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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组织雇农工会？
——农民意识——尤其是富农意识作怪
王明
（1930年5月17-24日）
〔说明〕本文刊载于《红旗》第102、104期，1930年5月17、24日，署名：韶玉。
组织农村工人的独立阶级组织——农村工会，不仅是为的准备、加速和保证现在阶段革命转变到社会主义革命的基础工作，并且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任务的彻底完成的有力保障。这一根本原则，现在似乎对于许多同志都毫无异议了。但在实际上怎样呢？不仅一般地没有农村工会的组织，即在苏维埃区内都很少有农村工会的组织；这究竟为什么原因呢？党对于组织雇农工会的问题曾经不断的指出，并且指出在这个问题中，首先需要坚决的反对富农，与各地一切错误和动摇的现象奋斗，不仅指出“联合富农”的策略是根本妨害农村工人独立组织的策略，即把富农分成“兼半地主兼半封建”和“不兼半地主不兼半封建”，而决定反对与否的策略，同样是妨害和动摇组织农村工人独立的阶级组织。但这些错误和动摇，已经几次纠正和指明了。为什么各地还多不组织雇农工会呢？最近由许多农村工作同志的谈话及苏维埃区与游击区发生的事实中得到了解答。
他们的第一个理由是——“用不着”（？！）为什么用不着呢？他们说：“土地革命一干起来，不仅没收地主土地，同时就平分土地；土地平分之后，人人都得到了土地，根本就没有雇农了，甚至一般地没有农村雇工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农村工会呢”！其实，这完全是欺人自欺之谈。因为“土地私有权的完全消灭，既未消灭资本的统治，也未消灭群众的贫困，在属于人民全体的土地上独立进行经营的，只有那些有资本的人，只有那些有工具、牲畜、机器、种子、金钱……等的人；谁除了劳动力外没有别的东西，谁依然是资本的奴隶……”（列宁）“以为土地私有权取消能够给予一切雇农、日工以土地，能够破灭农业中雇佣劳动的基础，这是一种成见，而且异常有害的成见，应当向这一成见宣布坚决的斗争。”（列宁）“……当一切农民都组织起来了……宣布废除土地私有财产权和‘平均’使用土地的时候，组织农村工人工会不是不合时，恰恰相反，此时正是特别合时和刻不容缓的必要”（列宁）。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形之下，乡村中劳动与资本的对立，才特别明显。这种反对组织农村工会的理由，或者是土地革命成功便称什么革命都成功了的农民意识的反映，或者是土地“社会化”便一切都“社会化”了的小资产阶级的农业社会主义的空想！
他们的第二种理由是——“没办法”（？！）为什么没办法呢？他们说：“农村工人一点没受过教育，蠢的很，什么也不懂，甚至比一般农民还要落后些（？！）……”这简直是一种非阶级的观点。诚然不错，农民的教育程度一般地特别低，而经济生活最困苦的农村工人，更简直是没有一点受教育的可能，他们的文化程度特别落后，同时，教育文化程度对于群众阶级意识和斗争力量都有相当的作用和影响；然而仅从教育文化上观察某一阶级或阶层群众的觉悟程度和战斗力量，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的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从这样看去，一定要断定小资产阶级智识分子比工人革命力量大，而有金钱时间受高等教育的大人先生们比什么人的革命力量都大了，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唐，况且这种仅从书本学校上来观察群众的教育文化程度的观点，更是异常错误的，这只是小资产阶级智识分子的观点。我们主要地应当观察群众所处的生产地位如何，经济地位如何，对于革命的利害如何，来判断某一阶级或阶层在某一定历史时期和地域广大被压迫被剥削群众的教育，只有由革命及阶级斗争中才能得到；普遍深入的阶级斗争，血战肉搏的革命与反革命，对于群众的阶级教育的效力是异常伟大的！中国一九二五——二七的大革命，对于一般工农群众，尤其是亲身参加或经历过的工农群众的教育作用，胜过他们读破万卷书，听千遍讲学；同时，国民党几年来反革命的理论与实际，更给广大工农群众以莫大阶级教育！我们敢大胆地说：中国工农群众现在一般地都多多少少受过革命教育洗礼的，从群众革命的观点上看，中国群众已经不是落后的群众了。这种教育，不是普通任何教育机关，教育大家，教育方式所能办到的。黄安麻城苏维埃区的老太婆，在群众大会上能提出：“社会主义革命成功时，与妇女有什么好处？”的问题；十岁八岁的男女小孩会到处讨论“政治自由，婚姻自由”的问题；在有些群众大会时，妇女们提出“什么是第一国际，第二国际，第二半国际，第三国际……”等等问题要求解答；七八岁至十二岁的小孩子，能负送苏维埃政府或党县委的打三个加号（+++）的快信的责任，至死不愿失落或放弃；这难道不是农村群众革命教育程度提高的铁证吗？“三民主义是白色恐怖的旗帜”，“帝国主义是中国革命的死对头”，“改组派是欺骗工农的骗子”，“共产党是我们工农的真正领袖”，“红军是我们工农的军队”，“我们红军的枪，不是个人的，也不是那个长官个人的，而是我们工农阶级的”，这一切呼声已经普遍的从工、农、红军、兵士的口中喊出，这难道不是工农群众教育程度很高的表现吗？雇农贫农向那些动摇的领袖质问说：“你们说土地革命，为什么不没收土地和分配土地呢”？“这样下去，革命与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有些雇农说：“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乡村无产阶级，我们应该打前锋”！这一切难道还不够证明雇农的阶级觉悟和革命觉悟吗？在共产党领导之下，以游击战争、武装暴动的斗争方式，推翻各地帝国主义国民党的统治，建设红军，建设苏维埃政权，这一切难道是没受过革命教育和阶级教育的群众所能做到的行动吗？雇农根据其经济背景和生活环境的支配，对于这样广大深入的革命教育与阶级教育所受的洗礼，只会比一般农民更普遍些，更坚强些，绝不会不如一般农民的。退一百步讲，即作为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候有一部分雇农的确在一般教育及革命教育上暂时均较为落后，但我们所得的结论，也恰应当是加紧建立雇农的单独阶级组织，发展他们的阶级斗争，吸引他们参加一般农民斗争，以提高他们的觉悟，以加强他们在农村中的领导力量和地位，而绝不能得到不组织他们的结果来！这种对于群众教育程度及革命力量相互关系的根本错误观察，结果一定不是走向对于群众斗争悲观失望取消主义的泥坑，便是走向把群众教育好了再来革命的社会民主主义的陷井中去！
他们的第三个理由是——“有危险”（？！）为什么有危险呢?他们说：“单独组织雇农，农民反对！（？！）……”这完全是富农意识的反映。农民之中贫农是不会反对的，这一点是毫无疑问。至于中农是否反对呢？我们应当承认中农一方面是劳动者，另一方面是私有财产者，他们虽然不靠剥削雇佣劳动来谋生，而且有一部份人有时也还不免要临时部份出卖劳动力，但他们之中有一部份人有时也不能不使用雇佣劳动，因此，他们之中有一部份人对于雇农独立的阶级斗争及独立的阶级组织，也不免要发生疑虑和动摇；然而这一点绝不会根本危及现在阶段的土地革命斗争中的工农联合战线；恰恰相反，这一点恰是切实地来巩固工农联合战线。工农联合离开了工人阶级坚强的领导便要根本动摇。工人阶级只有自己有力量时，才能取得对小资产阶级成份的领导权，才能保障革命战线的联合，才能使某些阶层在一定期间守中立；同时只有将农村工人独立地组织起来，才能建立、扩大和巩固整个无产阶级的战斗力和领导权。这是在俄国革命中已经实验过了的列宁主义的真理。自始至终对于雇农组织及斗争抱坚决反对态度的，当然毫无疑义地是富农。问题应当严重地明白地这样提出：我们怕富农反对而不组织雇农么?那么，我们根本就不是无产阶级的政党！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是无产阶级的政党，我们就应当特别组织雇农去反对富农！同时我们应当毫不隐蔽地指出：现在许多苏维埃农村中不仅富农意识占着极大的地位，而且富农以至小地主的成份还在群众组织以至党的组织中占着不少的地位；这些人当然只是一双势利眼，只看见富农，只接近富农，只会把富农意识作为基本农民群众意识的代表。因为怕农民反对而不组织农村工会的理由，只是这些有富农意识和富农成份无意或有意地反对雇农组织的一种借口。此外，根据同一理由，他们不组织农村及小市镇的店员、手工业工人，以至小规模企业下的工人。例如鄂豫边曾公开提出“拥护中小商人利益”的口号，因此，他们不提一点店员和手工工人的要求；大冶同志怕吓跑了大冶的一些小煤矿主，于是不敢组织煤矿工人；这已不是简单的右倾倾向，而是公开的机会主义了！我们固然无论什么时候未曾梦想过以某一种激烈的，和平的，流血的，不流血的手段，一下根本消灭私有财产制，连小私有财产也不允许相当时期内的存在；但我们无论如何在革命现在阶段及形势之下，也绝不会和不能去与中小商人及小企业主们讲联合战线；我们虽然不是要立刻完全消灭他们的经济，但我们毫无犹豫地要站在雇佣劳动的利益上去反对他们资本的剥削，改善劳动的地位；我们不仅不害怕雇佣劳动对他们的斗争，而且应当坚决地、积极地去发动、组织和领导这种斗争！我们现在要联合与能联合的小资产阶级成份（农民不在此处范围说），不是他们这些剥削雇佣劳动的上层阶级（当然更不是那些中产阶级阶层），而是那些不剥削雇佣劳动的小商贩、独立手工业者及广大城市贫民！然而即对于这些下层小资产阶级的联合，也不是基于对小资产阶级让步的基础上，而是建筑在加紧扩大和深入阶级斗争，以使他们认识斗争出路及无产阶级领袖作用和力量的基础上。以“让步”代替“领导”，以“妥协”代替阶级斗争，只是无产阶级在激烈伟大的阶级战场上示弱的行动，结果要使小资产阶级加紧动摇、疑虑、灰心、失望、消极、悲观、怨詈，终于投降资产阶级怀抱里去！武汉时代革命失败的宝贵教训，只有陈独秀、汪精卫、陈公博、谭平山这一类的革命叛徒，才会狂呼由于“过火行动”；而我们得到的结论是：由于机会主义领导的可耻的“让步”政策！在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的劳资拚死决战中，中农暂时发生动摇而中立，迨无产阶级专政政权建立与相当巩固后，它又转向与无产阶级建立坚固的同盟，这是模范的小资产阶级的模范的心理和行动！这种思想和行动是由于它的动摇的经济地位决定的。
以上这些不成理由的理由，不仅是苏维埃区及游击区的一部份同志的借口之词，而非苏维埃区域内同样少有农村工会的组织，一定有与这些理由同样的观点或者更多的不正确意见！
在现在革命这样急剧发展形势之下，在阶级斗争这样扩大深入的条件之下，在革命转变问题已经迫切地摆在我们目前之时，组织农村工会问题（苏维埃区与非苏维埃区同样重要），实在占有非常严重的地位！农村党团组织及城市赤色工会组织，必须下最大决心用极大努力来发动、组织和领导最落后、最黑暗、最痛苦、最散漫的农村无产阶级的斗争；建立、发展和巩固他们的独立的阶级组织；使他们不仅成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彻底完成中的先锋队伍的一部，而且成为使革命转变到社会主义和取得无产阶级专政的胜利的农村柱石！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