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志愿军——在西班牙与法西斯作战的经历

“我的妈妈”



  这不是一部军事史,也根本不是什么历史。昆托在两天内就到了手,其他也不用多说了。但是占领的是那座城镇,而不是那控制昆托城镇的圆锥形的普尔布勒尔山峰;占领普尔布勒尔又费去了一天的时间,并且丧失了很多的生命。
  山很陡,山的进口可恨一点掩蔽处都没有,山顶上架了很多挺机关抢。大炮和坦克猛轰这座山,可是不能教机关枪沉寂下去。法西斯军队的机关枪掩体建筑得太好了。英国大队试着冲上山去,因为他们得到情报,说敌人的防御很弱。这个情报是错误的。第二天下午,西班牙大队又从另一角试着冲上山去,也被机关枪拦住了。
  那一天傍晚,哨兵带来法西斯军队的一个矮小的军曹,他笑嘻嘻的,做了俘虏很高兴。他站在波布·麦里曼面前。
  “他跟另外二十九个人,”哨兵说。“他们刚才举着手走过来的。”
  “他们派我们到河边取水,”那个军曹说。“我是队长。所以我就把他们带到这儿来。”
  “你在法西斯军队里面做什么工作?”
  “我是一个观测员兼绘图员。”
  “他们怎么会派你去取水的?”
  “我是自动请求取水的。我估计这是我逃走的一个机会。”
  “你为什么要参加法西斯军队?”
  “被征入伍的。有什么办法呢?不是应征,就是被枪决。”
  “我晓得啦。……山上有多少军队?”
  “约莫有一千人。二百人受了伤,四十五个人死去。昨天飞机把所有的炮兵都炸死,大炮也不能发生作用了。……告诉我,那是你们的飞机吗?”
  “不是的。他们炸了你们,是因为他们猜想我们已经占领了那座山。听着,我们还要问你问题哩,士气怎样?”
  “军官昨天枪决了六个士兵。这不是说明了一切吗?……今天,我们听了好多次广播,说是有一支援兵正在开来,要我们不惜一切坚持到底。可是没有水。那是主要的困难——没有水。”
  “那是你们军官最担心的事情吗?”
  “是的。除那以外,还有你们的坦克和飞机;他们的反坦克炮和高射炮都光啦。”
  “你说你是一个绘图员,那末把山上全部阵地画成一个草图吧。把火药库,无线电台,指挥部,机关枪阵地,一切一切,都用记号标出来。”
  地图画好以后,他叫那个军曹出去,把另一个俘虏喊进来,他再根据他的说法把那个军曹供给的情报核对一遍。一切都是符合的。于是麦里曼打电话给坦克指挥部、炮兵指挥部和其它单位,把命令下给他们。
  太阳出来的时候,进攻开始了。七辆坦克迎着射不到人身上的卡搭卡搭的机关枪火力,从山的很陡的侧面爬了上击。当坦克前进的时候,一个行列从昆托的城门内出现,离那座山有一里左右。这是在押着打平原上走过去的一千名法西斯军队的俘虏,山上的守军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些人排成很长的一列,让普尔布勒尔山上的法西斯军队得到更深刻的印象。……而坦克依然在前进着。坦克上发出的一颗炮弹落在山上的火药库内爆炸,地都震动起来,一道黑烟上升到蔚蓝的天空。
  炮火猛烈极了。突然间,山顶上的战壕内冒出人来,胳膊高高地举起,手里摇着白旗。政府军的各中队欢声震地地从各方面冲上山去,接受他们的投降。
  在法西斯军队的指挥所前面,一个俄国白卫军官和一个德国军官用手枪对举自己的脑袋,把枪机一扳。
  波布·麦里曼站在城门外面的路旁边,望着城里人川流不息地沿着公路到后方去。林肯——华盛顿大队西班牙中队的佩普和他站在一起,佩普是昆托的当地人。人民急急忙忙地打他们两人身边经过,有的人带着包袱行李,有的人赶着马车或者推着手推车,上面装了他们的家私。大多数是妇孺,也有一些老年人,也有几个人年纪不大。有的人很快乐,有的人哭哭啼啼,有的人带了一副昏昏沉沉的神色。
  佩普用胳臂肘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那里一个穿咖啡色大衣的,他曾经叫人把我们的教员抓去。……那一个走起路来—瘸一拐的,他是一个坏蛋、一个可怕的法西斯分子。……那里一个下巴发青的是贡察列斯,他率领匪徒们殴打并刺伤我们激进派工会的主席。……啊,那里又有一个流氓,儒安·莫——,他是亲佛朗哥分子中间最坏的一个。……”
  佩普指出来的那些人都被从行列里面拉出来,并加以监视。佩普真是没有说话的必要,他只消站在难民们看得见的地方就行了。波布可以亲眼看到那些人看见了他时那一种震动,脸上露出的那种惊慌的样子。
  不久,他就觉察到佩普说到某些人时非常明确,说到另一些人时又非常含糊。说到这一个人,“他做过如此这般的事”;说到另一个人,“他是法西斯分子”。波布心里怀疑佩普同志是在利用这一个机会报私人的宿怨。
  “这个费南德,”波布突然说。“他究竟干下了什么事情?”
  “他呀——哦——是的,他是法西斯分子,就是这样。”
  “说谎!”费南德对那个青年喊着说。“因为有一次他像一只蠢猪一样跌倒在我店里一堆瓶子上,把瓶子统统打碎了,我就揍了他一顿!指挥官先生,别听他的!我不是一个法西斯分子,比起——”
  突然间,佩普已杂不在听着。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喊:“Madre!Madre mia!”(妈妈!我的妈妈呀!)他已冲进行列里面,抱住了一个矮小的披着黑围巾的女人,那个女人脸上带着还没有到年纪就突然变老的一个人的憔悴的神色。她半信半疑地、呆呆地望着她的孩子,突然放声大哭,两只手乱摸着他的脸。
  他把她带到波布的面前,母子两人都在哭泣。佩普简直说不出话来。“我的妈妈,”他喘着气说。“她当做我死了啦。我也当做她死了啦。啊,天哪——”
  “佩普,”波布说,“听我讲。我们给你三星期假期的许可证,让你把你的妈妈带到安全地方去。”
  “同志!万分的感谢!”
  “可是你得先对我讲一句实话。费南德是一个法西斯分子吗?”
  “费南德。可能的。……当然,除了法西斯分子以外没有一个人会把一个年轻人打得这样厉害——要是我被他的门槛绊倒了,有什么办法呢?”
  “我晓得啦。那末其余的那些人情形怎样呢?”
  “洛佩斯——贡察列斯——德尔·卡姆波——鲁易斯——是的,确实的。其他的人们——谁晓得呢?”
  他把他的许可证抓在手里走开了去,一面跟他的意外相逢的母亲兴高采烈地叙着家常。波布笑嘻嘻地望着他们,转过身去对卫兵们说:“让西班牙同志们去审问俘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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