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列宁 -> 《列宁全集》 -> 第32卷

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1917年8月19日〔9月1日〕)



  尔·马尔托夫在8月4日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会议上说:“策列铁里的批评太温和”,“政府没有对军界的反革命活动进行还击”,“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推翻现政府,或者破坏对它的信任……”马尔托夫接着又说:“根据现实的力量对比,现在没有理由要求政权转归苏维埃。只有在国内战争过程中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现在进行国内战争是不能容许的。”最后他说:“我们并不打算推翻政府,但是,我们应该向它指出,国内除了立宪民主党和军人以外,还有另外的力量。那就是革命民主派的力量,临时政府应该依靠这个力量。”(摘自《新生活报》报道)
  马尔托夫的这些话很精彩,值得十分仔细地加以研究。这些话所以精彩,是因为这些话非常有特色地再现了小资产阶级群众那些最流行、最有害、最危险的政治错误和最典型的偏见。马尔托夫这位政论家大概是所有小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中最“左”、最革命、最觉悟和最老练的代表人物之一。正因为如此,分析他的这些话要比剖析卖弄空话的切尔诺夫或笨伯策列铁里之流要有益些。我们分析马尔托夫的话,也就是分析现在小资产阶级思想中最有意义的东西。
  最突出的首先是马尔托夫在政权转归苏维埃的问题上所表现的摇摆。在7月4日以前,马尔托夫反对这个口号,7月4日以后又拥护这个口号,8月初他又反对。请注意,从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看,他的论据是多么不合逻辑,多么滑稽可笑!他反对这个口号是因为“根据现实的力量对比,现在没有理由要求政权转归苏维埃。只有在国内战争过程中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现在进行国内战争是不能容许的”。
  糊涂就糊涂在这里。照这么说来,7月4日以前可以不经过国内战争而使政权转归苏维埃(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正是在这个时候,马尔托夫反对政权转归苏维埃。……其次,照这么说来,在7月4日以后(当时马尔托夫又赞成政权转归苏维埃),似乎还可以不经过国内战争而使政权转归苏维埃。这显然是一种不能容忍的对事实的歪曲,因为正是在7月4日夜里波拿巴主义者在立宪民主党人的支持下和切尔诺夫、策列铁里之流的伺候下,把反革命军队调到了彼得格勒。在这种情况下,用和平方式取得政权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照马尔托夫说来,不但马克思主义者,甚至就是革命民主派,也有理由放弃这个正确反映人民利益和革命利益的口号,因为它“只有在国内战争过程中”才能实现……但是这显然是胡说八道,显然是放弃一切阶级斗争,放弃一切革命。因为谁都知道,世界上各次革命的历史都向我们表明,阶级斗争变为国内战争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谁都知道,正好7月4日以后,我们看到反革命资产阶级在俄国已经开始了国内战争,也就是解除军队武装,枪杀前线士兵,杀害布尔什维克。请看,正当事变的发展进程必然导致反革命资产阶级挑起国内战争的时候,却说革命民主派进行国内战争“是不能容许的”。
  马尔托夫的糊涂是最难以想象、最滑稽可笑、最不可救药的。
  要澄清他所引起的糊涂观念,就应该说明:
  正是在7月4日以前,全部政权转归当时的苏维埃的口号是唯一正确的口号。当时是可以不经过国内战争和平地办到这一点的,因为当时还没有象7月4日以后那样对群众、对人民施行系统的暴力。当时政权转归苏维埃可以保证整个革命和平地向前发展,而且也可能使苏维埃内部的阶级斗争和党派斗争和平地得到解决。
  7月4日以后,不经过国内战争就不可能使政权转归苏维埃,因为从7月4—5日起,政权已经落到立宪民主党人和黑帮分子所支持的波拿巴主义军人集团手里。由此得出结论,一切马克思主义者,一切拥护革命无产阶级的人,一切正直的革命民主派,现在都应该向工人和农民说明:局势发生了根本变化,这就决定政权转归无产者和半无产者必须通过另一条道路。
  马尔托夫没有提出论据替他的“现在”不能容许进行国内战争的“思想”辩护,替他的目的“不是要推翻现政府”的声明辩护。既然没有说明理由,他的意见,特别是他在护国会议上发表的这种意见,必然会与护国派的论据不谋而合:外敌当前,决不能容许进行国内战争。
  我们不知道马尔托夫敢不敢公开提出这种论据。这是在小资产阶级群众中最流行的一种论据。这种论据当然是最庸俗的。无论在1870年9月的法国,或是在1917年2月的俄国,资产阶级都不怕在外敌当前的时候进行革命和国内战争。资产阶级并不怕在外敌当前的时候用国内战争的代价来夺取政权。所以革命无产阶级也不用多考虑资产阶级的骗子和奴仆的这种“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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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尔托夫犯下的一个最令人不能容忍的理论错误,也是整个小资产阶级政治思想界最典型的理论错误,就是把拥护沙皇制度和一般君主制度的反革命同资产阶级的反革命混为一谈。这正是小资产阶级民主派特有的狭隘和愚蠢,因为他们在经济上、政治上和思想上不能摆脱对资产阶级的依赖,他们把优先权奉送给资产阶级,把资产阶级看成是一种“理想”,相信资产阶级叫喊的“来自右边的反革命”的危险。
  马尔托夫反映了这种思想,更正确些说,反映了小资产阶级的困惑不解,他在发言中说:“我们应该用反压力来对抗右边对它〈对政府〉的压力。”
  这正是庸人们的轻信和忘记阶级斗争的典型例子。政府似乎是超阶级和超党派的,右边对它“施加”的压力过大时,就应该从左边对它施加更大的压力。啊!多么聪明,真可以同路易·勃朗、切尔诺夫、策列铁里以及所有这类可鄙的家伙媲美。而这种庸人的聪明又多么有利于波拿巴主义者,波拿巴主义者多么想在“愚蠢的农夫”面前把事情说成这样:现在这个政府正在同极端行为作斗争,不管来自右边还是左边,以实现真正的国家制度,贯彻真正的民主制。实际上,这个波拿巴主义的政府却正是反革命资产阶级的政府。
  欺骗人民,把事情描绘成资产阶级似乎代表“整个革命,而反革命的威胁来自右边即来自沙皇”,这对资产阶级是有利的(对长久稳固资产阶级的统治也是必要的)。整个“革命民主派”的这种由小资产阶级生活条件养成的观念,只能靠唐恩和策列铁里之流无限的愚蠢以及切尔诺夫和阿夫克森齐耶夫之流无限的自我欣赏来维持。
  但是,无论哪一个人,只要他学过一点历史或者马克思主义学说,他就一定会承认,进行政治分析首先应该提出阶级问题:是哪个阶级的革命?是哪个阶级的反革命?
  法国的历史向我们表明,波拿巴主义反革命派是18世纪末(第二次是在1848—1852年之前)在反革命资产阶级的基础上成长起来的,它又为正统君主制的复辟铺平了道路。波拿巴主义是一种治理形式,是在民主改革和民主革命的环境里由于资产阶级的反革命性而产生的。
  只有故意闭上眼睛,才看不见波拿巴主义正在俄国这种极其相似的条件下就在我们眼前滋长起来。拥护沙皇制度的反革命现在已经极其微弱,已经没有任何政治意义,也不起任何政治作用。骗子们故意抬出和渲染拥护沙皇制度的反革命这具稻草人,是要吓唬傻瓜,用政治奇闻款待庸人,转移人民对真正严重的反革命势力的注意。任何人看了那个叫作扎鲁德内的人的议论都不免要发笑,他全神贯注地在估量次要的同盟者“神圣的俄罗斯”的反革命作用,而“不注意”叫作立宪民主党的全俄资产阶级联盟的反革命作用。
  立宪民主党是俄国资产阶级反革命的主要政治力量。这个力量在选举中,更重要的是在军政管理机构中以及在先后对布尔什维克即革命的无产阶级政党和苏维埃大肆诬蔑、中伤、攻击的报刊宣传中,把一切黑帮分子牢固地团结在自己周围。
  现在的政府逐步地然而坚决地执行的政策,正是立宪民主党1917年3月以来有步骤地鼓吹和策划的政策。恢复和拖延帝国主义战争,不再“谈论”和平,授权各个部长封闭报馆,禁止举行代表大会,实行逮捕和流放,恢复死刑,枪杀前线士兵,解除工人和革命部队的武装,让反革命军队充斥首都,开始逮捕和迫害自己起来“夺取”土地的农民,关闭工厂和实行同盟歇业等等,这类措施还远没有列举全,但已经最清楚不过地勾划出了波拿巴主义的资产阶级反革命的情景。
  立宪会议延期召开,莫斯科“国民代表会议”为波拿巴主义的政策“加冕”,——这不是把立宪会议拖到战争结束后召开的过渡步骤吗?这难道不是波拿巴主义的政策的法宝吗?而马尔托夫却看不到资产阶级反革命的参谋总部在哪里……真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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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即在其中居统治地位的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在延期召开立宪会议的事情上,扮演了一个多么卑鄙的奴仆角色啊!立宪民主党人定出调子,主张延期召开立宪会议,在报刊上大肆宣传,抬出要求延期召开立宪会议的哥萨克代表大会。(哥萨克代表大会!李伯尔、阿夫克森齐耶夫、切尔诺夫、策列铁里之流怎么会不讨好呢!)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立即尾随着立宪民主党人,正象狗在主人皮鞭的威胁下应着主人的口哨走过来一样。
  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会不仅不向人民提供简单的实际材料,指明3月以来立宪民主党人怎样蛮横(怎样无耻地拖延和阻挠立宪会议的召开,不仅不揭露立宪会议不可能按期召开的骗人遁词和断言,反而很快地撇开了甚至是唐恩、甚至是唐恩!)提出的“疑虑”,从奴仆式的常务委员会中派出两名奴仆勃拉姆桑和布龙佐夫去向临时政府报告“立宪会议的选举必须延期到10月28—29日……”这是莫斯科国民代表会议给波拿巴主义者加冕的隆重序幕。不论是谁,只要他还没有堕落到极端卑鄙的地步,就应该团结在革命的无产阶级政党周围。没有无产阶级的胜利,人民就得不到和平,农民就得不到土地,工人和全体劳动者就得不到面包。


载于1917年8月19日(9月1日)《无产者报》第6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34卷第79—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