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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生平、工作和遗产
﹝英国﹞林赛·日耳曼(Lindsey German)
Sunrain 译、日土兀 校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生平、工作和遗产》(The Life, Work and Legacy of Friedrich Engels – book review)
由Eberhard Illner、Hans A Frambach 和 Norbert Koubek编,Bloomsbury出版社2023年版,共360页。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曾宣称,他很乐意充当他终生好友卡尔·马克思(Karl Marx)的副手。他认为马克思是一位天才,正如他在后者的葬礼上所说的那样,他“发现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一个简单的事实,迄今为止被意识形态的过度增长所掩盖,即人类必须首先吃、喝、有了衣食住行,才能搞政治、科学、艺术、宗教”,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这种生产方式所造成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运动规律”。
然而,以任何严肃的标准来看,恩格斯本人都是一位重要的知识分子、作家和政治人物:他是一位优秀的作家,他在1840年代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人时所著的《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一书至今仍是一部重要的、相关的研究,他与马克思的合作产生了大量的理论和政治著作,并且终身对从美国内战到1880年代英国工人阶级运动重生的当今政治问题发表了评论。他会说和/或阅读多种语言,在马克思生前和生后都直接介入政治辩论,并且是革命运动——无论在哪里发生——的支持者。
革命性的伙伴关系
两人的早期合作发生在1840年代,当时正值欧洲革命浪潮的高潮。1842年兰开夏郡宪章派大罢工之后,出生于德国的恩格斯前往曼彻斯特,在他父亲的公司工作。在那里,他发现了两件事:工业革命对这座被称为“棉花城”(Cottonopolis)的城市的影响,因为那里有大量的棉纺厂;以及以这些工厂和其他工厂为基础的工人阶级的力量。两者都塑造了他的政治思想,以及后来马克思的政治思想。
1848年欧洲爆发革命时,他和马克思回到故乡科隆,积极参加了那里的革命运动。在他们仍然年轻时,这些革命的失败导致了他们流亡英国。失败的流亡政治陷入僵局,在此之后就是他们多年的耐心写作和解释他们的政治。恩格斯搬到曼彻斯特,在家族企业工作了将近20年,在此期间,他支持着马克思一家的经济支出,而卡尔则撰写了《资本论》。两人在这段时间里在思想上和写作上进行了合作,正如他们广泛的通信所证明的那样,并一同在1864年帮助建立了第一国际。恩格斯退休后,他搬回伦敦,两人每天都在那里见面,并就不同的问题进行合作,就从为巴黎公社辩护到妇女压迫的起源等各种各样的议题展开了研究。
值得详细说明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工作在持续时间和政治密切度上都是前所未有的合作,这更加引人注目。众多学术评论关注的是把他们分割开来,将他们的工作降级为年轻人对革命的热情,而后来被马克思所缓和,或者发现早期和晚期马克思之间的认识论断裂,又或者视恩格斯的思想是宿命论的、决定论的和机械的,这导致了19世纪最后几年德国社民党的“马克思主义”特征被扭曲。
基于他们著述广泛,经过以零散的方式写上,又会因为情境改变具体的观点,这种事情发生几乎是无可避免。尽管如此,看两人之间、且倾向不利于恩氏的区别,并主张他们思想之间的分歧比起他们本人和他们生活中最亲近的人所意识到的大得多,已经成为了一种普遍的习惯。
这本合集试图以恩格斯本人的身份来审视他,而不仅仅是作为马克思的附属品,其副标题为“从马克思的阴影中走出来”。编辑是德国学者,居住在恩格斯家乡伍珀塔尔,伍珀塔尔是当时德国当地的小“棉花城”。各种文章涵盖了一系列广泛的问题:我们了解了恩格斯对他自己的“不朽作品”的看法;他对美国的兴趣;他对军事问题的渊博知识和研究;他与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维克多·阿德勒(Victor Adler)的友谊;以及恩格斯时代伦敦和曼彻斯特的工作条件。它还审视了他的经济理论,以及他在马克思死后完成《资本论》最后两卷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
误解
这里有很多关于恩格斯的知识,同时,也有很多值得赞同的地方。但总的来说,我觉得这本結集并不令人满意。我认为这是出于多种原因。我发现一些文章有欠缺的地方。玛格丽特·舒尔特·贝尔布尔(Margrit Schulte Beerbuehl)撰写的关于曼彻斯特和伦敦工作面貌变化的文章误解了恩格斯所说的早期资本主义时期的女性工作是“对现有社会秩序的颠覆,这是……具有最毁灭性的后果”,因为这在某种程度上反对女性在工厂工作。事实上,恩格斯指的是资本主义导致的糟糕社会状况,并将这种“倒置”视为表明女性在家庭中的原始社会秩序也不是人们所渴望的。贝尔布尔还读到恩格斯对伦敦圣吉尔斯贫民窟的描述,证明富人与穷人分开生活。但圣吉尔斯并不在东区,正如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中所阐明的那样,它距离现在的新牛津街周围一些富裕的西区住宅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同样一些断言,例如维尔纳·普卢普(Werner Plumpe)的文章中的一些断言,是高度推测性的:恩格斯是一个业余爱好者,或者马克思“不适应生活”,所以依赖恩格斯。在其它地方,他会有点语带不屑地告诉我们:他是一个典型的19世纪资产阶级,不惜在证券交易所赌博。这些是来自似乎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实际政治格格不入的作者的非凡批评。因为可以说,这本书的一个基本错误是它与作为一种理论的马克思主义没有太多共鸣,也没有将历史和思想视为一个整体的方法,而不是作为一系列离散的和对冲的、描述资产阶级社会的研究中,尤其是在其学术形式上。作者们不止一次哀叹恩格斯没有学位,他没有引用他不同意的经济学或技术资料,而且他有令人气愤的习惯,声称年轻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的论点四十年后仍然成立。
在争论这一点时,无论是恩格斯甚至是马克思,都没有表现出或写出,无论是在物质条件方面变化,还是在意识方面的变化,都没有发生过,或者这并不重要。事实上,恩格斯和马克思都是积极的政治观察家和评论家,他们对美国内战的结果等问题非常关注,恩格斯非常关注德国和美国等国家的经济和工业发展,他对科学发明非常感兴趣,同时他们也是第一国际(和第二国际的恩格斯)的积极参与者和发起者。
他们分析所有这些以及社会的许多其他方面的出发点是恩格斯在上面提到的两个主要“发现”,即基于剥削的资本主义——从工人阶级那里榨取剩余价值——以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理解变化的关键。对于后者,他们看到社会生产力在发展并与生产关系发生冲突,这反过来又导致革命性变革的可能性,正如他们在1848年所希望的那样。但他们尤其从自己在这些事件中的经历中了解到:这并非不可避免,同时也可能以失败告终,有时这意味着社会倒退,而不是进步。
革命思想的延续
对于社会主义者来说,重要的是要根据工人阶级内部存在的意识、组织和战斗力水平来调整自己的战略和策略,并考虑到新的发展。这就是为什么马克思在1871年写了《法兰西内战》来分析巴黎公社的失败,从而得出国家不可能和平改造的结论。然而,该分析是基于接受他们原来的前提,而不是放弃他们。恩格斯因顽固地坚持他的旧思想而受到普卢普(Plumpe)的批评,因为他在1880年代写道,英国的劳动人民群众一如既往地生活在“痛苦和不安全的状态”之中。然而,这些年的特点是经济萧条、大规模失业、骚乱和针对这种苦难的大规模罢工。
马克思和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可以带来巨大财富但只为少数人带来巨大财富、容易出现危机和萧条的理论,已被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是正确的。但这不是作者的结论。相反,他们争辩说恩格斯关于废除私有财产的观点是错误的。根据汉斯·弗鲁姆巴赫(Hans Frumbach)的说法,“资本主义并没有被社会主义废除:更确切地说,它已经发展成为具有社会面孔的成功模式”(第197页)。这根本不符合全世界数十亿人的现实。
但它确实总结了对恩格斯的批评背后的政治。实际上,现有的社会主义并没有奏效——东欧的国家资本主义模式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革命思想毫无关系。资本主义没有崩溃,因此马克思主义者过去和现在的决策都是错误的。这本书的想法很适合德国目前执政的社民党政府。但如果你想了解恩格斯,我不会从这里开始。
2023年4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