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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拉意欲何为
Hitler’s Program

托罗次基

(1933年9月)


来源:《国际译报》1934年第五卷第五期。译者:张明华
说明:英文的“马克思主义文库”上,此文《Hitler’s Program》写作和发表年份为1934年,月份不明。疑有误,待查。



  各方都目希特拉为一个煽动家,一个歇斯底里亚的人,一个喜剧演员。这种见解是希氏的外交权术的反映,希氏的外交权术是不易想象或理解的,除非是在最平常最常态的事件中。企图以寻常的外交眼光去评价现在德国的政治革命,不仅荒谬可笑,简直还蕴蓄着危险。德国的政治革命不仅是企图攫取政权的歇斯底里亚,就是在国社党的狂态中,也一定自有其方法。呜呼!不及时觉悟这种形态的人们!德国劳动者的领袖们不以希特拉为不可轻视的,他们唾斥希特拉的计划为不能实现的反动和空想的混合物。现在他们的惊人的错误的结果,他们的组织已给毁破得粉碎了。如果这种错误再在世界政治活动的场地上重覆,将会遭遇到怎样的结果?
  五月十七日,希特拉在德国国会中以和平演说答覆罗斯福和欧洲列强。直到那个时候止,许多人都以为希特拉将会猛烈地攻击凡尔赛条约,企图像对付国会的会堂,马克斯主义的书籍,和犹太人的百货大商店般去对付欧洲各国。没有一个人确知迅雷就要从那里来,要在那里轰发。按照平时的成群捣毁银行,谁会在事前二十四小时预料到职工同盟因此溃散?现在,已等到了什么?以外地,仅是像鸽子叫般软细的鸪鸪声。
  希特拉在德国国会出人意外的非战演说,使人如坠入五里雾中,而他的最直接的目的就这样达到了。以突袭攻击敌人常常是有利的。希特拉发展了他第一步的成功而使他的敌人全然迷乱了。在受巴本的铁血喊声吓坏了以后,就是很有经验的外交家,也承认由于几句精审的和平演辞,惊心至少已和缓了一半。西门赞扬德国总揆的演说为大政治家适当的论调。张伯伦也是这样。在对比希特拉和巴本的论文里,晨报(Morning Post)的记者说在希氏的声明中找到「南国的温和的音调」;而整个报界则说:紧张的空气已突呈和缓了。同时他们更用这样的话去分析和说明这以外的温和的音调;精明的外交家慕沙里尼已带希特拉上理知之路;无疑地,华盛顿方面的压迫也不无影响;结果说:军缩计划的情势已有显著的进步。多么显然的谬误!其实这种声浪的心理秘密倒也简单:谁等着碰到一个挥舞着斧头的狂汉,而却仅碰到一个把勃朗宁手枪藏在后裤里的人,他自然会感受到缓和的感觉。然而这并不妨碍勃朗宁的比斧头更为危险。
  另一方面,不乏多疑的人视希特拉的声明仅为出人不意的诡计——因巴本演说的不良反响而生的诡计:这足以瞒蔽一般的意见若干星期,而后来人们自会发觉。这直是简单得可以的说法!真的,巴本演说所惹起的英陆相海尔森(Lord Hailsham)的带恫吓性的演说,可以当作希特拉调解的推动力。然而,这一切仅和一个政治声明的措辞和论调有关系,即是,这事和声明的技巧方面有关系。在外交权术之后,一定隐藏着更加严重的因素和计划。从字面上去把握希特拉的和平主义,和不洞悉「煽动家」的声明的真意义而唾斥它同样是错误的。现在的政治问题在于确认希特拉的声明和其实际计划的内部的联系,即是,企图明白法西斯的德国希望由什么途径达到其目的——不能名也将不命名的目的。过去已充分表示出:如果国家社会主义的政策中存着幻想和妄觉,这并不是说希特拉不会考量真实性:他的幻想和妄觉和他的实际政治目的有着巧当的合一。这就是我们估量国家社会主义的内外政策的出发点。
  希特拉的军缩演说中,他的统治哲学观念和历史观念之庸俗的夸大,委实可怜。希特拉所宣言的欧洲需要依照种族界限重修国境的观念,就是反动的空想之一种——国家社会主义的计划中,就充满着这一类反动的空想。今日欧洲经济和文化的崩溃,并非因为国境的区划欠完整,而是因为这块旧大陆为关税壁垒分割成支离的境域,为通货膨胀政策的紊乱所离析,和为欧洲各国所借以保持其国家统一与强盛的军国主义所破碎。须知:向某一方向挪移数十百里国界,就使没有作什么大变动,总得牺牲比纠纷区域的人口还要多的人。
  国家社会主义者的放弃「德国化」的话,并非即是说他们放弃征略的野心,因为他们的计划中,一个最不可移易的中心信念就是在东欧占据广大的领土以俾巨大的德国农民层得以在那里建成。和平声明突然地和意外地放弃「理想」的种族区分的论据,用半恫吓的口气警告:「西欧的人口过剩」是将来发生纠纷的泉源,这并不是偶然的。希特拉表示西欧——尤其是德国——的过剩人口唯有一条出路,就是东欧。当愤慨着德波的国境划分得不公,他说谁都不难觉得在「东欧」能有满意解决如「波兰特权」,「德国的合法权利」一类问题的方法的时候,他心里简直只在想吞并苏联的领土。在和这联系之下,德国化的放弃,等于表示德国的特殊地位(如像在现德国境内的贵族阶级)主张。国社党反对同化,可是并不反对吞并。他们宁愿用德国化去消灭被征服的劣等民族。幸而,暂时,这还仅是虚拟中的克服。
  希特拉愤怒地说:大德意志民族已沦为一个二等国家;并说:这和国际的利害相关,和各民族平等权利的主张都矛盾。这不外为耸动视听而说而已。国家社会主义的整部历史哲学的出发点,就是假定各民族的根本不平等,和「优秀」民族蹂躏和消灭「劣等」民族的权利。不必说,德国自然在优秀民族中占得一席卓越地位。综合起来说,希特拉恢复欧洲的计划是种族的神秘主义和民族的蚕食主义之反动和空想的混合物。不难以绝不留情的批判去克服它。无论如何,这计划的实现并不是法西斯独裁的等〔第〕一个目的。法西斯独裁的第一个目的在于重新建立德意志的军事力量。没有这,任何计划都谈不到。唯有在这立场上,希特拉的军缩演说才能够提供种种意味。


  希特拉的计划就是德国资本主义的计划,它是侵略性质的,可是手足却为凡尔赛条约和世界大战的结果所束缚。并合潜伏着的力量和实际的衰弱两者,就足以解释何以国家社会主义的目的有极高度的爆炸性,而现在对于达到其目的的最直接的手段则极端慎重。现在希特拉只谈得到逐渐松解这种束缚,而谈不到把它割碎。
  凡尔赛条约的修改,尤其是关于军备制度方面,即是表示现军力关系的变更:德国要长得强大起来,而法国则弱下去。在这一点以外,条约问题对于德国就没有意义了。他方面,显然地,法国的统治者决不会接受于德国有利的任何变更以削弱自身的地位。这就是国社党视打算由德法协定以增进德国的国际地位的政策为虚妄与空想的缘故。这德法势不两立的信念贯通希特拉的一切政治活动,往后是〔亦〕将如是,这信念终必涨起德法间不可避免的新的冲突之潮。然而,这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希特拉在声明中就正确地作关于时间的「更正」,而在这意义之下,他的声明就并不是单纯的骗人手段了。戈林纵火焚烧国会,仅把他们自家人的头颅作冒险之一掷便完了。打算举欧洲烽火却是很棘手的冒险事业。在其现状之下,德国不能够造成战争。它没有武装。这并非虚语,而是事实,戴眼镜的学生和佩卍字标记的失业工人,于霍亨索伦王族的军队,了无所用。确然,希特拉偶尔也曾局部地违背关于军备的规定。可是,他必不会下决心采用大规模的分开方法去违背,那要牵累他和凡尔赛条约的禁条发生正面的和公然的冲突。唯「侥幸」遇到欧洲各大军国发生纠纷的情况,才容许德国采取激烈的步骤。没有这种纠纷的时候,希特拉不得不专致力于外交上大规模的纵横捭阖于外,和小规模的违禁军事设备于内。
  国社党在奥国和但泽自由市的斗争,无论其如何尖锐化,和上述的行动计划总不会矛盾。第一,奥国国家社会主义的滋长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尤其是在德国国社党得势之后。国外反对奥国希特拉化的反作用,仅足以涨高法西斯主义之潮。希特拉在奥国内部克服了人心,等于为自身造成一个极端重要的助力。可是由此生出的国际纠纷,却并不容易用凡尔赛条约去解决。希特拉明白地知道:关于条文的争辩之外,还有针对他的政策的关于军力的争辩发生。如果需要,他一定会让步;他时时有实行让步的可能——用金钱变更他在奥国和但泽的地位,以交换国际协定。
  潜伏的力量没有把德国从衰弱中解放出来。假如霍亨索伦的王族肩得起「组织欧洲」的任务,以便从事世界的新分割,那末,因战败被压至极低下地位的德国,现在倒不得不再来一次俾士麦时代的普鲁士已干过的任务:使欧洲达到像全德领土般齐一的均衡状态。希特拉的行动计划为欧洲的境界所限。各大洲各大洋的问题在他的眼界所及以外,和他有实际关系的仅是和欧洲内都有密切关系的问题。希特拉单只谈得到「守势」的话,这和复兴的德国军国主义所必经的阶段相应。假如军事战术上的「好守势等于攻」的原则是对的,那末,外交战术上的「小心防御即是进攻的准备」的原则也一定不错。在这意义之下,爱作怪语的布洛克多尔夫——蓝昭(Brockdorf—Rantzau)曾在莫斯科跟我(托氏——译者)说过这么一句话:愿战争的,先准备和平(Si vis bellum para pacem)。(原语为愿和平的,先准备战争Si vis pacem para bellum——译者)
  希特拉期望着意国的帮助,而在某种限度之内,他的期望确被证实过,这不是因为两国政府的性质相同。但单有意国的支扶,德国帝国主义仍然不能够起立。惟有在得到英国的援力这条件之下,法西斯德国才能够获得充分的活动的自由。因此,没有危险!任何声明都丝毫不会含有危险的意味!希特拉明白加诸西欧的任何打击(加诸波兰的打击等于打击西欧)都会立即使英法有更加密切地结合,和使意国表示更大的慎重。任何卤莽的,太早的,冒险的复仇式的政治活动,都必然地使德国陷于孤立的地位,而且,必有新的屈辱条约加诸它的本已单薄军力之上。结果,凡尔赛条约的束缚要更为坚紧。至于企图和英国成立协定,德国本身应有相当的限制。可是,巴黎方面,和这正有关联的巴黎方面,却是那么值得注意的一个集团。正始经过巴本的媒介,和兴登堡协定,才容许希特拉依照威玛宪法去完成其政变,须经过意国的媒介,和英国协定,才容德国「依法」去破除和推翻凡尔赛条约。在这种场合中,德国总揆五月十七日在德国国会的和平声明的作用,就可以理解了。他的和平主义并不是外交上偶然的临奏曲,而是一个大权谋——谋迅速地,有利于德国地变更军力的关系,和奠下德国帝国主义攻击欧洲以至全世界的基础——之主要一着。
  然而,这不过是希特拉计划的一部分,而且仅是消极的一部分。避免过早作复仇的企图,本质上仍是继续着史特莱斯曼政策;这并不足以确保得到英国「自动」的帮助。五月十七日的声明就清楚地包含国社党计划他方面的积极的含意。和东征的计划密切地联系,希特拉自负起保护欧洲文明,基督教,英国殖民地,及其他有道德价值和物质价值的责任以反对共产党的野蛮主义。希特拉引新十字军为己任,是希望为德国获得武装自身的权利。希特拉深知:由英国权衡起来,德国法西斯主义对于西欧的危险性,远比不及共产主义的苏联在东欧的危险性。这估量构成希特拉整个外交政策最重要的关键。
  最重要的,可是并非唯一的。德国国家社会主义的狄克推多不仅要利用着东欧西欧间的矛盾,并且也要利用着西欧各国相互间的对立,而这种对立是存在着的。希特拉在反对奥匈联邦的复活时,誓言德国将特别注意「欧洲的小民族国家」。希特拉在找着有补助力的杠杆以建立欧洲均势,他向弱小国家建议重新合作应集于战败国周围而不应依附于战胜国。正如在国内政策中,国家社会主义把破产者,贫困者集中于它的旗帜底下,以便很安定地制服他们于垄断资本家的利益之下,在外交政策中,希特拉努力造成战败国和被侵略国的联合战线,以便将来很残忍地压服它们于德国帝国主义的重压之下。
  假如希特拉曾很乐意地接受了英国的裁军计划,那是因为他先期估量到其必然失败的缘故。他无须把掘墓人的和平建议这讨厌的任务肩于自己身上;他宁愿把这种任务舍给别人。因此,对于美国总统赞成军缩的宣言(指罗斯福五月十六日的和平通牒——译者)希特拉才不吝惜他的「谢忱。」军缩计划愈大规模地出现于整个世界之前,和其愈不避免地无结果而散,德国重新武装的权利也就愈无容争辩。不!希特拉并不准备以暴力推翻凡尔赛条约——暴力需要实力——可是他却很坚决地期望在他所「赞成」的英国裁军计划失败之后,英国和意国会尽力替德国谋得扩张军力以对东欧「防御」的权利。不外是防御,而且仅仅是东欧。
  一个凑巧的机会使我得到一件有特别价值的文件,这文件会使这种意识更加明白。


  让我们引证希特拉给巴本的一封「公开信,」该信在去年十月十六日印成小册子的样子发表。虽然有着颇尖锐的论调,在德国以外,这封信还未受人注意过。国社党的领袖们实在谈得和写得太多了!依然,这封信在从事于德国现外交政策的探讨的任何外交界中人和记者的座上依然有位置。我们回头看小册子出现的时候的政治状吧。那时,巴本任总揆。希特拉是在野的候补人——自去年八月十三日与兴登堡拒绝任命希氏为总揆的时候起,至本年一月三十日陆军元帅(指史莱彻——译者)被迫把德国大权让与希特拉的时候止。「公开信」并不是企图给大众的,而是给统治阶级的,目的在向他们证明:德国的社会制度非单由官僚政治的方法所能保全;惟有国家社会主义者在外交政策上有切实的计划;最后,他,希氏本人,绝不会变节地放弃责任,也不至于采取什么冒险主义。这封信毫无情感气分,反之,是最庄重的文件。今日我们可以这样猜想:希特拉一定会乐意把他的小册子掉进火炉里烧毁。因为他的敌人一定会很小心去研究它。
  希特拉向巴本说:「以为解除我们的武装的那个强国,不经外力的强制,今日会真诚地解除自己的武装,那真是荒谬可笑的念头。」换言之,这和等着法国在什么好日子赞成德国的重新武装一样荒谬可笑。法国极大的军事优势,使它不需要和其战败的帝国在权利平等的基础上成立协约。企图以武装权利为交换条件,向法国建议成立军事协定,不仅要被法国不理睬,而且要立即就引起这企图所针对的那个国家的注意:希特拉自然是在暗指着苏联。德国唯有用「重新建立真正的欧洲均势」这手段,才有获得武装其自身的权利的可能。英国和意国都有意于这目标的实现,可是法国,无论如何总是不愿意。「以为德国和英意间所缺乏的亲善和敦睦,能够因和法国成立更佳关系而补足,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念头。」希特拉外交政策的基本宗旨——有的人斥之为濒死的信念,有的人斥之为罗卡那(Locarno)的错觉——再也明白不过了。在五月十七日的声明中,我们自然找不到这么清楚的说明。然而声明并不和「公开信」矛盾;反之,声明发展着和应用着「公开信」于某一特定阶段。
  德国政治的目标在于重建其自身的军事威权。其余一切不过是附带的手段。然而,手段毫无须依照目标的模样构成。无论如何,德国总不必把自身重新武装的计划显露于世界之前,甚至在军缩会议里面也是这样。因为有两点理由:没有一个军缩会议能够采纳骤然变更军力的物质关系的议案;武装权利的要求,当已化成纯精神示威的时候,一定仍叫法国把关于自身军缩的问题搁置,而且,更坏的结果,使英国接近法国。
  据希特拉说,巴本盲动政策的结果,后一结果已达到某种程度了。英国不得不在本意以上帮助法国了呢。我们应该承认:希特拉批评「绅士俱乐部」和德国总揆(指巴本——译者)为无能者,冒险者,不仅是辛辣的,而且是完全信得的。「民族」贵族和官僚毫无外交政策。他们以如豆眼光,凭据对内的思量决定无所用的高调:他们预备利用国家主义运动,同时却要阻止它的向前发展。无疑地,希特拉为俾士麦精神所鼓舞,他不怕向穷途末路的霍亨索伦王族攻击:巴本及其僚属不外是威廉第二耀武扬威政策的承继者和模仿者,可是两者之间有着根本的差异:德皇有着世界第一等的军队,而他们却仅有着其记忆,希特勒在这儿击中正鹄了。
  知道了这一点,就不难明白一部分报界和外交界想从巴本愿战死这漂亮话中找到现德国政府的真计划是多么严重的错误。巴本在其短期的当权期间,被国社党待若突击队的队长,可是他却感到他自己在国社党中永远是一个试用者,这不应该忽略。五月十三日,巴本用异常强硬的论调演说,借以使自己和国社党的声调一致,可是他的估量错误了。对于这位突击队老队长的爱向少年们鼓吹激烈行动的好处,各人可有不同的见解,可是有一点是不必争辩的:在巴本演说之后并没有隐藏着什么计划。现总揆的「和平主义」比着副总理的激烈言论是更加有危险性的。
  我们带便地找到希特拉声明和纽拉斯,那多奈等先前的政策之间的尖锐矛盾的解释了。希特拉的登台原以接受一个贵族和枢密顾问方面的内阁为条件。兴登堡身旁的私党颇自慰「自家」的政治意见在希特拉当权之下仍进行着。大概只有国外对于巴本演说带威胁性的反响,这才使希氏终局有把外交政策的处理权攫归自己手中的可能。并不是威廉街(德国外交部所在地——译者)决定新总揆作五月十七日的声明。正相反地,是希特拉克服了威廉街的贵族和枢密顾问的幻想。


  我们回头再谈「公开信」吧,它很不客气地攻击巴本所提出的整修海军口号。即使德国有整顿海军的手段(指财力——译者)——小册子声明德国并没有——也不容许德国把它换成军舰,而德国也无力去违反禁条。整顿军备的口号,仅足驱英国到法国方面去。这就是你主政的结果,小册子说:「你真正致德国于死地的外交政策之主持,巴本先生!」
  武装德国海陆军的奋斗,应基于某一特定的政治信念。希特拉就称之为政治信念:需要「增厚防御力以对付东欧隐伏着的危险是比较地易于进行的。」这种计划事先就确保可以得到西欧的「明眼人」的同情——「明眼人」显然不是法国的。关于波罗的海,唯有在「我们在东欧的必要防御」这立场上,才能够叫英国也接受凡尔赛条约关于海军的条款的「修正。」因为不应该忘记:「为着将来的德国,现在以完全信靠的态度对待英国是很要紧的。」
  德国的民族运动能够也且应该要求军备,但是德国政府却不应该说明这种要求。今日应该仅仅坚持战胜国的裁军要求。希特拉以为军缩会议的宣告失败,是不待证自明的事。在他当权前三个月他写道:「德国代表团老去参加日内瓦的军缩喜剧是毫无需要的事。因为我们一舍开会议,法国不愿裁军的意思,自会清楚地暴露于整个世界之前,这就足见凡尔赛条约为已签字的强国自身所违反,也足见在这种情势底下,德国应该为自身保留作和这相应的推论之权利。」
  希特拉以总揆的资格所作的声明,仅用以发展这种声调。战胜国的拒绝裁军,即是表示「条约本身的最后的,道德的,实际的破产。」德国可以解释这种行为为愿意「排挤它开会议。」在这种情势底下,德国实难以「继续为国联的会员国」。的确,「公开信」是探讨希特拉战术必不可少的关键。
  德国的退出国联,必有法国与英美间的不睦随之而来。重新建立「欧洲均势」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给造成了——在均势中,德国一定就获得一个足资发展的地位。和英意敦睦,希特拉就有获得重新武装德国的可能——不是用小规模违禁私自武装的方法,而是大规模「修正」凡尔赛条约。和这同时并进,他必发展「防御 东欧的计划。在这过程中,一个危迫的关头必不可避免地随之俱来:战争。和谁战争?如果和东欧的战争并不证出是最易取的方针,战争的爆发或将沿着另一个不同的方向。因为假如什么程度的攻击手段才和防御手段有区别仍有讨论的余地,那末,已无可争辩地,适用于东欧的军备,一定也适用于西欧。
  希特拉正在准备着战争。他的政策中关于经济方面的决定,基于这样的野心:一朝战争爆发,德国必有其最高程度的经济独立。为达到军事准备的目的,也必须强征义务劳动者的服务。而采用这种种方法的性质,就表示出这并不是一朝一夕间的问题。只要法西斯德国和苏联成立军事同盟,德国向西欧的攻击迟早就会发生。这可只有一部分好乱的白俄党才会相信着这荒唐话有可能性,或会在寻觅着凭据以证实这凶兆。只要得到西欧一个或几个强国的助力,德国向东欧的攻击便会发生。这另一种不同的说法,无论如何总有较大的可能性。然而也同样地,准备的期间不能用几星期或几个月去估量。
  事前并没有作什么基本决定的四强公约,只能够形成西欧第一等大国相互间的交接而已。它确保得此等的危险不至发生,可是奈何不得根本的对立。希特拉就企图从这公约中争取攻击东欧的一切利便。公约的规条对于其将来的命运,预先决定不到百分之十以上。它的真正历史任务,仍将为各缔约国,其同盟国和其敌的实际关系和派别所决定。
  希特拉预备在目前十年当中,不对法国或波兰从事任何军事行动。在他的声明中,他决定五年为德国完成其军力方面的真正平等权利的期间。这些期限自然无须赋予神圣不可移易的意义。实际上,这不过划出法西斯主义领袖们限制其复仇计划之时间限制的轮廓。
  自然,国内的困难,失业工人,破产的和贫困的小资产阶级,会促着希特拉去提前他在冷静分析时视为有害的行动。在政治活动中,谁都不仅应该根据敌人的计划,也应该根据他所处的整个复杂的情况。欧洲历史的发展,并不柔顺地循着慕尼克(Munich)的褐色宫殿所拟定的进行的程序。然而没有整个的计划摆在眼前,这变更就难以理解了。
  本文的作者不以为他在为凡尔赛条约警卫。欧洲需要新的组织。但假如这个工作入于法西斯主义手中,祸就来了。就这种情形而论,二十一世纪的历史家难免要这样写道:欧洲的衰弱时期自一九一四年的大战开始。那大战号称「民主战争」,不久却导出法西斯主义的统治,法西斯主义成为集中欧洲各国军队的利器,集中军队的目的在于「为自由而战」——减去上次大战所产生的结果。因此,法西斯主义——被解释为欧洲历史的盲途的法西斯主义——同时即是摧毁欧洲经济和文化的利器。然而,让我们希望着:这旧大陆仍有充分的生活力去为自身开拓另一条历史路径。

——译自Harper’s Magazine九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