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托派“无产者”派刊物《动力》(1930)

艺术断片谈

(马克思著,剑青译)



  这个“断片谈”是由马克思两篇小东西集合而成的。第一篇是马氏与人谈论哥德而作的,第二篇乃是马氏《政治经济学批评》导言中之一段,但这篇导言,在《政治经济学批评》付印时,却被马氏抽出去了,一直到马氏死后,才被考茨基发现此文手稿发表于《新时代》。

  虽然这是两个“断片”,但其中却包含有关于艺术理论的基本原则,及马克思主义对于艺术及艺术家的态度。譬如第二篇起首几句就显然与现在市场上高叫“普罗艺术”的那些“小市民”的“机械论”为论调完全异致,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此等意见尤其出之于创造马克思主义的本人,这是特别值得令人吟味的。我们可以说这是一种最富有精彩的文件,人们可以从这“断片”中去学得马克思主义对于辩证法在艺术问题上之运用。故我们特介绍于此。

  在哥德的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他对于当时德国社会的两重关系。有时他对社会是取敌对的形式。社会厌恶诗人,诗人也急于想摆脱社会——此种情形,在“爱菲金”及其在意大利旅行的整个期间,都可以看到。在“瞿茨”、“普罗美沙”和“浮士德”中,他就兴奋的起来反对德国社会;在“默菲斯士菲”的个性当中,他又表示着对德国社会的有力讽刺。有时他也取好于当时社会,同社会调协——这我们可以在“Zahme Xenien”及许多散文作品中看到。在“Mashenzige”中他更赞扬德国社会;在他所有的文字中,一谈到法国革命,哥德就歌颂起当时的德国社会,想排挤出历史运动对于当时德国的压迫。这里并不是说,他承认德国生活中的某几方面,否认其别几方面。我们最易看到的是:哥德常陷于种种不同的情绪之中:在他的“内心”里,经常的发生着永续的斗争,其来源是由于:一方面他是天才的诗人,四围的贫困激起了他的愤怒,另方面他又是佛兰克府贵族的公子哥儿,再方面他又是维马尔的枢密顾问。使他不得不同此贫困妥协,并与之苟安一时。哥德之所以一方面那样伟大,另方面又那样气量狭小,一方面对社会不顾情面的讥笑,另方面又是个恭顺、苟安、短见的俗子,其原因即基于此。哥德没有力量战胜德国的贫困,反之,德国的贫困却战胜了哥德,贫困对于德国伟大人物的战胜,这便是一个最好例证,说明德国贫困不能由德国的“内部”战胜。哥德的过分的博学、积极和勇敢,使他在康德的理想的映照之下,追寻贫困的趋避所。哥德的过分聪敏使他看不透:此种追求结果不过是以更夸大的不幸代替现代平淡的贫困。他的禀性,他的力量,他的一切精神趋向,使他接触实际生活,而他所遭遇到的实际生活却是惨然悲凄。在这矛盾的双头之下——现存的生活领域使他不能不厌恶,同时他又得同此生活联结,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可以活动的场所——在这样的矛盾的双头之下完结了哥德的生平。伟大的诗人愈近衰老,他就愈发潜居于小的维马尔官爵之下。我们并不责难哥德,说他不是自由主义者,我们只能够说:时代只许他作个俗子。哥德的罪过并不在于他没有爱自由的热情,而是在于将一切对真实的伟大的历史运动所引起的恐怖,变为他伸展健全的美的情感的牺牲。他的罪过是在于:当拿破仑已在洗涤德国Augias[1]的马厩时,他还仅视为不足道的小节,视为德国皇宫之一件最小的消遣。一般讲来,如果我们要责难哥德的话,那末就不是以道德的或党派的观点,而最主要的是以美学与历史的观点。我们不能以道德的、政治的与“人类的尺度”,来度量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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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艺术问题,很显然的,艺术之一定的黄金时代,绝不与社会之一般发展相应,因之也不与构成其骨骼之社会物质基础之发展相适应的。例如,拿希腊人〔的艺术〕和近代人或莎士比亚〔的艺术〕相较。〔便可以了然〕。至于讲艺术的某几种形式,例如史诗,也是谁都承认的:当他已形成一个历史时期,变为古典形式时,已经就不能再存在了。只有在艺术的创造(此字本意)刚开始时,才有此种形式。所以在艺术领域内,形式之可以形成伟大意义者,只有在艺术的发展还比较低级时才有可能。如果说在艺术自身范围之内,在其各种不同形态的关系上,一般的情形是如此,那末,设如我们拿艺术整个的对于一般的社会发展的关系来看,此种情形更是颠扑不破的了。困难的只是在于探寻这些矛盾的一般的表现。只要拿任何一个例证来看,即可完全解释清楚。例如,拿希腊艺术及莎士比亚对现代的关系来看。显然的,希腊的神话不仅是构成希腊艺术的有力武库,并且是希腊艺术的立足点。难道作为希腊冥想与希腊艺术之基础的该种对于自然与社会的观点,在电丝罗网(铁路、机关、电报)密布的今日。

  还可以存在吗?难道乌尔堪(Vulcain)[2]与罗伯特公司(Roberts&Co.)还可以同时共存吗?难道禹辟特(Jupiter)[3]与避雷针,海美斯(Hermes)[4]与押贷公司Crédit mobilier还可以同时共存吗?每一种神话都是在想象中并借助于想象以战胜,征服并创造自然力,且因对自然力之实际统治而使神话消灭在“Printing House Square”(伦敦《泰晤士报》印刷所)存在的时候,浮姆(Fome)将要变成什么呢!希腊的艺术构成希腊的神话,亦即是在民族幻想中所获得的不自觉的艺术创造的自然与社会形态。这是他们的材料。然并不是每种神话,每种非自觉的艺术的自然创造都是如此。埃及的神话永不能变为希腊神话的立场与母胎。然而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神话。所以,社会的发展如已脱离了一切对自然的神话关系,摈绝了一切神化了的自然,使艺术家也与冥想的神话绝缘,那末希腊的艺术的立场无论如何是不会创立起来的。

  在另方面看来,当火药与铠甲存在的时期是否还可以有阿赫列士(Achilles)?[5]油印机与印刷机是否可以与依里亚德[6]并存?随印刷的发明还不就必然的消灭了故事的歌谣和音乐,因之亦消灭了叙事诗的必要前提吗?

  然而,困难的并不在于认识希腊的艺术与史诗和某种社会发展形式的关系。难以解释的是他们仍继续供我们娱乐,而且在某种意思上还保持着其风格与现在不能达到的姿态。

  成人不能再变为小孩,不能再如小孩好玩。然而,难道他也就不喜欢他孩童时代的天真了吗?难道他就不应当再追求充分恢复其天质了吗?难道他就不会时时在自然的小孩的天性中,复活其本来的天性吗?为什么曾经表现过光明灿烂的幼年人类社会不能给我们以永久的怅惘,成为永不复返的往日?也有那幼而老成不可教的小孩。许多古代的民族都属于此类。希腊人曾是常态的小孩。其艺术赋有的魔力并不与培植他的那尚未发展的社会环境相矛盾。恰恰相反,他正是其社会环境的产物,并且与社会有不可分离的联系,他是在那尚未成熟的社会条件下降生,并且也只有在这样一个时期降生,永远不会再生。

(马克思手稿至此止)




注释

[1] Augias为d'elide的皇帝,有一圈厩,养牛3000只,此圈厩经过三十年之久不曾刷洗,后有名Hercule者始导入Alphee河,将厩洗净。
  演此故事,后拿破仑言破坏旧日封建制度者皆用洗涤Augias马厩一语。

[2] Vulcain,为神话中之火神与五金神名。

[3] Jupiter又名Zeus,希腊罗马神话中的诸神之父。

[4] Hermes,为Jupiter之子,为商业星、演说星、飞星。

[5] Achilles,荷马(Homers)史诗中的一英雄,跑极速,最勇敢,全身坚固,枪刀不入。唯脚跟一处,枪刀能穿透。

[6] iliad,荷马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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