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民主主义的斗争》（周鲸文 主编，1940年9月版） 第十章 政治制度与人的问题 我在『国家论』内讨论民主政治的基础，于人民品德的问题上有过这样的话：『我们深信，不管是在任何政治制度之下，尤其是民主政治之下，非有「好人」不能有好政治产生。换句话说，若是这个国家内的人民品德卑劣，便难有好政府，与监视政府行动的公共意见。国家既是人的集团，欲知这个集团之好歹，也可由她的组织份子的身上看来。我们以为不论在何种情形之下，一个国家是由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组成，或者说在民主政治下是人民互相统治组成。我们国家一切政治罪恶，虽然是一部分归咎于政治制度与组织，而大部分也归咎于人的问题」。我们相信：在一个国民品德低卑的国家，就使你用任何政治制度，结果，也是不能满足人意。我们有时可以说，国家的事务未能好好的管理是由于政治机构上缺研究，然而追究到底把握这些机关的「人」与这机关以外的人也有问题。如果政府人员都是自私自利，不忠实，不守职分……我们便不难看见一切政治的黑暗，他们可以藉着政府的势力剥夺人民的自由，他们可以舞弊营私，专为肥己，他们可以假公济私，这一切的一切那一种不与人的「人格」有关。这样的政府人员虽则是执行公事，但是私的人格都与公事发生密切的关系。……所以我们不住的主张，「人的品德问题」在社会生活中最为重要，尤其是在民主政治下，若是一般人民的品德卑劣，简直就无政治可言；因为在这里出现的，只有专利的「寨主」，与乌烟瘴气的虾兵蟹将，和一群糊涂的人民□□，这是社会最黑暗的一角。』（注一） 我们上段的主张不过是说，政治制度与「人的问题」关系的重要，同时这也是说人的问题在某种程度内是与政治制度互为因果的。就如在专制时代，一切利益当然先着重在统治者身上。但如果统治者是贤明的人们，人民又有善良的品德，故政治制度虽系专制，而在某种程度内政治也不致于黑暗得不可形容；这是说，人影响了制度，因人的关系，减轻了专制的罪恶。反之，民主制度在理论在实际行动上都以人民的福利为先，纵然政府的官员许为自私自利，人民也许有不良的习养，但是民主政治在实验中能把人民慢慢教养好，这就是说，政治制度影响了人，因制度的关系，提高了人们的品德。同此相反的，专治制度也能把人民训练得成了驯奴，民主制度下的品德不良的人民也能把民主制度弄得一榻糟，这些因果影响都是不可否认的。这里的关键是要好的制度，须配合品德良善的人民，这才能有好的效果；其它互为影响的，如人好而制度不良，或制度好而人的品德不佳，都须从经验中纠正，以使达成理想中好的制度配合善良人民的品德。 我们认清这一层，我们的问题便有了中心。这不但给我们指出将来努力的方向，同时告诉我们现在及过去历史中的黑暗。更叫我们证实卅年来中国政治不上轨道，不全是制度不良的问题而大半犯了「人的问题」的牵累。我们是由专制而转变为民主，继之而有国民党的专政。时至今日中国政治都不能走上正常的轨道，前清不必提，民国以来便是小人当道，互相倾轨；国民党执政以来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即在国难最严重期中，政府还是扑灭不了贪官污吏，更出现了不少汉奸，这些状态，虽然有的部分归咎于组织，而大部分是当归咎于人的问题，人的问题把中国弄得如此混乱不堪。争权夺利，有力量的人们是进行了；自私为我，有力量的人们，是表演了；就是在国难期中还有许多人为自私自利表现很大的倾轧磨擦。这些状态都不能不叫我们归咎于人的品格卑鄙的项目下。不然在堂堂皇皇的民族利益第一的前提下，我们的人们都应公忠的为国家，为民族，不应有这些丑态。但是为什么这丑的一面仍继续的表现呢！ 推究这种病根，普遍的说法，我们若肯自我批判，当然说中国人品德低落，从这群堕落的人群中产出这许多自私自利的贪官污吏——这些罪人。但这样说法未免大笼统，武断，又太抽象，同时似乎冤屈了许多好人，而给贪官污吏一个辩护，因为如此讲法，贪官污吏便可托词说他们的出现是国人允许的，他们的罪恶是国人容纳的。我们不妨具体的说：中国政治的黑暗，一方是人民无权过问国事，不能制裁政府官员；而他方从人民中跳出许多品德不良的人们作了官吏。在此处我们说中国人品德低落只是指部分人而说。而同时我们也隐含着说，为什么这部分人格低卑，而其余尚是好的呢？这里我们也牵涉到一般人的品德问题。至对于一般人品德的疑问，现在因为他们不能行使政治权利无从作得论结。假若人民真的有权过问国事，而经他们选出的人们的行为还是一塌胡涂，这其中虽然也有组织方面及政党活动所给与的不良影响，但大多的责任还是归咎于一般的人民。假若他们是公忠有品德的人民，他们大体上是不能选举行为卑鄙的小人来议国事。在这里，即民主政治下，我们若看见政府官员多数是自私自利，而懒于为公，以此标准我们也断定了那国人民品德低劣之一般。这就是从特殊而推及到大众，何况这些特殊的人们又是大众的代表者呢！ 上边这些话不过是申明人民的品德之影响于政治制度，政治制度影响于人民的品德，同时更说明人民不能行使政权的恶果，与人民品德不良而有的政治上的黑暗。这都是让我们努力于善良的政治制度，与修养人民善良的品德。好的政治制度能教训出好的人民，品德好的人民会改造出来好的政治制度。『在一个国家，人民能受其固有的良善道德支使外，也可由社会改造入手，训练人民的道德，使他们日趋于良善。因为我们承认社会风俗习惯道德等等日日在改变着，日日在建树着，人民的品德也在改善工程之例，有好品德的人民足以产生好政府，这些人民不但要好政府，而且又须为好政府奋斗。好政府也可以教育出品德良好的人民。我们现在用巴克尔（Barker）的话作一结论：「人们创造这些伟大堂堂的东西，（巴克尔是指法律，政府，宗教，语言文艺，教育而说，）这些伟大堂堂的东西也反过来创造人们。我们创造的东西，也正是创造我们的东西。我们发出一种理想投到现实的世界里去，当它们就了范围与形式之后，它们也用反应来创造或形成我们。」』（注二） 我们承认了人的品德与政治制度的重要，这种重要在古代名哲也都坚持的主张，我国孔子及其教徒主张以道德化人，使民知礼义廉耻，讲忠孝节义，笃行仁义道德；古代希腊大学者拍图也主张为政者应有极好的人格。这样都使他们信服贤人政治。近代的许多学者如英国功利主义学者米勒主张人的品质的重要。这些人们的主张虽因时代而不同，主张的内容有受时代环境的影响，但终归，他们对于人的品德之关于政治的重要的见解是相同的，换句话说，在实际上，在任何政治制度下，为政者与一般人民的品德问题都要讲求的。这是人类社会不可忽略的问题。 我们说过，不管任何政治制度，尤其是民主政治制度，非有好人不能有好政治产生。我们要求民主政治具体的实现，这个「人」的问题非要讲求不可。因为在民主政治下，人民的品德比什么都重要，换句话说，人民有了善良的品德才是民主政治的基础，不然民主政治也是徒有其名而已。 我们知道，在民主政治下，一个国家的国民最好有善良的品德，至于人民的品德虽有因地理国情不同，而互有不同之点，但是欲使民主政治执行完善，最普遍在那个社会里，至少大部的人民须有共同的品德，现在我们不妨举些例子。我们以为普通人民须具有忠信，诫实，克己，公正，合作，勇敢，勤奋等等的品格与精神，而在这个社会内更须有博爱，见义勇为，知廉知耻的精神。这种普遍的品德，虽为各种政治集团所必要，虽为支持各种政治制度的基石，而对大众福利的民主政治特别重要。民主政治有这样的人民才能日就完善，愈能发展民主政治的真精神，如此民主政治才愈值得维护与赞扬。 有了这样的人民为基础，我们就不能产出现在这些贪官污吏，同时这些丑类也无机会抬头，我们将使腐败的官僚政治根本扫尽。这是很简单的理论。大多数人民若有良善的品德，在民主政治下，他们是不容丑类的抬头的。这里人民推进了政治制度，何况在民主政治下又不断教育人民日趋完善。这样互为因果的推演，我们很能见到满意的结果。 我们主张民主政治之由善良人民的支持如此重要，我们也不断主张，只有在民主政治下，才能启发人民探讨真理，有意义的向社会国家贡献意见。民主政治虽然只标榜了政治，而在社会，经济，文化，教育各方面，无一不需表现民主的事实。在社会内没有贵族与平民之分，在经济方面力求平等（这到最后就是社会主义的实现），在文化教育方面没人受统治者之压迫欺骗，而且在教育方面也力求机会均等。这样，在民主制度下，国民都是自由人，都能以其所知所能贡献给社会国家。因政治制度，这里教养了品德良善的国民。 民主主义，（包含政治与经济的民主）是政治学内的理想，而这个理想是人类期望的，是易于实现的；我们的社会内，有大多数人的要求，有先知先觉的领导，有时代需要的推进。同时也有它不可动摇的真理。人类社会存在的真理，是为人类大众的幸福快乐；而在寻求这种途径时，只有大众自己知道最详，他们从身体力行的经验中，从自己迫切的需要中，他们知道如何管理自己，调整自己，同时自己知道如何去享受。大众虽不是最聪明的，大众却最知实际的，何况社会内尚有不少聪明多才的人们为他们帮助与支使呢！ 我们现在不要离题太远，过于述说民主政治的好处。我们既然谈民主政治与人民的品德，我们不妨再进一步检讨人民的品德如何方能完善。关于上边我们提出的几种重要的品德，他们除了为其本国地理风俗习惯及民族传统教育的养成外，大半可由教育文化方面下功夫。这是不可否认的。著者在六年前，为了中国民主政治之前途及民族复兴，曾连撰三篇长文发表，题名为「新中国人运动」，大义即是说，为了建设新中国我们须有新的道德标准，与善良人民的品德。新中国人（即指品德优良，接受新道德标准而前进者）应与顽古不化，颓靡不振恶习甚多的旧中国人分家。这不是说两者起了什么真的冲突斗争，而是让前进的中国人为了中国政治前途与民族解放担起大的责任。在那些文章里，我都特别提出教育的工作。 我们若想教育国人，自然除不了教育功夫，在教育方面使人民有忠信，诚实，克己，公正，合作，勇敢，博爱等等观念与新的道德标准，而在实际上从生活中把这种品德养成，如此，我们的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家庭教育都须在此处下功夫，能把此种功夫作到，确实养成人民善良的品德，民主政治方能如理想中的政治实现。 不过在教育人民的期中，除了政治已上正轨，一切都有所追循，政府将在这方面工作外，而在普通政治未到完善之程度时，我们是极力主张言论自由的重要，因为有自由的言论，在社会教育上有互相磋磨的机会，让人民公开大家相互来教育，经久的讨论，争辩，不但启发教育了人民，而且还给人民从经验中得到了自信。同之，一样重要的集会结社都须自由，人民能互相结合，能坦白的为社会利益或自己的主张奋斗，甚而为自己部分人利益的争取，在这样坦白的争辩中也能纠正自己的过错，同时教育了自己，影响了别人，有益于社会国家。我们深信，在自由环境中才能最宜于教育人，人只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自由的发展，国家有了这样的人民，她的政治才能就了完善之道。 民主政治是以人民为主，他们选举行政立法等等人员，而为主的人民的品德必须良善，这样他们才能选举好官吏。不过这并不能说所选出的官吏都能尽守职分而无越法行为。为了管束这些官吏的不法行为，除了人民行使选举罢免和控告权外，同时弹劾，监察，惩戒等办法必须严厉执行。法令在这里要「铁面无私」，谁也不许循私情而误国事。在监视政府及不法官吏，我们不仅在制度机构上来完善，而在人民的责任上，除了选举大权的执行外，还要有言论的监视，政府不对的地方，官吏越轨的行动除了法令责斥处罚之外，还要民众舆论的管束，社会内若有正确的舆论不但管束督促了政府，监视了官吏，人民也教育了自己。社会内正确的舆论是对于解决问题，监督和领导政府，教育人民最有功效的。 我们谈民主政治与人民的品德的重要是在彼此互为影响，而互相推动的。有民主制度才便于教养成品德良善的人民；有了此等人民，也易于推动民主政治之成功。这就是说制度造成了人们，人们也造就了制度。同之，民主政治允许人民言论结社自由，人民自己选择执政人员，用舆论来督促政府及不法官吏，这样推动了政治向善；向善的政治也将为大众谋福，修练教养人民。这又是一个明显的循环，我希望从事于民主运动的人们，别忘了教育国人，而主张人民品德应该提高的时候，别忘了推动与人民品德极有关切的民主政治。这样才能收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注一 拙著 国家论 四三八—四三九页 注二 仝上 四四一页 一九三八年八月廿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