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兹,6月20日。彼得堡事件后在罗兹出现了革命运动的新高潮。这个新高潮是由社会民主党的一贯策略决定的。社会民主党进行了不懈的群众鼓动工作,并通过一系列规模越来越大的示威游行把群众的革命风潮推向顶点。
6月18日,星期日,我们的组织在距罗兹10俄里的拉格弗尼茨基树林中举行了工人五一郊外秘密集会。在这里,我们和波兰社会党的五一郊外秘密集会的工人相遇,那里还有许多来自“崩得”的同志。会议结束后,同志们打着红旗游行到兹格尔日斯基树林。在这里把红旗卷起来,而后大多数参加者就分成小组返回城内,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同军队发生冲突。其余的人则排成整齐的队伍继续前进,一直走回城内。在拉格弗尼茨基和姆雷那尔斯基两街的拐角处和哥萨克发生了冲突。有10人死亡,几十人负伤,其中有一名两岁的儿童。伤员被送往医院,死者的遗体临时安放在巴鲁塔的工人家中。
这次屠杀引起了极大的愤怒。我们的组织决定举行安葬示威游行并未此在工厂中迸行了很有成效的宣传工作……。
葬礼于6月20日举行,上午6点开始,直到晚上9点30分才结束。集合起来的群众为了向死者表示悼念把葬礼变成了反对专制制度的庄严的示威游行。
有些工厂从中午开始就停止了工作,其余各厂下午也相继停工。完全像预料的那样,成千上万的人参加了葬礼。当局也和革命组织一样,对示威游行作了坚决的准备。军队进入完全战备状态。从清晨开始在巴鲁蒂就布置了巡逻队,派来了哥萨克、龙骑兵和步兵,加强了警察岗哨。这时葬礼的参加者也开始向科斯杰尔广场附近集中。
最困难的是把安放在各处的死者遗体集中在一起。有些地方,警察进行了阻挠,但最终还是成功地把五口棺材运到一处。其余死者的遗体没有找到。这五口棺材被运到勃热津大街的拐角处,在那里集合了将近25,000人。军队封锁了所有通道,不放任何人去参加送葬活动。因此送葬的人数没能像以往那样在途中不断增加。有时,事情似乎要发展到流血冲突的地步,群众非常激愤,而哥萨克的行为显然是挑衅性的。例如他们沿着胡同骑马冲向人群,只是到挨近人群的时候,他们才勒住马,从刀鞘中抽出马刀,看看刀刃又插回刀鞘,有的则拿起马枪,把子弹推上枪膛。步兵对示威游行的态度还算有礼貌。在游行队伍出发之前,工人就和士兵进行了谈判,但是士兵由于害怕他们的军官,不敢答应,有的士兵则用眼睛看了看哥萨克说,如果有人开枪的话,那只能是他们。
这样,游行队伍便在军队的监护下开始前进,胡同被封锁了,游行队伍的前后都有军队活动。游行队伍走到弗兰季什坎大街时,打开了11面旗帜,其中有3面是社会民主党的:1面致哀的黑旗,2面红旗。游行队伍从弗兰季什坎大街转向中街。在中街尽头转向公墓的地方布满了步兵和哥萨克。这就又一次使送葬者深信这里一定会发生冲突,但是游行的人毫不动摇地向军队走去。军队让开了道路,于是游行队伍没受到任何阻拦继续前进,游行者的行为是无可非议的;当一个地方的哥萨克为了吓唬人端起枪向游行队伍瞄准时,在一小部分人中出现了混乱,这时四处传来高喊声:“不要跑!”“站紧一些!”于是秩序又恢复了,游行队伍和平地前进,一直走到公墓附近。当前头的游行队伍进入墓地时,走在中间和末尾的队伍不得不停下来,我们的一个同志利用这个机会向聚集起来的人群发表演说。我们这位同志讲述了国内革命开始的情况,说明了在争取自由的斗争中,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接着他阐明了社会民主党的工人党员对士兵应持什么样的立场,指出在士兵中间进行解释工作的必要性。这个演说结束时,大家热烈高呼:“革命万岁!”“社会民主党万岁!”在公墓上,我们组织的一位同志也发表了演说,他在内容丰富的演说中说明了社会民主党的目的和任务,谈到了宗教界,抨击了他们的立场以及他们企图反对革命,维护专制制度的可耻活动。演说得到了支持。“崩得”的代表和波兰社会党人也发表了讲话。游行者一路高唱革命歌曲。最后在公墓上收起了旗子,与会者相继散去,返回家中。
罗兹,6月21日夜。今天在这里再次重演了类似华沙的五一血腥镇压。现在我把亲眼看到的情况简要地报导一下。伤亡的数字还不十分清楚,大约有100余人。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同志有谁牺牲,有谁受伤。
今天本来要为6月18日牺牲的另一位同志举行葬礼。这次葬礼本打算也要变成反对沙皇制度的庄严的示威游行。早在清晨6点钟大批的群众就挤满了整个旧城。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警察在这里已把死者遗体偷走并埋葬了。聚集起来的人们非常愤怒,到处可以听到咒骂警察的声音。由于葬礼不能举行,所以打算取消游行,但是群众根本不愿走开。大多数群众聚集在弗兰基什坎大街和中街。在弗兰基什坎大街集合起来的群众打着旗帜列队前进。开始人数不多,但在游行过程中人数逐渐增加,到新市场时,游行者已达数千人。游行队伍从新市场沿彼得罗夫大街前进。在游行队伍的上空飘扬着大小不一的红旗和表示哀悼的黑旗,有的游行者还把红色头巾系在木杆上高高举起。我们的组织打了两面红旗和一个宽大的红色标语牌,上面写着:“光荣属于牺牲的英雄们!”“打倒沙皇制度!”“革命万岁!”“社会民主党万岁!”游行的群众不断增加,确切统计他们的人数,我是无能为力的,我只知道,游行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情绪空前高涨,口号声和歌声此起彼伏。我们顺利地走到坡什雅兹得和安塞大街的交叉点。这里有一个步兵连,他们看到群众越来越近,于是便装上了枪弹。正在这个时候来了一名军官把连队带走。游行队伍在坡什雅兹得大街警察局长住宅前面停了下来,游行者连续几分钟高呼革命口号。热情时刻在增长,人们从窗户里,在阳台上不断摇动头巾,以此来表示对我们的支持;士兵们,甚至一些站岗的警察也微笑着,友好地点头示意,向我们表示欢迎,站在街旁的士兵用同情的眼光看着示成者,并且有人开始和他们谈话。游行群众继续沿着彼得罗夫大街前进。革命的口号声连续不断。游行队伍数次停下来听演说。我们的同志做了三次演说,“崩得”和波兰社会党的演说者也讲了话。
游行队伍进人工入区。我们曾有这样的想法:游行队伍既然在警察局长住宅前而顺利地进行了示威,那么也会顺利地继续前进。然而游行的人们却被卑鄙地引入了圈套。允许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各胡同都布置了哥萨克和龙骑兵,在我们后面也有哥萨克跟着。这样,我们被包围了。当我们走到普斯托伊和卡罗利大街时,有人向人群开了一枪。于是哥萨克骑兵队便向游行队伍猛冲过来,在我们还没来得及下命令散开的时候,齐射便开始了。同时在胡同中也响起了枪声。可怕的场面出现了。人群万分惊慌,四处逃散。有的大门敞开着,另一些关着的大门被冲开了。人们为了逃生,经过大门,跳过栅栏和篱笆,穿过房子的过道跑向尼可莱耶夫大街。在巨大人流的推动下,人们在拥挤中摔倒了,爬起来又倒下去。每个大门口都聚集着一大群人,哥萨克像着了魔似地向人们射击,他们不分男女老少都要杀害。在持续了几乎两小时的极其激动而严肃的游行之后,人们在极端惊恐中逃散了,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尽可能离开这些身着哥萨克制服,正在射击着的野人。在大街上收集起来的伤亡人员躺在各家门前。急救队来不及为受难者包扎。军队封锁了大街上发生流血事件的地方,不准任何人到那里去。
今天就写到这儿,因为我没有力量再写下去了,头已发昏,而内心却充满了愤恨。一定要对这次屠杀手无寸铁的人,对这个卑鄙的阴谋进行报复,报复,报复……
我们的组织决定在星期五举行总罢工。据说有几名哥萨克被打死。
罗兹,6月22日晚。关于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只能向你们作点滴报导。我再补充几个关于昨天事件的细节。在牺牲的人中间有我们的一名旗手,我将在总名册中列出他的名字。他英勇地斗争到最后一刻。我们的旗子保住了,在旗手牺牲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我们的一位宣传员只好把旗子从旗杆上摘下来,因为旗手痉挛似地紧紧握住旗杆不放,甚至在他死后,旗杆也没能拔出来。这位旗手战斗得非常英勇:甚至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仍然向哥萨克射击。“崩得”的工人战斗队表现得也很勇敢,他们向哥萨克扫射,在大街上一直坚持到最后,他们也有不少人牺牲了。我们一位宣传员用勃朗宁手枪打了17发子弹。结果有12个哥萨克被打死,这点虽然没有官方的报道,但得到许多人的证实。按照官方的统计数字,有18名游行者被打死(实际要比这多1倍)。伤员的数字现在还不能确定。许多人还在寻找自己的亲人。6月21日和22日的整个夜里,在发生惨案地方的附近大街上聚集了许多人。直到深夜12点还有人向这些和平的人群射击,是否有伤亡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军队封锁了现场。当夜就把尸体运到停尸室,伤员送往医院。自然,那些受轻伤的人躲在家里养伤。开始时,这场屠杀使人感到心情沉重,但是,今天在群众中又出现了战斗的情绪。他们已做好斗争准备,他们急切地褐望着斗争,建立了组织罢工的专门委员会。今天是宗教节日,所以居民们没有工作。犹太人从早晨起就开始停工,到中午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工作。要求今明两天商店罢市的别动队建立起来了。中午整个兽力运输业停了工。电车也被我们拦住了。今天早晨在沃斯霍得大街和中街的拐角处打死了一个哥萨克,在诺沃维伊大街打死一个密探,在沃斯霍得大街打死一个密探和一个警察。群众利用每一个有利时机解除警察的武装。在旧城的街道上成堆成堆地放着构筑街垒用的东西:大桶、石块、梯子等等。在波鲁德涅大街用大桶筑成了街垒。
晚上9点钟,哥萨克向各个街垒发起进攻,斗争的结果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只听到枪声,但不能到那里去。
下午在沃斯霍得大街,有一大批工人在两幢楼房里进行自卫,他们从房项上和窗户里向军队、警察和哥萨克射击、投掷石块。许多士兵、警察和哥萨克被打死或受伤。军队向楼房扫射了半个小时,但是工人们隐蔽得很好,没有一个伤亡。最后,被围困的工人从房顶或其他通道退出去。大约晚上7点左右军队进入楼房搜查,然而没有找到一个人,没有发现一件东西。在中街集合起来的人把铺在路面上的石头挖出来,堆成堆,准备反击军队。通过昨天的斗争,人们充满了战斗激情,他们高高兴兴地、甘心情愿、欢欣鼓舞地走向大街,淮备战斗。我沿着采格利梁大街走着。从波鲁格涅大街传来枪声,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群工人,他们边听边讨论,另一群工人走过来说,哥萨克没能从波鲁格涅大街方面攻下街垒,他们滚开了,准备从大街的另一面进攻。这个消息引起大家的一片掌声,人们充满了喜悦。“我们的人守住了街垒,哥萨克滚蛋了!”——人们一面高喊,一面奔走相告,把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调进城里来的主要是哥萨克,他们到处都是,看来对步兵是不信任的。下面列举几个昨天事件的事实来证明沙皇政府已不相信步兵。当5名带武器的士兵走过来时,我们邀请他们参加我们的游行,他们友好地笑了笑说:“那我们是很高兴的,但是我们只有5个人,并且我们还穿着军服。”
另一个事实是:在游行队伍行进的大街上站着一个手持步枪的士兵。工人去夺他的枪枝,但他恳求不要这样做,他说:“放了我吧,我马上就走。”工人放了他,他表示感谢,他没有理睬站在附近的军官,就逃离了岗位。在彼得罗夫大街,游行队伍走近士兵小队时,人们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这些刚把子弹装上枪膛的士兵。这时军官把士兵们带进一个门里,门上写着:“不要害怕,我们不开枪。”
预料明天的斗争会更加激烈。群众的情绪是革命的,而当局对待人民的态度总的来说,从上到下完全是挑衅性的,是粗暴的。
又及:午夜。我刚才得到一个消息说:在沃斯霍得和波鲁格涅大街,街垒战到目前为止还在激烈地进行。军队(步兵、骑兵和炮兵)包围了整个区。路灯的玻璃罩都被打碎了,枪声连接不断,这是在向警察、军队和密探射击。
我们的委员会印发了激动人心的告人民书号召明天开始总罢工,告人民书将在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散发到全城,无疑地它将结出丰硕的果实,因为它表达了全体罗兹工人群众的心情。
(译自《1905—1907年中的布尔什维克党》,莫斯科1961年俄文版,第251-254页。蒋春雨,许立言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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