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在听取判决前的演说 说明：尤金·维克多·德布斯（1855—1926年），“工运大师”，美国早期铁路工会的创始人。1918年因为发表反对美国参战的演说而被政府以“反间谍法”判处十年徒刑。本文是他在法官宣判之前发表的演说。这份演说有多个中译本，奇怪的是，没有一个译本是完整的，尽管演说并不长。某些译本有许多明显错误。以下演说词集合了多个中译本中的译文，与手头的英文版对照，内容已完整一致，但“法官先生，我被指控为士兵的敌人”这两段，在英文版当中反而不见原文，待查。——录入者
尤金·维克多·德布斯 1918年9月14日于俄亥俄州克利夫兰 尊敬的法官先生，若干年以前，我发现我跟所有的生物都是血肉相连的。我还断定，我不比地球上最卑贱者优越一分一毫。只要有一个下层阶级，我就是其中一员；只要有犯罪者，我就是其中一分子；只要监狱里有一个犯人，我也就不是自由人。我当时是这么说，现在也还是这么说。 我在法庭上听到了支持这一起诉和为之辩护的所有证词，但我的想法始终如一。在我看来，间谍法是与民主原则和自由制度的精神公然对抗的蛮横法令…… 【上一段的另一译本】如果判决我的法律是一种好的法律，那就没有理由不对我宣判。我听到法庭上所说的一切都支持这种法律，都证明这种法律有理，但是我的思想始终没有改变。我把它看作是专制暴君的法令，它公然同民主原则及自由制度精神相对立。
阁下，我在法庭上已经说过，我对我们现在的社会制度持反对态度；我坚信我们有必要对它进行彻底的改变，只不过，有可能的话，最好能采用平和有序的方法来完成。 今天上午在这里站着，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十四岁进一家铁路工厂做工，十六岁当了货运机车的司炉工。那时候的种种艰苦和匮乏我记忆犹新，从那时起直到现在，我的心一直始终和工人阶级在一起。我早就可以进国会，可我宁愿坐班房…… 此时此刻，我想到了工厂里、矿井中、铁道上的工人，想到了为区区几文薪水所迫、为艰难度日而出卖劳动力的妇女，想到了在这种制度下被剥夺了童年的童工们，他们小小年纪就落入了贪婪之神无情的手掌，被塞进地牢般的厂房，去喂饱那些魔鬼般的机器，而他们自己却忍饥挨饿，遭受身心摧残。我看到，他们发育不良，疾病缠身。他们幼小的生命惨遭践踏，因为在我们二十世纪基督教文明的全盛时期，金钱还是比儿童的血肉重要得多。事实上，今天，黄金就是上帝，无情地统帅着人类一切事务。 我们这个得天独厚的国家，有最肥沃的辽阔土地，有用之不竭的富饶资源，有世界上最神奇的生产机器，还有千百万积极肯干的工人急于去操作那些机器，为人民大众生产出充足的物资。还有无数人陷于贫困，一辈子一刻不停地苦苦挣扎，直到死亡来解脱他们，让他们饱受痛苦的心脏停止跳动，让这些不幸的受害者进入没有梦境的睡乡。但这一切不是万能的上帝的错，不能将这归罪于自然，而完全是我们这套畸形发展的社会制度造成的。为了劳苦大众，为了整个人类的更大利益，这个制度应该予以废除…… 阁下，我跟所有的社会党人一样，认为本国工业应归国家所有，为国家所管。我跟所有社会党人一样，认为一切共同需要、共同使用的东西都应共同占有。我们社会生活的基础——工业，不应是少数人的私有财产，不应只为这些人制造财富，而应该是全体人民的共同财产，为所有人的利益以民主方式加以管理…… 我反对让社会制度允许一个人什么有益的事都不做而积累起亿万财富，而千百万男男女女却即使是日日辛劳也还是只能勉强糊口。 这样的局面是长不了的。我对此已表示了抗议。我知道我的力量是微薄的。所喜我并非孤军作战。有成千上万的人像我一样已经认识到，要真正享受文明生活的好处，就必须首先在互相合作的基础上重新组织社会。我们已经为此发起了一场席卷全球的伟大经济和政治运动。 今天有六千多万社会党人，不论其国籍、种族、信仰、肤色、性别如何，都忠实地、全心全意地投身于这个事业。他们为共同的事业，以旺盛的精力宣传着新的社会秩序。他们在等待，在观察，满怀着希望日以继夜地工作。他们虽然还是少数，但已经学会了怎样耐心地等待时机。他们感觉到，其实他们完全明白，尽管有阻力、有迫害，但是解放的福音广为传播的时候已经到了，少数将成为胜利的多数，并将在一举掌握政权之后，发动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社会和经济变革。 到了那一天，我们将实现世界大同，所有国家都合作无间。 法官先生，我被指控为士兵的敌人。我希望，当我说我相信士兵们不会有比我更加同情他们的朋友，我决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要是我能够实现自己的道路，士兵也不会存在了。但是，法官先生，我认识到，他们正在作出牺牲。我想念他们，我同情他们，我关心他们。这就是为什么我用极其微薄的力量一直在进行工作的理由之一。这种工作就是要在我国造成一种能够同士兵们在过去和现在所做的牺牲完全相称的状况。 法官先生，我想对我的辩护律师表示感谢。他们不仅用卓越的法律才能，而且用他们个人的感情和忠诚为我辩护。对此我深有感受，并且永远不会忘怀。 阁下，我不求宽大，也不求豁免。我知道最终公理必胜。对于贪婪和剥削势力与工业自由和社会正义的新兴力量之间的斗争，我从来也没有过这样深刻的理解。 我已经看到了人类美好日子的曙光。人民正在觉醒，到时候他们会，也必须得到他们应得的一切…… 航行在热带海洋上的水手为了摆脱单调枯燥的天文钟而寻找安慰，便把目光转向在颠簸飘摇的大洋上空红光熠熠的南十字星座。当午夜降临，南十字星开始下沉，于是各种旋转的天体都改变了自己的方位。全能的上帝用星星作为指针在宇宙大钟的钟面上标志着时间的转换。尽管没有钟声传报喜讯，但瞭望员却知道午夜正在消逝——欣慰和安宁就在眼前。 愿世界各地的人民都鼓起勇气和希望，因为十字星座正在下沉，午夜正在消逝，欢乐也正在伴随黎明同时降临。 法官先生，我感谢您，我感谢法庭上所有给予我礼遇和好意的人，对此我将永远不会忘却。 现在可以对我宣布判决了。 德布兹（Eugene Victor Debs，1855—1926） 来源：《“新马克思主义”传记辞典》，（美）罗伯特·戈尔曼编，赵培杰等译，重庆出版社1990年9月第1版第209页
德布兹1855年11月5日生于美国印第安那州的特雷霍特。他第一次参与工会事务是在1875年。那时，他加入了“机车司炉工地方兄弟会”并成为该组织的书记。1885年，他当选为民主党方面的州议会议员，只担任了一届。1894年，德布兹组织成立了“美国铁路工会”，并参加了“普尔门大罢工”。在罢工过程中，他被捕并被判决犯有阴谋叛乱罪。在狱中，他阅读了大量社会主义的著作并从中受到鼓舞。1896年，德布兹正式宣布他信仰社会主义，并且成为一个称之为“协作团体兄弟会”的社会主义组织的成员。1897年，社会民主党成立，德布兹在1900年、1904年、1908年和1912年作为社会民主党候选人竞选总统，在1912年的选举中获得了90万张选票。1918年，德布兹在坎顿和俄亥俄州发表演讲，谴责美国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他遭到逮捕和审判。由于他违反了《间谍活动法》，所以被判处10年徒刑。在被监禁期间，德布兹再一次竞选总统。沃伦·哈定总统在1921年赦免了德布兹。在此后的几年里，德布兹把主要精力用于教导和振兴社会党。1926年10月20日，德布兹去世。 德布兹的社会主义比起他同时代的马克思主义者所倡导的社会主义，其公有制程度更高。即他所关心的是与确立一个社会主义公民社会有关的问题，而不仅仅是推翻资本主义。德布兹认为，这个社会主义的公民社会，是人类发展进程在资本主义之后的历史阶段。德布兹指出，工人有道义上的权利运用任何必要的武器去推翻资本主义。必须推翻资本主义，而不仅仅是作某些改良。完成这一历史使命的力量是工人阶级自身所固有的，而且可以通过健全的组织和正确的教育而不断培养和发展。必须对工人进行教育，因为无知和愚昧是社会主义的敌人。德布兹认为，资本主义分裂和剥削了它的工人，而且他赞同马克思这样一个主张，即资本主义使工人同他们自己的劳动相异化。他认为，利润体制是诸如不平等、竞争、贫穷、失业、犯罪和过分拥挤的监狱等社会罪恶的主要根源。政府和法律支持资本主义，因为资本家控制着政府。 德布兹希望建立一个独立的、统一的工会联盟。他认为，通过这个组织，工人可以运用他们的政治和社会力量从根本上改变资本主义制度。工人的团结一致和工会组织将使遭受奴役的人类获得解放。德布兹认为，社会党是工人的革命政党，它通过教育和组织可以促成社会主义革命的到来。在他的演讲中，他断言，投票拥护资产阶级政党，也就是投票赞成贫困和工资奴役，而投社会党的赞成票也就是投票赞成人类解放。德布兹认为，马克思发现了使社会主义成为必然和理想的社会及历史规律，但是，他却没有能够充分地描述社会主义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制度。现在，人们必须把马克思的重要启示——资本主义将为社会主义所取代，社会主义将发展成为共产主义——转化为一个合理的、抉择性的生活方式。 德布兹试图改革和调整以互助和协作为基础的社会。他认为，在工人能够自愿地建立一个以社会主义的原则为基础的普遍的公民社会之前，必须明确地证明社会主义的结构。因而他主张，应当在美国西部建立一个工人的国家以表明社会主义是可能的。只有那些接受和理解了社会主义目标的人们才有资格进入公民社会。财产将为全社会所有，实行按需分配。在这个社会中，货币没有任何作用，因为生产资料和分配资料将为所有工人掌握。德布兹认为，社会主义将带来世界和平，而且标志着人类的一个新的开端。 参考文献： A．Debs．His Life，Writings，and Speeches（Girard，Kans．：The Appeal to Reason，1908）；Debs and the War: His Canton Speech and His Trial in the Federal Court at Cleveland．1918（Chicago: National Office Socialist party，1923）． B．Ray Ginger，The Bcnding Cross：A Biography of Eugene V．Debs（New Brunswick，N．J．: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49）；Howard W．Morgan，Eugene V．Debs：Socialist for presiden（Syracuse: 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1962）；Ronald Radosh，Debs（Englewood Cliffs，N．J．: Prentice-Hall，1971）；Harold W．Currie，Eugene V．Debs（Boston：Twayne，1976）． JOSEPHM．HAZLE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