方面，列宁又说明职工会是经济上的组织者，是政权的“后备军”。经过战争、革命、内乱之后，国内经济组织破坏不堪，此时职工会的任务是组织指导机关，管理国有的种种企业，而国家机关内办事的、指导的人才，又必须从自己阶级里边养成出来，训练这个“后备军”，职工会亦是责无旁贷的。有这种种新的要求，加以帮助各国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所以职工会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的任务比较在资产阶级国家的，更为复杂、更为繁重，因此职工会组织上和活动范围亦须改变，务求适合于这些新的任务。在资产阶级社会里，经过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文化发展之后，加入职工会的工人往往最多亦不过占雇佣工人全体1/5；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就不同了，职工会开始国家的、经济的新建设，有可能而且必须扩大会员的数量，企图组织一切劳动者到职工会里头。教育、训练这些觉悟程度或能力不齐的工人，使之为经济的组织者，使之为国家的管理者、指导者，这就是职工会迫切的任务。所以，职工会为共产主义学校这一个意义，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比较在资产阶级国家中尤为重要。职工会的这个共产主义学校的作用在资产阶级国家内，只是教育、训练工人如何作反对资本家的斗争，甚至如何推翻资本主义；在无产阶级专政底下则是教育、训练工人使之能够管理国家、指导经济组织。
在1920年党内有名的职工会问题的辩论中及新经济政策实施后，职工运动策略之修正，列宁都很积极地参加，他的观点终于俱得胜利。俄国职工运动完全在列宁指导之下产生、发展起来，现在俄国职工运动的理论和实际完全建筑在列宁主义上面，而且能以其影响扩大到国际的职工运动。
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自然是以马克思学说为根据的。但第一，列宁发展了这个学说，攻击附会马克思主义的改良派；第二，列宁应用这个学说在新的条件上头，为马克思当时所无的而且也不能够有的。无产阶级专政底下，俄国职工运动的经验在国际职工运动历史上开一新纪元。
列宁逝世之日到今已过去一周年了，共产国际第五次大会和赤色职工国际第三次大会于列宁逝世之后，确定了自己的职工运动策略；这一年来各国共产党和赤色职工会执行列宁的遗训，愈加热烈地攻击机会主义首领，同时又不放弃职工会的群众。职工会统一运动之进步、阿姆斯特丹国际之左倾、英国工联与俄国职工会的联络合作，就是列宁主义国际胜利之征兆。资本家阶级应如何地发抖啊！
在职工运动正处幼稚、半觉悟、甚至完全原始状态的中国无产阶级前面，列宁主义的职工运动理论是对症的药。俄国和国际职工运动过去的经验，对于我们是很可宝贵的。有了列宁主义做我们的武器，我们虽不敢希望中国职工运动的发展完全免除了俄国和国际过去的错误，但我们敢断定这些错误至少要减少一大部分。
感谢 先知在1917 整理及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