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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顿——希望与幻想

作者:芬可尔

资料来源:十月评论 1993年第2期(总第165期)1993/6



  以很少事实根据而寄以极大的期望,是罕见的,即使在美国资产阶级的政治圈内,克林顿没有任何立场是近于“左倾”,而且他从来没有假装过左倾。在竞选运动期间,克林顿曾对两大重要的人权问题作过保证的诺言:其一是停止不经聆讯便大规模地遣返海地难民的罪恶(而且是非法)的布殊政策,其二是撤消军队中对同性恋的禁令。在他就职总统前一星期,克林顿已经撤消了第一点诺言,第二个问题正在退却中,而且他完全支持布殊重新轰炸伊拉克的做法。

新的体制


  克林顿就职典礼前夕,新的政治体制已清晰表明,只要看克林顿的阁员任命便足够清楚这点了。任命克利斯托弗为国务卿(负责外交),他在60年代约翰逊总统政府任职时,曾收集军事情报机关有关反战及黑人活动份子的情报,那是很显然的事实。继而在70年代他以副国务卿身份为卡达总统作证,曾错误引导国会。在他任职期间,他曾深深牵涉到卡达对伊朗国王的支持,及对抗伊斯兰革命造成的惨重损失。
  在关键性的经济政策上,任命劳埃德·本森为财政部长,他在政治上是有名的保守派份子,与大石油财团有渊源,并致力于降低大企业对税务的负担,及削减预算的“严格规律”,以他这样的名望,在资本家的圈子中,在质询他任何问题以前,便向上议院财务委员会推荐要求通过了。
  一位杰出的自由派哈佛经济学家罗伯特·雷克曾被考虑为财政部长的候选人,他与主张温和经济刺激及不明确的工业政策(经济基础结构的投资,工人训练等等)的倡议者有联系。很有趣的,克林顿却任命雷克为劳工部长,这个职位,在“传统的”民主党行政中,是属于与工会有连系的人。而雷克只是间接与劳工有关,他是劳工界资助的经济政策学会研究委员会的委员之一。不过,在60年代,他和克林顿以罗兹奖学金在牛津大学进修时,便结交了友谊。
  为保证他的内阁核心份子一定受大企业资本与投资机构的欢迎,克林顿便着手实行他要建立“一个美国模式的政府”的诺言。这结果只形成了他个人心目中的美国模式。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非洲裔美国人罗布朗,原是由大企业与政府雇用的受薪国会走廊说客职业学家,被任命为商务部长。
  指派出任卫生社会福利部长及司法部长的,是拥有女权主义声望的两位女性,因而不为右翼份子喜欢,但后者是保险界巨子艾特那保险公司的高级律师。
  将“企业女权主义者”安置在他的行政机构内,有其双重目的:一方面可以表现代表妇女的地位的提高,另方面可以为克林顿在他就职的一百天内大肆宣扬的“医疗保险改革”保证得到支持。
  绝非大多数先进资本主义国家所认为当然的那类全国保健计划,克林顿所欲实行的是“有管制竞争”的建议,按照这建议,将三千七百万没有医疗保险的人口编入最低受惠与没有选择医生的医疗计划,给予现存的赚钱的保险公司最大的利润,同时,这些人(特别是入了工会的工人)要享受超过最低受惠水平的医疗保险,就要另行纳税了。
  纽约一位观察家把大选日之前的气氛形容为一种在同性恋社区的期望与动员的非常气氛,克林顿和高尔的肖像徽章到处可见,尤其是在同性恋的酒吧,火炬游行,推动投票人投票车,应有尽有,这情形的发生部份是出于希望同性恋者认为克林顿将会为他们改善服务,部份是出于现实,假如布殊连任,就有“我们将被赶入集中营了”的恐惧感觉。
  美国交通工人工会报刊《美国交通工人新闻》92年11—12月份封面登载了克林顿挥手示意的肖像,并引用了他获胜的演辞:“这一胜利不仅是党的胜利,而且是艰辛工作与遵守秩序的人民的胜利……他们正准备在全球经济中去竞争及获胜,但他们所需的是一个提供援手、而非给予施舍的政府”。整个报刊的中间一张专为交通工人工会动员对克林顿的支持,这样的公开宣传是当时工会刊物典型的做法,尽管克林顿曾声明支持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这协定为工人运动所反对,即使他支持阿肯色川立法对职工工会化的禁令,而且在民主党初选中面对挑战,要求他发表支持工会的温和声明,他也干脆予以拒绝。

左翼的热烈支持


  对克林顿的热烈支持,由美国国内到国际平面,深入到左翼份子、左翼自由派,社会民主党的周刊(在此时代)在大选后发行该刊(六十周年特刊)的封面上,突出地支持克林顿。《国民》杂志曾在社论中批评克林顿,收到不少愤怒的读者来信,责备编辑不认识到选举结果是左派的一大胜利。
  支持克林顿的,不仅是同性恋社团、非洲裔美国人、工人及自由派份子,其他一些人如拉弗这位倡议税率与税收关系的“赖孚曲线”经济学家,也支持克林顿,因为他以为布殊曾加税及着重于赤字预算;弗利曼,他的左翼经济处方并未为人所知,也倾向克林顿。
  保守意见的领袖威廉萨非尔在这次选举中也支持克林顿的计划,并与以色列争论关于冻结殖民区的问题。不过他们仍反映出布殊做不到的一般的保守派观点,据一中立的报导,里根本人曾投票支持克林顿,前总统新闻秘书对这传说只加以轻轻及含糊的半否认。
  社会危机对这次选举结果起了很大的作用,将权力在资产阶级杰出的政治人物中调来调去,并没有消除社会危机的增长,尤其是在洛杉矶社会动乱爆发后,有很重大的影响。一些特权阶层开始了解这个社会危机的确存在,最终必会威胁到他们。
  迈克戴维斯,一位专门研究城市危机的马克思主义作家,在洛杉矶暴动发生后,曾接受(社会主题)杂志的访问,问及这次暴动对全国的影响,他回答说:“我认为这牵连到全国为求生存、战斗及极少数仍留存在民主党内的传统自由派份子,现在是反攻的时候了。这就是我们各大城市的垂死挣扎的一部份,首先是反工业化,接着是十五年来联邦对城市支助削减,已累积成我们全国社会问题的储藏所,现在是要进行反攻的时候了,把重建城市作为全国的中心目标,要为各城市利用和平的有利条件。”
  “这是非常迫切的任务。中产阶级人民曾在虚伪的政治计算上工作了十至十五年,这演变是他们可以容许社会的三分之一遭受腐烂而不受到任何坏的后果影响,因为他们有能力迁离各大城市,迁移到装上闸门的市郊去。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次暴动最主要的影响就是白人中产阶级的缺乏安全戚。它势必把大城市以及大城市的州重新放在全国政治的前线上。”
  戴维斯的观察指出洛杉矶中南区已把现存社会体制及在八十年代最受惠的某些人注意到整个危机的深度。克林顿当选(及在白人选民中的假民粹主义佩罗现象),反映出人民普遍的不满,与在统治阶级内认为布殊是失败的。

普遍的幻想


  在社会的低层,克林顿的当选带来了希望与幻想,社会主义者的责任是讲出希望,并把希望政治化必而不树立任何幻想。
  新政权新感受到的压力,既非来自右方,也非左方,这可由克林顿宣称要撤消军队中对同性恋的禁令象征出来,这主要是对右翼及宗教狂热者表明他们不再行使权力,而且他们的服务也不再需要了。
  争取到同性恋者在军中服役的权利,将是一个民主的胜利。但在军队中服役并非是同性恋运动的主要要求。确切说来,这运动已动员了人民在街头斗争,为爱滋病研究基金大量筹款及保障人权,这类事情很花钱,需要通过立法的斗争,而军队中的禁令只需要行政的命令便可取消,即使如此,克林顿在这问题上仍然寻求“妥协”。
  克林顿可能做些不花钱的工作。他可以取消“限制法令”——那个不名誉的布殊指令,禁止联邦政府资助的家庭计划医务所向病人谈及堕胎。
  他还可以撤消布殊政制留下来的其他次要的野蛮措施。至于要花钱的计划则是另一回事,由此内阁的任命是要让自由派份子懂得他们的地位,那就是说,他们是在政权之外的。
  除了堕胎权利运动外,没有其他运动的斗争是自由派份子发动的,他们将会要求通过一份自由选择法,将这样一个法案很可能给予各州实行时可对选择权利另加限制和阻碍。支持选择权的领导层将发觉自己被迫要批评克林顿,同时也要依靠他而与阻止修改的右翼斗争。
  自由派份子一方面惧怕克林顿失败而右翼复兴,另方面又忧虑低层群众的社会爆炸,他们之所以支撑克林顿,正是为了防止上述两方面的危险,以保卫他们自己。很不幸的,左翼势力仍然太过微弱,难以有效地填补反对派的空缺。
  事实上,这政权最重要的任务将是自由贸易、劳资合作,以及可以加强美国资本主义竞争能力的其他计划。某些最阴险的政策,由于得到工会官僚的合作,民主党政府比之共和党是较容易实行的。
  铁路工人活动份子亨德森以铁道报纸(直轨)编辑身份出席在底特律市召开的劳工党发起人会议。在演讲中,亨德森谈论如何建议立法废除“永久性替工”法案,以带有约束力的仲裁去解决罢工。因此,为防止破坏罢工者抢去工作而保障自己,工人在与资方谈判合同时,将要牺性他们的罢工权利。
  这些措施包含在反罢工破坏者法案的“柏克伍德修正案”中。这项法案在去年曾被国会否决,今年将再提出国会要求通过。目前美国劳联—产联企图反抗附加这份修正案——修正案起草人参议员柏克伍德正卷入一宗性侵犯丑闻案由。
  但工会不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反抗,因此反对修改将不会成功。克林顿对劳工的口号将是“竞争”、“灵活”、“合作”,这意思是要工会领袖必需强迫工人作新的让步,然后才得到与新政府“咨询”的报酬。钢铁工会已向首要的钢铁公司提出一个长期合同,包括具有约束力的仲裁,增强双方合作以及“工作岗位改组”(减少职位)等建议。
  克林顿在大选中允诺“像激光一样聚焦于目前经济”,引起选民的强烈共鸣,他们觉得布殊对内政问题似乎是精神分散和厌烦。
  里根政府执政后,便积极寻求国际冲突以巩固其政治基础,而布殊退任时亦采行同样道路,重新轰炸伊拉克,克林顿及同伙则选择避免招致可能分裂的局面。
  然而克林顿的议事日程,并没有列入大规模的缩减美国军事力量,这一点可由任命阿斯平为国防部长表明,这位威斯康辛州民主党人曾大力协助里根及布殊政府发展星球战争计划,支助尼加拉瓜反革命份子,以及B-1轰炸机发展计划。
  无论如何,克林顿将立即面临前总统卡达所描述的“在我有生之年,每位总统都承接遗留下来的最困难的国际局势”’这包括在索马里的复杂的干预行动(这很可能当登陆的士兵有所伤亡时,便会大失人心),以及可预见的前苏联的全面混乱。
  有些观察家从表面现象推论说,布殊退任将国际危机抛在身后,如同给他的继承人设下的一个陷阱,因他很粗鲁地将他的总统任期减短了。可是,从本质上说,资本主义本身已经在美国经济及国际竞争场地布下地雷,目前立即损失的,可能是克林顿的形象,假自由派的虚伪装腔作势的空间,等不及他去占据便早已消失了。


[雷思译自(国际观点)93年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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