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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卢森堡政治论文选集》第三卷前言(摘录)
〔西德〕约·施莱夫斯泰因
1971年
〔来源〕原载《国际共运史研究资料增刊(卢森堡专辑)》(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斯大林列宁著作编译局国际共运史研究室编,人民出版社,1981年2月)
罗莎·卢森堡被监禁在弗龙克要塞时听到了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的情况。她在这里除了写作一些有关现实问题的政论文章(大部分发表于《斯巴达克书信》中)外,还把弗拉基米尔·柯罗连柯的《我的同时代人的故事》从俄文翻译出来。罗莎·卢森堡立即认识了俄国革命的独特意义。她写道,“这必定而且将要在全世界起解放的作用,这必定会扩散到整个欧洲,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开始,战争再也不能长久继续下去了“[1]。她也看到,二月革命“只是演出了一个序幕,随之而来的将是为实现和平和无产阶级的彻底纲领而进行最强大的阶级斗争”[2]。
这是精确地预言了对俄国十月革命起决定性作用的那些目标。罗莎·卢森堡认为,十月革命是“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行动,它的影响永远不会消失”[3]。但是她在受到军事监禁而与外界隔绝由情况下不相信布尔什维克(她为他们作证,认为只有他们才具有西方社会党人所缺少的那种革命行动能力)面对帝国主义者的优势能坚持下来。她在致路易莎·考茨基的信中写道,“当然,他们在这场混乱中将无法维持下去,这不是因为统计表明俄国的经济发展落后,象你的聪明的丈夫所估计的那样,而是因为高度发达的西方的社会民主党是由一些卑鄙可怜的胆小鬼组成的,他们将冷眼旁观,听凭俄国流血至死”[4]。
罗莎·卢森堡认为,布尔什维克签订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和约是一次失策。当然她决没有因为布尔什维克迫不得已签署和约而责备他们。她很清楚地知道,布尔什维克是由于他们的整个处境而不得不这样做的,他们是作为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而行动的。罗莎·卢森堡说,布尔什维克签署和约是由于“坚定地相信欧洲无产阶级革命是世界大战唯一的出路和不可避免的结果,同样坚定地决心要竭尽全力捍卫在俄国已经获得的政权,用它进行最坚决和最彻底的变革”[5]。她一再强调,西方不发生革命这种情况给布尔什维克造成了困难。但是她认为,布尔什维克在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问题上失算了,他们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对手德帝国主义是不会真正给苏维埃俄国以喘息时机的。她在被监禁而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在1918年春天和夏天过高地估计了德帝国主义的力量,没有看到它在军事上和政治上已经十分接近崩溃了。
长期以来,有人歪曲了罗莎·卢森堡对十月革命和列宁的策略的态度,企图把它说成在原则上是同列宁、同苏联以及各国共产党对立的。在联邦共和国这种现象尤为严重。但在任何情况下,这都是一种以不正当手段达到不正当目的的企图。
这种做法的首创者是保尔·列维,他为了以罗莎·卢森堡的伟大名字掩盖他脱离共产主义运动的行为,于1921年底发表了罗莎·卢森堡在布勒斯劳监狱写的关于俄国革命的草稿,而且是违背罗莎·卢森堡的最好朋友们的意愿这样做的。因为她在德国和波兰的工人运动中最亲密的战友克拉拉·蔡特金和阿道夫·瓦尔斯基都反复地明确指出,罗莎·卢森堡在她从军事监禁地获释以后,根据她本人在1918年德国十一月革命中的经验,已经认为那些草稿过时了,而且她绝不打算发表这一草稿。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散布列宁和卢森堡之间有着根本分歧的说法的人,没有一个曾经援引她的几十年的老战友们的这一意见。
1921年12月22日克拉拉·蔡特金和阿道夫·瓦尔斯基在《红旗报》上发表一篇声明,其中是这样说的:“我们肯定,无论罗莎·卢森堡还是利奥·约吉希斯都不赞成发表1918年夏天写下的批评……我们还肯定,小册子在一些极其重要的问题上的内容不符合罗莎·卢森堡从她获释直到被杀害这一段时间内公开维护的观点。文章、笔记、斯巴达克纲领的条文、对多数派社会民主党的批评等等证明,罗莎·卢森堡基本上改变了她从前对立宪会议、民主制、苏维埃制度、恐怖措施的看法。利奥·约吉希斯是她毕生最信赖并且可以和她匹敌的战友、她的‘批评的良知',他不仅反对发表这一小册子,而且甚至曾打算烧掉几张载有一份草稿的笔记,他之所以这样做,原因就在这里。”
克拉拉·蔡特金在她的1922年发表的著作《罗莎·卢森堡对俄国革命的态度》中说,“利奥·约吉希斯委托我在罗莎的办公桌和箱柜里寻找手稿、信件等等。收获很小。诺斯克分子以野蛮的方式把这位‘进行煽动的女布尔什维克’的住所搞得狼藉不堪,这些维护秩序和财产的人采取这种方式是不言而喻的。我小心翼翼地把搜寻到的每一小张纸都带到利奥那里,我们检查和讨论了找到的东西。其中有几页是罗莎为批评布尔什维克在土地问题和民族问题上的政策而写下的一些提纲挈领的话、参照提示、零散的句子。利奥把这张小纸片递给了我,并说‘您把它烧掉吧。这是很残缺不全的,而且罗莎已比较详细地论述了布尔什维克策略的这些或那些问题。但是这也不应当发表。’我听了以后一定曾以怀疑和惊异的眼光看着利奥,因为他接着说:‘您不要以为,这是出于照顾我们的俄国朋友。他们还能经受得住更多的批评。不是的,不是的!这是为了罗莎。’她在一些重要方面大大地改变了她原来对布尔什维克的方法和策略的判断。她被监禁在布勒斯劳时就这一点写的东西是想科学地、批判性地掌握俄国革命问题的第一次探索性的和不成熟的尝试。罗莎在布勒斯劳缺乏足够的文件资料。她也不能亲自接触那些从自己的观点认识事物的俄国革命领导人。当她来到柏林并且为德国革命进行斗争的时候,她便热心地去彻底了解俄国的革命发展情况。德国革命本身迫使她这样做。她向群众提出了专政、民主、苏维埃制度等问题。罗莎不再想把她原有的批评公之于众。她打算写一篇新的较长的关于俄国革命的论文。”[6]
罗莎·卢森堡本人在1918年12月初致阿道夫·瓦尔斯基的信中写道:“你的那些保留和疑虑(对布尔什维克的策略而言,约瑟夫·施莱夫斯泰因注)我也都有,但是在一些最重要的问题上,我已经放弃了这些看法而且在某些方面我走得没有你那么远。”[7]
谁准备以近百年来的政治实践和理论著作、即唯一可能的客观尺度为根据,谁就不可能回避这样的定论:列宁和卢森堡在工人运动的一切基本问题上都是为相同的革命立场而斗争的。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两人都属于他们本国和第二国际中社会民主党的左翼,即革命的马克思主义者一翼。两人都坚决地反对正在蔓延开来的机会主义。他们在反对帝国主义和军国主义战胜资本主义社会的斗争的一切原则问题上都是一致的。在某些策略问题(民族问题、农民问题、从前的非法的俄国运动的组织问题)上的任何意见分歧也不能哪怕丝毫掩盖这种在基本方向上的一致。列宁和卢森堡一生的全部事业都证明了这一点。
其次,那些捏造列宁和卢森堡之间存在所谓的根本对立的人以老练的手法回避了这样一个问题:当历史的发展使罗莎·卢森堡面临象列宁在十月革命中面临的类似任务的时候,她实际上是怎样行动的。本书中发表的选自《红旗报》的那些文章就证明了这一点,这是罗莎·卢森堡由于十一月革命而获释以后,为了发展革命力量,经过几个星期几乎非人所能忍耐的劳动而写成的。首先我们要提到她对待国民会议和苏维埃权力之间的关系的态度和对待无产阶级专政问题的态度。1918年11月18日她就德国革命的权力问题写道:“推翻资本统治,实现社会主义社会制度,不折不扣地做到这一点,就是当前革命的历史课题……革命的道路是由革命的目标指明的,方法是从任务产生的。全部权力归劳动群众,归工人和士兵苏维埃,在革命的隐蔽待机的敌人面前保卫革命,这是革命政府的一切措施的指导方针。”[8]
两天以后她就国民备议和无产阶级专政的题目写道:“今天,谁抓住国民会议不放,他就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将革命拖回到资产阶级革命阶段,他就是一个伪装的资产阶级代理人或者是一个不自觉的小资产阶级空想家。围绕国民会议的斗争是在不是民主就是专政的呐喊声中进行的。社会主义的领导人也顺从地接受了这个蛊惑人心的反革命口号,却没有注意到这种二者必择其一的情况是为了煽动而捏造出来的。今天的问题不在于是民主还是专政。被历史提上日程的问题是:是资产阶级民主还是社会主义民主。因为无产阶级专政就是社会主义意义上的民主。无产阶级专政……这是运用全部的政治的权力手段去实现社会主义,剥夺资本家阶级。这是符合占无产阶级多数的革命者的意愿的,是依靠他们的意击实行的,因此是符合社会主义民主的精神的。”[9]
她一生的最后几周献给了德国共产党建党代表会议的筹备工作。在长期犹豫之后,斯巴达克同盟的领导由于发展本身的压力不得不着手进行筹建一个脱离独立社会民主党的、独立的革命政党。罗莎·卢森堡以《斯巴达克同盟想要什么?》为标题(与李卜克内西于11月28日发表的指导原则一致)提出了斯巴达克同盟的纲领,这是1918年12月14日在《红旗报》上发表的。这是一个彻底的马克思主义纲领,其中既坚定地提出了政权问题,又提出了关于革命过渡的一些要求的问题。
罗莎·卢森堡写道,反革命迫使工人阶级以无产阶级暴力去对抗资产阶级暴力:“以夺取全部政权来武装坚强的劳动人民群众去实现革命的任务,这是无产阶级专政,因此是真正的民主。只是在千百万无产阶级群众以铁拳夺得全部政权,并且象雷神挥动他的锤子那样使用政权迎头痛击统治集团的地方,而不是在雇佣奴隶在虚假平等的情况下在议会中坐在资本家旁边、农村无产者坐在容克地主旁边辩论他们的切身问题的地方,民主才不是对人民的骗局。”[10]斯巴达克同盟中央在迫使独立社会民主党的领导举行一次党代表大会的尝试多次失败以后,于1918年12月22日为了迎接新的一年的开始不得不举行一次全国代表会议。这次会议要对独立社会民主党的危机、对同盟本身的纲领和对国际问题表示态度。这次会议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同中派的独立社会民主党实行分裂并创立了德国共产党(斯巴达克同盟)。罗莎·卢森堡在党代表大会上作了收入本卷的那篇论述党的纲领的演说。她能够在其中理直气壮地宣称:“党员们,我们今天经历着这样的时刻:我们可以说我们又站到马克思一边,站在他的旗帜之下了。如果我们今天在我们的纲领中声明:无产阶级的直接任务无非是——简短地概括说——使社会主义变为现实和行动并且连根铲除资本主义,那么我们就是站到了1848年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持的并且在原则上从未离开过的立场之上。”[11]
她关于党代表大会说过,“这是德国无产阶级唯一的革命社会主义政党的创立代表大会”[12]。
这是不可争辩的历史真相。罗莎·卢森堡自从获释以来就放弃了关于德国十一月革命过程的幻想。本卷发表的选自《红旗报》的不少文章都证明了这一点。她意识到,到那时为止,十一月革命给德国工人阶级带来的更多是失败,而不是胜利。在革命的柏林工人的殊死斗争遭到诺斯克分子镇压以后,她在遭到残酷杀害前一天在《红旗报》上写的那篇告别词却是充满希望的呼声。那里写道,“柏林秩序井然,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你们的‘秩序’是建立在沙子上的。革命明天将会再次隆隆作声,冲天而起,并且在使你们感到震惊的号角声中宣告:我过去这样,现在这样,将来还是这样!"[13]
译自《罗莎·卢森堡政治论文选集》1971年法兰克福德文版第3卷第19-25页。
(唐春华 译 段权彝 校)
[1] 罗莎·卢森堡致马尔塔·罗森鲍姆。见《致友人的信》1950年汉堡德文版第157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2] 《俄国的革命》。见《斯巴达克书信》1958年柏林德文新版第304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3] 《罗莎·卢森堡致卡尔和路易莎·考茨基的信》1923年柏林德文版第193 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4] 《罗莎·卢森堡致卡尔和路易莎·考茨基的信》1923年柏林德文版第2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5] 《斯巴达克书信》1958年柏林篇文新版第453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6] 克拉拉·蔡特金《罗莎·卢森堡对俄国革命的态度》1922年汉堡德文版第9 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7] 阿·瓦尔斯基《罗莎·卢森堡对革命策略问题的态度》1922年汉堡德文版第7 号。 ——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8] 《罗莎·卢森堡政治论文选集》第3卷第195-196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9] 《罗莎·卢森堡政治论文选集》第3卷第205-206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10] 《关于德国共产党(斯巴达克同盟)成立代表大会的报告》,没有注明地点和年代,第53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11] 《罗莎·卢森堡政治论文选集》第3卷第259-260页。——约·施莱夫斯泰 因注
[12] 同上,第262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13] 《罗莎·卢森堡政治论文选集》第3卷第308页。——约·施莱夫斯泰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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