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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迈克尔·爱德华兹来到英利——粉碎了莱德计划
1977年11月初——就在厂里举行运输工会改选之前一个月——英利公司最高管理层也发生了变动。铁石心肠的南非商人迈克尔·爱德华兹闪亮登场，当上了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他是通过国企委得到这个职位的，在此之前，哈罗德·威尔森任命他为国企委委员，尽管他长期反对国有化。他的工作，就是要让英利公司盈利，并将其重新私有化。到他1982年离开英利时，他已经对各个工会造成了一连串重大打击，解雇了几万名工人，关闭了近20家工厂。玛格丽特·撒切尔在1979年上台后，爱德华兹成了工业管理的模范人物。
他的前任理查德·多布森[1]在饭后演说中用了种族主义词汇“黑皮佬”[2]。皮特·库珀（Pete Cooper）——当时是际马团的《社会主义挑战》[3]的支持者，现在是社会主义抵抗[4]的支持者——记下了他的话，并发表在《社会主义挑战》上，造成了一场公关危机，导致多布森在24小时内辞职，然后才由爱德华兹顶上。
起初，有人问爱德华兹，他会不会与伊恩·麦克格雷戈[5]一起“对付”英利；麦克格雷戈当时是英利董事会董事，后来在英国钢铁公司和英国煤炭公司中发挥了重大的反工会作用，打垮了1984—85年矿工大罢工。然而，爱德华兹却提出，要让他接受这个职位，就得让他独揽大权，而且他也确实得到了大权。
坚决进行阶级战争的管理层
爱德华兹是公开地、坚决地进行阶级战争的管理层的代表。他把击败会员代表运动、掌控全体劳动力当作自己的任务。从他上任开始，莱德报告和工人参与就没几天可活了。他多次强调，他要“让管理层重掌大权”。虽然他是国企委委员，却一直反对工人参与。
离开英利公司后，他在1983年出了一本书，叫《力挽狂澜》（Back from the Brink），在这本书里，他清楚地表示：
三级雇员参与制度——它是莱德为了解决根深蒂固的劳资关系问题而设计的方案的基础——只会导致官僚主义的敷衍塞责，浪费了管理层的资源和力气。管理层的一些决定下达后，却一连数月得不到落实，而在此期间，联合咨询机构试图达成共识，结果还是徒劳无功。（第37页）
爱德华兹上任时，各工会已经被工人参与制度削弱了，富有战斗性的会员代表遭到了自己的工会的攻击，基层工会结构正在遭到破坏——在我们这里，基层工会结构被瓦解了。
然而，各个工会却很快使这个问题更加恶化。不仅休·斯坎隆和哈里·厄文[6]——两人都是国企委委员——都支持爱德华兹；而且轿车委员会里的工会代表也都热烈欢迎他上任。他们甚至还发表声明，宣称爱德华兹是“这个职位的理想人选”。这简直就是鸡给黄鼠狼拜年[7]！
他上任后没过几周，就解雇了大部分的英利董事会董事，任命了一个规模较小的机构，他把这个机构叫做他的“战时内阁”。他没有进驻位于伦敦玛丽利本大街[8]的英利公司办公楼——他打算关闭那里——而是进驻了皮卡迪利广场[9]的一个办公室，在那里他可以大刀阔斧地动手，而又不用担心遭到任何惩罚。
爱德华兹抛弃了莱德计划
1977年12月中旬，爱德华兹同国企委秘密开会，向国企委提交了进度报告。这个报告简直就像一枚炸弹。他对国企委说，英利的战略计划——这个计划是最近根据莱德报告制定的，而且也被轿车委员会通过了；它的目标是年产一百万辆轿车，让英利公司继续保持主要汽车生产商的地位——是“完全不可行的”。他说必须进行大规模减产。首先要裁掉12000个工作岗位，以后还要裁掉更多。
在《力挽狂澜》中，他描写了他这番话对国企委（包括休·斯坎隆和哈里·厄文在内）造成的影响：
我说完后，房间里一片寂静。莱斯利·墨菲
[10]环视周围。每个人都在沉思。我几乎是期待着工会方面的同事对此表示反对。结果慢慢地出现了：没有人表示惊讶；没有人不同意总体分析，因为他们原本以为我会提出更糟糕的建议。
轿车委员会栽了大跟头
获得国企委的许可后，爱德华兹制定了新的公司计划，准备进行一系列的关厂和裁员。他对国企委说，他要“对亏损的工厂进行评估”，并裁减12000个工作岗位，英利轿车是裁员的主要对象。公司也要改组。英利将成为一家控股公司，由英利轿车、英利配件（BL Components）、英利车辆（BL Vehicles）和英利国际（BL International）组成。英利轿车将分成两家分公司：奥斯丁·莫里斯和捷豹·罗孚·凯旋[11]。这一切显然都是为了拆分英利，一边出售尚可盈利的部分，一边恢复盈利能力，哪个部分的盈利能力恢复了，就将哪部分出售。
爱德华兹故意冷落轿车委员会，他在1978年1月初举行新闻发布会，抛开轿车委员会，宣布了他的新计划。对轿车委员会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羞辱了。他们精心谈判出来的战略计划被抛弃了，爱德华兹单方面宣布了新的战略计划。1月16日，轿车委员会中的工会代表跟爱德华开了会，讨论了当前局面。双方从一开始就意见不合，会议最后不欢而散。工会方面非常恼火，要求与政府开会。三天后，也就是1月19日那天，吉姆·卡拉汉和埃里克·瓦利会见了他们。工会从卡拉汉和瓦利那里也没有讨得什么好处，过了几天，瓦利公开宣布支持爱德华兹。
面对着这种局面，轿车委员会中的工会代表号召在整个英利公司举行要求恢复莱德计划的运动。联合委员会在1月21日召开了会议。这次会议同样拒绝了爱德华兹的新计划，并号召举行群众行动，反对这个新计划。
肯尼尔沃斯会议
十天后，也就是2月1日那天，就在反对新计划的运动发展起来之前，爱德华兹在肯尼尔沃斯[12]的切斯福德·格兰奇（Chesford Grange）饭店举行了一次重要会议。英利轿车的所有召集者、工会的中央与地方干部、工厂经理与公司高管——共有700多人——都被爱德华兹邀请参加这次会议。在英利公司史上，这样大规模的联合会议是史无前例的。这恰好证明了工人参与制度推行三年以来，造成了多大的损害。
工会方面猜测，这将是一次鼓舞士气的会议，然而实情远远不止如此。爱德华兹打算在这次会议上对他自己进行信任表决，并让会议通过他的整个计划。
为了夺取主动权，爱德华兹准备在会议上搞个突然袭击。参会者并不知道要举行表决，直到有人提议表决时，他们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各工会的中央干部却是例外。在会议召开前，会议主席帕特·洛里就跟各工会的中央干部秘密开会，就采取阴谋诡计、提议表决达成了一致！
爱德华兹在会上发表讲话，披露了他的整个方案。他在《力挽狂澜》里描写了他得到的反应：
我讲了一个多钟头，正常情况下是不该讲这么久的，但现在的情况却是极其不正常的。我必须把自己的目的表达出来，把我在过去几周里制定的决定和战略的要旨表达出来。里面有许多都是很不受人欢迎的：至少要裁掉12500个工作岗位；还要警告他们，为了使产量符合需求，还要关闭一些工厂。英利轿车的理论产量是120万辆，但我们从未能接近这个数字。市场调研表明，在1978年，819000辆是更为现实的数字。
我讲完后，两个极端分子发言反对公司的立场——他们被帕特·洛里提请表决的发言激怒了。我担心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但是一大帮工会干部和会员代表都支持我的意见，看来这次豪赌的胜算不小。表决结果出来了：715票赞成，5票反对。我们终于获得了必要的承诺，可以开始修复多年来一直在遭受损害的公司公共形象了。（第65—67页）
其实，洛里提议的表决，不光是要对计划进行表决，也是对爱德华兹的信任表决。它还包括要发誓“全面支持”公司，让英利成为成功的公司，并承诺支持削减产量——而这只有通过关厂才能实现！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成就。
爱德华兹说的“极端分子”之一就是鲍勃·弗莱尔，他遭到了系统的诋毁和污蔑。他才刚刚上任六周，还不清楚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他质疑这次表决的有效性，并提醒在场的召集者们注意：工会会员并没有授权自己的召集者对爱德华兹的方案进行表决。
他立即遭到了格伦维尔·霍利、特里·达菲、德里克·罗宾森和艾迪·麦克加里的轮番炮轰；麦克加里是英利联合委员会主席，这个委员会刚刚投票反对爱德华兹的计划。可是麦克加里现在却对弗莱尔说，谁反对爱德华兹计划，谁就是“失心疯了”。就在这天早上，罗宾森还在共产党的《晨星报》[13]上发表文章，号召各工会团结起来，反对爱德华兹和他的计划！
投反对票的五人都来自牛津，从中也可以看出弗莱尔的影响有多么大。这五人之中也有戴维·巴克尔，他显然看出了爱德华兹计划会造成什么样的威胁。不幸的是，他却没有发现，他对会员代表运动的攻击，以及他对工人参与制度的支持，为爱德华兹扫清了障碍。
为大规模裁员起立欢呼
然而，会议结束时的情况更加令人作呕。德里克·罗宾森和艾迪·麦克加里带头起立，为爱德华兹鼓掌欢呼，持续了好几分钟！然而，爱德华兹刚刚才推翻了联合委员会与轿车委员会的政策，还宣布要进行大规模裁员和关厂。《伯明翰晚邮报》（Birmingham Evening Mail）理解了爱德华兹计划的重大意义。它在晚上发表了头条报道《裁员12000人的计划得到了欢呼》（It’s an ovation as 12,000 jobs are slashed）：
利兰公司的会员代表们向新任董事长迈克尔·爱德华兹鼓掌欢呼——尽管他刚刚才告诉他们，他打算在今年裁员12000人以上……当爱德华兹先生在肯尼尔沃斯饭店的会议厅里，向700多位工会干部和公司高管宣布他的计划时，鼓掌声大得在前厅都能听见。
全国性大报都对爱德华兹交口称赞。《每日邮报》的标题是《为新董事长上任欢呼》（Bravo to the new broom）。《每日镜报》的标题是《我们拥护老板》（We’re backing the boss）。《太阳报》的标题是《利兰雄狮小麦克》（Mini-Mike, the lion of Leyland）。《金融时报》引用了特里·达菲的话，他对这个结果得意洋洋，这并不出奇；他是这样说的：“爱德华兹干得太棒了。英利向前冲冲冲！”
英利公司的内部刊物《利兰镜报》指出了这一事件的史无前例的性质：
英利董事长迈克尔·爱德华兹向650名管理层代表与工会干部提交了他的卓越方案，征服了他们……
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激动人心的演讲中，爱德华兹先生介绍了他要面对的问题，以及他打算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他要重拳出击。今年一定要裁掉13000人。管理层将采取坚决果断的措施……
在肯尼尔沃斯饭店的会议厅里，爱德华兹先生对650名会员代表、工会干部和管理人员说：“我的目标是采取一切必要的强硬行动，恢复企业的盈利能力。”
在英国工业史上，这恐怕是将信心与坚定展现得最有戏剧性的一次。人事主管帕特·洛里在会上提议支持爱德华兹先生的计划。在出席会议的650人当中，只有6票反对。
然后，爱德华兹先生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对媒体说：“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会议，是我国的一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会议。”
会议闭幕后的第二天，爱德华兹同卡拉汉和瓦利开会，向政府做了报告。他的成功一定让他们震惊不已。
[1] 理查德·波特威·多布森（Richard Portway Dobson，1914年2月11日——1993年10月24日），1935年毕业于剑桥大学后，加入英美烟草公司（British American Tobacco，BAT）。二战期间当过战斗机飞行员，曾在中东、缅甸和意大利作战。退役后返回BAT公司。1970—1976年担任BAT董事长，1976—1979年担任BAT总裁，1976年2月28日担任英国利兰公司董事长，1977年9月27日在一个社交俱乐部讲话时使用了种族主义词汇，此事曝光后，于1977年10月21日辞职。——中译者注
[2] “黑皮佬”（wog）是对中东、近东、南欧、北非、印度次大陆等地的肤色较深的居民的种族主义蔑称。——中译者注
[3] 《社会主义挑战》（Socialist Challenge）是国际马克思主义集团的机关报，它的前身是《红色周报》（Red Weekly），1977年5月19日发行试刊号，同年6月9日正式发行第1期。1983年国际马克思主义集团打入工党后，《社会主义挑战》在1983年3月4日发行第283期后停刊，改为《社会主义行动》（Socialist Action）。
《社会主义挑战》各期可在此阅读：https://www.marxists.org/history/etol/newspape/socialist-challenge/index.htm ——中译者注
[4] 社会主义抵抗（Socialist Resistance）是英国一个左派组织，2002年9月8日由“社会主义团结网络”（Socialist Solidarity Network）与“国际社会主义集团”（International Socialist Group）创立。2009年7月，国际社会主义集团解散，成员全部加入社会主义抵抗，使社会主义抵抗成为了第四国际（统一书记处派）英国支部。——中译者注
[5] 伊恩·金洛奇·麦克格雷戈（Ian Kinloch MacGregor，1912年9月21日——1998年4月13日），英国工业资本家。1980年担任英国钢铁公司董事长，1983年3月28日担任国家煤炭委员会主席，在任上镇压了1984—85年矿工大罢工。1986年退休。——中译者注
[6] 查尔斯·哈里·厄文（Charles Harry Urwin，1915年2月24日——1996年2月10日），工会官僚。14岁开始当矿工。加入运输工会后，于1947年担任运输工会考文垂地区委员会书记，1963年担任西米德兰兹分区书记。1968—1974年担任运输工会总书记助理，1974—1980年担任运输工会副总书记，1980年退休。——中译者注
[7] 原文为“The turkeys were voting for Christmas”，直译为“火鸡投票赞成圣诞节”，而按照西方习俗，在圣诞节这一天要吃火鸡，因此译为“鸡给黄鼠狼拜年”。——中译者注
[8] 玛丽利本大街（Marylebone Road）是伦敦中部的一条主干道。——中译者注
[9] 皮卡迪利广场（Piccadilly Circus）是伦敦最有名的圆形广场。——中译者注
[10] 莱斯利·弗雷德里克·墨菲（Leslie Frederic Murphy，1915年11月17日——2007年9月29日），毕业于绍索尔文法学校（ Southall Grammar School）和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 Birkbeck College, University of London），二战期间当过公务员。1959年担任伊拉克石油公司（Iraq Petroleum Company）财政主管，1972年担任施罗德投资公司（Schroders plc）副总裁，1977年担任国家企业委员会主席，1979年辞职。——中译者注
[11] 爱德华兹还解雇了英利轿车总经理德里克·维泰克，从伊顿公司（Eaton Corporation）请来雷·霍洛克斯（Ray Horrocks）担任总经理。霍洛克斯是个强硬的管理人员，没有受过工人参与制度的污染。——原注
[12] 肯尼尔沃斯（Kenilworth）是沃里克郡的一个城镇，位于考文垂西南10千米处。——中译者注
[13] 《晨星报》（Morning Star）是英国共产党机关报，1930年1月1日创刊，原名《工人日报》（Daily Worker），1966年4月25日改称《晨星报》。——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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