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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的教训
（拉尔夫·李、泰德·格兰特，1938 年）
写作时间：1938年5-6月
出处：列夫·托洛茨基《西班牙的教训——最后的警告！》导言，原版
翻译：汉文成留侯 校对：汉文成留侯
在“绥靖政策”的宣传下，英国的人民阵线[1]如今迈出了进入政治舞台的第一步。自由党专注地倾听，工党领导人则强烈反对这一计划，而作为倡导者的共产党正动用一切资源，致力于建立人民阵线。英国工人们现在迫切需要从西班牙的事件中汲取教训，审视西班牙内战中的人民阵线主义实践经验，以应对未来的挑战。
列夫·托洛茨基在一系列关于西班牙局势的文章和小册子中，一直指引着西班牙群众战胜法西斯主义的道路，并坚定地呼吁唯一能够引领这条道路的革命工人党站在觉醒的西班牙群众的最前线。托洛茨基在他1931年所著的小册子《西班牙的革命》的结尾处写道：“要成功解决所有这些任务，需要具备三个条件：一个党，再一次是一个党，还是一个党。”
工人战胜反动势力的条件以此精辟地总结，但这些条件仍未满足：这是英国和西班牙工人阶级必须认识到的教训。
西班牙法西斯势力公开得到国外援助准备行动，而人民阵线政府却未能采取足够的反击措施，以迅速而有力地摧毁敌人。军队仍掌握在反动势力手中；在人民阵线政府的眼皮底下，他们在摩尔人[2]中巩固了强大的基础，这些摩尔人因新政府的压迫并未比君主制时期轻，而易举地被佛朗哥的虚伪承诺所诱惑。另一方面，工人们却被其改良主义领导人阻止采取能够挫败法西斯计划的措施——建立工人民兵和工厂委员会。尽管领导人恳求工人不要“激怒”反动派，不要“对立”于人民阵线中的共和资本主义伙伴，但工人们仍然罢工，农民们夺取土地，而政府则以逮捕罢工者、打散工人集会、审查工人报纸、镇压农民作为回应。这就是人民阵线掌权几个月直至内战爆发期间，媒体报道和官方通信中所讲述的故事。正是在这些日子里，人民阵线将群众束缚起来，甚至将一些人驱赶到对立阵营，与摩尔人一道反对一个延续他们苦难和压迫的“民主”政府。
无论是人民阵线还是其他资本主义政府，都无法解决现代西班牙的根本问题。五百万个土地不足的农民家庭，其中三百万完全没有土地，他们被税收压榨，处于饥饿状态。唯有没收大地主的土地并将其重新分配给贫困农民，才能缓解他们的饥饿。但在资本主义之下，这一解决方案是不可能的，因为西班牙的银行体系依赖土地抵押，毁掉大地主也意味着毁掉资本家和银行家。只有一个西班牙的“十月革命”[3]才能同时击败资本家和地主阶级，解救乡村中濒临绝境的群众。
城市工人的处境同样在资本主义下无解。西班牙工业诞生过晚，无法与成熟的外国工业争夺市场，甚至因为农民的贫困而无法找到国内市场。马克思和列宁曾教导工人，唯有打破资本主义的枷锁，将工业控制权交到工人手中，才有出路。
在内战的最初几个月，西班牙工人自发地寻求这一出路，作为对抗反动势力的必要部分，因为仅靠军事手段无法击败佛朗哥。必要的激励群众的措施被实施：工厂、村庄和商店委员会、工人民兵和工人法庭被设立。工人国家的雏形因此而生，协同人民阵线进行革命战争，对其权力构成挑战，并剥夺其职能。
共产主义和社会党来到受威胁的资本主义政府的救援。它们加入了人民阵线政府，卡瓦列罗[4]被誉为“西班牙的列宁”，成为首相。一步步地，以“保卫民主”的名义，工人的胜利成果被剥夺。工人民兵被解散并入共和军，工人法庭被废除，工人警察部队解散。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加泰罗尼亚，那里，西班牙工人党加入联合政府并宣称这是工人政府。然而，西班牙工人党也承认内战的根本问题是社会主义对抗资本主义，这一真相动摇了人民阵线的基础。共和党人和斯大林主义者联合发起对西班牙工人党的恶意诽谤，指责其为佛朗哥的雇佣军，驱逐其出政府，压制其宣传和刊物，并逮捕、监禁其领导人。
1937年5月初，政府挑衅地袭击工人，以夺回由工人控制的工厂和建筑。工人们的抵抗被镇压，资产阶级重新完全控制了经济、政治和军事领域。
今天西班牙群众面临的选择，一方面是佛朗哥的胜利带来极权主义政权，另一方面则是“民主”资本主义政权的胜利。然而在一个被消耗殆尽的西班牙，这种“民主”政权只能通过半隐蔽的独裁统治。无论是哪种情况，工人、农民和殖民地人民的枷锁将更加牢固。
从一开始，人民阵线就在其纲领中否认了社会主义乃至半社会主义的措施。它公然充当资本主义财产的守护者，拿未来改革的宏大计划吸引群众视线，以转移他们对当前痛苦的关注。英国即将成立的人民阵线也是依此模式而成。1938年4月14日的《论坛报》上，斯塔福德·克里普斯爵士[5]呼吁成立“民主阵线”政府，他宣称：“任何真正的社会主义思想暂时都必须搁置。”5月11日，《每日工人报》支持补选中的自由党候选人而非工党候选人，并嘲笑工党“惊人地‘发现’自由党并非社会主义者，仿佛自由党曾声称自己是社会主义者一样。”
对英国和西班牙而言，反法西斯的斗争就是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军备计划、食品计划、间谍恐慌和防空演习提醒工人“和平”时期即将结束。1938年美国的经济衰退蔓延到英国；1938年第一季度的新资本发行额从去年同期的49,505,000下降至33,000,000，表明即将到来的工业萧条的规模。军工行业的就业增加以及军队的招募暂时掩盖了工业失业的增长，国民经济的重心转移并未在贸易和工业的总体统计中显现，因为战备的虚假刺激掩盖了经济崩溃的真实过程。这种侵蚀资本主义生机的疾病伴随着特定工业领域的狂热活动，并带来了那种“繁荣”的虚假印象，即危机前的“繁荣”，这是危机前的假象。
只要战前的繁荣继续，英国群众仍然处于相对被动状态，工会和工党的右翼官僚们就会反对人民阵线。当群众像西班牙和法国那样开始向激进的社会主义解决方案转变时，工党官僚将毫不犹豫地效仿其西班牙和法国的同伴们，为群众运动套上缰绳，将其引入人民阵线的安全歧路。今天他们反对人民阵线，不是因为它公开背弃了社会主义的伪装，而是因为他们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地位心满意足，害怕一旦掌权将面临的暴露。今天他们攻击自由党不是社会主义者，明天他们将为自由党辩护，与他们并肩合作，加入人民阵线的“破坏罢工阴谋”中，就像共产党中的改良主义者早已开始的那样。
英国共产党呼吁建立人民阵线，并在“援助西班牙武装”、“捍卫民主自由”、“人民经济和社会进步”的纲领下支持自由党候选人。法国人民阵线掌权后并未向西班牙提供武器；北非和印度支那的法国殖民奴隶在“民主自由”中得到的只是子弹和监禁；法国人民阵线[6]政府逐渐收回工人直接罢工争取的权利，并通过货币操控挫败工人的工资增长。自由党和“进步”资本家提出宏伟的改革计划，代替实际的改革。
共产党领导人们的过去证明，他们对自由党的背叛角色了然于胸。今天，他们利用党员在工会斗争中赢得的激进声誉，以便将激进工人引向克里姆林宫资助的政治道路。斯大林和他的同伙准备为与英国资产阶级的战争联盟牺牲英国工人阶级的社会主义愿望，为此他们在英国命令成立人民阵线。英国共产党领导人赶忙服从；他们毫无顾忌地否认数月前的论点，故意引导工人支持与阶级敌人的联合政府，让工人蒙蔽双眼，而自由党却在一旁准备对其背后插刀。
共产党以高呼“团结！团结！”之名进行其背叛性工作。但英国工人阶级自身已占人口的三分之二，如果能够提出明确的社会主义要求，还会将大部分中下层阶级吸引到自己阵营中。工人阶级无需与任何阶级敌人结盟，尤其无需与早已破产的自由党结盟。他们本能地知道，团结是斗争中最有力的武器——工人阶级的团结。人民阵线是团结的讽刺。建立基于阶级的真正统一战线，将工人、工人组织和政党联合在共同斗争纲领下，才是当今的迫切需求，是保卫工人几代人奋斗和牺牲换来的权利与特权的唯一途径。保卫已获得的权益，必然会引向争取工人权利的运动，直至争取工人权力的斗争。
西班牙的经验是对全世界工人的警示，尤其是对英国工人阶级的警告。昨天在西班牙上演的悲剧今天正在英国排练。明天，它将被重演，若英国工人未能认识到历史赋予他们的任务。而为准备迎接这些任务，工人阶级最需要的是“一个党，再一次一个党，还是一个党”。
[1] 人民阵线，或称人民战线，是指工人党与所谓的自由派或激进的资本主义政党之间的联盟。共产国际在希特勒上台的惨败后，于1935年采纳了人民战线政策。
[2] 摩尔人指的是西北非洲的阿拉伯人口。他们在摩洛哥为摆脱西班牙统治争取自治多年。人民阵线政府对其自治要求无动于衷，而佛朗哥则承诺给予他们独立。
[3] 俄国革命发生在俄历1917年10月。
[4] 拉戈·卡瓦列罗是20世纪30年代西班牙社会党内左翼派别的领导人，曾在1936年9月至1937年5月担任西班牙首相。
[5] 斯塔福德·克里普斯，1931年起担任工党议员，因支持人民阵线曾在1939年被暂时开除出党。他在1947至1950年任财政大臣期间实行了紧缩经济政策。《论坛报》是他在1937年创立的工党内改革派刊物。
[6] 法国人民阵线由法国共产党（PCF）、社会党（SFIO）以及激进社会党组成，在1936年5月的议会选举中获胜，并促成了社会党领袖莱昂·布鲁姆主导的政府成立。布鲁姆的政府从1936年6月持续到1937年6月，最终因人民阵线内右翼资产阶级的压力而倒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