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比尔·麦凯大哥(美国早期汽车业工人的斗争)
第十一章 饥饿大游行
那天寒风凛冽,冷得刺骨。
当比尔步行着去上班的时候,他心里不禁疑问着:像这样的天气究竟会有多少人出来参加游行呢?从河那边吹过来的风像冰一样的寒冷。假如有人出来参加游行的话,那么很多人身上一定只穿着单薄的毛衣或者破旧的大衣,他们的肚子也一定是空空的。很多人回想起上次在市政府前面所遭受的警察的袭击时,可能就不敢出来了。他们这次示威游行,为的是反饥饿,可是有很多人,却因为饥饿而无力参加游行。
比尔已经尽了自己的力量。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最近几天来他一直忙得不可开交。他草拟和油印了成千成万份传单,把它们分发出去,而且还联系了许多人。现在,当他穿过这座光秃秃的工厂、走过那些笼罩在黑影中的机器时,他脑子里却在想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队伍,可能正在贝比河桥畔、浮尔脱街、奥克伍德等处集合着呢。但是同时他又怀疑着,他们可能不会来吧?
那天早晨他做了些什么事,他不能追溯了。工厂里显得很紧张:当他穿过各个车间时,他感觉到工人们脸上的表情正反映着他心里所想的事情。他知道他绝对不能整天都留在工厂里安静地干活,而他的同伴们、他的朋友们却在外面游行。虽然他们可能是处在危险的环境中,虽然他尚未参加他们的队伍,可是他们还是在游行着。比尔从来不轻率或鲁莽,现在他缜密地计划着怎样去和他们会合,使他们不致因为看不见他而感到失望。到了中午的时候,他溜出厂了,迎着三月的寒风,匆匆地朝着密勒路赶去。
不多一会,他看见他们走过来了。
第一批失业的福特工人(其中有很多是在前一天刚被解雇的)到达贝比河桥畔的时候,时间还很早。在凛冽的寒风中,那灰黝黝的一小队人群站在那里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以抵御寒风的袭击。他们心里想着,是不是只有他们这几个人来参加游行呢?不久,参加游行的人一个一个因寒冷而缩着脖子,从密勒路走过来和他们会合在一起。突然间,有一百个工人拿着旗子,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于是人群中响起了欢呼声和歌唱声。
接着,一卡车一卡车的人从第亚邦、林肯公园、梅文德尔、爱尔可司等地开来了——还有,从英克斯脱来的人参加游行。队伍越来越壮阔了;每当新的队伍到达时,人群中就响起了愈益壮大的欢呼声、愈益响亮的歌唱声和欣慰的欢笑声,来迎接他们。老朋友们会面了;到处是拥抱和握手,大家都急不及待地等着出发。
领导的人员来到了,其中包括共产党员、密西根州失业工人协会主席阿尔·郭茨;共青团区委会组织委员乔·约克——一个十九岁朝气勃勃而强壮的小伙子;青年黑种工人詹姆士·阿许福德——失业工人组织工作及争取释放司高茨波罗九个少年运动中的积极分子,他手里举着一面写着“释放司高茨波罗孩子们!”的旗帜。此外还有许多别的人,如年轻的乔·巴索尔,乔·第勃拉西奥,柯尔曼·雷尼等等。他们的名字将永远活在人们的心里;虽然当时他们只是些朴实而平凡的人。
他们以自发性的纪律排好了八路纵队,开始向前进发。他们经过贝比河桥,朝着浮尔脱街和密勒路口走去,在那儿已经有了一大队人在等着他们。写着标语的旗帜发下来了,大家把这些旗帜从密密层层的人群的头顶上传给后面的人。阿尔·郭茨爬上一辆卡车,缓慢而清晰地向大家演讲,大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首先提醒参加游行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寒冷的三月里的早晨聚集在这条街上。接着他对大家说:“我们不是到福特工厂去捣乱的。我们是去提出工人们的迫切要求。不过我们一定要到福特工厂去,要是我们受到袭击,我们知道怎样来防卫自己!”
队伍里响起的欢呼声像浪潮似的往后面卷过去。接着,他们又重新排好了队伍,八个人一排,肩并肩,高举着标语旗帜,一面唱歌一面欢呼地向福特的城市第亚邦进发。
离第亚邦地界仅仅一段街的时候,阿尔·郭茨又举起他的手。五十个第亚邦警察和福特的特务们排成一行,挡着他们的去路。郭茨爬上一辆卡车,大声喊道:“大家记着,我们不要使用任何暴力!我们只是要走到福特工人招收处。我们的代表团将提出我们的要求。记着,我们不要闹事,不要打架。大家不要离开队伍。”他对着队伍看了一会,随即慢慢地说:“我知道,第亚邦的警察将阻止我们前进。但是,我们无论如何将设法过去。不过大家要记住,不要闹事!”
阳光出现了片刻,照耀着写着红字和黑字的白色旗帜。这时比尔赶到了。当他看见这么壮大的队伍时,他兴奋得心不断地跳动着。他插进游行的队伍,手里高举着一面旗帜。
“我们要的是面包,不是面包屑!”标语这样写着。站在他旁边的人高举着另外一面标语,上面大胆地提出这样的要求:“抽富人的税,给穷人饭吃!”游行队伍中的白色旗帜起起落落,构成一片波动着的海水;有许多旗帜上写着同样的标语。一个共青团员高举着这样的标语:“给无家可归的青年们准备免费宿舍!”这位共青团员脸颊上的微髭还没有碰过剃刀呢。另外有一面标语提出这样的要求:“反对倾泻牛奶而同时许多婴儿都饿着肚子!”饥饿的真相一直被隐匿着,现在却在这个控诉的日子里全部暴露出来了。福特曾经竭力想隐藏这个真相,可是现在饥饿的队伍却正在和他所豢养的那些荷枪实弹的私人警察对峙着。最后有一面标语这样写着:“把全部战争基金拨作失业救济金!”它在为抢救生命、反对死亡而呼吁。
有人带头唱起歌来了。他们唱的原来是《共和国战歌》这个老调子,只是换上了新词:
团结,团结,永远团结!
团结,团结,永远团结!
团结,团结,永远团结!
因为工会使我们强大!
长长的歌唱着的队伍沿着大街前进,出现了片刻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它像白色的翅膀在他们的旗帜上闪动着。他们整队前进着,就好像是回家似的;他们走着,好像是走向更欢乐和有食物的地方去,走向正在热忱地等待着他们的同志们那里去。
代理警察长查尔斯·爱·斯赖茂(后来揭露,他经常接受底特律那些妓院的贿赂)咆哮道:“你们领头的是谁?”
“我们全都是领头的!”游行的人骄傲地大声回答他道。
“解散!”警察长吼叫着,“回家去!”
“我们是来找亨利·福特的,”他们一面继续向前涌去,一面大声答道。游行的队伍现在已经无法阻挡,仿佛他们往日所受的饥饿、苦难和侮辱突然都变成力量,锐不可当地推动着他们前进。
“站住,不然我们要开枪了!”警察长嚷道。
可是要想用枪弹来制止饥饿,已经是太晚了。游行的队伍继续前进着。
警察长又下了一道命令,于是一枚催泪弹在空中飞过去爆炸了。可是那天刺骨的寒风,却大发慈悲地把弹烟卷起来吹散了。游行队伍继续向前挺进着。接着,警察开了一枪。
有些人脱离了队伍,逃到铁路天桥上去,警察挥舞着警棍在后面追赶他们。另外一些人往路两旁的空地上散开,捡起石头来回击。像冰雹似的一阵阵的石头从空中飞过去,迫使警察后退。可是警察们一面后退,一面还开着枪。
继续前进实在是不可能了,可是他们还往前走了半里路。走在前面的人首当其冲,冒着敌人的打击,后面的人紧紧地跟着他们。比尔看见炸弹纷纷从空中飞窜过来,枪声不断地在响。他心里难过极了。他急促地喘着气,好像有一把利刀在刺着他的胸口。他大声叫道:“别离开队伍!别离开队伍!”
他知道这些枪弹都是由腐败的压迫者做的,这些枪弹所保护的是金钱和利润,使用这些枪弹的都是些残忍不堪的人。他焦灼地注视着这场战斗。
在狄克斯路,第亚邦的消防队仓促地忙着准备取水管和水龙;他们要把冰凉的冷水浇射在游行者的身上。
可是游行队伍一阵风似的越过他们了。
第亚邦的警察们在前进着的队伍面前继续后退。他们又向前走了半里路,到了福特工厂的第三号大门。在那里,福特雇佣的匪徒们在等待着他们。他们都带着霰弹枪或者左轮枪,在大门后面站着;以前这些工人由于饥饿所迫,也是通过这道大门去为福特做工的。
大门后面那个专门奸淫妇女的恶棍把他的枪对着游行队伍里的一个妇女瞄准。一个绑票匪徒眼睛对着手里的枪的瞄准器,他因为又能随意杀人而感到兴奋。另外一个杀人犯拼命咬着嘴唇,把枪对着游行队伍前排的一个青年。一个逃避了无期徒刑的罪犯一面用福特给他的枪对着饥饿队伍前排的人瞄准,一面哈哈大笑。
在天桥上站着更多的匪徒;此外还有很多散布在下面那条路上。
游行的队伍迟疑了一会。接着,在他们还未能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两条从厂里接出来的高压水龙带突然喷射出一阵又急又冷的水流。一个人给它射中的时候,就好像肚子上猛地挨了一拳似的;又急又冷的水一下子就把他打翻在地上,使他哮喘着,脚后跟乱踢着地上的尘土。
紧跟着,枪弹飞过来了。
子弹呼呼地掠过比尔的耳朵边,他回忆起大战时在法国战壕里的那些日子,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尖锐地叫了一声,这是士兵们的一种警号;接着,就好像是突然地折断了骨头似的,男男女女都在他的面前卧倒了。年轻的詹姆士·阿许福德腿上中了一弹,他应声倒在地上了;他手里拿着的“释放司高茨波罗孩子们!”的标语也滚到一边去了。在队伍前列的乔·约克倒了下去。很多工人一面跑一面叫着,胸口或肩膀上的伤口不断地流着血。另外又有一些工人在地上打滚转动着,瞧着自己的被打断了的腿骨。
游行队伍往后退了。可是他们又鼓起了不可思议的勇气。他们把约一百六十个受伤的人抬走了,这些男人和女人以前都从未见过受伤的人。他们往回走时并不是恐慌地逃跑。受伤工人的鲜血把街道都染红了。
参加游行的人隐蔽在汽车后面,等待着命令。乔·约克靠在一辆汽车上,他的伤口不断地流着血。他对同伴们说:“别替我担心吧。我没有什么,帮助别人去吧。”有一个人爬上一辆汽车喊道:“往前走也没有用啦!福特已经给我们答复了!”
于是他们开始向后退却了。
正在这时候,一辆汽车冲出大门来了。坐在车里的正是这支匪军的头子哈里·班奈脱。他是福特老头子的好朋友。福特现在正在山上他的宫殿里,下面厮杀的枪声他一定能够听得见的。在班奈脱出来的同时,里面发出一排枪弹。大门后面的机关枪掀起一阵死亡的吼声。班奈脱也放着他的左轮枪。更多的游行者倒了下去。他们被打得惊惶失措,恐怖的脸孔朝着天,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两只毫无防卫的空手按在自己流着血的肚子上。
“这简直是大屠杀啊,”比尔大声叫道。
他知道游行队伍如果不立刻寻找掩护,必然会带来更多的流血,于是他竭力劝告听得到他的话的人,都赶快躲到枪弹射程以外的地方去。枪弹不断地在他们周围乱响着。悲痛的呻吟声震撼了天空。大门后面又发出一排子弹。奸淫妇女的匪徒、杀人的凶犯、绑票匪和流氓恶棍们,瞧着死在他们手下的牺牲者在路上痛苦地转动着,在血泊中打滚。
蒙难的又增加了三名:乔·巴索尔,柯尔曼·雷尼和乔·第勃拉西奥。另外还有二十三人受了重伤。
他们现在抬着受伤的人往后退去了。现在他们得避免遭受逮捕,他们得隐藏起来。比尔帮助他们把几个受伤的人抬上汽车,送到医生那里去医治。警察胡乱地逮捕了一些受了伤的人,一面抓他们一面殴打。一个妇女在那一堆血肉模糊的人群中疯狂地来回跑着,她嘴里嚷着:“爸爸!啊呀,天哪,他们把爸爸抓去了!”一个警察对她说:“你为什么不叫你爸爸躺在家里?你要是不愿意叫他受到伤害的话,那你早就不应该让他出来!”
“屠夫!”她大声叫道。“我们出来告诉你们,我们快要饿死了。难道你们都不准许吗?啊呀,天哪,爸爸在哪儿啦?”
“他们用警棍打我的脑袋,”一个老头子对一对抬他上汽车的夫妇说。这对夫妇看见老头子躺在铁路旁边流着血,他们就把汽车停下来,并且把他抬上车去。老头子不断地说:“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亨利·福特在报上登了许多大广告,我每天都到这里来等候工作。我以为也许可以找到工作呢……”
有一个工人腿上中了一枪,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发呆。警察抓住了他,把他关到囚车里。两个年轻的警官想解释给他听,说他所采取的手段是错误的。
“你要知道,”其中一个警官说,“这样做实在划不来。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另外那个附和道,“这是不景气的时候,钱都完了啊。为什么要找福特的麻烦呢?”
“你是共产党员吗?”第一个警察又问他。他低头看见那个工人的腿流着血,于是突然停住不说了。“嗯!”他不忍再看那个工人了。“也许你应该用别的方法来……”
打散了的队伍退回到底特律无声无嗅的贫民窟里去了。他们逃回到饥饿与寒冷中去,希望警察不会追到那里。他们逃回到穷街陋巷,逃回到那些穷人们常被撵出门外的破胡同里去。在他们挨饿的时候,从来没有人过问这些地方,他们相信现在谁也不会到这里来。
可是现在警察却踏着这些贫困辛酸的小路追来了。他们冲进底特律所有的贫民窟,钻到每一个苦难的角落里去,找到了他们要逮捕的人之后,就把他们拖出来。参议院、总统、银行家、部长们所不知道的这里的秘密,却是每一个普通警察都知道的。他们来到这些贫民窟时,毫不迟疑地就走到饥饿、疾病、失业和苦难所在的地方,去逮捕那些工人。底特律整天闹得天翻地覆,警察们通宵达旦搜捕着工人,把他们关到监狱里去。
那天夜里,底特律市还掩蔽着许多工人,他们没有被抓去受苦刑。受伤的人找到了安全的角落,他们在那里躺下来休息并照料自己的伤口。在拉下了帷幔的窗户外面,可以听到警察的摩托车响着警笛来回奔驰,好像是一种疯狂的怪声音在追寻着他们一样。
三点钟的时候,比尔·麦凯溜回福特工厂了。他的卡片被盖上个戳子以后,他又出来了。
比尔下班后没有事了,于是他又回到那个地上还躺着伤亡者的战场上去。他帮忙把受伤的人送到医生那里去治疗。之后他就暂时“忘掉”他们,而去帮助把死者抬到一起。他找到了乔·约克;比尔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只是受了一点伤,现在却死了——乔·约克是在被抓到之后被枪击而死的。比尔必须去通知那些死难者的父母,把他们的儿子遭受屠杀的消息告诉他们。
现在所谓“搜捕共产党员”的把戏开始了。就在同一个星期里,疯子希特勒唆使着柏林的纳粹匪徒,把共产党员从他们的家里拖出来,把犹太人从礼拜堂里拉出来,把工人从工厂里抓出来,然后用私刑把他们处死。底特律和柏林在同时流着血。
亨利·福特豢养的检察官托埃是共济会的三十三级会员(共济会是美国统治阶级的秘密团体。三十三级会员是该会最有势力的会员——译者)。他经常去拜访哈里·班奈脱,并且是忠实地执行着班奈脱的指示的一个检察官。托埃宣称他要引用刑法工团主义法来控诉参加游行的工人。这条法律是由通用汽车公司和亨利·福特所控制的密执安州立法院在一年前通过的。警察搜查了共产党总部、汽车工人工会和许多兄弟会,以及他们怀疑有工人隐蔽着的地方。他们逮捕了六十个工人——全都是参加饥饿大游行的人。他们叫嚣着要逮捕威廉·兹·福斯特,林肯公园区市长候选人威廉·雷诺,阿尔·郭茨和数百名其他的人。
他们把玛丽·高斯爱抓了去坐监。她曾经看见乔·约克是怎样死的。
“谁是你们的领头的?”检察官大声问她。
“群众,”她回答说。
“饥饿游行是谁领导的?”
“大家领导的。”
“你在里面做什么事?”他凶狠地问她。
“和大家做一样的事。”
“你是否听他们说过,参加游行的人带着枪?”
她冷眼瞪着他。“我听见演讲的人说,我们是要以和平的方式去游行。”
“你从哪里听到游行的消息?”
“在失业工人协会听福特工人们说的。”
“谁要你去参加游行的?”
“福特工人们。”
审讯彻夜地进行着。搜捕也在继续着。
“谁派你去的?你为什么要去?你们是不是带着枪去游行的?”
“没有!带着枪的是你们!有枪的是福特!杀人的也是福特!”他们回答道。
副检察长迈尔士·库力汉搜查了五十个被逮捕的工人之后,很失望地说:“嗨,你们知道吗?我们把抓来的这一伙人都搜查完了,可是他们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呢!”
他们并没有搜查到钱和枪,他们在工人们身上发现的只是胆量。
消息传到全世界各地了,全世界的人民都发出了响应。无数的电报拍到底特律来了。处在法西斯主义边缘的德国,也发出了许多抗议的电报。在墨索里尼统治下的法西斯意大利,一家福特分销处的汽车陈列室被工人们打得粉碎。
比尔感觉到厂里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工人们初期感到的恐惧和震惊已转变为愤怒,一种深刻的不能磨灭的愤怒。他们自动发起了为死难者的家属捐款。一个罗马尼亚工人说:“他们四个人中我认识的有三个,只是不认识雷尼。这叫我太愤恨了,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让他们把我解雇吧。从现在起,我要公开地参加这个运动。”
“福特”这个名字,现在成为全世界人民最痛恨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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