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5月26日。关于帕麦斯顿前天在下院举行会议前召集的Comité du Salut Ministériel〔拯救内阁委员会〕,大家已经知道了某些细节,这些细节说明了议会机构的性质和给予内阁以100票多数的各个不同派别的态度。帕麦斯顿一开始就威胁说:如果迪斯累里的提案被通过,他就要辞职。他以成立托利党内阁的前景相威胁。所谓激进的议员们,poor fellows〔可怜虫们〕,从1830年起就享有这样一种特权:每当他们开始哗变时,就受到这种最后的可怕威胁。而这种威胁每一次都使他们屈服。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害怕在托利党组阁时必然要发生的群众运动。一位激进主义者威廉·摩耳斯沃思爵士的自白可以证明这个论断是多么的正确。这位激进主义者本人现在就是一位大臣——虽然只不过是一个王室森林大臣。这个职位完全适合于一个生来就具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天才的人。作为伦敦一个区——南威克的代表,他接到了他的选民们邀请他出席上星期三在南威克举行的一次公开的群众大会的请帖。(请注意:正像过去在国内各地举行的大多数群众大会一样,在这次群众大会上也通过了一项决议,其中说,不预先进行议会改革,要求行政改革就是一种虚伪和欺骗。)摩耳斯沃思没有出席这次群众大会,但是送发了一封信;在这封信里他这个激进主义者和内阁阁员写道:“如果迪斯界里先生的提案被通过,那末行政改革的必要性就更加明显了。”这种“明显”意味着:如果托利党人组成内阁,那末改革运动就会发生重大的变化。但是,以辞职相威胁并不是帕麦斯顿的主要法宝。帕麦斯顿暗示要解散议会,暗示了仅仅在三年前不惜巨大牺牲才在“值得尊敬的议院”中给自己买到席位的许多倒霉的议员们所要遭到的命运。这个论据才是具有决定意义的。现在已经不是他辞职的问题,而是他们辞职的问题了。
帕麦斯顿对一些人用自己辞职,对另一些人用他们被赶出下院这种办法进行威胁,他给一些人揭示和平的前景,给另一些人又揭示战争的前景,因此,较之迪斯累里提案,他获得了100票的多数。但是,已经恢复了的联合现在又重新解体了,而且正好是在事先排练好的喜剧在公众面前演出的时候解体的。大臣们在辩论过程中被迫发表的声明抵销了他们en petit comité〔在小圈子内〕所发表的声明。把各个固执己见的派别联结在一起的水泥不是被一阵飓风,而是被一阵议会的微风吹得四分五裂了。情况是这样的:罗巴克在昨天的会议上就有关恢复维也纳会议的谣传向首相提出了质询。他希望知道,有没有委派英国驻维也纳大使参加这次会议。然而大家知道,自从不走运的外交家罗素从维也纳回来以后,帕麦斯顿就借口不应妨碍“虽然中断了但决没有结束的维也纳会议”而拒绝任何有关战争和外交问题的辩论。上星期一,米尔纳·基卜生撤回了(确切些说是搁下了)他的提案,因为依照高贵的勋爵的声明,“关于会议的问题尚未决定”。同时,帕麦斯顿特别强调指出,英国内阁已经让奥地利——“在一定程度上是我国的盟友”——去寻找和平谈判的新的出发点。他说,维也纳会议将要继续召开,这是无容置疑的。虽然罗素离开了维也纳,但是威斯特摩兰还留在那里,此外,各大国的大使还在维也纳商谈;因而继续不断地举行会议的一切因素是存在的。
但是,自从星期一帕麦斯顿赐与议会这些启示以后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星期一的帕麦斯顿和星期五的帕麦斯顿之间出现了迪斯累里的提案和对这个提案的辩论日;迪斯累里说明他的提案的理由是:担心在议院休会期间,内阁可能“把国家拖入可耻的和平”,就像在阿伯丁执政期间国家被“拖入”可耻的战争一样。因此,表决的命运就取决于帕麦斯顿对罗巴克质询的答复。帕麦斯顿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唤起维也纳会议的幽灵并对议会声称,在维也纳作决定,而在圣斯蒂凡大厅[162]进行讨论,这里是提议,而那里是安排。因为罗素只是前一天才抛开奥地利、和约草案和维也纳会议的,所以帕麦斯顿尤其不能这样做。因此帕麦斯顿回答罗巴克说:维也纳会议没有恢复,英国大使在没有得到唐宁街的特别指示前不得出席任何新的会议。在这以后,米尔纳·基卜生怀着极其愤懑的情绪发了言。几天以前,高贵的勋爵曾经声明,会议只是暂时休会,威斯特摩兰拥有无限的权力来进行谈判。难道他的这些权力被取消了吗?什么时候被取消的呢?——帕麦斯顿答道:权力是有的!他的权力仍然像以前一样是无限的,但是他没有权利用它。拥有权力和有权利用它——这不是一回事。帕麦斯顿对罗巴克质询的答复破坏了内阁同那依靠皮尔分子壮大起来的à tout prix〔不惜任何代价〕谋取和平的主和派之间的关系。同时这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重要的“误会”。迪斯累里前天磨难和盘问了罗素几个小时,用烧红的针去刺他。迪斯累里一只手指出了这个阿西德克辉格党人通常披挂着的外表美丽动人的狮子皮,另一只手指出了隐藏在这块狮皮后面的用马来树胶做成的小人。罗素虽然由于他多年的议会经验和冒险行为,就像无法伤害的齐格弗里特那样顶住了这些尖锐的言辞,但是在这种对他的真正的“我”作了无情揭露的情况下,他终究不能保持平静。他在迪斯累里发言时丑态毕露。当格莱斯顿在迪斯界里之后进行他的说教时,罗素在自己的席位上一直坐立不安。格莱斯顿的话一有停顿,罗素就站了起来,他听到会场上发出的笑声,才意识到还没有轮到他发言。最后,格莱斯顿结束了他的发言,罗素终于能够畅所欲言了。罗素向议院陈述了他恰当地向哥尔查科夫公爵和提托夫先生隐瞒了的一切东西。他在维也纳会议上维护了俄国的“荣誉和尊严”,现在据他看来俄国是一个不可抑制地力图统治全世界的强国,它缔结条约是为了替掠夺性战争制造借口,它进行战争是为了以后用条约来毒化气氛。在罗素看来,不仅英国,而且整个欧洲都受到了威胁,因此除了歼灭性战争以外别无出路。他还暗示到了波兰。简单说来,维也纳的外交家突然变成了“下流的蛊惑家”(这是他所喜欢的用语之一)。迪斯累里巧妙地促使他作了这样一篇过甚其辞的发言。 在表决以后,皮尔分子詹姆斯·格莱安爵士马上发了言。他没有听错吧?罗素向俄国宣布了“新的战争”,这是一次十字军远征,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一场民族的战争。问题十分严重,以致不能不继续辩论了。他说大臣们的意图现在比任何时候都不明确。罗素以为在表决以后他照例可以脱下狮子皮。因此他决定采取不客气的态度。他说格莱安把他“误解”了。他只是希望“土耳其平安无事”。于是迪斯累里高喊道:请看吧,你们这些人否决了我的提案,撤销了对内阁“口是心非”的指责,现在请欣赏一下他的诚意吧!这位罗素在表决以后背弃了他在表决以前的讲演!我祝贺你们和你们的表决!
在这种《demonstratio ad oculos》〔“明显的证据”〕面前,议院的会议不能再支持下去了。辩论被延期到三一节休假以后举行;内阁所取得的胜利转瞬间又成了泡影。本来打算喜剧只分两幕并以表决而告终。现在又增加了一场尾声,而这场尾声又有比演出的主要部分显得更为重要的危险。然而议会假期倒使我们有可能更详尽地来分析前面的两幕。辩论在表决以后反而具有了严重的性质,这是议会史册上前所未有的事情。直到目前为止,议会斗争通常都是以表决而告终的,就像恋爱以结婚而告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