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恩格斯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 第三十六卷
致奥古斯特·倍倍尔
亲爱的倍倍尔:
你本月4日的来信已经收到,附信一定转交。你没有提起是否收到了我4月21日的挂号信[25],我在那封信中附去了你同月18日那封信的拆开的信封。如果信封被没收,那施梯伯式的邮检就得到了双重的证明[177]。
如果一切都按照保守党人[168]和自由党人[178]的意愿,按照进步党[62]市侩内心的欲望进行的话,那末,反社会党人法[23]当然早就成了德国永久的制度,并将永远保存下去。但是要实现这一点,除非世界上不发生任何其他事变,除非一切都保持原状。同所有这些市侩的愿望相反,要不是俾斯麦老兄使出了自己最后的、最厉害的两招——让列曼出面直接干预[148]以及用解散国会相威胁[179],这个法令就完蛋了。因此,对于目前如此平静的现状,甚至不需要发生特别强烈的震荡,就可以结束这全部事情。依我看,这肯定会到来,而且用不着两年就会到来。
不错,俾斯麦破天荒第一次对我们耍了一个确实很阴险的手法,替俄国人弄到了三亿马克。[134]这使沙皇在几年内不致发生尖锐的财政困难,从而在最近期间摆脱威胁最大的危险——如1789年的法国或1846年的普鲁士那样,不得不召集各等级代表来批准借款。如果俄国的革命不会推迟几年,那末,或者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复杂情况,或者会爆炸几颗虚无主义者的炸弹。无论是前者或是后者,事先都是无法预料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再采取不久前那种借款手法是办不到了。
在国内,正如你自己所说的,我们面临着王位的更迭,这将震撼一切。现在的局势同1840年老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临死前的局势相类似。同旧的停滞的政治制度的利害关系如此之多,以至所有的市侩一心幻想这种制度能万古长存。但是只要老皇帝[注:威廉一世。——编者注]一死,基石就会随之消失,一切人工的建筑都会一并倒塌。当旧的利益遇到完全新的形势时,突然发现,今天和昨天相比,世界完全变样了,因此必须寻找新的支柱。新皇帝[注:王储弗里德里-威廉。——编者著]和他周围的一批新人有蓄谋已久的计划;全体执政的和有能力执政的人员在充实和更新;官吏们在新情况下感到惶惑,对未来失去信心,不知道明天或者后天由谁上台执政,——所有这些使得整个政府机器的工作松懈下来。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但我们还会得到更多的收获。第一、新政府在开始时无疑会有自由化的倾向,而以后很快就会对自己的行动害怕起来,开始左右摇摆,最后来回瞎摸,勉强打发日子,不时地作出自相矛盾的决定。姑且不说这种摇摆的总的后果,反社会党人法在这种情况下又会怎么样呢?稍微试图“诚实地”贯彻这个法令的做法,都足以使它失去作用。两者必居其一:或者象现在这样,必须采取纯粹的警察暴政来贯彻,或者处处不起作用。
这是其一。但另一方面,资产阶级的政治铺子最终又会活跃起来,官方各政党将不再象现在这样结成反动的一帮(这对我们并不有利,而是非常有害),他们又会开始激烈地互相倾轧,并争夺政治权力。将来不仅是民族自由党,而且支持王储的自由思想党[169]也有可能上台呢,还是象现在这样,除了自由保守党,谁也没有资格执政,——这对我们来说有很大差别。当这些自由主义政党还没有机会在实践中当众出丑,没有机会掌握政权,并表明它们毫无能力的时候,我们就决不可能使群众抛弃它们。
我们还和1848年一样,是未来的反对派,所以,我们必须让现有政党中最极端的政党来掌握政权,那时我们就能成为它们当前的反对派。政治上的停滞,也就是说,官方各政党间象目前这样所进行的无目的的斗争,不可能长久对我们有好处。但是,这些政党在斗争重心不断左移的情况下所进行的进步斗争,对我们倒是有利的。目前法国发生的斗争正是这样,在那里,政治斗争始终是按照典型的形式进行的。接连更换的几届政府都是愈来愈向左转,克列孟梭组阁已是将来不久的事情;但它将不是最极端的资产阶级内阁。每向左转移一次,都给工人带来一些让步(看看德南最近一次罢工,这是第一次没有遭到军队干涉的罢工[180]);而尤其重要的是,进行决战的战场已经打扫得越来越干净,各政党的态度也更清楚、更明朗了。法兰西共和国这种缓慢的但又无法阻止的发展的必然结果,是激进的冒充社会主义者的资产者和真正革命的工人之间的对立,我认为这种发展是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我希望这种发展不要中断;我很高兴,我们的人在巴黎还不够强大(可是在外地要强大一些),不足以在受到革命词句的影响时举行什么暴动。
当然,象法国这样典型的、明确的发展在我们混乱的德国是不会有的;在这一方面我们实在太落后了,因此我们现在正经历着的一切,都是别人早已经历过的。但是,不管我们官方各政党多么卑鄙,任何一种政治生活,对我们来说,总比目前这样政治上的死气沉沉要有利得多,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情况下,除了对外政策上的一些阴谋诡计以外,别无什么事情发生。
俾斯麦老兄比我预期更快地就脱去了裤子,在与会者面前露出了他的劳动权的屁股:伊丽莎白女王四十三年颁布的英国济贫法加上1834年完善了的“巴士底狱”![170]布洛斯、盖泽尔及其同伙是多么高兴啊,他们早已在喋喋不休地称道这个劳动权了,看来他们已经认为自己抓住了俾斯麦!既然我谈到过这个题目,所以我不能不来谈谈:这些先生们在国会的发言(就从糟糕的新闻报道来判断)以及在他们自己报刊上发表的言论,越来越使我相信,至少我绝对不和他们站在同一的立场,我和他们毫无共同之处。对于这些看来“有教养的人”、实际上完全不学无术并且什么也不愿学习的慈善家,人们不顾马克思和我多年来的警告,不仅允许,而且帮助他们取得议会席位,——在我看来,这些人越来越觉察到,他们在国会党团中居于多数,正是他们这些对俾斯麦扔下一点点国家社会主义的碎屑就感恩不尽的家伙,最关心让反社会党人法继续有效,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要宽容他们这些好心人;在这方面又是只有你我这样的人才使政府碍手碍脚,——要知道,这伙人要是离开了我们,那可以很容易地证明,对他们不需要什么非常法。在表决禁止使用爆炸物法令时拒绝投票以及对待这一法令总的态度,也很说明问题。[181]如果象情况表明的那样,一些最可靠的选区落入这些人的手中,那即将到来的选举[139]的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非常遗憾的是,在临近选举的关键性的几个月,你将离开那么长时间;当然,我们还是有事要经常联系的。你能否给我一个地址,以便把我的信从那里转给你。同时希望你不时地把旅行中有趣的事情告诉我。
除了我所认为的党内的资产阶级“有教养的”分子在不断加紧纠合以外,对于当前事态的进程,我一点也不感到忧虑。我希望在我们还没有取得行动自由以前,尽可能避免分裂。但如果分裂势在必行(这一点你们更清楚),那就这样办吧!
我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即将出版。一出版,我就给你寄去。
你的 老弗·恩格斯
注释:
[23]反社会党人非常法 是俾斯麦政府在帝国国会多数的支持下于1878年10月21日通过的,其目的在于反对社会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这个法令将德国社会民主党置于非法地位;党的一切组织、群众性的工人组织、社会主义的和工人的报刊都被查禁,社会主义书刊被没收,社会民主党人遭到镇压。该法令的有效期每两三年延长一次。但是,社会民主党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积极帮助下战胜了自己队伍中的机会主义分子和极“左”分子,得以在非常法有效期间正确地把地下工作同利用合法机会结合起来,大大加强和扩大了自己在群众中的影响。在声势浩大的工人运动的压力下,非常法于1890年10月1日被废除。恩格斯对这一法令的评论,见《俾斯麦和德国工人党》一文(《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19卷第308—310页)。——第20、23、28、35、55、102、105、109、125、137、142、144、152、157、160、178、203、215、230、234、238、249、261、289、292、297、309、315、321、325、328、329、332、341、471、493、560、609、639、650、656页。
[25]信没有找到。——第21、145、160、380、414、465、557、587、622、628、634、643、649、652、660、661页
[62]进步党是1861年6月成立的。它要求在普鲁士领导下统一德国,召开全德议会,建立对众议院负责的强有力的自由派内阁。1866年从进步党中分裂出了右翼,这个右翼向俾斯麦投降并组织了民族自由党(见注178)。与民族自由党人不同,进步党人在1871年德国完成统一以后还继续宣布自己是反对党,但是这种反对态度纯粹是一纸声明。由于害怕工人阶级和仇视社会主义运动,进步党在半专制的德国的条件下容忍了普鲁士容克(地主)的统治。进步党政治上的动摇反映了它所依靠的商业资产阶级、小工业家和部分手工业者的不稳定性。1884年3月进步党人同由民族自由党分裂出来的左翼合并成为德国自由思想党(见注169)。——第56、152、160、568、606、608页。
[134]1884年4月,俄国从德国得到三亿马克的借款。——第120、160、364页。
[139]指1884年10月28日举行的德意志帝国国会选举。——第125、163、165、201、207页。
[148]1884年3月22日,德国皇帝威廉一世在接见向他祝寿的联邦会议、德意志帝国国会和普鲁士议会的代表团时说,他不理解,为什么帝国国会否决了(在一读时)关于延长反社会党人法的法案。皇帝明确表示,他将把反对这个法令看做是反对他本人。——第137、160页。
[168]保守党 是普鲁士容克、军阀、上层官僚和路德派僧侣的政党。它是从1848年普鲁士国民议会中极右的保皇派党团发展起来的。保守党人的政策充满好战的沙文主义和军国主义的精神,其目的是在国内保持封建残余和反动的政治制度。在建立了北德意志联邦以后,在德意志帝国成立后的头几年,保守党是从右边反对俾斯麦政府的反对党,他们担心俾斯麦政府的政策会使普鲁士“溶化”于德国。但是从1866年起就从这个党分出了一个叫“自由保守党”(或者“帝国党”)的党,这个党反映大地主和一部分工业巨头的利益,并且无条件地支持俾斯麦。——第152、160、208页。
[169]指德国自由思想党,该党是1884年3月由进步党(见注62)和民族自由党(见注178)的左翼合并成立的。它的领导者之一是帝国国会的议员李希特尔,它代表中小资产阶级的利益,反对俾斯麦的政府。
1884年5月10日帝国国会表决关于延长反社会党人法(见注23)有效期的法案时,大多数议员——德国自由思想党党员以及将近半数的中央党的议员投票赞成延长该项法令,从而抛弃了他们通常对俾斯麦政府采取的反对立场,表现出自己害怕日益高涨的工人运动和社会民主运动。——第152、162、417页。
[170]1884年5月9日在德意志帝国国会讨论延长反社会党人非常法(见注23)有效期的法案时,俾斯麦宣称,他承认劳动权。在此后不久,俾斯麦政府的半官方刊物《北德总汇报》(《Norddeutsche Allgemeine Zeitung》)用在英国实行的一种办法,即把有劳动能力的人送进习艺所或监狱来解释这个口号,并以此为根据,主张在德国也利用失业者去进行各种繁重的劳动——修路、砸碎石、砍柴等等,发给他们相应的工资或食物。
[177]恩格斯指的是普鲁士警官威廉·施梯伯(他是1852年迫害共产主义者同盟盟员的科伦案件的策划者)所使用的一套警察挑衅、间谍活动、伪造证据和捏造罪名的办法。——第160页。
[178]指民族自由党。该党是德国资产阶级、而主要是普鲁士资产阶级的政党,于1866年秋由于资产阶级的进步党的分裂而成立。民族自由党为了满足资产阶级的经济利益而放弃了这个阶级争取政治统治的要求,其主要目标是把德意志各邦统一于普鲁士的领导之下。它的政策反映了德国自由资产阶级对俾斯麦的投降。在德国统一以后,民族自由党彻底形成为大资产阶级、而其中主要是工业巨头的政党。民族自由党的国内政策愈来愈具有效忠君主的性质,因此民族自由党实际上放弃了它从前提出的自由主义的要求,包括1866年纲领中提出的必需“首先捍卫预算法”的要求。——第160、208、456、467页。
[179]1884年5月9日在二读中讨论关于延长反社会党人法(见注23)有效期的法案时,俾斯麦威胁说,如法案遭到否决,就立即解散帝国国会。——第160页。
[180]1884年2月底在法国北部安森(德南区)煤矿爆发了约有两千工人参加的大罢工。罢工持续到4月中,结果企业主放弃对工人实行新的更苛刻的劳动条件。——第162页。
[181]指“禁止使用爆炸物”的法案。1884年5月13日在讨论这个法案时,社会民主党的议员宣称,他们不参加法案的讨论,也不参加表决。1884年5月15日帝国国会通过了这一法案。这项法令规定,制造、使用、贮藏和从国外运入爆炸物,都要受警察当局的监督。违犯这项法令时要判以长期监禁甚至死刑。——第16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