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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XILE OF TROTSKY
流放的托洛茨基
〔秘鲁〕何塞·卡洛斯·马里亚特吉(José Carlos Mariátegui)
1929年2月23日
老炸疯 翻译、李将敬思 校订
托洛茨基被驱逐出苏联了。这是令国际革命舆论所不能接受的事。革命乐观主义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性——这场革命可能会像法国那样结束,将曾经的革命英雄陷于不幸的处境。正常来说,我们不可能设想一个拥有100多万激进分子组成的政党会在没有辩论或冲突(被动没有)的情况下达成一致的意见来完成建立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这一任务。
托洛茨基的观点在苏联政治中起着正向的作用。如果有人想定义的话,这一观点代表那正面临着泛滥而又难以驾驭的俄国客观实际的正统马克思主义。这一观点是社会主义革命中工人阶级、城市和工业意识的集中体现。俄国革命的国际意义和作为一种新文明兴起的先驱性,首先要归功于托洛茨基和他的同志们全力坚持他们的观点。如果没有警惕性的批评—这是布尔什维克党保持活力的最好证明—苏联政府很可能会陷入形式主义和机械的官僚主义。
但是直到今天,用托洛茨基主义来代替斯大林的掌权能力和实现马克思主义纲领的最大客观能力来看,并没有多少事实能证明托洛茨基主义是正确的。托洛茨基反对派纲领的核心部分是托洛茨基主义的关键内容。但是,在估计对那些可能阴谋反对苏联政策的人时,不论是斯大林还是布哈林,都没有赞同托洛茨基和支持托洛茨基的人的绝大部分理念。另一方面,托洛茨基主义的建议和解决方案同样没有多少现实性。在调整工农业政策、反对官僚主义与新经济政策的斗争中,托洛茨基主义在大部分地方都带有激进主义的色彩,它还没有被总结为具体而实际的公式。因此在这一方面,斯大林和大多数人——除去他们负责行政方面这一事实——更能给人一种看似脚踏实地的构想。
俄国革命,就像任何一场伟大的革命一样,是沿着它靠自己扫清的道路前进的,而至今尚未有一日安宁。这是英雄和杰出的人们的工作,正因为如此,只有通过最伟大和最强大的创造力才能够实现这场革命。也正因此,布尔什维克既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和平而又完全一致的党派。列宁直到去世前不久才开始进行他创造性的领导,但即使有这位非凡领袖的巨大和独特的权威,党内的辩论也从未停过。列宁用自己的力量获得了权威;后来,他凭借自己思想的优越和敏锐而保持了这一优势。他的观点一直占据上风是因为它们最贴合现实。然而很多时候,这些观点也会击败原来的布尔什维克老近卫军的观点。
列宁的逝世,造成了一个极具权威的领袖位置的空缺,在任何一个纪律和组织性都不如俄罗斯共产党的政党中,这都将经历一段深刻的斗争时期。托洛茨基因其个性鲜明在他的同志中出类拔萃,但他不仅与列宁主义团队缺乏稳固和长期的联系,在革命前也和大多数党员的关系都很不友好。众所周知,托洛茨基在1917年之前几乎一直是一个人行动。他不属于布尔什维克党,甚至还不止一次与列宁激烈地争吵。革命时的列宁是明智而慷慨地接受了与托洛茨基的合作,而托洛茨基本人——正如关于他这位革命领袖的大量著作所证明的那样——是毫无保留地、也毫无嫉妒地尊敬这位最鼓舞人心的、以最迷人的革命意识将革命理论所奉献的权威理论家。但是,纵使列宁与托洛茨基间的距离可以消除,托洛茨基和布尔什维克党之间的隔阂却不可能消除,托洛茨基无法指望得到全党的完全信任,尽管他作为人民委员的表现曾得到一致的赞赏。现在,党的机器是掌握在列宁主义旧卫队的成员手中的,他们总是觉得自己与托洛茨基有点疏远和格格不入,而对于托洛茨基来说,他也不可能完全加入他们,与他们成为一个集团。此外,托洛茨基似乎并没有列宁那样拥有政治家的非凡才能。他不知道怎样拉拢人从而形成一个集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管理一个政党。在1905——1917年初这一期间,他的立场与布尔什维克主义和孟什维克主义等距,这不仅使他与列宁的革命队伍分隔开来,更使他不习惯于一个党的领导人的实践。
当反动势力威胁革命的力量的动员还在继续时,布尔什维克的团结就可以暂时因战争的紧迫性而保证起来。然而一旦当稳定和正常化的工作开始后,党内的分歧也必然就会表现出来。如果没有托洛茨基这样杰出的人物,党内反对派的意见或许将会变得温和一点,如果是这样,那么暴力分裂就不会出现。但反对派在托洛茨基的指挥下,采取了一种起义军式的好战口吻,对此,大多数人和中央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此外,托洛茨基一直是一个世界公民。在一次党代表大会上,季诺维也夫说他忽视农民。无论如何,托洛茨基对于社会主义革命始终持有一种国际主义。他的关于资本主义短暂稳定的著名论述是对那个时代最敏锐的批评之一。但正是这种革命的国际主义使得他在世界舞台上享有如此威望的同时也使他暂时丧失了在俄罗斯政治实践中的权力。俄国革命现在处在一个全国组织的时期。目前,这不是在国际上建立社会主义的问题,而是在一个有着1.3亿人口、国土分布在两块大陆但还没有变成地理和历史单位的国家中建立社会主义的问题。
所以,这也毫不奇怪,在现在这个阶段,代表俄国革命的反而是那些更深刻地感受到其民族特性和问题的人。
而斯大林,一个纯粹的斯拉夫人,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属于一个一直扎根在俄国土地的革命队伍,而托洛茨基、拉狄克和拉科夫斯基则属于在流放中度过余生的队伍。他们曾是国际流亡革命者的学徒,并给俄国革命带来了国际主义的语言和眼界。然而就现在的问题来说,苏联现在更需要那些更直接、更纯粹的俄国人。
俄国革命正处于一个必要的谨慎时期。托洛茨基与斯大林主义团队没有太多的联系,在国家成就的舞台上是一个多余的人物。在人们的想象中,他是注定要以拿破仑的精力和威严率领红军的,在整个欧洲成功地传播社会主义福音的,而很难想象他在平常时期仅仅只是担任委员会主席这一谦虚的角色——这得有多无聊,然而,新经济政策却又促使他回到了好战的辩论家的位置。
相关文献:
· 〔秘鲁〕何塞·卡洛斯·马里亚特吉《关于秘鲁国情的七篇论文》(1928)
· 红色角落:秘鲁早期工人运动的马克思主义者马里亚特吉(1894-1930)(﹝苏格兰﹞迈克.冈萨雷斯(Mike Gonzalez),2019年9月24日)
· 托洛茨基(〔秘鲁〕何塞·卡洛斯·马里亚特吉,1924年4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