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卢那察尔斯基 -> 《无产阶级和艺术》(1918-1922)
再论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和苏维埃文化工作[1]
阿·瓦·卢那察尔斯基
(1919年4月13日)
在革命的前几关,我和几个同志在彼得格勒召开了有关无产阶级文化问题的代表会议,这时我自然为自己设想了这个会议所产生的组织的意义和作用,这个组织后来被叫做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其形式同它形成时略有不同。
当时国家政权是纯粹资产阶级政权,因而无产阶级不得不在国家外的,在某种程度上是反国家的独立活动的基础上寻找自己的文化道路。
无论提高无产阶级教育的智力、道德和美学水平的任务,还是独立创作和制订本阶级的、为无产阶级所仅有的在所有这些领域的规范的任务全都落在这一年轻组织的肩头。起初我曾指出,这里是完全平行的关系:党管政治领域,工会管经济领域,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管文化领域[2]。
现在一切都变了,我们应当反复考虑一下,共产党同苏维埃政权应是什么关系;
工会同国民经济委员会以及其他苏维埃国家的经济机关的相互关系的准则应是什么样的,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同教育人民委员部之间的界限在哪里?
我现在不谈头两个问题,只是提一下,谁也不会认为党是多余的,由于人员几乎完全重叠而要用国民经济委员会或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或者诸如此类的组织去取代中央委员会;谁也不会说党和苏维埃政权从事并行的工作。
谁都懂得,事情就是这样,也应当这样,这一工作实际上是由觉悟的共产主义无产阶级进行的,对他们来说,目前党和苏维埃政权都是机构。
无产阶级干预国家政权,掌握国家的全部文化成果之后,不言而喻,应当建立机构以便变各种类型的学校、图书馆、博物馆、剧院、音乐厅、展览馆、杂志等等为无产阶级教育的工具。
无产阶级教育,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就是说,第一,普及科学和艺术中那些有全人类价值的东西,没有这些东西就不能成为有学识的人,没有这些东西无产阶级就仍然是野蛮人,不获得这些东西,无产阶级甚至不能真正利用它争得的政权和生产工具。
这是巨大的任务。
对此我们还应补充一项任务:无产阶级教育还应包括,第一,在无产阶级本身缺乏教育的人们中间,第二,在农民和一般体力劳动居民群众中问,最后,在知识分子中间普及纯粹无产阶级思想。
无产阶级是否已具有对它自身来说是无可争议的这种思想财富呢?
是的,在某些领域已经有了;马克思主义中研究得最好的那一部分,尤其是在社会学和经济学领域,在略差一点的历史和哲学领域,目前无疑有权首先在大学、图书馆等地取得合法地位。
我们的实际政治纲领的基础是美妙的财富,应通过我们的政治宣传使人人都知道,因此应当通过所有的国家政权机关来传播这一切。
但是,即使我们把这些为国家机构所掌握并由其传播到群众意识中去的纯粹无产阶级成分也算在内,它们同国家文化工作内容比起来,还是很少量的。
例如在教授科学时我们现在必须利用所积累的全部经验,谁能否认这一点呢?也许我们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其教授方法,然而,就是这一任务也是极其长期的。
在艺术领域我们无论如何不应使无产阶级同积聚了人类天才的全部优秀作品处于格格不入的状态。
这样,我们遇到两种极端,必须竭力告诫走上国家文化工作道路的无产阶级活动家防止这种极端。
有一种人,他们认为传播“旧”科学和“旧”艺术是让资产阶级趣味自由泛滥,是万恶的文化传播主义[3],是用腐朽的老家伙的血液去传染年轻的社会主义机体。
持这种错误认识的极端派代表人物是比较少的,但他们带来的危害却可能是巨大的。有意思的是,无产阶级文化的某些超出理智的热心拥护者在这里和未来派唱同一个调子,未来派有时也几乎认为最好是实际消灭全部旧文化和使无产阶级把自己局限于还全然不足为据的经验上,而艺术对他们
自己来说就归结为这种经验。
不,我第一千零一次重申,无产阶级应当用全人类的文明武装起来,它是历史的阶级,它应当去同全部过去保持联系的情况下前进。借口资产阶级性质面扔掉过去的科学和艺术是荒谬的,正如以同样的借口扔掉工厂的机器或铁路一样。
另一种极端是,有的人醉心于一般科学和一般艺术的文化工作,说如果在所有这些东西上面添加,或者说,涂上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学、共产主义纲领,那么得到的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工作。
不能完全否定这一点。伟大的无产阶级逐步地彻底革新文化。它在艺术的一切领域中培养出自己的伟大的风格,它给艺术加进了崭新的精神,无产阶级还改变了科学的结构本身。现在就已经可以预料,其方法论将向哪儿发展。
如果我们打算现在把只能传播新的、无产阶级的东西的任务强加于国家机构,我们就会把无产阶级推到野蛮状态,就会挖掉它的根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无产阶级在科学和艺术领域的创作成果出得缓慢和微不足道,那是不足为怪的。国家的任务是传播真正无可争议的知识,无产阶级还仅仅在同它的斗争直接毗连的某些领域取得这种知识;是用富有养分的材料的广阔的江流去灌溉无产阶级的土壤,无产阶级是这种材料的继承者。
然而,如果我们接着声明,可以对无产阶级的独立探寻、对工人阶级代表制订自己的艺术形式和寻找自己的科学道路 抱漠不关心的态度,那么我们就会又陷入最可悲的谬误。因此,这两个任务是有明确而清楚的限制的:无产阶级文化协会无论如何也不应把无产阶级艺术和无产阶级思想的最初萌芽(科学社会主义所提供的东西除外)看作成熟的珍品,企图用它们来取代在它以前的各时代的珍品;通过自己的机关传播对“人类文明”的所有领域的认识不是它的事,在前一种情况下,它表现了完全应当属于未来派的最不谨慎的骄傲自大;在后一种情况下,它干涉了无产阶级用另一只手从事的工作——国家的工作。
但是无产阶级应当集中自己的全部注意力于工作室的工作,发现和支持无产者中间的奇才,建立工人阶级的作家、艺术家和各种青年学者小组,建立多种多样的工作室和在物质文化及精神文化一切领域的生气勃勃的组织,其必要的任务是在这里发展无产阶级心田中排除牵强附会和随意捏造的、自由而不受限制的种子。
无产阶级国家,准确点说,工农国家不能不以最大的信任和最大的关怀对待此类年轻组织,它们在散发光和热上在某个时候将大大超过我们所继承的一切。他们这是在文化领域中创造一个新世界,这个世界我们在政治领域已经奠定,我们在经济领域正在实现。
因此我认为,例如莫斯科苏维埃国民教育局想消灭莫斯科无产阶级文化协会是不合理的;并且它也是不会成功的,因为俄罗斯的所有其他苏维埃都持另一种观点,而禁止莫斯科无产阶级拥有现在几乎每一个城市都存在的独立创造新的文化珍品的组织,那是极端荒谬的;好在想消灭到处蓬勃发展并
提供如许珍贵成果的无产阶级文化协会,是莫斯科苏维埃力所不及的。
原载《消息报》1919年4月13日第80号。
译自《卢那察尔斯基全集》莫斯科1967年版第7卷第205-208页。
摘自《苏联无产阶级文化派论争资料》
[1] 这是对莫斯科苏维埃国民教育处同无产阶级文化协会之间争论的评论。在1919年3月20—2A日举行的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第二次莫斯科市代表会议上,教育人民委员部社会教育处的代表谢·伊·米茨凯维奇提出了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并入国民教育处问题。代表会议否决了这一建议,表示赞同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的独立。
1919年3月22日《消息报》刊载了米茨凯维奇的文章《谈无产阶级文化协会问题》,文章说,“从成立莫斯科苏维埃国民教育局起,‘独立的无产阶级的’组织就失去存在的意义了,它的目标实际上同国民教育局是一样的,因此这种组织应并入教育局……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离苏维埃而‘独立’工作,造成力量和资金的非生产性浪费,带来不必要的磨擦,瓦解创造无产阶级文化的工作”。
3月29日,无产阶级文化协会问题被提交莫斯科苏维埃全会,米茨凯维奇再次提出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同英斯科苏维埃国民教育局合并的建议。莫斯科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多数委员表示赞同合并(见《消息报》1919年3月30日第69号)。
4月13日《消息报》编辑部在发表卢那察尔斯基的文章时作了如下说明∶“在发表阿·卢那察尔斯基同志文章的时候,编辑部认为有必要声明,它支持莫斯科工人和红军代表苏维埃的观点。但是,如果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同卢那察尔斯基同志的看法相反,它决不是纯粹的无产阶级组织)把白己的任务局限于卢那察尔斯基同志为它规定的‘工作室的’范国之内,而不企图取代和排挤其力量和能力都不能胜任的苏维埃机关的工作,那么同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的争论就会缓和得多。”
卢那察尔斯基文章发表之后,争论还在继续,《真理报》(1919 年4月15日第81号)在争论栏发表Н·安东诺夫的文章《对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的讨伐》,反对米茨凯维奇。米茨凯维奇在《消息报》(5月6日第95号)上答以《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和社会教育》一文,同时同卢那察尔斯基争论,其中表示不同意他对文化遗产的态度∶“卢那察尔斯基同志写道,国民教育局的任务是在群众中传播‘全人类文明’的因素、‘真正无可争议的知识’。卢那察尔斯基同志的根本错误也正在这里……波格丹诺夫同志极其清楚地证明了,全部旧科学浸透了资产阶级倾向。要知道,高等学校以至一切学校的危机就在于旧学者和教师及具其旧工作方法在新条件下破产了。”
问题最后从莫斯科苏维埃转到俄共莫斯科委员会讨论,由执行委员会提出下列决议案∶“鉴于无产阶级文化协会作为无产阶级的文化组织而存在是有益的和必要的,莫斯科委员会执行委员会认为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并入社会教育局日前是不适当的。与此同时,莫斯科委员会认为∶1.必须准确划分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和社会教育局的活动范围,2.两个组织必须建立联系,3.莫斯科委员会从自己这一方面应当同无产阶级文化协会保持尽可能密切的联系。”此决议案由下一次莫斯科委员会会议讨论通过。
[2] 卢那察尔斯基试图划分教育人民委员部和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的职能,力求维护无产阶级文化协会作为艺术创作组织的独立性。但是,他的捉法本身就具有工团主义性质的错误,因而对无产阶级文化协会领导人把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看作离党和苏维埃国家而独立的无产阶级的阶级组织的这种追求领导权的欲望,没有给以应有的注意。例如,《无产阶级文化》杂志阐述自己的立场说∶“…正如党是为在全国范围内实现政治纲领的在苏维埃占多数的执政的共产党人的政治路线的实验室,无产阶级文化教育组织是在同样的全国范围内,自然,也在世界范围内实现无产阶级的革命文化纲领的实验室”。(1918年7月第1期第27页)1919年1月24日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全俄委员会代表大会通过的《无产阶级文化协会组织大纲》确认了这一立场∶“无产阶级文化协会是无产阶级的文化创作的阶级组织,正如工人党是无产阶级的政治组织,工会是无产阶级的经济组织一样”。(《无产阶级文化》1919年2月第6期第26页)
[3] 指帝国主义殖民主义者以传播文化为名奴役弱小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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