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相关链接:﹝美﹞乔治·布莱特曼《马尔科姆·X:其人,其思想》(1965年)

The Ballot or the Bullet

要么选票,要么子弹

﹝美国﹞马尔科姆·X(Malcolm X)

(1964年4月3日于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所做之版本)
杨云舟 翻译



  主席先生,洛迈斯教友,兄弟姐妹们,朋友敌人们,各位好:我不相信在座皆是朋友,但也不想落下谁。我认为,今晚待探讨的主题是,“黑人起义,及未来何去何从”,或者说,“接下来怎么办”。依我拙见,这一主题指向了要么选票、要么子弹的抉择。

  在尝试解释“选票与子弹”之前,我想先就个人问题做出澄清。我仍是一名穆斯林;仍信奉伊斯兰教。这是我的个人信仰。就好比亚当·克莱顿·鲍威尔,他既是纽约阿比西尼亚浸会教堂基督教牧师,亦为黑人国民权利投身政治奋斗;马丁·路德·金博士于佐治亚州亚特兰大任基督教牧师,但也在领导争取黑人民权的组织;还有神父葛兰米森,你们应当听说过他,他是一名纽约基督教牧师,曾为废除种族隔离教育制度深入参与罢校抗争;我本人也是牧师——穆斯林而非基督教牧师;而我同时坚信,亟需在各条战线上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

  尽管我仍是穆斯林,但今晚要谈的无关宗教。我也不要你们改信。此时此地,我不想去争辩你我间的分歧。现在是搁置分歧之时,要优先看到我们一致面对的问题,看到共有的问题——这个问题让所有人受苦,无论你是浸礼宗、循道宗、穆斯林,还是民族主义者。管你是知识分子还是目不识丁,任你住林荫大道还是穷街陋巷,你都同我一样受苦。我们同坐一条船,我们受同一种人之苦。好巧不巧,他是白人。我们同在这个国家受苦,在白人手下受政治压迫之苦、在白人手下受经济剥削之苦、在白人手下受社会屈辱之苦。

  这样并非说我们“反白人”,但我们确乎“反剥削”、“反屈辱”、“反压迫”。如果白人不希望我们造他们的反,那就该停止对我们的压迫、剥削、辱没。无论基督徒、穆斯林、民族主义者、不可知论者或无神论者,我们都要首先学着忘记你我的分歧。如果分歧,就关起门来争;但凡在台前,我们毋与彼此争,而先同那白人争个清楚。连已故总统肯尼迪都能和赫鲁晓夫聚上一番换些小麦。不消说,我们的共同点要比他俩多。

  我想大家必须同意,如果还不行动,那没办法,我们将要么拿起选票,要么拿起子弹。1964年,二者必居其一。时间不是不多——而是已经没有了!

  1964年恐将成为美国史上最具爆炸性之年。为何?因为1964亦是政治之年。今年,所有白人政客都会踏足所谓的“黑人社区”,同我们花言巧语,不过为了几张选票。今年,所有白人政治骗子都会带着虚假的承诺来到我们社区,用诡计和背叛,用从未打算兑现的空头支票,让我们的希望燃起又落空。他们如此滋长不满只会带来一种结局,那就是爆炸;而现今的美国,出现了新一派黑人——不好意思,洛迈斯教友——他们根本不会忍气吞声。

  如果有人和你讲,你面对的局势有多么凶险,你根本不要理他。如果他们征你当兵,就会把你送到朝鲜去对战八亿中国人。你若不怕去朝鲜,就也不怕在美国挺身而出。美国的局势再险也险不过朝鲜。更何况,在这里你至少知道为何而战。

  我不是政客,我连政治专业的学生也不是;我什么学生都算不上。我不是民主党人,不是共和党人,我甚至不觉得自己是美国人。要是我们算得上美国人,所有问题都将不复存在。欧洲粗佬一下船就成了美国人;波兰仔早就成了美国人;意大利难民也已经成了美国人。只要来自欧洲,长蓝眼睛,无论什么玩意都可以是美国人。但你我在这度过了如此之久,却依旧算不上美国人。

  我不相信自欺欺人。如果我单是坐在桌边,看你吃饭,但自己盘子里颗粒皆无,我可不会把自己也当作食客。单单上桌说明不了什么,除非能吃上那盘中之餐。来到美国并不意味你是美国人。出生在美国也不代表你是美国人。为什么会呢?如果在美国出生等于成为美国人,那么立法和宪法修正案皆无关紧要,华府亦不会屡次上演民权“拉布(filibustering)”。波兰仔想成为美国人可不需要民权立法。

  不,我不是美国人。我是两千两百万深受美国主义其害的黑人一员,我是两千两百万深受民主主义其害的黑人一员,民主则不过是矫饰的伪善。所以,我在此同你讲话,并非作为美国人,并非作为爱国者,亦非作为摇旗呐喊者——不,那都不是我。我正作为一名美国体制的牺牲者同你讲话。我透过受害者的双眼看美国,看到的不是美国梦;我看到了一场美国噩梦。

  两千两百万受害者正在觉醒。他们缓缓睁开双眼,开始认清过去单是看见的东西。他们渐渐变得政治成熟。他们意识到,东西两岸间正刮起新的政治风向。一旦他们认清现在的新趋势,便能恍然看见,过去每次选举都胶着不分,有时还要重新计票。马萨诸塞的州长选情便难分伯仲,被迫重新计票。罗德岛和明尼苏达也是如此,全国其他许多地方也是如此,肯尼迪和尼克松竞选总统也是如此。票数相差无几,必须从头算过。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如果白人内部分化、势均力敌,而黑人拥有独立选票集团,那么这群黑人就将决定谁会入主白宫,而谁又该钻回狗窝。

  但正是黑人选票投出了现任华府政权。正是你们的选票,你们愚蠢、无知、浪费了的选票,投出了本届政府。而本届政府在穷尽了所有能想象到的立法后,才开始考虑你们,随后又一拖了之。但你我的领导人却厚颜无耻地四处弹冠相庆,大谈取得了伟大进步。我们的总统干得是多么的好呵。若他在华府如此出色,想必亦曾在德州出人头地。德州可是个私刑州,和密西西比没有两样。不过是,德州人在对你上刑时讲的是德州口音,而密西西比人说密西西比口音罢了。有些黑人领袖竟厚颜无耻地跑到白宫,同一个德克萨斯人、一个南方佬喝咖啡——他不过如此而已——然后告诉你我,他对我们更有好处,因为他来自南方,更知道如何同南方人打交道。这是什么逻辑?那不如让伊斯特兰当总统吧,他也是南方人。比起约翰逊,他想必更会打点南方人。

  本届众议院有257名民主党人,相比之下,只有177名共和党人。民主党控制了众议院三分之二。为什么他们不能通过一些对你我有帮助的法案?民主党有67名参议员,共和党只有33名。多亏你们相助,民主党对政府手拿把攥。可他们为你做了什么好事?当了足足四年官,才开始民权立法。一直等到现在,等到其他事情都忙完之后,才歇下来,准备同你玩上一整个夏天的老套游戏,即所谓拉布的古老骗局。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可千万别以为他们不是一伙。民权法案拉布的牵头分子是佐治亚州的理查德·拉塞尔。约翰逊当选总统回到华府后,第一个见的就是小理查德。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铁。那是他的哥们,他的朋友,他的老兄。他们不过在操弄老一套的骗术。一方先让你相信他支持你,同时却在另一方死硬反对的问题上钻牛角尖,这样他便永远不必兑现诺言。

  所以,1964年,该醒醒了。当看到他们又在如此密谋时,就让他们知道,你的眼睛正睁圆了盯着。也让他们知道,你还有别的东西同样是滚圆地瞄着他们。要么选票,要么子弹。选票或者子弹。如果害怕这种表达,你干脆离开这个国家。干脆回棉花地里,回小巷里去。他们拿了所有黑人选票,但黑人却没得到任何回报。他们上任华府后唯一的作为,无非是挑几个名头响的黑人,给他们几份名头响的工作。那些黑人不需要高贵的工作,他们已经有自己的工作。这些都是伪装,都是诡计,都是背叛,都是装点门面。我不是要替共和党打倒民主党。这点一会儿再谈。但毋庸置疑——你把民主党放在前,民主党把你抛在后。

  我们就事论事。既然民主党控制了两院,那还有什么托辞可说?当你我问到,“你们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时,他们会怎么狡辩?他们会怪罪迪克西民主党人(Dixiecrat)。迪克西民主党是什么?无非还是民主党。迪克西民主党人不过是乔装过的民主党人。民主党的党首也是迪克西民主党的党首,因为迪克西民主党是民主党的一部分。民主党从未将迪克西民主党人驱逐出党。迪克西民主党曾主动脱党,但民主党并未把他们搞垮。试想,这些卑劣的南方种族隔离主义者竟斗过了北方民主党,北方民主党却从未压制过迪克西民主党。看看事情的真相吧。他们在玩一场骗局,一场政治骗局,而我们身陷其中。现在是觉醒的时候了。我们要开始正视它,力图理解它,然后便能切实搞定它。

  华盛顿特区的迪克西民主党人控制着掌管政府的重要委员会。之所以能控制这些委员会,唯一原因是他们年资占优。而年资占优的唯一原因则是,他们来自黑人不能投票的州。这不是一个依民主而建的政府。这不是一个由人民代表组成的政府。南方有一半的人甚至不能投票。伊斯特兰甚至不应该出现在华盛顿。在华府担任要职的参议员和国会议员中,有一半人的任命都违法、违宪。

  一周前的星期四,我当时在华盛顿,他们在辩论是否应把法案送至议院表决。在参议院会议厅的后面,挂着一张巨大的美国地图,标出了黑人在全国各地的分布。地图显示,在美国黑人最为集中的南方州,参议员和众议员纷纷下场拉布,使出浑身解数阻挠黑人投票。这十分可悲,但对我们来说已不再可悲;对白人来说才叫可悲。因为不久之后,愈发觉醒的黑人将看清自身所处的虎口,看清所处的陷阱,看清所处的游戏的本质。不久之后,黑人会发展出新的策略。

  这些参、众议员事实上违反了保障该州、该郡人民投票权的宪法修正案。而宪法本身囊括有针对任何侵犯人民投票权的州代表的驱逐机制,甚至不需要新的立法。现任国会中的任何人,只要来自人民投票权受到侵犯的州或地区,都应被逐出国会。赶他下台等于为这个国家真正有意义的立法扫清了障碍。事实上,他们一旦下台,新的立法也不再需要,因为取而代之的将是来自黑人占多数而非少数的郡、区的黑人代表。

  如果南方各州黑人拥有完全投票权,华府的迪克西民主党关键人物——同时也是民主党关键人物——就会失去的席位,民主党本身也将失去权力。它将不复为一个强大的政党。当你见证到,在失去迪克西克拉特党派、党支部或党羽后,民主党是如何失势时,你就会明白,自南北战争以来一直由民主党完全掌权的各州,民主党利益同黑人投票权是如何地相背而行。如果不对该党如此分析,你怎可能属于该党。

  我再说一遍,我不反民主党,不反共和党,不反任何事。我是在质疑他们的诚意,以及他们对我们的人民所采取的某些手段,比如空口许下并不打算兑现的承诺。你让民主党掌权,就等于让迪克西民主党掌权。我觉得洛迈斯教友也不会否认这一点。投给民主党人的票就是投给迪克西民主党人的票。这就是为什么,在1964年,你我是时候在政治上变得更加成熟,是时候认识到选票的作用;是时候认识到,当我们投下一票时,我们应该得到什么;是时候认识到,若我们投不出票,最终将被迫投出子弹。要么选票,要么子弹。


  北方人的手段不尽相同,他们有一种叫做“选区划分”的制度。那又什么意思?意思是,当黑人过于集中在某个地区,并开始获得过多政治权力时,白人就会现身、篡改选区划分。你可能会说,“为什么你一直提白人?”因为这都是白人干的。我从没见过任何黑人改动过什么界限。白人根本不让他们靠近任何界线。这些事都是白人干的。而且,干这事的往往是那些对你笑得最灿烂、不时拍拍你的背、被你当作朋友的白人。他可能看上去友好,但绝非你的朋友。

  一言以蔽之,我想让你们记住:你我在美国面对的,不是种族隔离者的阴谋,而是政府层面的阴谋。每个拉布者都是参议员——这便是现政府。每个在华府搞小动作的人都是众议员——这便是现政府。在你的前路上置障的人,都是政府的爪牙。你远赴海外为之战斗、为之死去的政府,正是阴谋剥夺你选举权、经济机会、体面住房、体面教育的同届政府。你们不必单单去同雇主们对峙,问题出在政府本身,出在美国政府。他们对这个国家黑人承受的压迫、剥削和辱没负有责任。你应矛头指向他们。这个政府辜负了黑人。这个所谓的民主体制辜负了黑人。所有这些白人自由派都分明地辜负了黑人。

  那么,我们该何去何从?首先,我们需要朋友。我们需要新的盟友。整个民权斗争需要新的诠释、更广泛的诠释。我们需要从其他角度,从内部外部来看待民权问题。对于我们这些以黑人民族主义为哲学的人来说,参与民权斗争的唯一途径便是对其进行新的诠释。旧的诠释曾把我们排除开来,把我们拒之门外。所以才要对民权斗争做新的诠释,才能融入、参与其中。有些手帕头子们一直在磨蹭、畏缩、妥协——我们不会让他们继续畏缩、磨蹭和妥协。

  如果一个人不过给你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怎能感谢他?如果只给了部分属于你的东西,你怎能感谢他?如果给你的本该是你拥有的,那简直毫无进步。这不是进步。我爱我的洛迈斯教友,他指出,我们倒退回了1954年,甚至还比1954年的水平更低。我们已经落后于1954年。今天的种族隔离比1954年更严重。今天,在1964年,种族敌意、种族仇恨、种族暴力比1954年更甚。何谈进步?

  现在的情况是,年轻黑人正在崛起。他们可不想听让人“忍气吞声”的古训,一点也不想。在杰克逊维尔扔燃烧瓶的都是年轻人。黑人之前从没这么干过。这说明,新的事物即将到来。会有新的思维,会有新的战略。这个月扔燃烧瓶,下个月就扔手榴弹,下下个月便扔别的东西。要么选票,要么子弹。要么自由,要么死亡。这种“死亡”有所不同,不同在于其对等性。可知道“对等”的意思?这是洛迈斯教友的话,我学的他。我一般不用大词,因为我一般不同大人物打交道。我同小人物打交道。我发现,你可以召集一大群小人物,把一大群大人物打得屁滚尿流。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却能够赢等一切。他们下一分钟就要让你明白:“探戈要两个人跳;我死,你跟着死。”

  正如洛迈斯教友指出,黑人民族主义者,以及以黑人民族主义为哲学的人,对民权的全部含义做出了新的诠释,认为民权意味着机会均等。若是如此,那么我们就有理由争取民权,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是为了收回投资。我们的父母曾投下血汗。三百一十年里,我们为这个国家劳作,却没有一分钱回报——一分钱也没有。你看着白人招摇过市,大谈国家的富裕,但你从未好好想想,这个国家为何富裕得如此之快。是你让它变得富裕。

  就拿在座各位来说。他们是穷人。我们每个人都是穷人。我们每周的薪酬不值一提。但如果把大家的工资加起来,就能装得满满几篮。这可是一大笔钱。如果能把这些人一年的工资凑齐,你就发财了——比发财还发财。不妨接着想想山姆大叔的发家史,他靠的不只是这一小撮人,而是数百万的黑人。你我的父母亲们,他们可没有八小时轮班倒,而是从早上睁不开眼劳作到晚上看不见光。他们白白辛苦,最后让白人发了财,让山姆大叔发了财。

  这本是我们的投资,这本是我们的贡献——我们的鲜血。我们不仅献出了自己的免费劳力,还献出了自己的鲜血。每当山姆大叔一声令下,我们便赶在第一批穿上军装。我们横尸过白人开辟的每一片战场。我们做出的牺牲,比今天美国的任何人都要大。我们的贡献更大,但收获更少。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奉行黑人民族主义的人来说,民权意味着:“现在就给我们。别说等到明年。昨天就该给我们,这都还不够快。”

  我想在此指出一点。若你要寻回原属于你的东西,那么,任何剥夺你寻回它的权利的人都是罪犯。请明白这一点。无论何时,只要东西是本属于你,你就有合法权利对其提出声索。任何人试图剥夺你权利的人都在违法,都是罪犯。最高法院的裁决对此已加明确。高院宣布废除种族隔离,便意味着种族隔离违法,便意味着种族隔离主义者违法。那么,种族隔离主义者就是罪犯,除了罪犯什么也不是。每当你为反对种族隔离游行示威,法律都与你同在。最高法院站也与你同在。

  那么,又是谁在阻挠你们践行法律?是警方自身。他们用警犬阻挠你,还用警棍阻挠你。每当你们游行示威反对种族隔离——不管是反对种族隔离教育、种族隔离住房,还是其他任何什么——法律都与你们同在。任何阻挠你们的人都与法律对立。他们违法了,他们无法代表法律。任何时候,如果你示威反对种族隔离,而有人胆敢把警犬冲着你,那么就杀了那条狗,杀了他。我是认真的,杀了那条狗。就算明天他们把我关进监狱,我也要说,杀了——那条——狗。如果白人不愿看到这种场面,就请他们亲自告诉市长,叫他让警局把狗拉回去。这便是你们需要做的。你不做,自然会有别人去做。

  要是你不这样做,你的孩子长大后看着你,只会觉得“丢人”。如果你不采取毫不妥协的立场——并不是指街头暴力;但与此同时,除非对手奉行非暴力,否则你永不应该率先非暴力。对那些同我使用非暴力的人,我采取非暴力。但如果你对我施加暴力,只会让我发狂,而我不会对届时的所为负责。每个黑人的态度都应如此。任何时候,只要清楚自己在法律允许范围内,在合法权利范围内,在道德权利范围内,且符合正义,那么请为你的信仰而死。但不要独自送死,要让你的死亡变得对等。这就是平等的含义,即一碗水端平。

  在民权这一领域,我们需要新的伙伴,需要新的盟友。我们要把民权斗争提升到更高层面——即人权层面。不管你有意无意,每当你参与所谓“民权斗争”,都自我局限于山姆大叔的管辖范围内。只要你的斗争还是民权斗争,外部世界的任何人就不能插手、为你说话。民权属于这个国家的内部事务。我们所有的非洲兄弟、亚洲兄弟和拉丁美洲兄弟都无法开口干涉美国内政。只要仍旧关乎民权,就依然属于山姆大叔的管辖范围。

  但联合国有所谓的人权宪章,有负责处理人权问题的专委会。你可能会想,为什么发生在非洲、匈牙利、亚洲和拉丁美洲的所有暴行都被提交给了联合国,而黑人问题却从未依此照办。因为这是阴谋的一部分。这个老奸巨猾、蓝色眼眸的自由派本应是你我的朋友,本应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本应资助我们的斗争,本应履行顾问的职责,却从未告诉过你任何有关人权之事。他们害你被民权缠住。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吊在民权这棵树上,甚至不知道在同一层楼里还有一棵人权之树。

  若将民权斗争扩展到人权层面,便能将美国的黑人问题呈给联合国各个成员国,便能将其递交联合国大会,便能把山姆大叔告上国际法庭。这只有在人权层面才有可能。“民权”反让你受其所限,受其管辖。“民权”让你受制于人。“民权”意味着,你在央求山姆大叔,要他好些对你。而人权是你与生俱来、上帝所赋之权利。人权是地球上所有国家都承认的权利。在任何时间,任何人侵犯了你的人权,你都能把他们告上国际法庭。山姆大叔手上的鲜血直往下滴,滴的是这个国家黑人的鲜血。他是地球上头号伪君子。他胆大妄为——是的,他胆大妄为——想象一下,他居然冒充自由世界的领袖。自由世界!——而你还在这里唱《我们必将胜利》。把民权斗争扩大到人权层面吧。把它带到联合国吧,那里有我们的非洲兄弟,他们能给我们撑腰;那里有我们的亚洲兄弟,他们能给我们撑腰;那里有我们的拉丁美洲兄弟,他们能给我们撑腰;那里还有八亿中国人,等着要给我们撑腰。

  就让全世界知道他的双手是多么血腥。就让世界都知道这里的龌龊。是选票,还是子弹。就让他知道,不是选票就是子弹。

  你若把诉状提至华府,那就等于把案子让罪犯去申,而且是罪魁祸首;这就好比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都在玩弄政治把戏,让你在世人面前大出洋相。你在美国随时准备应征入伍,像个玩具锡兵一样被派往国外。当你到了那里,人们问你为何而战,你还含糊其辞。不,把山姆大叔告上法庭,在全世界面前告他。

  在我口中,选票的含义唯有“自由”。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这个问题上同洛迈斯意见相左——选票比美元更值钱?我能证明吗?能证明。看看联合国。联合国里有一些穷国;但这些穷国可以利用投票权团结起来,阻止富国的行动。他们每一国有一票,每国都有平等的投票权。当这些来自亚洲、非洲和地球上其他肤色更黑的地区的兄弟们聚在一起时,他们的投票权足以钳制山姆大叔,足以钳制俄罗斯,也足以钳制地球上其他什么地方。所以,选票最为重要。

  现在,在这个国家,你和我,两千两百万非洲裔美国人——这便是我们——身处美国的非洲人。你在根本上是非洲人。除了非洲人别的都不是。事实上,要想在路上畅通无阻,你更应该称自己为非洲人,而非黑人。非洲人不受你的苦,只有你才在受这些苦。非洲人不用通过什么民权法案。非洲人现在想去任何地方都能去。你只要也把头包起来就行。没错,想去哪就去哪。别再当黑人了,去把你的名字改成Hoogagagooba。你到时候就知道白人有多傻。你在和一个傻子打交道。我有个肤色黑得很的朋友,把头巾一包,去到亚特兰大一家餐馆。这是在种族隔离废除之前。他去了家白人餐馆,进去落座,侍者给他点吃点喝。此时他问:"要是有黑人进来怎么办?“他直直地坐在那儿,皮肤黑得同黑夜一般。但就因为他把头包了起来,女服务员只是回身看着他说:"为什么问?没哪个黑鬼敢进来"。

  所以,你所面对的这类人,正纵由自己的偏颇成见,日复一日地摧毁其思维和理智。他很害怕。他从四下里看到了地球上正发生的一切,也看到了时代的钟摆正摆向你的方向。黑皮肤的人正在觉醒,他们开始失去对白人的恐惧。当今白人在任何地方都吃着瘪。无论在哪里打仗,他打的都是和你我肤色相同的人,而这些人正在痛击白人。他再也赢不了了。他的最后一场胜仗已是昨日旧闻。他没能赢下朝鲜战争。他赢不了。他不得不签署停火协议。他失败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坐拥所有那些战争机器,山姆大叔竟被一群吃大米的人逼成平手,这等同战败。他不得不休战,但美国本不应该休战。她本该是个狠角色。但她狠不下去了。要是能扔氢弹,她就狠得起来,但氢弹不能同,因为担心俄罗斯也会扔氢弹。俄罗斯也不能用氢弹,因为担心山姆会用。结局就是,双方都没武器可使。他们的武器不再可用,因为任意一方的武器都会让另一方的失效。地面行动成为了唯一仅剩选项。但白人再不可能赢得任何地面战争。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回。黑皮肤的人知道,棕皮肤的人知道,红皮肤的人知道,黄皮肤的人也知道。这便是为何他们要把白人拖入游击战。白人不喜欢游击战。当游击战士必须要有胆识,而我现在告诉你,白人毫无胆识可言。

  我想给你介绍一下游击战,因为你可能没意识到,你可能没意识到——成为一名游击战士是需要胆识的,因为仰仗的只有自己。在传统战争中,你有坦克和大队人马支援,头顶上还有诸如飞机一类的东西。但游击队员只能靠自己。你手上只有一杆步枪、一双胶鞋和一碗米饭。你所需要的便是这些——再加上一颗赤诚勇敢的心。太平洋一些岛屿上曾有过日本人,当美国士兵登陆时,一个日本人有时能挡住整支军队。他只需要等到太阳下山。一旦太阳下山,大家便伯仲不分。日本人拿着他的小刀,从一个灌木丛溜到另一个灌木丛,从一个美国人旁边溜到另一个美国人旁边。白人士兵对付不了这种阵仗。你见过的每一个在太平洋参过战的白人士兵都会突然发抖打颤,都有神经质的病征,因为日本人差点把他们吓死。

  同样的剧情也发生在法属印度支那的法国人身上。几年前还是稻农的人们聚在一起,把高度机械化的法国军队赶出了印度支那。你用不着这些机械——现代战争在今天行不通。这是游击队的时代。在阿尔及利亚也是这样。阿尔及利亚人——也就是贝都因人——拿着步枪悄悄摸到山上,戴高乐和他所有的高档战争机器都无法打败这些游击队。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白人都难以在游击战中取胜。这非其所好。现在,游击战在亚洲、非洲部分地区和拉美部分地区盛行。如果你还意识不到,有一天黑人也会同样醒悟,发现要么靠选票、要么靠子弹,那你不是天真过头,就是太小看黑人。

  作为结语,我想就我们最近在纽约成立的穆斯林清真寺公司说几句话。诚然,我们是穆斯林,我们的宗教是伊斯兰教,但我们不会将我们的信仰与我们的政治、经济、社会和公民活动混为一谈——再也不会。我们会把宗教活动留在清真寺里。宗教仪式结束后,我们会做为穆斯林参与政治行动、经济行动以及社会和公民行动。我们会同任何伙伴,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以任何方式参与任何旨在消除困扰我们社区人民的罪孽,消除政治、经济和社会中的邪恶事端。

  黑人民族主义的政治哲学意味着,黑人应该控制自己社区的政治和政治家,仅此而已。黑人社区的黑人必须接受政治科学再教育,这样才能知道政治应该给他带来什么回报。不要扔掉任何一张选票。选票就好比子弹,如果看不到目标,就不要无的放矢,如果目标不在你的所及范围,那就把选票揣回口袋。基督教会正在教授黑人民族主义的政治哲学。NAACP(有色人种协进会)、CORE(种族平等大会)、SNCC(学生非暴力协调委员会)、穆斯林都在会议上教授此哲学。就算无神论者和不可知论者也在相聚一起、交流传授。无处不在教授此种政治哲学。对在争取自由的道路上磨磨蹭蹭、畏首畏尾、妥协退让的做法,黑人已经受够了。我们想要自由现在到来,但光靠唱《我们必将胜利》做不到这一点。我们必须战斗,直到胜利为止。

  黑人民族主义的经济哲学纯粹而简单。它只意味我们应该控制自己社区的经济。白人凭何经营我们社区里的所有商店?白人凭何经营我们社区里的银行?白人凭何掌握了我们社区的经济?凭什么?如果黑人不能在白人社区开店,那请告诉我,白人凭什么能在黑人社区开店?黑人民族主义哲学囊括了对黑人社区的经济方面再教育。必须让我们的人明白,任何时候,只要你把自己社区的钱拿来花在别的社区,你所住社区就会越来越穷,而你所花钱的社区就会越来越富。然后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住的地方总是隔都和棚户区。就你我而言,财富不仅因社区外消费而流失,白人还束缚着我们所有的社区生意;就算我们把钱花在社区里,每到日落时分,店老板就会把钱拿走到城市另一头的某个地方。我们被搞得进退两难。

  因此,黑人民族主义经济哲学意味着,在每一个教堂、每一个公民组织、每一个兄弟会中,我们的人民都该意识到掌控自身社区经济的重要性。如果我们拥有商店,如果我们经营企业,如果我们尝试在自己的社区创建一些产业,那么便能为自己的同胞创造就业机会。一旦掌控了自己社区的经济,就不必再去抗议、抵制,也不必对市中心的某个疯子低声下气,只为在他的企业里谋份工作。

  黑人民族主义的社会哲学则意味着,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消除破坏我们社会道德纤维的邪恶、恶习、酗酒、吸毒和其他罪孽。我们必须自己改善自身社区的水平,提升其标准,让我们的社区变得漂亮。这样,我们在自己的社区内会更加满足,不会再到处乱窜,试图打入其他不需要我们的社交圈。

  所以我说,之所以传播黑人民族主义这样的福音,不是为了让黑人重新评价白人——你对他已经熟了——而是为了让黑人重新评价自己。不要改变白人的想法——你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而诉诸美国道德良知的那一套也没用——美国的良知已经破产了。她的良知早就丧失殆尽。山姆大叔没有良知。他们不知道德为何物。他们不会因为某种罪孽的邪恶性、非法性、或者不道德性,就去消灭它;只有当它威胁到他们的生存时才会行动。所以,呼吁山姆大叔这样一个破产者的道德良知,无异于浪费时间。如果他有良知,他早会把事情解决,不用更多施压。因此,没有必要改变白人的想法。我们必须改变自己的想法。你无法改变他对我们的看法。我们必须改变对彼此的看法。我们必须用新的眼光看待彼此。我们必须把彼此视为兄弟姐妹。为了能靠自己解决问题,我们要热忱地走到一起,发展出必需的团结与和谐。我们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怎样才能防止妒忌?怎样才能避免存在于社区中的猜疑和分歧?让我来告诉你。

  我亲眼目睹过葛培理是如何去一个个城市传播他所谓的基督福音,其实不过是白人民族主义。他就是这样的人。葛培理是白人民族主义者;而我是黑人民族主义者。但是,既然领袖们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嫉妒心理,用怀疑和艳羡的眼光看待葛培理这样的权势人物,那么为何他每到一个城市都能获得教会领袖的全力配合?不要以为他们是教会领袖,就没有红眼嫉妒的弱点——不,每个人都有。在罗马,为了挑选一名红衣主教出任教皇,他们要躲到壁橱里。这并非随意之举,而是为了让你听不到他们的咒骂、争吵和喧闹。

  比利·葛培理是来宣讲基督福音的。他传播福音。他调动起大家的情绪,但从不试图建立教会。一旦试图建立教会,所有的教会都会抵制他。他只是谈论基督,只是让每个得信的人,去任意一所敬拜基督的教会;所以教会愿意与他合作。我们要借鉴他的做法。

  我们的福音是黑人民族主义。我们不试图威胁任何其他组织的存在,而是要传播黑人民族主义福音。不论何地,如果有教会也在宣扬和实践黑人民族主义福音,那就加入那个教会。如果NAACP正在宣扬和实践黑人民族主义福音,那就加入NAACP。如果CORE正在传播和实践黑人民族主义福音,那就加入CORE。加入任何宣扬旨在黑人解放的福音的组织。如果你加入后,发现他们畏首畏尾、委曲求全,那就退出,因为那不是黑人民族主义。我们再找其他一家。

  这样,组织的数量和质量都会增加。到八月份,我们打算召开一次黑人民族主义大会,邀请来自全国各地对黑人民族主义政治、经济和社会哲学感兴趣的代表参会。召开代表会议后,我们将举行研讨会进行讨论,听取大家的意见。我们希望听到新的主意、新的解法和新的答案。到那时,如果认为有必要组建黑人民族主义政党,我们便会组建黑人民族主义政党。如果有必要组建一支黑人民族主义军队,我们也会组建一支黑人民族主义军队。要么选票,要么子弹。要么自由,要么死亡。

  现在是时候了,你和我不应再呆坐于这个国度,盼着南北双方的白鬼参议员在华府闭门造车,得出你和我都该享有民权的结论。白人没资格对我的权利说三道四。兄弟姐妹们,请永远记住,如果白人的自由不依赖参议员、众议员和总统宣言,那么黑人的自由也不需要仰仗立法、公告或高院裁决。你要让白人知道,如果这是一个自由的国家,那就让它一直自由下去;如果这不是一个自由的国家,那就改变它。

  我们将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与任何真正有志趣直面问题的人合作。如果敌人非暴力,我们就非暴力,要是敌人暴力,我们就暴力。我们会和你们一同推动选民登记,一同参与罢租,一同加入罢课——我不相信任何形式的种族融合;我甚至毫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融合毫无可能;如果要对白人强力伸张自己的意志,就得做好死的准备,因为他会变得如密西西比和克利夫兰的白佬那般暴力。但我们仍会和你一起罢课,因为我们反对种族隔离的学校制度。种族隔离学校系统培养出来的孩子,在毕业的时候,他们的心灵是残缺的。种族隔离学校并不一定意味着一所学校全是黑人。种族隔离学校在本质上是指,一所学校由对该学校无任何实际利害关系的人控制。

  让我再稍作解释。所谓隔离区或隔离社区,是指由居民之外的人控制该区政治经济的区划。从来没人把白人区叫做隔离社区。全黑人区才叫隔离社区。为什么?因为白人控制着自己的学校、自己的银行、自己的经济、自己的政治、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社区——但白人也控制着你。当你受制于人,就意味着被隔离开来。他们给你的都是最贱、最差的东西。但就算你拥有自己的东西,也不意味着你未遭隔离。你必须有对自身的掌控。就像白人掌控自身一样,你也需要掌握自身。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摆脱种族隔离的最好办法?白人更害怕分割,而非融合。种族隔离只是把你从他身边赶走,但还没远到你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分割意味着你消失不见。比起分割,白人更愿意让你融合。因此,我们将与你一起反对种族隔离学校制度;因为这是犯罪,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那些不得不接受这种残害性教育的孩子的心灵,种族隔离教育都有着绝对的破坏性。

  最后,我必须要谈关于步枪和猎枪的巨大争议。我唯一提过的一点是,在某些方面,若政府显著不愿、或不能保护黑人生命财产,黑人便需要开始自卫。宪法修正案第二条规定,你我有权持有步枪或猎枪。持有猎枪或步枪符合宪法。这并非意味着要去组建步枪营、寻猎白人,尽管你有权如此——我的意思是,你的理由或许正当;但行为非法,而我们不做非法之事。如果白人不想让黑人买步枪和猎枪,让政府出马便是。仅此而已。别纵容白人来问你,对马尔科姆的话有什么看法——何必呢,你这汤姆老大叔。要是乐意听你说“阿门!”,他才不会问你。他是想把你拉去汤姆大叔那边。

  因此,我并非说要成立步枪俱乐部去惹事,但若你尚有骨气,如今在1964年,是时候同那人讲个明白。如果他不恪尽职守管理政府,不为你我提供纳税应得的保护,那么,既然他能为国防预算花十多亿美元,则自然不应介意你我花十二或十五美元,买上一把单发或双动步枪。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不要上街开枪打人,但有这样一些时候,兄弟姐妹们,尤其是在座的男士——你们中的一些人佩着国会荣誉勋章,肩膀这么宽,胸膛这么大,肌肉这么结实——有这样一些时候:我们得知白人又炸毁了一座教堂,冷血地残害了四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孩,她们当时正如白人所教一样,向同一个上帝祈祷;但我们得知,政府出面后却推脱找不到罪魁祸首。

  为什么呢——他连躲在阿根廷犄角旮旯的艾希曼都能找到。单单因为两三个在南越管人闲事的美国士兵被杀,他就派出战舰,插手别人的事。他还想出兵古巴,逼他们接受其所谓的自由选举——这个老混蛋在自己的国家都没搞过自由选举。不,如果你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如果我明天早上死了,我的遗言只留一句话:要么选票、要么子弹,要么选票、要么子弹。

  如果在1964年,还有黑人在黑人权利问题上坐等某个白人老头参议员拉布,那么你我都应感到羞愧。还谈什么1963年的华盛顿游行,该涨涨见识了。64年会有更多的游行。今年不比去年。他们不再边走边唱《我们必将胜利》。他们不再和白人朋友结伴游行。他们举的不再是别人画好的标语。他们去时买的不再是往返票。他们现在只买单程票。

  如果他们不想让这支非暴力的队伍进军华府,他们就得停止拉布。黑人民族主义者不会坐以待毙。林登・B・约翰逊是民主党党魁。如果他支持民权,就让他下周去参议院表态。让他现在就去澄清自己的态度。让他去议院,去谴责民主党的南方派。让他现在就去,去亮明自己的道德立场。别说以后,就是现在。不要等到选举的时候。如果他等得太久,兄弟姐妹们,他就要对这个国家行将出现的风波负责。这场风波将创造一种气候,使得种子从地里萌芽,长出植物,长出这些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在1964年,要么选票,要么子弹。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