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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洲的新形势:民族和阶级解放斗争新的兴起
史 骊
资料来源:十月评论 1976年12月28日
自今年六月以来,发生在南非洲的两件事情,清楚地显示出非洲大陆上的社会矛盾,已日趋爆发的程度。
第一件事是横扫南非各大黑人城镇的黑人抗议运动,不单是黑人学生的示威,并且已扩展至其他社会阶层——工人和有色人种中去。
其二是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在三个月内两访南非,与南非种族主义总理沃斯特,和罗德西亚少数白人政府总理史密斯进行会谈。九月二十四日,史密斯政权公布准备接纳美国的建议,在两年后将政权交还多数黑人手中。
表面看来,帝国主义者和白人种族主义者似乎已经愿意对黑人民族自决的权利作出一些让步;但实际上,他们除了说说欺骗人的空话之外,不可能作出任何真正的让步。史密斯提出将政权交还黑人多数的条件是:(1)“津巴布韦人民解放组织”必须首先立即停止武装的游击活动;(2)在政权交给黑人多数后,必须保障白人(自然包括主要是英美白人组成的资本家)底安全和利益。
这些“条件”,充分表明了帝国主义者的伪善,就算在黑人民族全面的反抗下,他们也要保护白人小数的利益,否则,他们就要以最残忍的暴力来对付。帝国主义者绝不会给与非洲人民丝毫的益处。
三个因素
非洲南部民族和阶级的斗争底新兴起所做成的新形势,是基于三个此较上最重要的因素:
㈠葡萄牙殖民地的独立——在过去两年,南非洲的最重大事变,就是安哥拉和莫桑比克(莫三鼻给)的独立。这些地方能够取得形式上的独立(它们还不曾真正的在经济和政治上摆脱帝国主义的压制),都是经过极其艰苦斗争才取得的。在安哥拉进行了十三年,在莫桑此克则进行了十年反对葡萄牙帝国主义游击战争。这两个国家的独立,一方面显示了非洲民族主义斗争的力量,显示了非洲群众争取民族独立的决心;另一方面,暴露出帝国主义的弱点——不单只葡萄牙无能力进行长期的帝国主义战争(十三年的战争使葡国的经济临于崩溃的边缘,使葡国人民——特别是青年——厌战,最后导引至七四年四月的政变),并且连“世界警察”的美帝,在国内人民(尤其是黑人)的反对之下,也被缚着了手脚,无从以武力去干预。
但帝国主义仍然企图通过其他途径去阻止安哥拉的独立;它们以雇佣兵,南非甚至乎派出本国军队;但事变已证明了这种企图的失败;这失败又反过来给与南非被压迫的广大黑人群众一个启示:南非帝国主义不是不能被击败的。
㈡津巴布韦日益加剧的冲突——被二十五万白人少数统治者称为罗德西亚的津巴布韦,有超过六百万的黑人;他们被剥夺了拥有土地的权利,并且像南非一样被种族隔离制度所压迫。自从一九六五年以史密斯为首的白人政权宣布片面脱离英国而“独立”之后,白人政府就一直恐惧黑人多数之取得政府权力,会伤害白人少数统治者的特权。因此,它动用极之野蛮的暴力对付黑人,终于迫使黑人发起了反对白人少数统治的斗争。进入一九七五年之后,民族解放运动就更蓬勃地发展,千万计的青年人跑到邻近莫桑比克的边境去参与黑人游击队的活动,显示他们要取得民族独立的决心。
㈢南非黑人的抗议浪潮——从索维托区黑人暴动燃点起来的南非黑人抗议浪潮,是非洲南部所出现的危机底最爆炸性的行动。
南非帝国主义对于维持帝国主义在非洲的利益,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南非有二千五百万的人口;拥有现代化、工业化的经济;对世界资本主义经济具有重大的影响力,因为那里地下藏有大量的黄金和钻石。又由于它的白人种族主义统治,使它不得不以全力在经济上、政治上和军事上在南非洲镇压黑人的解放斗争。从而,南非白人政权在国内外的每一次挫折,都是直接影响到整个南非洲的斗争的发展。
自六月以来,南非黑人的抗议浪潮迅速从约翰尼斯堡近郊漫延至全国,特别是各大工业城市(开普敦,依丽沙伯港等),而且还动员起更具社会力量的阶层——学生和青年,取得了黑人和有色工人的支持。虽然在白人政府血腥镇压和庞大的搜捕之下,三个月来黑人的斗争仍未被压下去。
除了南非本土黑人的反抗外,被南非白人少数种族主义政府统治着的纳米比亚(西南非)人民,也以实际的行动来争取独立。“西南非人民组织”在北部邻近安哥拉边境所进行的武装反抗,由于得到人民的支持,已构成了对白人特权的威胁,这迫使沃斯特政权在口头上答允在一九七八年让纳米比亚脱离南非而独立。实则上却想拉拢一些上层黑人份子,企图布置出一个傀儡的黑人政府。
不过,这却反映了白人种族主义者在黑人为自由而作的斗争和决心面前,已经日益理解到,他们面对着的黑人反抗,假如不断发展下去,不单只可能会推翻白人的统治,并且可能推翻整个非洲南部的资本主义制度。从而,目前它们一方面企图依靠暴力去镇压黑人;另一方面却企图寻求一条“政治的出路”。
帝国主义的策略
帝国主义的整体策略,是企图在不得不作出形式上让这些国家独立的让步之时,也能维持它在这些国家内的特权,特别是经济上的剥削。换句话说。帝国主义谋求在这些国家内,像其它已经独立了的非洲国家一样,培养起一个新殖民地主义的资产阶级政府和国家。
帝国主义的策略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过去几个月来基辛格之吹嘘要“说服”南非政府不要再支持津巴布韦的史密斯政权,并要通过谈判方式“和平地”将政权交给黑人多数。
这项政策,被描写成为美帝对非洲政策的新转变;实质上,它只不过是旧政策的新版本而已。多年以来,南非和那些邻近津巴布韦的所谓“前线”国家(赞此亚、坦桑尼亚、莫桑比克、博茨瓦纳和安哥拉)都曾企图实现这个政策。
它的名字就叫做“缓和”策略——因为它正是这些国家内的黑人政府企图与南非关系“正常化”的策略。最好的范例就是这些政府寻求取得南非史密斯政权的“合作”,迫使津巴布韦人民接受一个新殖民地政权的“解决方案”。
南非政府至目前为止已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这项策略。正是它对史密斯政府施以压力,罗德西亚的白人政权才被迫口头上接受了两年后将政权交给黑人。况且,它还想以此来作为开展南非与其它非洲国家贸易与投资的谈判注码;更加希望能够取得黑人新殖民主义者的合作,来对付南非本土内的黑人群众斗争。
而其他的非洲黑人资产阶级政府,却恐惧津巴布韦的解放斗争会启发其国内被压迫的黑人起来反抗资本主义。年来世界性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已经使到这些国家原本已十分脆弱的经济。增加了重重的困难;资本家就更加要加重对工人的政治压制和经济剥削,并且对其它黑人国家的群众动员也感到威胁,它们利用自己对黑人解放斗争力量的影响力,迫使他们与白人种族主义政权作协议。
这条“缓和”策略,虽然在一个短时期内起了一定的抑制黑人解放斗争(赞比亚、莫桑比克、博茨瓦纳和坦桑尼亚政府曾成功地迫使各个分歧重大的四个津巴布韦民族主义组织合并为一个;在一个时期,甚至乎终止了反对白人政权的武装行动)和向史密斯政权施以极大的压力(一九七四年末,南非政府撤退了驻南罗边境的守军,给民族解放战士更大的活动地区;伹南非却同时继续给与罗德西亚以军火和经济的缓助),但却并未能有效地控制住群众斗争。就算在赞比亚本国内,黑人资产阶级政府的叛卖性的伪装角色,已经日益暴露出来;在今年一月二十八日,赞比亚政府宣布实施紧急法令,以便对付反对赞此亚政府串同南非在安哥拉和津巴布韦进行镇压黑人群众斗争的学生。
帝国主义者还企图利用各个民族主义组织的小资产阶级领导,挑动起派系的纷争,以坐享渔人之利。在一九七四年至七五年初的安哥拉内战中,帝国主义就是利用安哥拉三个民族主义组织(MPLA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FNLA安哥拉民族解放阵线、UNIFA安哥拉完全独立同盟)的冲突,而从中干涉安哥拉的群众斗争的发展。自七四年葡萄牙政变之后,安哥拉的工人阶级以示威、罢工、占据工厂等行动,显示出他们完全有力量去以阶级斗争的方法进行一场社会主义革命,以达成民族的真正解放;但三个民族主义组织的小资产阶级领导,由于力图保卫资本主义财产关系,客观上就站到帝国主义一边来,反对并镇压工人阶级的动员。正是由于三个民族主义的组织采取了新殖民主义的亲资本主义道路,使到帝国主义能利用它们之间的冲突而导引群众的动员走上互相敌对的方向。三个民族主义组织之间派系的冲突,并不曾给与安哥拉群众丝毫益处,反而给与帝国主义的干涉机会。南非和美帝国主义者在七四年至七五年初支持着FNLA和UNITA来反对MPLA。它们将此看成是对抗古巴和苏联给与MPLA的支持。但MPLA却又同时自葡萄牙帝国主义取得援助。事实上,每个组织都持着同一的主张——保卫资本主义(从而不得不依赖和同时保卫帝国主义)以反对工人群众。因此,虽然我们应该完全地反对美国、南非、葡萄牙帝国主义干与安哥拉的独立,但却不能支持任何一个民族主义组织去反对其它的组织。我们在军事上应支持与南非对抗的民族主义力量去反对南非军队的进入安哥拉和美帝的雇佣兵,却在政治上反对MPLA的小资产阶级领导。
在得到非洲白人种族主义政权和黑人资本主义政权的“缓和”合作之下,帝国主义实际的策略就是——压服群众运动的兴起,阻止任何社会主义革命的来临。总而言之,美帝的政策,正使它日益直接参与干涉南非洲的局势。
因为,帝国主义者在最近非洲南部诸国的黑人抗议和斗争中,看到了一个新兴起的威胁力量,足以摧毁各方面的“缓和”政策,致使帝国主义更加要尽速寻求到一个它们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法”。这个力量就是:工人无产阶级。
工人阶级的生长
虽然种族主义者企图以法律、压迫和种族隔离来挽救它们的厄运,但实际上它们却日益为自己培养着掘墓人——黑人无产阶级。
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了资本主义的一项基本的矛盾表现:资本主义要扩张,就同时要扩大工人阶级的队伍;资本主义的内部机动力要求建立起工人阶级,并且使它越来越集中,从而加强了工人的社会力量和信心。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随着资本主义世界性的长期相对繁荣,南非的工业亦有了重大的发展,培养出一个庞大的新兴工人阶级,今天已达六百万人;在各种行业中,黑人的比重都超过百份之六十;再加上其它的有色人种工人,在南非的非白种工人已达百份之七十二。由于人手的短缺,白人统治阶级遂不得不容许一部份黑人参与技术性的生产,从而增加了黑人工人在重要产业里的力量,进而提高了信心。
自从七○年代以来,南非和纳米比亚的黑人工人已经从数以百计的非法罢工中,测验过自己的力量。事实上,今天的南非种族主义政府已经不能再进行六○年时沙佩维尔的屠杀。这并不是说种族隔离制度已经有了改变,而是由于阶级的力量关系已经有了深刻的变化。今天,种族主义统治要依赖庞大的黑人工人阶级才能运转复杂的生产制度,它再不能像过去那样,以放逐、射杀、监禁、开除等等来对付百万计的工人。更坏的是,它还面对着一个已经从黑人民族主义反抗葡萄牙的斗争,和从南非在安哥拉挫败中取得教训的工人阶级。
安哥拉的工人阶级,亦已在内战中及之后,显示了它的力量,威胁着要推翻资本主义的新殖民主义。
社会主义革命的前途
由于种族隔离制度牵涉到南非二千多万黑人的生活底每一个环节,亦由于黑人在种族隔离制度下的整体压迫,更由于庞大的黑人无产阶级的存在,每一项民族的、民主的斗争和经济的斗争,都会很容易地迅速走向反对整个种族隔离制度。而且,历史的发展已经使到黑人民族解放的斗争结合起工人阶级的斗争,使到民主的民族解放任务,结合到阶级的解放任务。才可以加以解决。
安哥拉内战的后果更加表明了,形式上的民族独立,并不能使落后的安哥拉摆脱帝国主义的压迫,一个新殖民地主义的政权成立了,却没有带给安哥拉人民真正的解放。
不断革命的逻辑——民族民主和阶级的斗争底结合动力,将会推使革命走向反对资本主义——在南非最近事变裹表现得十分清楚。
由语言问题引起的学生抗议,由于受到警察的镇压,迅速地激起各个阶层的响应;短短几个星期内,就发展到反对整个种族隔离制度。黑人学生结合了黑人工人,取得了有色人种工人的支持,引起了全国的反抗浪潮;就算是白人少数政府作出让步(例如取消了强迫在黑人学校用非洲荷兰语)之后,也不能令黑人满意;增加压迫亦不能迫使他们退却,他们继续斗争、示威、抗议和集会。他们的要求是清楚的:种族隔离制度的终结。
这正是种族主义政府不可能答允的,唯一的出路是推翻这个制度,而斗争并不能中途停止却又能有真正的解决方法。南非革命的本质,就反映在民族斗争和无产阶级斗争底结合——黑人民族主义——之上。这是一场社会主义革命。
但是。目前斗争所带来的极大机会是不能过份的高估的。所有有利的条件——葡萄牙殖民地的独立,“缓和”策略的失败,南非在安哥拉的挫折,和无产阶级自身的存在,都不足以带来解放。还需要一个以正确纲领武装起来,而又有可能带领工人阶级走向胜利的领导。
我们看到了最近安哥拉的民族解放斗争的结果,在一些小资产阶级领导的错误引导下,工人贫农的动员被分化成为敌对派系,客观上帮助了帝国主义,最后还是成了一个新殖民主义的国家。
我们看到非洲所有黑人统治着的“独立”国家,至今仍然受到帝国主义的控制,经济落后,贫困和独裁。换句话说,由小资产阶级领导的民族斗争,由于着力于保护资本主义财产私有制度,就必然要依赖帝国主义;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十分微弱,根本无力去反抗帝国主义的控制,而且他们更加害怕工人阶级的动员力量,害怕工人阶级进一步在反对帝国主义,争取整个民族的独立和解放的同时,也反对着资本主义的压迫,谋取自身阶级的解放。因而,我们看到今天非洲南部的黑人资本主义政府——赞比亚、坦桑尼亚等——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结合着南非和美帝国主义者——起来对付兴起的黑人解放运动。资产阶级是不能也不愿去领导民族底真正解放的。
唯一能实现民族解放的策略就是社会主义革命。这并不是等如目前安哥拉、莫桑此亚等政府所应用的“社会主义”空话,以局部的国有化来代替没收私有财产,以控制民众的机构来反对真正的工农权力。而是以工人阶级的统治、权力和动员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坚决地反对帝国主义。
要达成这一点,就需要一个真正愿意为社会主义而斗争的工人阶级的领导,而不是小资产阶级的民族主义和新殖民地主义领导。这个领导的形成,就是建立革命的马克思主义工人政党。这个政党,不单只坚决反对任何新旧殖民主义,而且也要独立于非洲的黑人的新殖民主义政府的控制之下,要以工人阶级的动员和组织为基础,领导工人阶级,并通过它来领导各个被压迫阶层(贫苦农民和各个民族)走向反对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底道路。
这样的纲领和这样的领导——而不是武装游击战本身——才是南非洲黑人底真正解放的保证。无论武力反抗帝国主义是多么激烈,MPLA、FNLA、UNITA和莫桑比克解放阵线(FRELIMO)之陷进新殖民主义,并且最后与帝国主义站在一起反对工人阶级,都显露出没有工人群众和贫农群众围绕着过渡的、民主的和当前的要求动员起来,组织起来,进行争取社会主义而夺取政权在工人贫农手中的话,黑人的解放是不会实现的。千千万万的工人和贫农的动员,在一个正确而革命的政纲和领导的引导下,在民族解放的路途上,是比机关枪和子弹更有决定性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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