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普列汉诺夫 -> 《在祖国的一年》(1917.4-1918.5)
马克思主义还是巴枯宁主义
(一九一七年五月十日《统一报》第三十五号)
——我想,从民意党运动的基本原则出发,我们之间就容易达成协议。
当时是民意党执行委员会委员的列夫·吉霍米罗夫,八七年代初到达国外时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我们拿现代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作出发点岂不更好吗?——我问他。
他回答说,不好;他用“民意党运动”是比社会主义更广泛的概念作理由解释了他的思想。所以在他看来,不应该从社会主义的观点判断“民意党运动”,相反,应该从民意党运动的观点判断社会主义。而且在他最亲密的同志中间,当时我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怀疑过这种指责的正确性。
现在大概没有谁会想到用“民意党运动”作为评价现代社会主义的标准了。看来现在大家都懂得,这个运动只是多少有一点正确地理解了的现代社会主义各项原理的暂时的、同时也是极不稳固的结合,这是我国当时历史条件的特点所产生的。但是无容争辩,在相当长的时期中,俄国社会主义者对“民意党运动”的信仰阻碍了他们的社会主义思想的进一步发展。
我耽心,未来研究俄国社会主义运动的历史学家关于我国现今大多数社会民主党人的信仰,象布尔什维主义和孟什维主义这样一些概念的这种暂时结合,也不得不这样说。在我看来,这种结合现在已经是解决俄国社会民主党刻不容缓的理论任务和实践任务道路上一个极大的障碍。
依万和彼得两人同属于孟什维克派[1],虽然现在他们只在孟什维主义比布尔什维主义好这一点上才是彼此一致的。依万认为,我国社会民主党应该捍卫遭到德国攻击的俄国。彼得则因此而骂他是社会爱国派,他宣布自己是国际主义者,同时声称民族自卫是资产阶级的事。依万确信,为了最快地缔结和约,俄国军队应该转入进攻。彼得则鼓吹俄国部队和德国人联欢。依万捍卫联合内阁。彼得则重复说,社会主义者参加这种内阁就是背叛无产阶级的事业。依万认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个著名的口号暗含着这样一个坚决的建议:“全世界的工人们,立刻抛弃你们那些站在资本帝国主义旗帜下的人吧!”彼得对于接受这个建议从而抛弃谢德曼之流的那些人深为愤恨,因为他认为这是破坏国际社会主义团结的行为。
如果依万和彼得不属于同一个组织,那么他们之间早就斗争起来了。可是既然他们两人都参加了孟什维克组织,所以他们对自己说: “我们相互斗争也许会使列宁的拥护者和普列汉诺夫的伙伴高兴。普列汉诺夫是个怪人,他居然认为,整体的利益即党的利益似乎可以放在各个组成部分的利益即派别利益之上。”依万和彼得都不愿意让列宁这个恶魔或者普列汉诺夫这个恶魔开心,于是他们力求缓和自己的意见分歧,抹去自己思想的色彩,磨光自己概念的棱角。的确,彼得在这方面干得不象伊凡那样热心。因此,在他们合办的机关报(《工人报》)上彼得的声音听起来比依万的声音清楚得多:它鼓吹联欢,谴责对谢德曼的迫害等等。然而就是彼得也不敢彻底考虑自己的思想。 至于依万,那么他从来也不能承认德国那句著名格言的正确性: 《Wer A sagt,muss auch B Sagen》(谁说了一,也就应当说二)。如果有时很难得地他居然敢于低声说了“一”,那么他对于“二”是连想也怕想的。不但如此,还往往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希望使严厉的彼得变得温和些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的功绩是一想到“二”就浑身发抖。那时他就说:“当然,我不想学普列汉诺夫的样,因为我老是说二,而不是只限于说一个‘一’。这对他非常不好。”
我不知道,拿普列汉诺夫作为派别内部和平的祭坛上的牺牲品这种情况会使严厉的彼得温和到什么程度。然而我(难道只是我一个人吗?)清楚地知道,依万的那种对和平的爱好会使他软弱无力。依万——这是黑格尔式的在形成过程中的“事物”:它存在同时又不存在。他存在,因为如果他不存在,他就不可能向彼得屈服。另一方面他又不存在,因为除了听命于彼得之外,他哪里也表现不出自己的存在。
这种克己精神的根源何在呢?根源就在于,哪怕因此要使社会民主主义宣传和鼓动的利益大受损害,也要保持孟什维克组织的完整这种愿望。不是安息日为人而设,反而是人为安息日而生。[2]
彻底拥护孟什维克组织的人就是这样论断的。彻底拥护布尔什维克组织的人也根据自己的观点作了完全相同的论断。反之,我决不会沾染上这种彻底性,因此某些同志发现我“在组织关系上不坚定”。我抱着异教徒的那种见解:如果把安息日提高得比人还高,安息日就会变成某种极端有害的东西;问题不在于孟什维主义的胜利(关于布尔什维主义我下面再谈),而在于社会民主主义的胜利。既然深信这种异端见解,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的孟什维克依万拒绝为了讨好孟什维克彼得而阉割自己,那么俄国社会民主党就会得益不少。那时依万就会摆脱他目前这种软弱无力的状况,在说过“一”之后就再也不怕说“二”了,而且再也不会是胆怯地低声说这个“一”字了,而是怀着坚决勇敢的信念响亮地说这个字。
只有戴着狭窄的派别性眼镜来看事物的人才能设想,似乎我们党内的思想斗争可以归结为谁得胜的问题:是孟什维克得胜呢,还是布尔什维克得胜?实际上问题应该这样提:是马克思恩格斯学说所体现的现代社会主义得胜呢,还是迄今尚未被俄国革命思想铲除掉的、陈腐的巴枯宁社会主义得胜呢?
巴枯宁曾经把“马克思先生的爱国主义”和“俾斯麦公爵的爱国主义”相提并论[3]。在他对待马克思先生的爱国主义的这种态度上,很容易看出现在人们热心地指责我们有社会爱国主义那个现象的萌芽。
其次,巴枯宁硬说,马克思爱幻想,他想在资产阶级中间获得崇拜者和信徒,所以一直不断地促使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急进派同流合污[4]。列宁的门徒现在谴责我们把俄国工人阶级推入立宪民主党的怀抱,这同当时巴枯宁对马克思的那种谴责是一脉相承的。巴枯宁向马克思提出这些谴责完全是真诚的。在他看来马克思一定是“社会爱国派”、立宪民主党的应声虫等等。马克思的信徒们很快就相信自己同巴枯宁和巴枯宁主义者不是走的一条路,他们也是同样真诚的。现在是当代俄国马克思主义者懂得他们同列宁式的现代巴枯宁主义者走的不是一条路的时候了。而且不但同典型的彻底的列宁分子走的不是一条路。寄居在《工人报》内的半列宁分子和马克思主义也没有任何共同点。其实我上面所说的孟什维克彼得就是一个半列宁分子。只要孟什维克依万力求同彼得一道走,他就不可能卓有成效地在我国无产者中间传播正确的社会主义思想。依万和彼得同流合污的结果只能起草出孟什维克代表会议刚刚通过的那些模糊的不彻底的决议。
再说一遍:问题不在于是我们的孟什维主义得胜还是布尔什维主义得胜。问题在于什么思想在我国社会主义者中间获得胜利:是马克思的思想,还是巴枯宁的思想。
[1] 普列汉诺夫用依万比喻孟什维克右派,用彼得比喻孟什维克中左派。 ——注
[2] “安息日是为人设立的,人不是为安息日设立的。”——《圣经·旧约·马可福音》此处为化用。——注
[3] 《巴枯宁全集》第二卷第132和133页。——著者注
[4] 同上书,第222页。——著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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