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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九卷
弗·恩格斯
多瑙河战争
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土军自沃耳特尼察的退却,看来标志着俄土战争第一阶段的结束[405]。这次退却,看来至少是从卡拉法特附近渡河开始的、显然成为一个阶段的初期战斗行动的结束;此后,双方不是平静地留在冬季营地,就是执行新的尚未定案的计划。因此,评论到目前为止的战局的适当时机似乎已经来到了,尤其是因为刚刚获得了关于多瑙河上唯一的一次大会战——俄军对土军沃耳特尼察tête-de-pont〔桥头堡〕的攻击——的官方和非官方的报告。
10月28日,部署在维丁的土军渡过多瑙河,攻占了卡拉法特。土军在攻占这一地点时,除了与兵力不大的侦察队的小战斗以外,大概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因为正当俄军准备在克拉约瓦集中大量兵力进攻卡拉法特时,传来了使他们不安的消息:土军在另一方向作更有威胁性的推进,11月2日在沃耳特尼察附近渡过多瑙河,严重地威胁着俄军的交通线。同时,土军还在维丁至沃耳特尼察沿多瑙河一线进行了一连串佯攻和次要攻击,不过这些攻击有的因俄军预有防范而未能得手,有的则因兵力过少而未能迷惑俄军,使其行动发生严重错误。
因此,卡拉法特的土军没有受到任何惊扰,他们陆续得到了援军的补充,据报道兵力已增加到将近24000人。这些土军既没有向前推进,也没有受到袭击,所以我们可以暂时不去注意他们。
根据奥美尔-帕沙的报告,土军在沃耳特尼察渡河的情况如下。沃耳特尼察是阿尔哲什河与多瑙河汇合点附近的一个村庄。在多瑙河上与阿尔哲什河口相对的地方有一个沙洲,在高达600—700英尺的陡峭的多瑙河南岸,是土尔图凯村和要塞,这个要塞就建筑在这个高耸的河岸的顶端。因此设在土尔图凯的火炮可以最有效地支援在该处渡河的任何部队。11月1日,土军渡到多瑙河中的那个沙洲上,并于一夜之间修起了坚固的战壕。11月2日,土军又从沙洲渡到阿尔哲什河以东,登上了瓦拉几亚的河岸。乘船渡到瓦拉几亚的有2个营,配有100名骑兵和2门火炮。土军在土尔图凯的火炮进行了几次齐射,迫使俄军前哨放弃了离河岸不远的医院建筑物,于是土军马上攻占了这个以后给他们带来很大益处的建筑物。这个有拱形墙的厚实的建筑物几乎不要什么加修就具备了内堡(最常用的野战筑城工事)的一切优点。土军立即开始在阿尔哲什河和多瑙河之间挖掘战壕。经常约有400人参加这一作业,束柴和篮筐都是预先准备好的。根据我们得到的全部报道,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就是这些战壕已形成一道绵亘的防线,完全切断了俄军从阵地通往土军登陆地点的所有通路。虽然形成绵亘的战壕线的工事早被人们否定,被认为没有用处,但是,由于这些战壕具有桥头堡那样的特殊作用,由于土军找到了现成的坚固的内堡,由于土军工兵不足以及与土军特点有关的其他情况,所以采用这种过时的工事体系可能仍然是适当的。土军在阿尔哲什河找到了一些船只,马上用来同原有的船只一起在多瑙河上架桥。这些作业于11月4日拂晓几乎全部结束。
可见,土军在沃耳特尼察就只有多瑙河北岸的一个桥头堡。土军没有过河,而且直到目前也没有这样做。但是,他们在多瑙河北岸已有了一个可靠的登陆场,一俟在土尔图凯集中了足够的兵力就马上可以加以利用。此外,土军有可能占领阿尔哲什河的西岸或东岸,而且他们在该河附近的一切行动,都可得到配置在土尔图凯高地的10门重要塞炮的掩护。由于火炮阵地很高,这里的河面又狭窄,所以它们的射击范围至少可达到桥头堡半英里之外的地方。
桥头堡内的兵力为3个基干营(2400人)、2个近卫连(160人)、2个猎兵连(200人)、100名骑兵和配置在医院建筑物内的12门重炮的炮手。战壕线的右翼可得到土尔图凯的火炮纵射和侧射火力的掩护,此外,土尔图凯的火炮还可对桥头堡正前方的整个平地射击。与阿尔哲什河相接的左翼由设在沙洲上的一个炮队从翼侧掩护。不过这里有些地方灌木林密布,可以作俄军向前移动时的绝好掩蔽物。
根据奥美尔-帕沙的报告,俄军于11月4日向土军战壕线攻击时,有20个步兵营、4个骑兵团和32门火炮,共计约有24000人。俄军的兵力部署大致如下:12个步兵营和14门火炮对付桥头堡的中央部分;2个步兵营和2门火炮配置在阿尔哲什河左边(从俄军方面看是右边)的森林里;en échélon〔梯次配置的〕6个步兵营连同4门火炮对付土军右翼;俄军战线向多瑙河方向延伸并由骑兵从翼侧支援。俄军在火炮进行了一定时间的射击后,先在中央组成了强攻纵队,而两翼则随后跟进;然后,原来在距土军工事的胸墙几乎达1200码的阵地上射击的炮兵转移到霰弹的有效射程(600—700码)内,而强攻纵队则急速前进。正如可以预见的一样,距多瑙河最近的俄军左翼纵队,被土军在土尔图凯的火炮打散了;中路纵队也马上遭到了同样的命运;靠阿尔哲什河的右翼纵队被沙洲上的火力消灭了,而且,看来,这个纵队的兵力本来就太弱,无法取得什么战果。攻击重复了两三次,但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奋勇齐心了,这以后,俄军停止了进攻。他们曾经勇敢地冲到土军战壕的最边缘(当然不应过于按字面理解这一点),但是土军火力猛烈,致使俄军无法转入白刃格斗。
在战斗中,奥美尔-帕沙将正规军1个营派过了河,作为预备队。这就可以算出,土军投入战斗的共有3600名步兵和44门重炮。
俄军的兵力比较难以肯定。奥美尔-帕沙说俄军参加战斗的兵力为20个营,而在奥美尔-帕沙军队中的两个英国军官则一致认为真正参加战斗的只有8000人。然而这两种说法并不是完全矛盾的。俄军可能在战场上有20个营的兵力,但是由于地形关系或轻敌的缘故,每次攻击时,强攻纵队的实有兵力可能都不超过8个营。有一个情况两位英国军官没有提到,但奥美尔-帕沙谈到了,这一情况是,俄军拥有庞大的预备队。所以俄军每次攻击时都有从预备队调来的1营生力军走在前面。此外,在两位“女王陛下近卫军军官”的报道里,字里行间都表现出愚昧无知和盲目自信,这正是一切军队中享有特权的近卫军的下级军官所固有的特色。
所以,总的说来,我们认为奥美尔-帕沙的报道是可信的。在整个作战期间俄军在该地的兵力可能有18—20个营,其中可能有10—12个营相继投入了战斗,因而,在每次攻击时向土军战壕同时推进而未获得成功的部队可能是6000—8000人。俄军的损失至少应为1500—2000人,这也说明俄军可能投入战斗的兵力。俄军终于被击退了,500支枪、大量弹药和大批军用物资落入土军之手,伤亡800人,而且有些部队退却时秩序紊乱。
如果研究一下双方在这次战斗中的战术,我们可以看出,令人惊讶的是俄军犯了严重的错误,他们不得不罪有应得地付出惨败的代价。他们轻敌的程度是罕见的。他们所要攻击的是设有巨大内堡的相当坚固的阵地,这个内堡不仅可以得到沙洲上10门重炮从翼侧的支援,而且处在土尔图凯的22门火炮的射程以内(这些火炮还可控制阵地前面的地段)。土军共有44门(至少38门)火炮,而且全部或者几乎全部都是重炮。现代的每个军官都知道,当向敌人野战工事进攻时,首先,必须以自己的炮兵压制敌人可能用来支援野战工事的火炮和炮队;然后,应当根据可能,破坏敌人的土堤、围栅和其他障碍物;再后,应当将自己的炮队调到离所要攻击的工事更近的地点,以霰弹猛击敌人胸墙;最后,只有这时,才能决定派出强攻纵队向半遭破坏的野战工事和士气沮丧的守军进攻。为了做到这一点,火炮的数量和口径必须占决定性的优势。但是,我们看到,俄军企图怎样做呢?他们用12门12磅炮和20门6磅炮进行了短时间的射击以后,就向在数量上和口径上占优势、技术上更占优势的炮兵掩护的桥头堡进行强攻了!俄军的这次射击可以说简直是形式,好像是对土军表示的一种礼节,因为这次射击不可能有任何重大的目的。此外,如果像所有报告一致所说的,俄军的炮队果真曾接近到距桥头堡650码的地方,那就不能不令人感到奇怪,为什么被击毁的火炮的数字一点也没有提到。不过我们必须承认俄军的勇敢精神,他们在被敌人优势火力的猛烈射击击溃以前,虽然是在敌人火力下,而且可能还是第一次处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却仍然能够接近到距土军战壕线50码的地方。
至于土军,我们也不能特别称赞他们的战术。当俄军强攻时,奥美尔-帕沙在桥头堡集中了不超过防守所需的兵力,这是很好的。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在土尔图凯所在的桥这头和沙洲上配置任何预备队,特别是骑兵预备队呢?为什么当俄军的败局已定,他没有立刻用骑兵攻击被击溃的敌人呢?最后,为什么他满足于精神上的战果,而忽视夺取全部战果从而决定整个战局的可能性呢?我们只能找出两个原因:第一、野战筑城中的绵亘防线体系使防御者在击退敌人的攻击后不容易实现坚决的进攻,因为绵亘的防线没有留下比较大的余地供大批军队突然猛烈出击之用;第二、奥美尔-帕沙不是不相信自己军队在平地作战的能力,就是没有掌握足以扩大战果的兵力。
这使我们有必要研究一下与这一行动有关的战略问题。如果奥美尔-帕沙把在卡拉法特无所事事的那些部队调到沃耳特尼察,那末他的行动不是会更坚决些吗?为什么要把一支12000人的部队连同人数与此相等的预备队派往卡拉法特,去威胁从俄军观点看来正是他们阵线中迎击敌人攻击的最合适的地方呢?为什么这24000人没有被调到土军能够获得决定性优势的地方呢?
但是,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现在丝毫不必怀疑,俄军在10月底以前不可能在瓦拉几亚集中50000—55000人以上的兵力。如果考虑到道路缺少和地形起伏的情况(这种情况必然使兵力分散),再考虑到每支作战部队通常可能遭受的损失,那末俄军在任何一个地点都绝对不可能一下子集中3万人以上的兵力。毫无疑问,土军如果能在瓦拉几亚任何一地集中4万人的兵力,都可能击溃俄军。可以肯定地说,土军如果想取得这样的结果,并且能够适时地采取必要的措施,那末就可能比较容易地集中这样多的兵力,甚至比这多一倍的兵力。但是,欧洲外交的干涉,土耳其御前会议的犹豫不决,土耳其对塞尔维亚政策的摇摆不定,以及其他类似的各种情况,看来使土耳其采取了一系列不彻底的措施,把奥美尔-帕沙在军事行动开始前置于一种极为特殊的境地。他知道俄军的弱点,他自己掌握有在数量上大占优势的军队,而且他们求战心切。但是他的军队被分散在长350英里、宽50—100英里的地区内。他在11月初的行动所受到的约束,是这种情况产生的必然后果。因此,在卡拉法特渡河,虽然在另一种情况下可能是个错误,但这时却有特殊必要了,因为维丁必然是集中了将近2万人的地点,如果不在卡拉法特渡河,这将近2万人的部队便可能因距主力太远而毫无作用。土军的这次渡河,至少可箝制俄军的部分兵力,而且还可鼓舞土军的士气。
在沃耳特尼察附近的渡河,显然是打算作为一次主要突击,通过这次突击攻占布加勒斯特,并切断被卡拉法特战斗引向西面的俄军的退路,但是这次渡河毫无成果,看来,这是因为没有能够调集向布加勒斯特进军所必需的兵力。沃耳特尼察会战对士气的鼓舞作用,自然是一个大收获,但是土军获胜后9天之久毫无行动,又因雨季开始而主动退过多瑙河,这就起了另一种作用。这种毫无行动的表现和这一退却,虽然可能不会削弱胜利对土军士气的鼓舞作用,但是会损害土耳其统帅的威望,而且可能远远超过其应受损害的程度。不过,即令造成这种情况的祸首是土耳其御前会议,奥美尔-帕沙也仍然不能辞其咎。在多瑙河北岸呆了12天,占有桥梁和足以抗击俄军集中的兵力的桥头堡,拥有大批求战心切的部队,但是没有找出调动3—4万人的办法,——的确,如果统帅没有一定的过失,这些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俄军可以庆幸自己得了救。俄军还从来没有只遭受这样少的物质损失就摆脱了严重程度甚至比这轻一半的窘境。俄军本来可能全军复没,但是他们却安然无恙。俄军是否还会让这种对他们不利的情况重演就很成问题了。
弗·恩格斯写于1853年12月2日左右
作为社论载于1853年12月16日“纽约每日论坛报”第3952号
原文是英文
俄文译自“纽约每日论坛报”
注释:
[405]恩格斯可能指他在1853年12月7日“纽约每日论坛报”上发表的“土耳其战争的进程”一文(见本卷第530—536页),不过在这篇文章里所提到的论点还没有作为定论提出。有同样见解的文章在这一时期的“论坛报”上没有出现过。——第5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