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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切烟机旁

作者:陈长根 来源:《青年与妇女》1946年第2期



  录入者按:觉得写得还不错,文字通俗易懂,一个普通工人的图景跃然纸上,即使是现在的人,理解起来也没有半点困难。我相信,如今也会有人因为这些文字而发出主角一样的反问,有没有翻身的那一天?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翻身呢?


  我必须在天色朦胧的时候就起床,因为我的家和厂恰好在东西两极。每天,我又须在人丛中轧好几次电车。或者,在放工的时候,索性拖着疲乏的步子慢慢地跑回家。
  从早上七点钟到晚上七点多钟,除了短短的吃饭时间外,我一直站在切烟机的旁边,两只手压紧烟叶,让自动的切刀一下一下的切下来。我更须用力压牢,否则烟叶便切得太粗,总要重新拾起来切一遍,这不单是件麻烦的事,而且还要听指导员的几句令人不舒服的“闲话”。
  我转到这烟厂来,还不过是三个月以前的事。本来我是在硫酸厂工作,远没有那么辛苦。不过硫酸厂的气味很凶,一揭开锅子露出“底脚”的时候,一阵白烟冒上来,透入气管里,直叫人作咳。厂里又没有什么口罩和橡皮衣服手套等设备,所以我们的衣服很容易变成纸张那样的干干脆脆,一套好的衣服顶多只能穿一个半月便完结了。但最成问题的还是这种气体会使皮肤慢慢地腐烂起来,我的手指到现在还是像生湿气似的,没有完全好过来。我一共在硫酸厂做了两年,但不能不离开它了。因为我已经染上了一种可怕的肺病,如果再这样做下去,我无疑是死路一条的。所以我不管烟厂是怎样的辛苦,我也要转过来了。
  我初上工的几天,两只手臂简直痛楚得麻痹不堪,人几乎累得要死,晚上也不能入睡。当时我妈就认为这份工作太辛苦,劝我不要做下去。但不做又有什么办法呢?后来一天天的做惯了,便不觉得像开始那样吃力了。
  和我一起工作的一共有十几人,每个人管一部机器,没有替换。从朝到晚,都得忙着,必须把发下来的十捆烟叶切好,因为那边还有十部卷烟机正等着我们供应,否则他们就要停顿下来了。
  有时候为着要赶紧出货,我们就分了日夜班。现在是从晚上七点到明晨七点,但做起来却更要难受。因为白天要回家睡觉,而孩子们吵闹着,最多只能睡上两三个钟头。一连这样捱上一个星期之后,人真的要累死了!
  厂里除了切烟间和卷烟间都用男工外,包间和拣烟全都是女工。也只有我们这两部是长工,在厂里开饭的;她们则全都是散工,自己带饭来吃。包间是计件的,拣烟间则计重。所以她们比我们还要忙,每个人都希望多做一点,多得几个工钱。
  我现在每天工资的底薪是八角,照最近的生活指数算起来也只有两千一百多块钱,养妈,养弟弟,付房租,和维持家庭的日用开销。
  过去在硫酸厂里,我的工钱也是少得可怜,我妈和我弟弟每天吃两顿薄薄的六角粉粥。现在的情形也不见得好过来,她们所吃的只不过是由六角粉粥调换做面挟搭罢了。
  就这样我带着疲惫的残躯,每天站在那部熟悉的切烟间旁,双手压着,压着烟叶。自己仿佛被什么人压着,压得透不过气来。但是,难道我们永远没有翻身的日子么?

卅五年四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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