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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文明社会彻底人道化的可能性
〔南〕米·马尔科维奇
1972年
本文据联邦德国《工业社会的攻击和适应》一书1972年德文第6版的同名篇目翻译。译者：任立
在当代文明世界里，一方面，越来越多的人的最基本要求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有可能得到满足，而同时又产生了某些人为的要求，首先是要求尽量多地占有非实用的东西。当代工业社会不是尽可能去满足人的最基本要求，而是进一步扩大了那些一心想占有的人的队伍，占有就这样成了一种地位象征，而不再是实现真正价值的手段。
现在，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的旧的鸿沟逐步被一种新的鸿沟——一小部分人的创造性劳动和大部分人因此被迫从事单调劳动之间的鸿沟——所取代。
生活水平有了明显的提高，但是它并没有使社会状况和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关系更人道化：在生产率迅速增长的条件下，高工资并没有排除剥削，相反，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工资和剥削在同时增长（剥削就是占有不付报酬的剩余价值）。从经济观点来看，对工人来说，不管是资本家，还是官僚，都是剥削者。
技术的文明进步创造了各种方法来克服人与人之间地区的和时间的距离，如大城市、快速交通工具，现代化交流手段等等。自从文艺复兴以来，文明社会的一体化过程在不断发展：同一种技术在全世界推广 经济合作交流在发展，文化在渗透，国际政治组织在建立，艺术在相互影响，科学合作在蓬勃发展等等。但同时，强大的分离因素也在起着作用：殖民主义、种族主义、意识形态论战、宗教偏执妄、职业化，以及由于如政治、法律、道德、科学、哲学、艺术等各种社会活动范围差异的扩大和孤立化而造成的过细分工。其后果就是使人与人之间过分隔绝，互不往来，互不理解和偏执，社会组织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弱。
现代技术及民主化使人类获得了更多的自由，我们把自由理解为可以自由选择，当然任何一种选择都取决于选择者以什么标准进行选择。而在我们这个时代，这些标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广泛而强大的宣传机器所控制。可悲的是，当现代人认为自己是自由的时候，却往往正在遭受奴役。
人是一种社会本质 其意义不只局限于人是生活在人类共同体中，而且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即规定人之所以是人的一切特性（语言、思维形式、习惯、嗜好、教养、价值等等）都是社会的产物。
人道化的过程常常被肤浅地理解为对穷人和无依无靠者更加关切。于是人道主义就被狭隘地看作为制定救济纲领，消除物质贫困，消灭饥饿和文盲，提高生活水平，制止残忍的政治压迫方式等等。所有这些从广义看当然是重要的，但并不是最本质的部分。对人道主义和人道化作这样解释并没有触及到现代社会的要害。
马克思曾经说过：“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只要我们先从字面上，然后从价值上来理解“人类”这个词的含义，我们就能知道，后一句话并不是同义反复。因此彻底就是创造条件使人类在越来越大范围内成为一个自由的、创造性的、社会的、合理的本质。
由于社会力量（国家、政治组织、军队、教会）奴役个人是确实存在的事实，所以问题就在于，谁创造了这些力量，又是谁赋予这些力量以凌驾于人之上的权力呢？所有异化的根子都在于那些垄断了经济权力和政治权力的社会集团的存在。这种垄断或者建立在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的基础上（就像资本主义的阶级占有），或者建立在攫取支配物化劳动的权力的基础上（官僚政治就是如此），或者两种兼而有之。
这种垄断有两种后果，其一是利用公开或隐蔽手法攫取生产者的无偿劳动，也就是剥削；其二是剥夺了其他人决定社会问题的权利，即用或多或少粗暴的、公开的或隐蔽的方式独霸政治。
离开某种收入水平和生活标准来谈剥削就毫无意义，针对这种观点，我们必须懂得有两种因素在起着剥削作用，一种是劳动生产率，如果生产率比工资增长速度要快，剥削程度就相应提高。另一种是剩余价值的社会分配，即社会上的某些集团的收入超过了它们的劳动产值。这说明我们可以谈论各种隐蔽的剥削手段。这种剥削不仅存在于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物质贫困的现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而且存在于后期资本主义社会，在那种社会里，还存在着强大的官僚政治机构。
因此世界彻底人道化就是创造条件，使每个人变成历史的主体，并积极投身到创造历史中去，首先是参与监督社会政权，这种人类彻底解放的基本前提就是废除政治权力和经济权力始终集中在某个社会集团手里。要取消生产资料私有制和废除作为阶级的资产阶级，是实现这个目标的决定性的第一步。而决定性的第二步是废除职业政治，因为它使特殊社会集团享有至高无上的支配物化劳动的权力，以及废除社会特权阶层——官僚。
这两个步骤中的任何一步都是彻底人道化的必要条件，但只有同时做到这两步，才具备了充分条件。
以实现人道主义为目标的科学，所提供的不只是知识和学问（这些知识和学问无疑是技术发展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它们，人类最基本的解放，无论是物质的解放，还是精神的解放，无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在不发达国家都将是不可思议的）。此外，科学连同人道主义哲学，或者确切地说，以人道主义哲学作为它的固有基础，指明了整个人道化过程的方向。它不仅指出了现有的各科贬低人类的形式，而且对它们进行了批判性评价。同时它还正确地指出了蕴含人类明天的可能性。
丝毫不能幻想，某时某刻，在某个社会一贯致力于科学的人们说不定能用科学创造克服一切实践中出现的困难。在任何一个社会里，总有那么一部分科学家乐于担当纯专家或现实存在的公开辩护士。因此在科学家队伍中，两极化是完全不可避免的，就像必然要遭致某些社会力量的反抗一样，这些力量深深地扎根于现实之中，而且在将来也不想改变其立场。
一个科学论点越是全面，越是丰富，它就越是要否定其他论点，而同时所受到的批评指责也就会越尖锐。硕果累累的真理是在和传统信念发生冲突，并且通过一切求全责备的考验后而产生的。
另一方面，科学和哲学的解答越人道，就越会侵犯某些特殊利益，也就越会引起社会保守势力的反抗。硕果累累的答案一定会遭致强烈反抗，也一定能打破这些反抗，因为这些反抗阻碍了真正的可能性和真正的人类需要。
感谢 佐仓绫奈收集、录入和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