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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与智识阶级
田诚
（1921年6月）
〔说明〕该文为早期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政治宣传品，于1921年6月在汉口出版，作者署名为田诚，真实姓名不详。学者任武雄原曾考证“田诚”系陈独秀化名，后又推翻。目前均无直接证据可证明。
一九一七年十月俄罗斯的革命暴发以后，世界上的两大敌垒，界限愈加分明，激斗愈加紧张。这两大敌垒，一方便是将颓萎的国际资本主义的各种团体，如：国际联盟、国际托拉斯等；一方便是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中心组织，就是第三国际共产党。一般智识阶级除了参加无产阶级的壮烈的革命运动以外，实在没有法子避免那些资本家和特殊阶级的势力。他们不是受生活的压迫，变成掠夺阶级的走狗，便会被利诱而作掠夺阶级的爪牙。中国智识阶级的分子们呀！你们还是做压迫阶级的附属物呢？还是做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先锋军呢！这是要你们自己去仔细选择的。
稍微明了一点中国现状的人，都知道国际资本主义的势力已渐渐布满了这个酣睡的中国。那些资本家，用伟大的经济力，挟着他们的保护商业政策和可怕的杀人的军备做后盾，把中国变作了国际掠夺阶级的公共半殖民地。欧洲大战以后，他们更是麕集中国，都在这里张牙舞爪的想夺到利权。如新近发生的新银行团，就是代表国际资本主义吸取中国无产阶级的血髓之有力的铁甲军。即以本国的资本家而论，又何尝不是和外国资本家一样。他们附属在国际资本主义上面，卵翼在军阀官僚势力之下，作恶更是利害呢。
在各个大商埠的所在地，我们随处可以看见的高楼大厦，那一个不是劳动者流了许多血汗造成的，现在住的却都是强横无人性的外国或本国的资本家。他们货栈里积满了掠夺得来的货物。但是靠近他们的高大住房和货栈的侧边，那些替他们流过血汗的无数劳动者，或是缩在矮小污秽的茅屋里，或是流落在街道上，现出极褴褛饥饿不堪的样子。那些万恶的资本家还不断的拿着鞭子驱策劳动者为他们作工。他们却一点事也不务作，竟能在每点钟之内，得着极大的利润，过他们的快活日子呢！
现在我们再说到乡村里贫苦农民的状态。他们自己没有田地，或是自己的田地只能够养活几只小鸡，因此他们不得不向地主租点地来耕种。他们用自己的血汗、牛、锄犁等，来耕种田地；但是地主们是很有福气的，能够安乐的坐在家里，得到他的佃户供奉他半数以上的田地产物。要是遇着干旱水灾，地主并不减少租谷。佃户呢，吃了一年的累，结果还是受饿。佃户还要奉承他的主人，服从他，把钱送给他，要是不然，地主就会把他的田地夺回去。
为什么资本家能这样做呢？因为工厂机器等等都是他们所有的，而且有多量的金钱；工人是什么都没有的，不得不把气力卖给资本所有者。为什么地主能这样做呢？因为他有土地的私有权。
同时更加上军阀的互斗、兵匪的劫掠，造成了惨痛的生活艰难的现状。一般贫民不是惨遭杀戮，就是流离失所，绝大的饥荒也就因此发生了。这种状态，无论你到那个乡间去视察一下，便可以发现出来。要是有人出来做一个统计，把那些被兵匪杀戮的和因饥饿而死的统计一番，这个数目一定令人吐舌。这种的遭受，不是特殊阶级——军阀——赐给贫民的恩惠么？
三十年前的俄罗斯与今日的中国是很相类似的。但是那时候俄罗斯的智识阶级，为了争自由和政治上解放的缘故，不知牺牲了多少性命。他们为了解放农民的缘故，造成了有名的“大家都回田间去！”的声浪。他们又因为宣传无产阶级革命的运动，不怕杀戮、监禁和散逐，总是勇猛直前的奋斗。现在他们毕竟成就了革命的伟大事业。中国既是处了和俄国三十年前的同一状态，俄国智识阶级所贡献的，正是一个很好的例，可以给中国智识阶级做模范。
最今俄罗斯的革命成功，对于智识阶级，更是劈开一个新的纪元。现在一般具有革命精神的智识阶级，都觉得他们非参加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不可。这种例几乎举不胜举，如德之波尔（Paul），法之弗兰士（France），荷兰之鹤袋（Lorter），美之李德（Reed）等，都是抛弃了学者的安全生活，献身到无产阶级去的。若在俄国，那更不可胜数了。只可怜中国的幼稚智识阶级，现在还梦想要组织一个强固的智识阶级，预备作资本主义的附属物呢！
我们知道在欧洲的智识阶级，曾经赞助资本家的政府做可怕的屠杀事业。我们希望中国的智识分予不再蒙着这种耻辱，再不要留下这种永不可磨灭的污点。所以我们要打破组织智识阶级的迷梦。我们要和无产阶级握手，要觉得自身也是无产阶级的一分子，把我们的智识贡献到劳动者的脑袋里去。我们要去教育劳动者，组织劳动者的先锋队，指挥他们与军阀官僚资本家抵抗，引导他们向着共产主义的道上走。因为只有共产主义是无产阶级的解放者，只有共产主义是解放世界的明星。
共产主义是极合科学的能解放人类的惟一主义，不是幻想的乌托邦。共产主义者是要创造一个真正自由平等的社会。这个主义的根本观念是：
（一）政治的观念 推翻资本家的国家，建设劳农专政的政治。等到一切资本家的势力已经消灭之后，世界上只有一个劳动阶级，就是没有阶级了，这个无产阶级的政府是会自然消灭的。马克斯已经证明国家是一个特殊阶级用来压迫一个阶级的，要是阶级消灭了，国家当然也会跟着消灭的。
（二）经济的观念 打破私有财产制度，把一切生产工具—土地、机器、运输机关等—收归公有共有，废除工银制度，消灭剩余价值。因为私有财产制度打破之后，自然一个人不能利用他人作工，那时候的作工是为公众，当然工银制度是用不着的。剩余价值是一个人利用他人作工所得的结果，要是没有人能利用他人作工了，自然剩余价值是会消灭的。
（三）社会的观念 一个社会里，总是分了许多阶级，一个阶级压迫一个阶级。在现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或是像中国样的半殖民地里，劳动阶级简直变成了特殊阶级的牛马，所以我们要废除一切阶级。在共产主义的社会里，是没有阶级的，人人都尽他的力量为公众作工。
这就是共产主义者的完全观念。但是我们怎样实现这个理想的社会呢？我们只有促进阶级战争，因为阶级战争是实现共产社会的惟一方法。马克斯有名的历史定例，说是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战争的历史。现代资本家和劳动者的阶级对抗，胎胚于资本主义的壳内，愈是一种显明的新局面，为过渡到共产社会必然的琏琐。
阶级战争可分为两步：第一步是要组织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就是共产党。这个党就是指挥革命运动的中心机关，他的职务是要向工人农人水手兵士学生等宣传，组织各种的产业组合。并且引导那些产业组合以罢工的手段，与资本家激斗。一天一天的吓破资本家的胆，增高劳动者战斗的力量。到了最后，一个总同盟罢工，就可把那些资本家和资本家的政府推翻；但是这不过完成了阶级战争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必要紧接着第一步实现的。
第二步是要由无产阶级夺得政权，建设劳农专政的国家。这一步更是重要，因为资本主义是国际的性质，要是没有强固的组织，如何能抵挡得住国外的军阀和资本家呢，如何能揭止国内的一切反动革命呢。一八七一年巴黎的自治团之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夺取得政权。苏维埃俄罗斯要是没有强固的政府和红军的组织，早已被世界上的强盗吞灭了呢！
这就是共产主义者所采取的手段，用阶级革命的手段，创造一个世界共产主义的社会，便是少年中国的责任。
我们不要以为中国的产业还没有发达，还不能实行共产主义的革命运动。我前面已经说过，资本主义是国际的性质，它已经把中国变成了半殖民地。我们——特别是无产阶级——所受的种种痛苦，都是私有财产制度赐给我们的。就是军阀官僚的专制，也是依附资本主义与私有制度，狼狈为奸的。我们不能单讲推倒军阀，仅仅推翻军阀而不根本解决，是不行的。只讲推倒军阀，但是我们所要造成的社会是怎样的呢？我们知道自治运动，是换汤不换药的办法，是我们所不赞成的。但是我们要造成资本家的德谟克拉西么？你如果是这样想，你只要看看美国是怎样就知道了。美国可算是比较的自由和合于德谟克拉西的国了，但是有产阶级是占极大的势力。千万的劳工都是耕种别人的田地，工人从早至晚的卖气力，为的不是自己，为的是主人的利益。工厂里面也是一样的，因为田地、机器、工厂等等，——只除了工人的两只手两只腿，——没有一件不是资本主人所有的私产。资本家简直是一个专制国的皇帝，工人的血汗，为的只是变成他们钉钉铛铛的黄金。你想用资本主义发达产业么？这样的德谟克拉西，你想造成么？结果便是去掉了军阀官僚的专制，造成一些富有资本的皇帝。我们要明白资本主义能发达产业，但是必定要使产业界紊乱，造出种种罪恶。共产主义更能发达产业，而且造成自由合作的社会。
我们又知道从前的俄国和中国是差不多的，彼此都是大农业国，大多数的人民是农民，都是一样的产业不发达。一个是在皇帝暴力专制之下，一个是在军阀官僚暴力专制之下。现在俄国已脱化成了范新的社会革命的祖国，这又可以证明中国是可以实行共产主义的革命的。断没有在两个相似的国内，社会革命在一国行之可以成功，一国便不可以实行，不过看我们的努力怎样罢了。
我们并不会畏缩，并不是不想真去改造社会，只是往往会被错误的见解，引入迷途。智识阶级里的多数分子也相信共产主义，也想做社会改造的事业，但是他们总相信教育是万能的。他们相信改造社会，必先要改造个人。他们相信单独去改造个人的心理是可以成功的，因为他们不想一个人的心理和行为是不能独立的，是依环境为转移的。他们不想想他的学生在学校里面的时闻是很短的，在万恶的私产社会里受薰染的时间是很长的。他们也不问他在课堂里的影响是很小，社会的威迫利诱贿赂的力量是很大的。现在我再要问问那些相信教育万能的诸君：“你们的理想的教育能普遍么？那一万万以上的贫苦农民和工人，能够受着你们一点点教育的益处么？你们所教的是不是一班有钱人的子弟？他们念了书是不是做他们的装饰品的？就是你们做些这样不彻底的教育事业，能得着一点自由吗？”要是政府觉得你太新了一点，他就要给你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使你听了不敢当的名字——这一个名字就是“过激派”，兼且拿你去办罪。最近北京和安徽的学界，为着教育的问题，还被政府唆使野蛮的兵士杀伤了好些教职员和学生呢。试问在这种状态的下面，你们的教育事业能够成功么？在各国都是一样，资本主义下的教育，没有不是受资本主义的牵制的；只有在新兴的苏维埃俄罗斯，教育事业是极发达的，而且是极合正道的。所以我们要明白，正当的教育事业，要在社会革命以后，才能够实现的。我并不对反教育，只是如果你们要讲教育，我希望你们到无产阶级来讲教育，我希望你们去教育工人和农民，实行共产主义的革命运动，因为这是改造社会的惟一方法。
还有一层，更是要紧的，就是主义的信仰。我们对于主义没有信仰是不成的，因为主义是我们做一切事业的指南针。所以只有信仰什么主义，或者是成问题的。现在我又拿他种的社会主义，来略略的说一说。门萨维克派和各种和平派的社会主义者，早就破产了，他们是有意卖弄劳动者。克伦斯基的成绩，我们久已领教过的，现在他们还和资本家以及帝国主义者携手，想破坏劳农的俄国呢！所以我们用不着多去指摘他们。
至于无政府共产主义呢？一般无政府党人总是说共产党人走错了路，但是这种论调是不对的，在共产主义的制度里面，是没有工银劳动者，没有资本家，没有国家的。他们的分别不是一个主张有国家，一个主张不要国家。但是共产主义与无政府主义有什么分别呢？无政府主义者是主张自由联合和小组织的，这种小组织的生产制会引着社会向退化的道上去。因为大家都知道出产品是由工厂里用机器造成的，这种小组织如何能够适合呢？而且一种制度要是向着进化的方向走，才能存在。无政府主义者要把大机器废置不用，在科学上说来，这种制度是毫没有存在的可能。更进一层说罢：共产主义是要把劳动者从两种困苦里边救回来。第一种困苦，就是个人压迫个人，等到我们脱离了资本家的羁辄，废除了私有财产制度，这种困苦就没有了。这是共产主义者与无政府主义者有同一的意见。但是无政府主义者却不知道还有第二种困苦也是要打破的。第二种困苦为什么呢，就是自然界的束缚。我们要征服自然界，所以要用最完善的大生产制去制造。要使人人只花最少的时间去制造食料衣服住所等，利用其余的时间，做心智的发达。所以我们主张有精密计画的工业集中的大工场、大田地的生产制，把全世界弄成一个劳动团体。无政府主义者所主张的小生产制，是不是要脱离了资本家的压迫，来受自然界的压迫呢？而且这种小生产制是不是会引起生产界的纷乱和竞争，结果还怕要回复到资本家的统治，劳动者再受虐待与压迫呢！所以我们说无政府主义是没有科学的根据的。工团主义虽然与无政府主义太不相同，但是一个工团主义者总是不明了劳农专政的重要，这是一个缺憾。
所以我说只有共产主义是合科学的，不是乌托邦的理想，是解放人类的明星，为我们所不得不信仰的。
中国智识阶级的分子们，你心目中所要创造的少年中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曾经仔细想过没有？现在我不管诸位心目中那个小少年中国是怎样，更无论你们相信无主义的教育万能与否，也不问你们信的是哪派的社会主义或无政府主义，我希望你们能够虚心下气的把马克斯的唯物史观和经济学以及充满了革命精神的共产主义仔细研究一番。我想马克斯的学说定能给你们一种浓厚的趣味，一定可以引导你做一个很好的共产主义者。
你如果自命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就请你到工厂和田庄里去，和一般工人和农人握手，去宣传和组织他们。并且在你的同辈中间，你要造成“往田间和工厂里去！”的声浪。你的俄国同志正在那里完成那热烈的革命事业，建设了一个世界革命的国际中心，你要赶紧的跟着他们往前走去。并且要在国际红色旗帜之下，维护这个国际革命的中心，推广这个革命的运动，因为这是你的惟一的责任。
革命的少年中国——国际无产阶级的一分子——万岁！
第三国际共产党万岁！
共产主义——解放全人类的主义——万岁！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