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 -> 《土改的经验与心得》（1950）
中央美术学院参加土改工作的思想总结
冯法祀
中央美术学院一部分师生于去年十二月十三日参加京郊土改工作，二月十四日返校，返校后师生分组讨论，每人都作了思想总结，现在根据大家的总结又作出一个最后的总结，四月二十一日由该院教授冯法祀作了一次报告，下面就是这个总结报告。
各式各样的动机
我们这次参加京郊土改工作，有着肯定的重大的收获，虽然我们仅仅参加了两个月的工作，但是当我们回到学校时，我们学校却显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新气象。同学们回来后，一般的学习的情绪都提高了，在思想上也都有了明显的进步。现在，我们把此次参加土改工作的总结分三方面来报告：一 参加土改的动机；二 参加土改的收获；三 现在还存在什么问题。
我们在参加土改时的思想情况都是怎样的呢？或者说我们参加土改的动机是什么呢？一般地说来，大家的表现都是很好的，学校一号召，先生学生都热烈的参加，有的先生不管自己的病一定要参加，学生本来只发动三四年级的，结果二年级的同学也都要去。但是我们参加土改的动机是什么呢？一般地说来，现在根据大家自己的总结来做个分析：有的人为的是去“体验生活”，人人都说土改了，农民翻身了，到底怎么个翻法，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应该去“体验体验”。也有的人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抓住了这机会将来在创作上准有大成就，错过了势必“遗恨终身”；还有人出于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为在学校呆腻了，到农村去换换生活方式也是很有趣的事。有的则干脆承认是可以因此避免大考。另外有些人呢，他们参加土改是为了表现自己，“这一下轰轰烈烈干他一番，看看我是干才不是？”再有一些人纯粹因为面子问题，“别人都参加了，我不参加岂不太不进步，那多丢人！”还有一些人则是以一个艺术家自居，为了搜集材料而参加了土改工作。
除了以上各式各样的思想情况之外，在所有参加这次土改工作的师生当中自然也有不少为改造自己，为考验自己为人民服务能坚持到怎样的地步，这是正确的动机，而且有这样动机的人数也不少。
不管你的动机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不管你在参加这个工作以前有多少个人主义的想法，但是，只要你投身到这个运动中去，你就会自然而然地被这个运动所改造，因为土地改革乃是一场激烈的阶级斗争；是被压迫被剥削的阶级组织起来和地主阶级作你死我活的斗争。既是激烈的斗争，就要组织队伍，就要结合农民，深入农民的生活，和他们打成一片共同进军。参加土改想超然于地主和农民两个对立阶级之外，那是不可能的事，正如我们一位先生所说：“我本来是去搜集绘画材料的，可是农民都在那儿打仗，他们挤呀挤的就把我挤到战场上一道去战斗了。”
温情主义的人们
我们当中绝大部分是出身于地主、富农和小资产阶级，对于“阶级”的印象都很模糊，不但对一般地主怎样剥削农民认识不清就连自己生活在怎样的阶级当中也不清楚，因此在土改前认为地主有善恶之分，一律看待是不公平的，他们觉得“地主也不见得都是坏人，像我家里就没剥削过人。”所以，当我们才到农村的时候，总觉得工作组的同志们对地主太厉害了，于是根据各人出身的不同表现出三种态度来，第一种是小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有的同学看见工作组的同志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声色俱厉地讲话，他感到不舒服，虽然明明知道那老头子是个大地主，但因他穿得破破烂烂，年纪又那么大了，怜悯之心不禁油然而生，虽然在学校时早已念熟了“新民主主义社会允许资本剥削存在，却不允许封建剥削存在”的理论，但在实际当中却又全忘光了，心里不平起来，“城里的资本家比这些叫化似的地主生活好多了，为什么非先消灭地主阶级呢？”更有的同学（别的学校的）在代表大会上看见个老太婆哭得伤心，自己也跟着哭起来，后来看见工作组的老干部们丝毫不动声色，一问才知道老太婆是个富农，哭是装样的，自己又懊悔起来，怪自己感情太脆弱。也有的同志在工作中掌握不住态度，让狡猾的地主钻了份子。比方在一个划阶级的会上，农民们弓上弦，刀出鞘地等待着地主的到来，谁知地主来了，这位主持会议的同学却像招待客人似的问他：“你贵姓？”这一声和气的“你贵姓”，马上使得那奸滑的地主气焰大涨起来，农民们见这位同志都这么客气，便也都不敢怎样了，结果弄得阶级也划不成了。
“我是来解放你们的！”
第二种是“轰轰烈烈，表现一番”的个人英雄主义，有这种思想的人，在土改中表示要干就得掌握“一个片儿”，跟在工作组后边去搞不够劲儿，因此，轻视别人，感情用事，优越感，恩赐观念便都跟着一块表现出来了，比方有的同学喜欢说“你们农民，我们学生”，“我有知识，你们落后。”也有的同学对着农民大讲从猿到人，群众表示不感兴趣，便怪农民们“愚蠢，什么都不能接受。”更有一位同学在分农具时，有个农民表示有点意见，他就以为这老乡是打击他，于是在分粮食时故意把这个农民的成分减低，少分他点粮食，报复一下。更有一位同学在对农民讲“我是解放你们来的”之后，满以为农民们一定都要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来，谁知农民不但对他的话没有“感激”表示，相反地都很冷淡，于是，他发起脾气来：“我来让你们翻身，既不拿薪水，也分不到地，你们还都不领情。”
对自己阶级意识进行严格批判
第三种则是吊儿郞当的自由主义，在大多数同学的思想总结中都说“我犯了自由主义”，这是因为过去的艺术家都有和组织纪律对立的脾气，因此，在土改当中有人只注意自己的兴趣，在极紧张的会场上，他兴之所至，画起速写来，结果使得农民们分散了注意力，都去看画画，会便开不成了，也有人不管是否需要，单纯的想看热烈，便催问：“我们这儿不是有了恶霸了么，为什么还不开斗争会？”
以上所说的这些思想情况都是大家在自己的总结中提出来而且都逐渐在工作中努力克服了的，这些温情主义，个人英雄主义，自由主义……本来都或多或少地存在于我们思想和生活当中的，但是参加了土改之后，它们便都更明显地表现出来，再加上两个月来与闹翻身的农民亲密地生活在一起，亲眼看到地主剥削农民的种种血泪故事，和被发动起来的，有了阶级觉悟的农民们为自己的解放而发挥出的热情和力量。大家才认识到阶级斗争的意义，而且相信了既是地主，他的手上就有被剥削者的鲜血。对地主温情，怜悯就是和农民对立，这中间没有第三条路线。阶级观念一建立，自己的毛病便看得更清楚了，怎样才叫为人民服务，第一要坚定人民的立场。于是，大家开始对自己的阶级，自己的阶级意识作起严格的批判来，最后大家的思想，都被提高了一步。有些地主出身的同学在土改中接到家信说是被划成地主了，他不但没闹一点情绪反而工作更积极了，也有的同学家里已被斗争过了，参加土改以前，他总还觉得被处理得有点过份，但当他自己参加过划阶级以后，他不那样想了，因他亲眼看到地主剥削的残酷。一位都市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同学，过去很满意他父亲经商的职业，现在他在思想上提高了，开始对他父亲有技术而不参加革命工作有所批判，在他们总结中，他写着“我要动员父亲参加革命工作。”
群众观点和路线的建立
群众观点和阶级观点是分不开的，大家刚到农村时还嫌农民群众落后，这一道理说三四遍还不懂，相信个人英雄主义，以为土改胜利完成要靠“我们”的领导，强调知识创造世界（虽然在书本上已念过劳动创造世界了）。但是工作一展开之后，那被发动和组织起的农民真是排山倒海地掀起斗争的热潮来，而在斗争中群众所发挥的智慧和创造，真真让装一肚子理论的知识份子感到不得不心服口服，承认了历史乃是群众创造的真理。同时，对那些表示怀疑“向群众学习”的同学们，也给了一个明确的纠正，告诉他们我们是去启发教育群众的，但是我们不是永远高高在上的“教育”别人就算了事，主要的还要把群众接受了我们启发和教育后反映到他们生活中的各种具体实践再提髙出来，提高到理论上来，再来丰富我们的工作。关于群众路线，在土改前，有人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工作方法而已，人人都可以采用，现在大家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工作方法而是一个思想问题，因为只有有了阶级观点和群众观点的人才能走群众路线，而在走群众路线时更要善于掌握两点：一是不要只走积极份子路钱，不理其他群众意见，一是别作了群众的尾巴。
艺术上也有了重大的收获
我们这次参加土改，使得我们本身的业务学习上也得到重大收获，那就是正确艺术观点的确立，我们这次到农村去并没有画画，艺术上有怎么收获呢？收获在大家对艺术的要求，对艺术的表现方法乃至个人的爱好都有了新的改变，过去不喜欢年画的，回来搞起年画来了，过去认为我们艺术学院是专门搞提高的，不管普及的事，回来后认为画画应该先使农民喜欢才成，提高是要建立在普及的基础上的。过去，城里的艺术家下乡多半为欣赏风景，看色调，但现在我们的同学们在农村看什么人都首先分析他是什么阶级，再也不欣赏地主的风雅了。过去听艾青同志讲演说艺术要与政策结合，感到有点刺耳，认为艺术与政策结合了还能成其完美的艺术么?过去，在读毛主席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时，从思想上认为毛主席的话是绝对正确的，但一想到艺术上面来，心里总还希望为人民服务之外再留一块自由活动的余地。这些搞不通的“艺术问题”现在也都在土改中找到解答了，所以，有的同学写着“我以后画画，一定要求能对人民起组织动员的作用”。也有人写“不了解群众思想感情，怎能给群众解决问题？不给群众解决问题，还怎么当得成艺术家”？更有的同学写着“艺术家的称号是要人民批准的”！
由于阶级观点的确立，也建立了正确的艺术观点，是我们这次参加土改的重大收获。
对党团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在土改中，大家不但认清了阶级，认清了地主阶级以及蒋介石反动派的罪恶，而且也更积极地认清了共产党，将要把旧中国建设成怎样的新中国。大家亲眼看到土改中的老干部的吃苦耐劳以及他们和群众血肉相连的关系，看到他们百分之百的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进而认识到共产党不但有理论，而且有实际，而且理论与实际是密切结合着的。大家看见了真理，过去所受反动派的欺骗宣传便都像残雾似的消失了，而青年们有好些在申请入团了，一个女同学在她的总结上写着：“青年人只有在党团领导下，才能发挥一定的作用。”这不是一句口号，是大家在土改中实际经验所得的结论。
思想改造是个长期的斗争
在两个月的土改工作中，由于领导上和我们自己充分的准备工作，由于同学们的积极性和群众斗争的觉悟性，使得我们不但胜利地完成了工作任务、而且在思想上有了很大的收获，我们回来之后无论在学习的自动性上，在师生同学之间的感情上，在对组织与纪律的服从上，在劳动观点的加强上都有了显著的进步。但是我们现在还有没有问题呢？问题是有的。第一，自满的情绪出来了，好些同学都不免面有得色地表示出：“我参加过土改了，我接近过群众，一切都有办法了。”这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们自己进步了，应该是帮助别人进步的责任更加重了，带动落后的同学一同前进，只是一种为人民服务的责任，有什么值得自满呢。第二，是没把在土改中的收获灵活的运用到学校生活里去，比如有些人在土改中的负责、认真、主动等精神，都跟着土改的结束而结束了，特别是抓紧时间争取增大工作效率，我们在土改中已经被训练得相当好了，但现在仿佛是松懈多了。第三，是没有明确认识到思想改进是长期的斗争，短短的二个月土改过程，不过仅是我们建立阶级观点的第一个很好的开端，以后还需要经过时刻的考验与自我斗争，才能逐渐巩固。有的同学（别的学校的）在土改时带头进行斗争，阶级立场站得很稳，可是回到学校之后在讨论新民主主义与新三民主义有什么基本不同时，他好像又以第三者的态度出现了。所以，我们不要认为这二个月的土改工作已经把我们整个地改造好了，以后一切都没了问题，也不要把这次土改和我们长期的学习改造机械的割裂，我们要把土改中的收获都运用到今后的学校生活中来，而且也只有这样才能巩固这些珍贵的收获。
（选自四月二十九日及五月五日上海《大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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