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刊物《热潮》(1931-1932)

上海各大学第二次赴京请愿的真相

(来件)



  这次我们赴京请愿,据京沪各大报载的又算得着“圆满答复”归来了。但事情并不是那样,纵令有一部分人后来因为吃着饼干牛奶那种假殷勤的饵物,认为满意,但大多数有脑筋的人总算是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是用不着失望、消极的,这才是在训练民众,指示民众救国究竟要走什么路:或是依群众自己创造出力量来反抗帝国主义呢?还是只依靠现存的势力和政府去救国?

  闲话少说,我是“上海各大学督促政府出兵请愿团”军队组织中参加请愿的一兵士,知道这次真相比各御用报纸所报告的实在得多,让我来报告大家吧。

  我们的队伍在京沪路上就遇着杭州请愿归来的学生。据说老蒋亲自招待香蕉、饼干、大菜,并慰勉有加,许为“革命学生”!而中大校长朱家骅更大开筵席,把他们吃得个个笑脸而去。因而博得了杭州学生的“拥护四全大会决议案”、“拥护蒋主席”等等“万岁”的高呼。(见杭州学生的宣言)

  暨大是第一大队,首先到了中央大学,但是朱家骅早已奉了蒋主席的命令,不准上海学生借住,我们在操场上立了两个钟头,才自己动手强迫开了一所大屋子暂时住下,这两点钟的鹄立,倒是给了我们到国府要立到三十四小时的准备和学习的机会。中大事务主任为执行逐客之令起见,把我们的校旗、总指挥旗都扯了,虽然终于以我们群众的力量,把朱家骅找来道歉赔价旗子了事,但所谓“革命政府”是怎样布下妨害和压迫救国运动的大罗网从这一点也可以明白了。

  不但上海学生到了三四千,而且苏、锡、平,乃至在高压之下消极下来的南京学生也被掀动起来参加了,这就一共有了五六千人,在国府门前立了两个钟头不许进去,结果总算群众勇敢地强迫闯进了大门。我们请愿的对象是蒋主席,请愿的目的是“督促政府出兵”。所以提出的重要条件:“援助马占山”、“限主席十二月一日前北上并签字以示决心”、“不收复失地决不回来”,自然还有所谓“促成统一政府”等等。但是这竟太为难了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具有最大决心”的蒋主席,他派代表来说:“主席乃堂堂万民之首,碍难承认第二条”,我们因为没有得着老蒋的答复,以严肃愤慨的壮严坚决态度,和那国府大门二门每一分钟都要叫喊“立正”“敬礼”的官僚威严的空气相对峙,饿了十多个小时,直到下午四时,国府又派了于右任院长来了。于院长并不是我们请愿的对象,因而被我们全体的“不要”、“嘶嘶……”的声音驱逐回去了。

  天色渐渐暗黑了,蒋主席仍无命驾来临的消息,据他们代表说“你们如要坚持你们的条件,你们如始终要在国府,而不到中央军校,我们主席是永不会接见你们的,不怕你们立十天八天”。但是蒋介石为甚么要在中央军校才肯见我们呢?这是对付屡次请愿的人们的老法宝,因为那里有他养得雄厚的武装学生,可以威骇监视,使请愿者不敢同他讲回价,虽然政府对于日本帝国主义开谈判时不敢陈列武装以为护盾,无抵抗的一退几千里,虽然政府对帝国主义不敢用所谓“武装谈判”“武装平和”的办法,但对我们学生是屡次这样使用的。

  政府是睡着了,“不识不知”(其实是故作痴聋以便暗中卖国),所以上海的警钟会,携了口大钟去,而且标上几个大字“政府是睡得太酣了,让我们把它惊醒吧!”于是“警钟声当当不停”(南京各报都如是载),倒真是有些“不重国际观瞻”(国民政府因要接见比公使,恐南京街不修,且贫民窟大当其道,乃至下令拆毁,文中有不重国际观瞻等语)。我们那一夜,就在这钟声警告之下待了一夜都无结果,自然我们不时也被我们的代表领导着哼了些与请愿目的毫不相联的“中华民国万岁”和唱了党歌。

  我们在国府鹄立到下午六时时,风雨都大了,且下起雪来,于是我们又闯进了二门,直到三门。可是在那两旁就发现了从来不敢用以和日本帝国主义抵抗的几十支手提机关枪,三四十武装警卫军,在纠纠的准备着来抵抗和屠杀我们徒手空拳为救国受苦的青年学生,使我们竟不得再突围而入。我们除了在两旁马房睡觉外,只有通道上走廊上才可以安身。到了夜间十二时,蒋主席又派来全权代表高凌伯来骂我们了,他不得我们主席团的允许上了司令台,开口就骂“你们反动,你们要包围中央吗?”原来国都被他们断送了,我们做明知没有结果的“和平请愿”,还说我们反动,怎样使我们忍受得过!于是话未说完,喊打之声一时大起,我们的宪兵就把他拉了下来,大加责斥,这也可见群情激昂、愤懑,在这里相当的表现了勇气。

  到了第二天八时后,蒋主席又派代表来强词欺骗说“政府早已出了兵,马占山又早派人援助了,张学良正与日人交锋,将功赎罪不能拿办,至于主席何日北上,则准备费时,至少需半月一月,而且主席为四万万人之领袖,断不能服从少数学生意见,主席为国府首领,断不容学生要挟、欺骗……”。这么信使往还又弄到下午二钟,才有蒋主席允自己出面答复的消息,但这还是我们的领袖代表团拍卖我们的结果啊!我们的代表团不得群众的同意秘密的退让了,我们请愿的主要两点,限期签字北上和不收回失地不许回来取消了。同时用以准备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组织和纪律,我们的代表团这时要群众跟着他们屈服投降,竟被利用起来作为维护秩序,禁止群众发言的工具,因此一片不满意的打倒代表团的呼声,终为军事管理中各指挥各队长以服从命令的权威压迫平静下去了。这次的辛苦努力也就被什么军纪变成没有结果和意义,反助长了那位蒋主席的威风来肆意愚弄侮辱我们一场!

  蒋主席怕群众“发生纠纷扰乱。倘使一有不幸,不但主席个人人格攸关,而且失了全国的信仰和国际的尊严”,在军警保镳,三通洋号同古时皇帝登殿的威严状况之下上了台,开口就骂“你们受了少数人的利用,想来同政府捣乱,你们怎么不到广东去请愿,偏偏要跑到南京来,你们不是来请愿,你们是来要挟,你们侮辱我蒋主席的人格,你们受人利用要想来演惨案;但现在国民政府是革命的,决不是以前北洋军阀时代的政府,你们智识阶级,不了解道理……你们信任政府要彻底,政府对外对内自有办法,你们何须担心”。在这一阵胡骂之下最后来了几句关心你们的辛苦的假人情话,竟博得了一般没有头脑的同学,在不满意者的“嘶嘶”声中,杂着掌声四起。我们代表团既不许同学发言,反而被“捣乱”的惊骇,惊骇得他们赶快申明“我们是十分信任中央”才“来南京请愿”,“我们上海学联已去电责备广东他们破坏和平”。一场群众请愿激昂戏,谨在代表团无能的连解释带认错和拥护的无聊对话之中,一转身就重起了“嘟嘟哒哒”的洋号,把蒋皇帝送回了宫,最后还下了一道空虚而带责备学生的“纶音”,这是各大报所已登出来了的,恕我不重写出来。至于所提重要条件一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连质问的事件也没有得着诚实的解释。政府看见我们已经软弱下去,最后表示着假殷勤,招待,送牛奶饼干,派代表送车票等等,难道这次我们请愿,所得着的这种最后收买的侮辱就算圆满了吗?请我们代表团诸领袖及同学最后思之罢!

  这次的请愿,我们的领袖——代表团太过软弱了,同学中愤激的固然很多,但也不少畏缩的分子,抱着息事宁人的观念,不坚持条件,撤换代表团,因而失败至此。还有一件事值得我们指责一下,即在事前不许法政学院同学一同去请愿就暴露出来了。据说他们带了比较激烈的宣传品,我们只应问他说得对不对,不应因恐怕触怒政府就不让他们去。我们要要求完全适合政府意旨的宣传,那么竟可以不必干运动了,这只便利了政府的“镇静政策”。并便利了日本帝国主义!

  我们此次失败也不必悲观,总算对政府对我们的领袖,都得到一种深刻的教训,我们当中带着悲愤和急进情绪回来的同学们,应该本着此次深刻的教训,改变我们斗争的路线,以挽救此次的失败!

上海赴京请愿团之一分子
十二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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