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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Defense of Nationality

保卫民族性

﹝波兰﹞罗莎·卢森堡(Rosa Luxemburg)

1900年
何健飞 翻译



1.一个抹去波兰民族性的体系


  普鲁士政府又对波兰人民发起了一场新的暴行!根据教育和文化部部长斯图特颁布的最新法规,波兹南的学校中最后一门由波兰语教授的课程——宗教课程,也将被改由德语教授。我们的孩子,将来每天在学校里半天,却听不到一句自己的语言、自己父母的语言。教育,是让孩子们在学校中吸收人生的精神养料,使用的却将是一种对他们完全陌生而难以理解的语言!这难道不算令人发指的嘛?人们把孩子送到学校,是让孩子感受到科学的光辉,成为有学识的人,既是为了孩子们自己,同时也有利于国家的兴盛。但在波兹南,学校的目标不再是为了教育孩子,而是为了摧毁他们的精神世界:他们不再明白自己的语言和自己的民族性,不再让科学的种子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而是暴力地被宣导对德意志的认同。

  这并不是普鲁士政府第一次对我们的语言和民族性发起攻击了。二十多年来,这个政府一直都在波兹南的学校里逐渐用德语取代波兰语,让波兰语从公共部门和公众场合中消失,为“殖民”波兰、德意志化我们的地区,投入了数以百万计的资金。他们全力强制将德意志族人,从农民到小商贩,移民到波兰人的土地上。他们如此顽固,进行他们自以为庄严的事业。

  他们想做到什么呢?显而易见,他们想让波兰语、波兰民族从普鲁士消失,三百万波兰人忘记自己生而为波兰人而成为德意志人。他们的孩子会忘记自己的父母,他们的后代会忘记自己祖辈曾经生活在名为波兰的土地上。

  仔细想想他们的作为,怎能不让人毛骨悚然,绝望地握紧自己的双拳。但这样的故事已经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欧洲以及整个文明世界的眼皮底下几十年了,没有哪些精英对此有什么异议,没有什么人试图阻挡德意志化的进程。那些哈卡特主义者 会嘲笑我们的懦弱无能,并继续将我们对波兰的认同连根拔起。他们自以为自己在进行最光荣而正义的事业。谁说波兰语,甚至属于波兰人就是罪过,即使这是你还是个吮吸着母乳的婴儿时就听到的语言,即使这是你生而就属于的民族。

  真的,这该是波兰人民表达愤怒的时候了,别再死气沉沉得了,站起来,与德意志化去斗争。而在这时候,这一问题值得我们严肃认真得讨论:斗争应该沿着何种路线前进,何种方式可以更有效得保卫我们波兰人的民族性。

2.是谁之过?


  首先,谁是造成波兰人受到普鲁士人压迫的罪魁祸首?我们应该让谁对这种暴力地德意志化负责?通常人们说:我们应该谴责德意志人,德意志人压迫我们。但我们可以全谴责全体五千万德意志人嘛?这是一个很不公平的说法,更重要的是,这种说法错到让我们大多数人都反而会自讨苦吃。完全有必要先看清楚形势,如果真的想要成功保卫我们自己的民族性,首先应当厘清的是,对我们的压迫到底源自哪里。

  显而易见,普鲁士政府本身是推动德意志化的主要发动者,几十年来亲手采取一系列措施压制波兰人民。普鲁士教育部下达了一个又一个让德语取代波兰语的命令;普鲁士内务部又下令强制解散上西里西亚或者其他省份的波兰人民公民集会;普鲁士总理和地方首长又亲自下达了一系列刺激骚扰波兰人民的相关措施。在普鲁士背后,德意志帝国政府对他们的支持坚若磐石,德意志帝国的宰相就是普鲁士总理,所以全德国和普鲁士政府的关系几乎总是很和睦的,尤其是在迫害波兰人的议题上。

  不过,即使政府机关手中有着丰富的行政资源,如果全德意志社会中有影响力的阶层都反对他们,他们也是招架不住的。如果违背了在这些圈子中早已清晰表明的意愿,德意志,或者至少是普鲁士的政府,绝不敢如此残酷得迫害波兰人。如果整个社会真挚而又坚定地谴责其政策,没有哪个政府可以存活多久。所以政府施行德意志化政策时一定要从一部分德意志人民中寻求支持,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我们都知道那些信奉哈卡特主义的绅士们,直言不讳地,公开把波兰人视为被猎狗追逐中的小白兔一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邪恶理想,主动去建立了一个致力于灭绝波兰人认同的协会。这些最坚决的德意志化推动者多数来源于德意志的地主和工厂主阶级。当然,他们中确实也只有一小部分人聚集在了哈卡特主义的卑劣旗帜下,但问题是他们中剩下的人对那些哈卡特分子是如何回应的呢?他们有没有抗议,有没有表示愤怒,有没有试图阻止这些政策?只要看看德意志境内的主要报刊以及各个政党在德意志帝国议会和普鲁士一会中的表现应该可以给我们一个极好的答案。

  在那些报刊以及无论全国还是地方的议会中,几乎全德意志的政党不是对哈卡特主义异常宽容,就是对他们压制波兰认同的行为漠不关心。这些事情,足以让每一个正直的人忍不住扔出愤怒的闪电,但那些人甚至懒得在私底下悄悄抱怨。从保守主义者到自由主义者,代表着大地主和富裕的大工厂主的那些政党,对着波兰人把牙齿磨得锋利,热烈得为那些德意志化的政策喝彩。那些号称“自由思考者”的金融业或商业的代理人一部分赞同灭绝波兰人的措施,一部分大概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名誉,毕竟他们是“自由思考者“嘛,也会对这些政策在一些小报纸上嘟囔两句。毫无疑问,政府这些议论毫不在意,如同只是听到一些狗在吠叫罢了。最后,天主教的政党,也就是所谓的“中央党” ,过去数十年来获得普鲁士治下的波兰人牢牢支持的那个政党,就像醉鬼会牢牢握住灯柱一般。中央党为波兰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偶尔在报纸上讽刺一下德国政府的德意志化行为和那些哈卡特主义者而已。然而,政府的人常常私下里嘲笑这些“中央党”的评论家们是一群“懦夫”。如果中央党真的严肃真诚地想要保卫波兰人,他们肯定会有办法。他们是国会中的最大政党,拥有最多的代表,即107人。没有任何重要的法案可以在中央党的反对下通过,就像在政府极为看重的近期那个舰队扩充法案中的那样 。只要中央党抬起头颅,假装不同意这些加在可怜的人们身上的沉重负担,法案就会被束之高阁。那些部长们都会挤在中央党的门庭前,竭尽全力安抚说服他们。假设中央党宣布:我们不会支持舰队升级,直到政府郑重承诺放弃一切对波兰人的迫害行为,政府会不得不让步,中央党也将被证明他们真的关心波兰人。但中央党没有这么做,反而发出了另一种声明:他们不会同意舰队数量翻倍,直到政府同意增收谷物和其他农作物的关税。所以中央党,这个天主教政党,表明了他们毫不在意三百万波兰天主教徒意识形态和民族性的自由,而只在意那几千个德意志的地主的钱包,这样他们可以通过关税从农产品价格上涨中获得金灿灿的利润。这次涨价会让成千上万贫困的父母亲泪流满面,然而中央党并不在意。

  所以,你们怎么还能信任中央党与波兰人民的友谊?你们怎么还能期待中央党会真心实意得反对对波兰认同的镇压。我们都知道,大多数中央党的代表来自上西里西亚、莱茵兰和威斯特伐利亚地区,恰恰就是主要的煤矿产地和钢铁工业区。这些天主教的贵族在他们的采矿场赚取了数以百万的收入,又怎会管那些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日夜工作的、替这些中央党的贵族们赚取黄金的是谁呢?可怜的波兰人民!在上西里西亚,成千上万的波兰矿工和冶金工人为唐纳斯马克、巴勒斯特雷姆等家族挥洒着汗水。在威斯特伐利亚和莱茵兰,同样有成千上万的波兰人同样在采矿场和冶金工厂中身披枷锁。

  从波兰人民的劳动、苦难和受压制中,这些天主教贵族获得了数以百万的收入。他们却只给波兰的矿工们将将够养活自己的收入,让他们生活在满是烂泥的环境和痛苦之中,甚至比这些贵族的猪或是牛的生活环境都要糟糕。当他们自己都靠着对波兰人犯下罪行为生时,你怎么能期待这些“天主教”贵族会关心受压迫的波兰人民?当他们不断让波兰人陷入苦难,连孩子的衣服和面包都给不起时,这些中央党的贵族又怎会在意波兰的孩子能否用母语祈祷呢?

  波兰人对得到中央党帮助的希望来自于上一个时代,当时俾斯麦极为残酷得迫害德意志帝国的天主教会,从而迫使天主教徒团结起来保护他们的信仰。在这场所谓的文化斗争 中,那是10到15年前,那时的中央党并没有今天这般强大。而且由于民族自由党,即那些新教徒资本家,在议会中的绝对优势,中央党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力。是俾斯麦的迫害让各个阶层的天主教徒团结在了中央党的旗帜之下:从西里西亚和上西里西亚的富豪,到莱茵兰的小商贩、巴伐利亚的农民,甚至还有一部分工人阶级。因此,这个天主教政党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劳动人民的代表,并在他们的压力下摆出了一幅民主、进步的模样。

  当时,这个天主教政党也反对政府,反对给人民带来高额税收、关税和征兵,也反对一切对意识形态、语言和民族性的攻击。中央党也更热情地为波兰问题辩护,因为俗话说,挨饿的人最了解挨饿的人,被殴打的人最了解被殴打的人。当德意志的天主教徒切身体会到政府的迫害、压迫和不公正意味着什么时,他们也对波兰人被镇压感到同情。

  但是时代变了,——文化斗争和它的发起人俾斯麦一起下了地狱。政府明白其对天主教徒的迫害只会让他们更加团结,让他们成为更加强大的敌人。在今天,正如我们所说的,中央党已经是德意志议会中的第一大党。政府也必须随着他们的哨声而起舞,对天主教会的迫害已经结束了,报纸上甚至有传闻耶稣会的神父们也即将被允许返回德国。但这些事又是怎么改变了天主教党的呢?当对天主教会的压迫停止的时候,当他们自身的利益不再收到伤害的时候,中央党人也就不再关心那些受到不公正待遇的陌生人了。在这个由各种天主教团体、权贵和企业主组成的五彩缤纷的混乱团体中,总之,正在被寄生虫和反动派们接管。中央党的政治也正发展出一些完全不同的特点,他们对贫困的劳动人民的同情与关心已经消失,正如他们对待波兰人一样。现在,这个天主教党会投票赞同增加关税以致食品价格更为昂贵、为人民建立创立新的税种、并投票赞同为了“亲爱的德意志祖国”增强海陆军。然而,波兰人几乎已经被他们遗忘,只要依然时不时对他们使出慈祥的脸色,就可以像牵着狗链般拉着他们走,议会中的波兰人便继续听从中央党的命令。捍卫天主教信仰对于中央党来说只是一个早已褪色的商标、一段空洞措辞。最终浮出水面的真相是,一个由权贵、伯爵和百万富翁企业主们组成的政党,并不能成为穷人和那些被压迫者的保护人。早先,中央党的成员们曾经是德意志政府的敌人、德国人民的朋友,而今天,他们成为了德国政府的朋友、德国人民的敌人。我们波兰人民应该最终明白这一点,不要为了旧日的缘故死死握住那个天主教党的门把手了。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们发现,我们从以上提及的所有党派中得不到任何保护。如果德意志的政府和普鲁士的部长们可以允许自己如此公开得迫害波兰人,那些哈卡特主义的暴徒还敢对我们公然咆哮,那么所有在此时鼓掌或是沉默,抑或是不真诚得去保卫波兰认同、对抗将波兰人德意志化压力的德国各阶级都需要负责。这是他们的错,让政府竟敢将三百万德国公民视作二等公民,不允许他们拥有自己的语言,或是用你们的话说,用自己的方式去赞美上帝。为了对抗波兰人民,贵族、权贵、工厂主、银行家、煤矿主,简言之,所有富裕有产阶级的人,依靠他人的工作和对他人剥削为生的人,团结在了德国政府的周围。对我们来说,天主教徒、新教徒或是犹太人都是一样的,对普鲁士政府也是,他们正在瓦解我们所有人的民族性。

  这并不神奇。贵族、实业家、资本家那些人,他们只明白一个政治目的——货币利润。他们的偶像是金牛犊 ,他们的信条是剥削。这些不同党派所使用的各种口号和短语,例如“爱国主义”、“天主教”、“自由主义”、“反犹主义”、“进步”,只是些大小不一的遮羞布,以隐藏他们唯一的目标,也就是对利润的获取以及对于财富的贪婪。当普鲁士的保守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们成为如此狂热的爱国者,想要用暴力将波兰人变成德意志人时,唯一的原因是他们好像在德意志化的生意中嗅到了利润的存在。德意志的资产阶级不正在将他们数以千计的孩子们安置在波兹南的许多有利可图的位置上?作为公务员、教师、报刊撰稿人、商人和小商贩,以及最终可以在波兰的土地上养活一部分农民。如果不是他们已经发明出德意志化波兰人的必要性,他们会失去所有的这些,这些都会被保留在波兰人手中。所以,“德意志祖国”万岁!这口号如同奶牛般给他们给养,让他们去波兰人手里获取利润。

  但如果德意志爱国主义不能给他们带来些什么,这些普鲁士的保守主义者们就会像风中的风向标一样轻易转向。例如,德意志农场工人们成群结队地从普鲁士向西逃向工业城市。因为,他们不想再在普鲁士的承受庄园中承受饥饿与殴打了。但与此同时,那些贫穷的波兰农场工人们从波兰王国穿过边界,他们所收到的一切指令都会照做,无知得像温驯的羔羊。所以,同样是那些想把波兰认同的痕迹从普鲁士清除、总是把“亲爱的祖国”挂在的嘴边的那些德国大亨们,就是依赖着数以千计的波兰人的双手来运营着他们的农场,因为那些波兰人更加便宜、更加笨、更加容易愚弄,更加不会无视他们的皮鞭。所以如果清除波兰认同会让他们得益,他们就会高喊哈卡特主义万岁。但如果波兰认同的传播对于庄园是必须的,他们也会欢迎那些愚蠢的波兰仆从!只要他们可以得利!

  我们之前提到,德意志天主教徒的中央党也曾宣扬过保卫宗教以及与波兰人友谊的口号,但同时,他们也正是由上西里西亚的波兰天主教矿工和磨坊工人的劳动所养活。对于他们来说,利润也同时唯一的信条,正义、捍卫被压迫者、言论和意识形态的自由只是一句空话,他们根据什么东西“有利于生意”来去宣扬抑或是踢走至尘埃里。

  因此看起来德意志社会的上层、统治层,并不比所有其他国家更好或更糟,但在其他任何国家都找不到像波兹南这里那样天真的人,他们期望社会上层能保护弱者和受压迫的阶级,就像期望狼能保护羔羊。

3.我们的盟友


  在所有德意志人民中,只有一个政党真诚地支持我们,不仅发出了反对德意志化以及一切不公的声音,还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去对抗。这个政党就是社会民主党,德意志工人的政党。

  不像那些试图从我们之中获取利润和优势地位的德意志的上层阶级,他们没有从任何对波兰人的迫害中受益。德意志的工人与波兰的工人和小商贩一样,一般不依靠这些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不公来生活,而是依靠自己的双手,诚实得从劳动中获得报酬。他们不是对别人的压迫者,反而他们自己就是受压迫者,所以他们也能对我们受到的压迫感同身受,因为他们同样受到那些折磨着我们波兰人的人的压迫——德意志的政府以及所有我们前文所列的政党。

  因此,正如过去二十多年来针对波兰人颁布的一项又一项法令一样,自从德意志人民开始昂起头,让自己接受教育并与不公和剥削开始做斗争以来,这几十年来德国政府一直在对德意志的工人们进行猎巫。是的,他们主要是通过行政命令来对付我们,但是22年前,德意志的劳动人民在针对社会主义者的紧急法律下直接丧失了权利。尽管德国宪法保障所有德意志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保障他们的新闻自由、言论自由、意识形态和结社自由,但社会主义的工人既不能为自己内部的教育印刷报纸,也不能在集会上谈论自己的问题,也不能成立工会——所有这些行为都会被判处监禁。整整十一年,德意志的工人们都失去了权利,在此期间,成千上万人被置于监狱的高墙之中,有数百人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国家、离开了自己的祖国,以逃避迫害,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并忍受着饥饿和折磨。他们前往其他国家去寻找庇护所,以获得公民自由以及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

  而这次迫害的罪魁祸首是谁呢?同样是俾斯麦,他通过启动殖民基金将波兹南的学校德意志化 ,来消除波兰认同,同样是这些主动或被动支持哈卡特主义的德国贵族和工厂主。如今,是谁最终背叛了德意志的劳动人民?同样是那个将波兰问题抛诸脑后的“天主教”党,中央党,从争取公民平等的斗士,变成了政府及其压迫行为的支柱。

  因此,德意志劳动人民在他们自己的国家有与我们同样的敌人,与我们受到同样的压迫,所以他们是我们的天然盟友、我们的朋友。社会民主党不在意语言抑或是信仰的区别;每一个受压迫和处于不利地位的人都是它的兄弟,它谴责并寻求消除一切不公。它是唯一保护平民不再受到贵族和资本家侵害、各被压迫的民族不再受到迫害的政党。

  波兹南省的波兰报纸偶尔会写关于社会民主主义的胡乱文章:它是最大的危险,比哈卡特主义还要大,因为社会主义者想要引入无政府状态,即颠倒世界,废除宗教,引导女性普遍地淫乱,分割富人的财富之类的。这都是蠢话,散播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恶毒的骗子,想往老百姓眼里掺沙子模糊视线。

  社会主义从不会梦想把世界颠倒过来,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颠倒的。数以百万计的普通人从黎明开始挥洒汗水直到黑,在车间、工厂、田野或是煤矿,却几乎没有一口面包和以悲惨的角落为他们的家作为回报,这难道不是一种扭曲的秩序吗?那些贵族和夫人们,那些工厂主们,一辈子连动动手指都不需要,就可以赚大钱、坐马车、喝香槟、住宫殿。社会主义者们确实想要把世界恢复回来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在这种新的秩序下,老是工作的人可以为自己和家人获取大量收入,而那些依赖他人的工作为生的闲散者将一无所获。

  同样有趣的是那些说社会主义者想要废除家庭生活并引入普遍的不道德行为的人。数以百万计的工薪家庭的家庭生活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因为妻子和母亲必须挣钱,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经常都不知道用什么给孩子们吃穿。波兹南的数百名可怜的裁缝不是已经为了商业的需求而被迫进行通奸了吗?谁是罪魁祸首?不是社会主义者,而是绅士、工厂主和服装制造商,他们让那些可怜的女孩们整天坐在纺织针上,却不能付给她们足够的钱。是的,社会主义者要彻底废除这种剥削,为每一个老实的女人确保充足的生计,这样她才不必沦为妓女!

  最后,社会主义者被指控要废除宗教。谁会相信这个时髦的童话那真的很愚蠢,因为俾斯麦和那些与他一起向天主教徒宣战的人正在废除宗教。然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及其他罪行,社会主义者是俾斯麦及其亲信的死敌。社会主义者们始终坚称:任何人都可以坚持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信仰和信念,没有人有权去强奸其他人的意识形态。社会民主党捍卫宗教和信仰自由的最好证据是,每次议会中的投票社会民主党都支持耶稣会的神父返回德国。

  同样,社会民主党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站在我们受迫害民族一边的政党。在1900年8月15日斯图特部长开始他的攻击之后,社会民主党首先在波兹南的兰伯特厅召集了大型的民众集会,以抗议这种德意志化的作为。波兰的资产阶级对社会主义者的力量感到了尴尬,也不得不在巨大的压力下于9月8日召开了集会。

  在1900年9月于美因茨召开的大会 中,社会民主党第一天就处理了波兰议题,对政府的相关行动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并一致接受了来自波兹南的代表们的以下提议:

  党代会呼吁议会团体在帝国议会中讨论反对普鲁士政府在波兹南省的学校中关于波兰语使用的最新措施,并坚决与将波兰人视为二等公民做抗争。

  在所有政党中,社会民主党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在议会中谴责政府的哈卡特主义行为并要求惩罚这一体系的发起者的政党。

  所以,该党是德国社会中唯一我们可以依靠的政党,来自他们的友谊与帮助对我们非常重要。这个帮助并不小,因为社会民主党已经在议会中拥有了56个席位,并且已经成为了全国最强大的政党。在最近一次选举中,他们赢得了225万张选票 。一年以来,这个党如雪崩一般迅速成长,所有被剥削的、被压迫的和处于劣势地位的人都奔涌到它的旗帜之下,而政府、贵族和资本家则惊恐地看着劳动人民日益壮大的力量。这个党也是波兰的工人们务必去寻求的庇护所,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期待兄弟般的支持和保护,免受德国政府的暴力侵害。

4.波兹南省的贵族、资产阶级和人民


  当社会民主党第一个出来支持被斯图特先生废除的用波兰语进行宗教教育,并召集了一个大型的民众集会,在那里他们呼吁所有劳动人民捍卫自己的权利的时候,我们社会的其他党派做了些什么?这些国家的“一流人物”、贵族和地主们甚至都不说话。他们,时时处处被称为领袖、民族的首领,据说会处理民族的利益,时时处处宣扬着他们的爱国主义——但当人民的母语需要被保卫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他们不在这里!每当他们要为全国或各邦的议会争取提名的时候,像克维莱茨基、赫瓦波夫斯基、恰尔托雷斯基、拉齐维乌、科希切尔斯基这些贵族却排着队举办关于“公民”、“爱国”这类的演讲。议员们会在首都尽到职责,在柏林——他们会处理的!但是,当这些人民选出的绅士们坐在议会的代表席上时,他们的“公民意识”和“爱国主义”都被放到了哪里?这些代表们都为波兰人民做过哪些好事?我们的波兰代表们就像木乃伊一样坐在全国或各邦的议会里。他们既没有获得权力,也没有获得影响力,抑或是尊重。当各个党派的代表们一年到头都在为人民关注的重大问题、工厂工人和商贩安全的相关法律,农民的公民权利以及关于小麦和肉类的关税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们从来听不到看不到这些来自波兰的代表们。当人民需要保护以对抗通货膨胀、税收以及来自政府的镇压的时候,恰尔林斯基、拉齐维乌和克维莱茨基这些人就变得张口结舌了。他们一年一次会小声鸣叫着发表一些反对德意志化的言论,但是如同贫血一般毫无辛辣可言,以至于那些部长们甚至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社会民主党人比他们更加积极保卫对波兰的认同,尽管到目前为止他们中还没有一个波兰人。在他们的影响下使得法庭上声明自己不会流利使用德语的人,必须有被分配官方的口译员。每年他们都责备政府,因为上西里西亚的孩子们没有学校可以上!

  而这还不是全部!在对扩编步兵与海军的投票过程中,充分体现了我们那些橡皮图章般的国会议员虚伪的爱国主义 。1893年,我们的波兰代表们投票赞成扩编步兵,强化那个正在折磨着波兰的政府的武装力量,收紧波兰人民脖子上的绳索!想到这里,政府不会嘲笑那些波兰代表们的爱国主义呜咽嘛?而这也不正清楚地表明了,波兰人民是把他们的敌人而不是朋友送进了议会。哪怕在这一年来德国舰队数量翻倍,而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征服和压迫中国人 ,就像他们压迫我们一样。哪怕是这样,也只有半数我们的代表愿意反对政府的提案。另一半的“波兰人”从议会里消失了,作为一个勇敢的人类,却像老鼠一般躲在洞里,然后,上帝保佑,他们不需要投票反对政府了!

  谁还在期待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些什么?我们的波兰代表是一群财阀、贵族,人们在一百年前就为他们唱道:“你尊敬的,亲王和主教,为我们的奴役和锁链;你尊敬的,公爵和王子,为我们沾满了兄弟们献血的土地。”当年,祖国对于他们只是自己的私人利益,人民只是让他们夺取高位的垫脚石,今天也依然如此。他们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是大地主,依靠波兰农民的劳作为生,就像那些德国的农场主一样。他们中的所有人就像那些德国的财阀们一样,只会给他们的“农民兄弟”比猪还差的待遇。他们关心的也同样是怎么更贵得出售谷物、牲畜以及他们酿造的酒类。所以,他们会希望更高的关税,即使他们的人民正在忍受着高通货膨胀而不得不沉迷于酒精。基本上,他们和德国的贵族和资本家是同一类人,他们完全相同。尽管他们中的德意志的更喜欢哈卡特主义而波兰的据称保卫了他们的民族性,但贪婪的力量远比民族间的仇恨更强大。和德国人一样,波兰的农场主和工厂主对祖国最关注的是如何更好的剥削那些为他们工作的祖国人民。物以类聚,所以我们被派往议会去保卫波兰人民的波兰代表会和我们最大的敌人——德国政府和统治阶级站在一起。所以,我们又怎么会对哈卡特主义愈来愈强大、波兰人民接连遭受一个又一个挫折感到奇怪呢?

  所谓人民党,也就是我们的资产阶级,在保护波兰人民上做得更少。该党已经在波兹南省活动了多年,它控制了几份报纸,它可以召开公共集会,因为拥有那些场地的人不会拒绝他们,反之却总是拒绝社会主义者。结果如何呢?同样是这些贵族坐在议会里,“人民党”甚至完全不在意哈卡特主义正不断取得更大的进展,而波兰人民则生活在与早前时期一样的无知与贫困之中。

  “人民党”或许是好意,但他们是多么无能、多么混乱、多么政治落后!他们在斯图特部长上一次攻击之后的行动给了这个政党最好的形象。尴尬的事,他们却停滞了一切抗议活动的开启,直到社会民主党首先采取行动在波兹南召开了一次公民集会。为此感到羞耻,他们终于也召开了一场集会,然而他们又做出了哪些决定呢?不是去谴责波兰代表在议会中的拙劣表现;不是去谴责天主教政党在保卫波兰认同上的虚伪;也不是去揭露政府及其盟友的角色并呼吁人民与他们进行无情地斗争。集会只是向大主教发出哀求,保护我们的孩子以及学校里的宗教教育。双手紧握着神父的圣衣——这就是“人民党”的全部智慧了。和神父们站在一起通过神父们来做一切事情,这正是旧波兰联邦时代贵族们所奉行的政策,直到这一政策让国家陷入灾难。

  而最能证明“人民党”的尴尬与落后的事情,是他们假装与贵族斗争,呼唤普通人有自己的政治生活,他们自己却和贵族一样每一点每一滴都坚持着教权政治。

  这些不是毫无理由的。这个党称自己为“人民党”,却毫无关心普通人民、劳动人民的福利,不论小商贩、工人还是农民。这个党不希望人民睁开双眼发现他们的敌人:资本主义的剥削、贵族的特权以及政府的偏袒。几年前当波兰的工人和小商贩开始组织行业协会,和资本做斗争、争取更高的工资并为他们的妇女和儿童争取更好的生活时,人民党看上去非常生气,他们的报纸试图阻止那些人的计划。对于那些德意志压迫者的事情,“人民党”人们会尽可能多得去捏造,但听到他们自己波兰人的压迫者和剥削者一些事实与真相,那就不符合他们的口味了。他们害怕人民变得聪明,所以想利用神父们来束缚住人民。但是用这种方式,整个保卫波兰认同的运动就成了脚趾在靴子中移动一般微不足道。因为如果对哈卡特主义的斗争是以通过发放代表主教的小日历为结束的,那么我们的国家正等待着噩运降临。毕竟,教士们和我们的资产阶级一样,对保卫波兰人民免受德意志化不感兴趣,在意的更多是波兰的工业家、大商人和地主,而会抵制没有财产可以继承的劳动人民的正当索求。他们不去遏制哈卡特主义的无知,却试图遏制社会主义之光。于是,有趣又有说服力的是,在上述代表9月8日资产阶级的集会中谦逊恳求后,大主教的长篇回应中只提及了宗教仪式,但完全没有对保卫波兰语说一句话,好像整个事件完全与波兰语无关一般。他们告诫那些代表们要“抵挡诱惑”:“用救世主的话对你们说,要保持谨慎并祈祷,避免你们受到诱惑。因为情绪爆发和苦痛都会为我们灵魂的敌人服务,他们会提供诱人的话语诱惑你们去推翻神和社会的秩序。”(大波兰主教报,第207期)

  这就是他们面对雪崩一般威胁着我们的哈卡特主义的第一反应——一个强烈的警告以及对于社会民主党的恐惧,也就是唯一一个真诚保卫波兰认同、是哈卡特主义不可调和的对手的那个政党。由此可见,“人民党”的爱国主义还有多少价值。我们现在可以发现,无论是波兰贵族及其在议会中的代表、来自资产阶级的政党还是“人民党”或是神职人员,我们都无法期待他们能在对抗德意志化上对我们有任何有效的保护。我们资产阶级的企望,正如那些贵族一样,是试图说服劳动人民镇压波兰人的民族性是施加于我们身上唯一的罪恶;那些试图将我们德意志化的是我们唯一的敌人;与哈卡特主义者做斗争是我们唯一的政治目标。与此同时,波兰的小商贩、工人和农民正忍受着成千上万对他们不利的事,成千上万的痛苦困扰着他们。

  资本主义剥削着小商贩和工人,农民正被贵族和地主们吸干,所有劳动人口被政府的高额食品关税和这样关税造成的严重通货膨胀毁掉。同样是这个政府通过征税让我们贫困,通过征兵镇压我们,通过将钱花在大炮和战舰上而不是学校和福利上来使我们遭到不公正的待遇。这是我们最大的悲哀,这些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资本家和贵族的剥削,以及一个只为资本家和贵族服务的政府,只会命令人们“交税、服兵役以及闭嘴”!

  在我们提到的这些这些剥削和政治问题中,波兰的资产阶级和地主和德意志的占据了同样的份额。波兰的工厂主或者地主会比一个来自德意志的给波兰工人更好的工资嘛?波兰的纺织业主不和德意志的一样正毁了波兰的小商贩和纺织女工嘛?他们就像两滴水一般一模一样,不论他们的名字是以“-berg”还是“-ski”结尾——他们和波兰工人阶级的关系没有丝毫不同。

  所以,我们的资产阶级和贵族争相说服我们,压迫我们的只有德意志化、我们除了哈卡特主义者没有任何敌人。这只不过是一种策略,是一种朝人民眼里仍沙子模糊视线的政策,一种把注意力转移到仅仅关注来自德意志的敌人身上,从而转移他们对自己家中敌人注意力的政策。这些人民的“领袖”希望人民只去考虑他们的语言和他们的天主教信仰,却不再在意他们空空的肚子;只去与哈卡特主义者斗争,却不管他们自己身上的寄生虫,不去反对政治、关税或是军事形式的压迫。

  因此,我们必须把波兰上层阶级的“爱国主义”视作对人民最卑劣的骗局。我们不应该跟在他们后面,不应该跟着地主和资产阶级走,而是应该反对他们;不是寻求在同一个社区里与他们一起拯救我们的民族,而是应该为了保卫我们的福利和我们的母语与他们斗争。波兰人民只能依靠自己,以及德意志人民中与他们同样不幸的唯一阶级,也就是德意志的劳动人民。愿波兰的小商贩、工人、矿工们起来战斗,愿他和他的努力能与同样遭受苦难的德意志同志的期望团结在一起,德国政府和那些哈卡特主义者将不得不正视这股力量。在社会民主党的旗帜下,这个自由与正义的唯一庇护所,必将是波兰人民蜂拥而至的地方。在这里,他们会发现他们的福利、他们的家庭生活、他们的公民权利和他们的母语都得到了保护。

  那些农场主、工厂主、资本家,无论是德意志人还是波兰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而德意志的工人是我们的盟友,在资本主义的剥削和统治阶级的压迫下,我们遭受了同样的痛苦。以德意志劳动人民为榜样,我们的波兰人民也必须为自己物质上和精神上的生存而斗争,必须为此而组织起来,必须加入工会,以一起反抗资本家,必须阅读工人的报纸和传单,以接受教育并了解他们的要求和目标。但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劳动人民必须只投票给社会民主党的工人候选人,这样在波兹南、西普鲁士、马祖里亚和上西里西亚就不再是人民的敌人、装饰纹章搬的寄生虫或是资产阶级的白痴占据了他们在议会中的席位。一个与德意志劳动人民的同盟,反对德意志和波兰统治阶级的剥削,反对政府的压迫——这就是我们想要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