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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吃掉立宪民主党人”

(1912年8月26日〔9月8日〕)



  《真理报》和《涅瓦明星报》对布兰克、科罗布卡、库斯柯娃几位先生之流攻击工人报刊的种种卑劣的自由派行径,给予了严厉的但完全是必要的反击。
  尽管对“抵制工人的先生们”的答复已经十分完满,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问题须要探讨一下。布兰克和库斯柯娃几位先生之流极力用笨拙的谎言来抹杀和模糊这个问题。但我们不应该允许掩饰原则问题,我们应该揭示这些原则问题的全部意义,透过布兰克和库斯柯娃之流的一大堆歪曲、诽谤和咒骂,挖掘出每个觉悟的工人都关心的意见分歧的根源。
  其中一个根源可以用“吃掉立宪民主党人”一语来表达。只要听听取消派孤单的但却是执拗的声音,听听还没有完全明确党派关系的公众的议论,往往就会看到,他们对《真理报》和《涅瓦明星报》即使不是指责,也至少要摇头,理由是两报要“吃掉立宪民主党人”。
  我们就来研究一下所谓“吃掉立宪民主党人”这个原则问题吧。
  对《真理报》所以会有这样一种指责,首先和主要是由于这样两个情况:(1)不了解在选举运动中和总的说在当前政治上的“两个和三个阵营”的问题的实质;(2)没有注意到马克思主义报刊即工人民主派的报刊现在所处的特殊条件。
  先谈谈第一个问题。
  所有的自由派都主张所谓两个阵营——拥护宪制的阵营和反对宪制的阵营——的论点。从米留可夫到伊兹哥耶夫,从普罗柯波维奇到马·马·柯瓦列夫斯基,在这点上都是一致的。不能不看到,两个阵营的论点是由我国整个自由派的阶级本质所决定而必然产生的。
  从经济上来看,这种本质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表现在,自由派是资产阶级的政党,而资产阶级是害怕农民群众运动,尤其是害怕工人运动的,因为这种运动(在目前,在最近的将来,在整个资本主义制度还未改变的情况下)会限制资产阶级的经济特权的范围和形式。而资产阶级的经济特权就是对资本的占有,在俄国这种占有能带来比欧洲多一两倍的利润。
  为了保持这种“俄国式的”超额利润,就不能容许第三个阵营独立存在。
  例如,即使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资产阶级也完全可以保持自己的统治。而且这样一来,资产阶级的统治甚至会比在实行十至十一小时工作制的条件下更彻底、更纯粹、更广泛、更加随心所欲。但是,阶级斗争的辩证法偏偏是这样:除非万不得已,迫于无奈,资产阶级是决不会用八小时工作制来代替稳妥可靠的、习以为常的和可以大量获利(奥勃洛摩夫[63]式的获利)的十小时工作制的。
  对八小时工作制的上述态度,也可用以说明对参议院、对地主土地占有制以及对许多其他事物的态度。
  资产阶级是不会放弃俄国旧有的稳妥可靠的、得心应手的和可以大量获利的剥削形式,而代之以完全欧洲式的,完全民主的剥削形式的(因为民主——请《箴言》杂志[64]的肝火旺盛的英雄们听了不要动气——也是资产阶级统治的一种形式);我们说,除非万不得已,迫于无奈,他们是不会这样干的。
  这种万不得已的局面,只有群众运动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发挥了一定的威力,才会形成。于是资产阶级为了捍卫自己的经济利益,就极力反对这种运动,也就是反对第三个阵营独立存在。
  从政治上来看,自由派的阶级本质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表现在,害怕上述社会阶层的运动,因为这种运动会断送资产阶级所珍惜的政治特权。自由派害怕民主派甚于害怕反动势力。这是1905、1906和1907年这几年的事实证明了的。
  为了维护他们某一方面的政治特权,就不能容许第三个阵营独立存在,就要把一切反对派限制在不是拥护宪制就是反对宪制的公式所反映的这个立场上,而且只能限制在这个立场上。
  这个公式所反映的完全是立宪的立场。这个公式并未超出立宪改革的框框。这个公式的实质,无意中说漏了嘴的格列杰斯库尔先生已经在他的声明中绝妙地、准确无误地表达了出来,他的那些声明《言语报》曾毫无保留地重申过,前不久《真理报》也转引过[注:见本卷第24—25页。——编者注]
  这个公式的实质完全是“路标派”的观点,因为“路标派”需要的也就是这些,他们宣扬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的东西。“路标派”决不反对宪制,也不反对立宪改革。“路标派”“只是”反对民主派以及民主派对各种立宪幻想的批判。
  俄国自由派是相当“机灵的”政客,他们自称“民主派”,以便同民主派作斗争,不许民主派独立存在。这也是所有资本主义国家的一切自由派资产阶级通常采取的正常活动方式:打着民主派的招牌迷惑群众,使群众离开真正民主的理论和真正民主的实践。
  而世界各国的经验,包括俄国的经验在内,无可争辩地证明,只有这样的实践才能够带来真正的进步,而自由派由于害怕民主派,由于遵循路标派和格列杰斯库尔之流的理论,必然会一筹莫展,就象1861—1904年的俄国自由派和1849—1912年的德国自由派一筹莫展一样。
  第三个阵营,即民主派阵营,了解自由派的局限性,没有他们那种不彻底性和不果断性,不象他们那样动摇不定和畏首畏尾,这个阵营如不系统地、一贯地、经常不断地对自由派进行批判,就形成不了,也存在不下去。
  如果对这种批判采取轻视的或敌对的态度,把这种批判说成是“吃掉立宪民主党人”,这就正是有意无意地宣扬自由派的观点。这是因为实际上,单从问题的提法就可以看出,对立宪民主主义的整个批判本身,就是对反动势力的批判,对右派的批判。《涅瓦明星报》第12号[注: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21卷第365—366页。——编者注]说得十分正确:我们同自由派的论战“比同右派的斗争更加深刻,更加富有内容”[注:《言语报》反对这种说法,它说: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右派还情愿援引《真理报》来反对《言语报》呢?《言语报》在这里把意思曲解了,如果右派给《真理报》的自由比给《言语报》还多,那才是反对社会民主党的重大论据了。但谁都知道,事情恰恰相反。我们报纸的自由比《言语报》要少百分之九十九,地位的稳固要差千分之九百九十九,受到的“宪法的”保护要少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任何一个有点文化的人都清楚,《俄国报》和《新时报》拿《真理报》来奚落《言语报》,而他们对《真理报》是要扼杀,对《言语报》只是埋怨和责骂而已。这是“两个重大的差别”。]
  事实上,俄国每有一百种自由派报纸,也未必会有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报纸,因此说我们对立宪民主党人的批判“太过分”了,那简直太可笑。为了用反自由派的、明确而自觉的民主派情绪来替代社会上和人民中间占主导地位的“一般反对派”情绪,我们需要做的连百分之一都还没有做。
  没有这种“替代”,在俄国,就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任何井然有序和条理分明的局面出现。
  指责“吃掉立宪民主党人”,或者对“吃掉立宪民主党人”嗤之以鼻,都不过是玩弄辞藻的一种手法,是宣扬自由派观点的一种方式,而如果这是在对工人宣扬或者还涉及到工人的事情,那就恰恰是宣扬自由派工人政策的观点的一种方式了。
  从多少是彻底的、经过周密考虑的取消派观点来看,指责“吃掉立宪民主党人”,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必然的。这种指责恰恰反映了取消派的本质。
  请看看取消派的整个观点,看看这些观点的内在逻辑,它们之间的联系和各个命题的相互依存关系:“结社自由”是立宪改革;经济罢工加上一点“政治活跃”,仅此而已;把富有远见的选举纲领说成是“发疯”;把任务规定为争取党的公开存在,即依然规定为争取立宪改革;把俄国的政权说成已经是资产阶级的政权(拉林),把工商业资产阶级说成已经是统治阶级;对工人说,“只要”抓住专制制度与立宪制度的矛盾“就行了”(马尔托夫)。
  整个说来,这就是改良主义,这就是自由派工人政策的一整套观点。问题决不会因为某个伊万或彼得在维护这些观点(或者说其中某一部分,因为取消派正处在“日益增长的任务的增长过程中”)的同时,又自称为“马克思主义者”而有所改变。
  问题不在于他们的善良愿望(如果他们有这种愿望的话),而在于他们的政策客观上起的作用,即在于这个政策。cuipro-dest——对谁有利,实际上帮谁的忙。
  这是在自由派同右派进行“斗争”(莫非是争吵?)的基础上来维护工人的利益,而不是为建立民主派反自由派的、削弱右派的基础而斗争。取消派站在工人一边,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他们对工人利益的理解,使他们不是在民主派不顾自由派的反对、昨天建设过、明天还要建设(今天也在用看不见的方式建设)的那个俄国范围内,而是在自由派答应建立的这个俄国范围内来维护这些利益的。
  整个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新的俄国还不存在,还没有建立起来。工人是应当在米留可夫与普利什凯维奇之流正在建设的那样一个俄国里营造自己“阶级的”(其实是行会的)安乐窝呢,还是应当自己动手,按照自己的意愿,不顾米留可夫之流的反对,建设一个完全没有普利什凯维奇之流的新俄国呢。
  这个新俄国不管怎样都是资产阶级的,但从斯托雷平的资产阶级政策(土地政策和非土地政策)到孙中山的资产阶级政策,是有“很长的距离”的。
  俄国目前这个时期的全部实质,就是确定这个距离的长度。
  我们说“不顾米留可夫之流的反对”。这个“不顾”,也就是“吃掉立宪民主党人”。因此,我们决不害怕这样的字眼,我们不论现在和将来原则上都是“吃掉立宪民主党人派”,一分钟也不忘记工人阶级的特殊任务——既要反对米留可夫,又要反对孙中山们。
  指责“吃掉立宪民主党人”,不过是(有意无意都是一样)要工人在建立新俄国的时候,跟着米留可夫之流跑,而不是不顾米留可夫之流的反对去率领俄国的小孙中山们……
  我们还要简单谈一下那些谈论“吃掉立宪民主党人”的人所忽略了的第二个情况。
  他们说:为什么不正面发挥自己的观点呢?为什么要过分地进行论战呢?说这种话的人似乎是这样推断的:我们并不反对与立宪民主党迥然不同的特殊路线,我们并不反对三个阵营,我们只是反对“用论战代替政治”,才用上取消派的一位朋友的这么个辛辣的说法的[65]。
  要回答说这种话的人并不困难:第一,新的观点只有通过论战才能发挥出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同自由派的观点相比,不论是从出现的时间,还是从传播的范围来说,都是新的)。第二,《涅瓦明星报》和《真理报》现在活动的这个场所,完全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的场所。如果把这个场所看成某种作用更大的东西,那就错了:这里有的仅仅是理论上的“abc……”、起码常识、理论入门、对工作方针的指示,还不是工作本身。
  马克思主义者由于“某些客观原因”,不可能在上述场所“从正面”提出自己的实际结论。因此,夸大这一场所的作用,就会犯取消派的错误。这里,至多也不过是指出方针,并且只能用批判立宪民主党人的形式指出来。
  《新时报》和《庶民报》[66]为了奚落立宪民主党人,把情况说成这样:你看,人家要吃掉你们立宪民主党人了,没有什么好说的。《言语报》由于某些十分明显的原因,装出赞同这种“解释”的样子。科罗布卡和库斯柯娃之流,有的由于极端愚蠢,有的由于十足的“立宪民主党人的奴才气”也装出这副样子。
  但是,凡是政治上能够分辨是非的人都很清楚,就对立宪民主党人的每一点批判来说,马克思主义者的“吃掉立宪民主党人”的做法指出的全都是另一种“反对派”(如果我可以用这个不太恰当的字眼的话)的方针。
  当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由于卡拉乌洛夫的“拜神派的”发言而“吃掉”立宪民主党人的时候,他就不可能正面发挥自己的观点。但任何一个能分辨是非的人都会明白:民主派如果是拜神派,就不成其为民主派。
  当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由于格列杰斯库尔的发言而“吃掉”立宪民主党人的时候,他就不可能正面发挥自己的观点。但任何一个能分辨是非的人都会明白:民主派如果同意格列杰斯库尔的观点,就不成其为民主派。
  当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如果我们要把我们之所以“吃掉立宪民主党人”的所有问题、所有论点都这样列出来,那永远也没有个完。仅仅举出上面两个例子,就足以充分说明我们关于第二个情况的命题:指责吃掉立宪民主党人,就是表现了一种庸俗的、有害的、恶劣的偏见,似乎某个场所就等于一切场所。
  不妨再说一句,我们还是要做“吃掉立宪民主党人派”,这也正是为了同这种有害的偏见进行斗争。


载于1912年8月26日《涅瓦明星报》第23号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22卷第61—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