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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民主主义的道德
约瑟夫·狄慈根
(1875年)
〔说明〕中译文刊于《狄慈根哲学思想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5月初版,译者:宁一。
(一)
同志们、朋友们:
实现一切时代和一切民族开化了的心灵都要实现的东西:真理和正义,这正是我们党的愿望。我们不需要牧师的真理和正义,我们需要的是应用科学的、物质的、经验的真理,我们首先要学会这种应用科学,接着就去实践它。我们要建设一种名符其实的生活。在这种迫切需要的推动下,我们对各种各样的真理,特别是对那种真正正义的东西,或者说是对“道德世界”感兴趣。
没有道德和秩序,这个世界就不能存在。但这不是因为像牧师所说的那样它们来自天堂,也不是因为按照教授智慧它们是由永恒的法典所规定,而是因为它们是普遍的、可感知的需要。我在最近一次布道讲演中已经讨论过,我们国际社会民主主义者正在做出怎样的努力,运用现实的或经验的事实去系统地表述我们的全部思想。现在,让我们在对道德问题的探讨中应用“我们的体系”,看看它怎样发挥作用。伦理规律也不能自认为具有比其物质基础所能保证的更大的重要性和有效性。
动物,猿或兔,既无羞耻心亦无道德,既无忠贞又无信仰。至少,它们的道德水准等于零。凯弗人的道德少得可怜,我们的资产阶级稍多一点。教会他们什么是真正的公正,这个任务只有留待社会主义者来完成了。换言之,道德是历史发展的结果,是进化的产物。道德的起源在人类种族的社会本能中,在社会生活的物质需要中。由于社会民主主义的理想全都致力于社会生活的一种更高的秩序,所以它们必然是道德的理想。
只要人类以氏族、部落、种族、民族和国家为形式构成群体,就必然需要某种秩序和法规。但我们不能预先说出这些法规和制度包含什么东西,或换言之,什么行为会被认做正义的和公正的,因为这取决于那些决定着社会组织生活的条件,最重要的条件是物质资料生产的条件。它们最终决定什么应被认做正义的和公正的。由于这些条件不是亘古不变的,所以道德规律也不能是永恒的。实际上,它们随着政治经济领域中发生的变化而变化。猎人、牧人、骑士和资产阶级的道德和法规彼此有很大差别。只要政治经济以生产资料的小私有制为基础,这个古老的谚语就仍然适用:
“非己之物切莫贪,居安思危有福气。”
今天,私有经济已经达到其最高峰:国民财富的管理者是狂热的个人主义者;私有财产是最高的理想,它的整个机制,即行政的和立法的机制,造就了“道德世界”。在此之前一直被视为道德和正义的东西迅速地消失了。诚实、公正、正直、家教、勤奋和节俭是中下等级的德行,是小康农民、艺人和商贩的德行,这些人正在为争得一点遗产并保存这些遗产而奋斗,或者正在努力按照他们祖父的方式经营自己的小生意。具有新式生产工具的现代资本正在缓慢地排挤所有这些阶层以及他们的道德观念。一夜之间成为巨富的人或经营机器面包房的人与那些每天挣一两元诚实钱的人或汗流浃背揉面团的人,有不同的道德标准。我们不清楚在今天“诚实的收入”占百分之五,百分之二十五,还是百分之五十。
我们社会的台柱正在千方百计地逃脱刑罚的制裁,我们国家的律师日渐腐败。资本主义经济对道德和财产有一种腐化作用。我们的上层社会人士像土耳其人一样,他们有多少钱就买多少妇女。一夫多妻制和豢养情妇已成为习俗,成为社会制度的精神实质,这就是现在的伦理事实。的确,自由恋爱并不比基督教的一夫一妻制在道德上差多少。但我们之所以反对一夫多妻制并不是由于人们有各种形式的性行为,而是由于妇女的贪财,由于人类的贬值,由于财神令人羞愧的统治。
人类进化中的道德与自然进化中的物质有些相似:其本质是永久的,其形式是流动的。
特赖奇克写道:“我们下层社会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在服饰上和其它外在东西上已变得与中间阶级更相近了。但在责任和荣誉感上,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远地走在受教育阶级的前面。”但这个“下层社会相当多的一部分人”不仅正努力加宽他们与其它阶级在伦理方面的鸿沟,而且也在从事获得一种不同凡响的哲学观念的工作。无赖和傻瓜的宗教观念是十足自私的,它完全错误地以其自身的利益冒充社会共同体的利益。统治阶级时时处处暴露出这样一种打算:把他们自私的道德看成普遍的道德法则,并企图照这样把它强加给人民。社会主义者不可能上这类牧师式圈套的当。早在1848年我们的《共产党宣言》就已宣告:“任何一个时代的统治思想始终都不过是统治阶级的思想。”现在,社会民主主义反对一切阶级统治,反对一切关于责任、荣誉和文化的统治观念。我们完全承认,无论历史怎样变化,总有当官的和当兵的。当官的说:“所以这永世不衰。”但当兵的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他们不可能没注意到,在从已成为历史的军事首领、族长、凯撒和骑士直到现今的工业领袖这一整个时期中,人民已经变得更加独立,更有自我意识了;他们在这里发现的正是历史前进性的发展,从而非常自然地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这就是割断特赖奇克、西贝尔之流作为“社会的基础”设计的绳索。教授们说,统治至今是一种必不可少的罪恶或由理性证明了其合理性的事实,这无疑是正确的。但人类趋向自由的进步也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然而,在我们的统治者看来,历史给我们的教训并未证明自由,而是证明了统治。他们所关心的唯一问题是,官是能够永远做下去呢,还是将来不得不下台。我们社会民主主义者大胆断言,他们一定会下台,只有这样道德才能胜利。我们进一步断言,现在“道德世界”的革命是真正道德的一个必要行动。因此,我们的道德观完全不同于道德吹牛家们的道德观。
亲爱的同志们,现在我愿用尽可能科学的语言向你们说明,道德的真正实质何在。在辩证唯物主义观点和方法的指导下,像在我们其它所有研究中通常所做的那样,我们首先寻找物质因素,在这里特定的情形中,我们则使用日常语言的术语寻找伦理的物质因素。真实的桃子是人们总称之为桃子的所有东西。它们包括许多种类,道德也是如此。在那里,屠杀敌人,油炸他、吃掉他是道德的法则,而在这里则相反,道德的法则要求爱敌人、对他施之以善。斯巴达人说,做一个狡诈的坏蛋吧。而资产阶级则要求尊崇财产、偿还债务。鉴于这种种矛盾,我们应该怎样从大火中获得真理的火花呢?显然,要靠从多样性中抽取,要去找出在所有条件下那决定道德和正义的是些什么东西。它不可能存在于特殊事物中,只能存在于全部道德物质的抽象的普遍性之中。要发现这样的规则,就必须深入调查大量的道德事实。换言之,我们必须运用归纳法。运用这种方法,我们发现,道德世界总是由既定人类组织的社会需要支配的因素所构成的。尔后我们又发现了下列不可否认的事实:社会需要随被称为文明的生产力的进步而发展,随人类社会本能的成长而发展。人类的协作向深度和广度发展,道德也日益完善。甚至基督教道德也需要氏族、部落、民族和国家的有限的兄弟情感发展为国际性的兄弟关系。但它过度的宗教精神、伪善和蠢行的混合体,阻碍这一理想的实现。只有经济唯物主义,只有这种在物质劳动基础上对社会的共产主义改造,才能在人们之间建立真正的协作关系。人类真正的兄弟关系、真正的道德和正义,将通过废除阶级统治、通过把自私自利的资本主义组织改造为合作生产的手段而诞生。
神的启示、大脑的纯粹推演或内在之声绝不会授予道德真谛或任何其它真理。那种意识形态的方式只能导致对一种超自然的、不变的真理的乏味的追求。唯有归纳才能取得明确的科学成果。它始终以经验的、可证实的事实为基础。在我们目前的问题中,它以一个既定的事实为基础,这就是人们的彼此需要和彼此服务。对一个人来说是正义的东西对另一个人同样如此,这就像人们相互需要一样确定无疑。随着人们对彼此服务的需要不断增长,他们的交往日益重要起来,他们的协作关系日益广泛紧密,从而他们的道德也达到更高、更为真实的标准。社会民主主义因此而非常透彻地意识到,人受事物的本性所制约。但在承认道德的一般的或所谓真正的本质之后,我们拒绝上那么一种人的当,这种人企图用某种特殊现象或形式作为道德的一般本质强加给我们。人们是结婚还是未经合法结婚自由同居,私有财产是神圣的还是邪恶的,复仇是应允许的还是应禁止的,这是一些只有根据它们是促进抑或阻碍人类进步这同一标准去判断其是否道德的风俗。对社会民主主义者来说,人类的进化绝不是一种不受任何物质检验从而导致最任意解释的意识形态的热昏胡话或精神上的至善至美。在我们看来,人类的进步正像我们常常指出的那样,意味着人类控制自然使其为人类服务的能力的增长。考虑到这个伟大的目的,宗教、艺术、科学和道德都是良伴。我再说一遍:社会凝聚或广泛或狭窄、或紧密或松弛的状况改变着道德的法则。道德水准高还是低,要由社会相互依赖的程度来衡量。然而,仅具有关于道德法则的知识还不足以在实践中运用它:要运用它须待一般条件成熟了才行。在理论上我们很容易把握住最高级的道德,但在实践中,事情则要按历史阶段发展。在我们能够达到较高程度的道德之前,必须先经过野蛮人的习俗。在以渔猎为生的人群中,对人们兄弟关系的认识肯定不会像在为大同而奋斗的全世界无产阶级那里一样发达。
“人人皆兄弟”和“爱邻如爱己”,早在基督降生前人们就知道了。邻人是指任何一个急需帮助的人,这一点同样早在几千年前就是公认的,后来这变成了教条,并被神圣的祝福和诅咒笼罩起来。但这并未阻止我们有学问的信徒继续从事商业活动并在布道坛上直言不讳地反对“人人为自己”这一命题。
宗教真理是一种如痴如醉的意识形态。在它看来,人类之爱基于对上帝的信仰和意志自由。但结果是什么?阶级的战争和民族的战争。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依据一种兄弟式的经济组织建立永久的和平。在家庭生活中,男耕女炊,幼儿拾柴,家庭和谐以家庭经济为基础,精神的平和以物质的合作为基础,人类之爱正像这种家庭生活一样只能在物质资料的生活社会化之日才能实现。大自然无疑在我们心中种下了对兄弟关系的极度渴望。但心是一种很不可靠的罗盘,假如没有任何物质基础,意志、知识以及一般说来所有思想观念因素都是不能信任的指南。否则在统治阶级中人类之爱有如凤毛麟角之罕见就简直不可理解了。如果他们的口袋里装满了金元,他们肯定会掏出几分钱来接济他们贫穷的兄弟。但我们能把这称为爱的美德吗?当然,我们时代的指导原则既非爱亦非互助,而是铁锤或铁砧。因此,现实是这样的:谁不想甘为奴仆就必须努力当上主人。在这种条件下希望人们为理想的信条牺牲现实无异于痴人说梦。虽然我们在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进行道德批判,但我们还是竭尽全力激发我们的阶级意识。我们既宣传永久和平又促进阶级斗争,我们要靠建立我们自己的统治取消一切统治,这些矛盾在我们的学者和教授看来有点太玄虚了。但我的祖母就已经懂得,那些把每天都当礼拜日来过的人就没有礼拜日了,这也就是说,在所有人都进行统治的地方就无所谓统治了。在现在一小撮人控制所有生产资料的时候,他们的统治是对人类的一种诅咒。可是,当工人阶级推翻了他们的压迫者,剥夺了压迫者手中的权力、接管了对国家的管理时,所有的阶级统治就都结束了,民主的治理就开始了。工人阶级只是一个名义上的阶级,实际上他们是人民,人民的治理不再是统治,而是一个在道德上、即在社会意义上合理的制度。
资产阶级在理论上是异想天开的,但在实践中他们是一伙非常严肃非常精明不带有任何虚夸的仁爱之念的道德家。他们的实际道德是适应各种环境的,其真面目就是这样,我们将仿效他们的先例。但我们抛弃了他们那套奇谈怪论,照他们的说法,道德是一种观念,他们相信这种观念来自某种高尚的领域。他们认为这个罪恶的世界应该依据这种观念来重建。我们认为,现实世界及人类历史是一种活生生的物质,我们自觉地从这种物质中形成道德的抽象概念,形成理想的道德。同时,社会民主主义正在努力通过对政治经济的社会改造去实现兄弟关系的理想。
我们再一次重申我们哲学的基本原理:观念必须自觉地以经验的物质为基础,如果我们想要弄明白它们的含意和意义,就必须通过归纳来获得观念。这一点不仅适用于科学的观念,也同样适用于道德的和政治的观念。从宗教的观点出发,世界是一部肯定有一个机械师的机器。这里,事物被想象为在观念中有其根源,从神性的观念中获得其原动力。按照这种观点,观念是一种超越性的策源地。然而,今天感性的人充分地意识到,植物界和动物界的观念不是这些客体被制造时所依据的范型,恰恰相反,观念是这些客体的精神抽象。我们也必须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清除掉这种超越论的伦理观念。在某种或宽或窄的意义上,概念可以被任意地构造。自然的概念包含整个宇宙;有机体的概念只包含自然的一个部分;植物或动物的概念是有机体的一部分,等等。在经验的广阔范围内,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观念任意地包含世界的一个部分。能够在或宽或窄的意义上被构造,这正是观念的本性。动物界的观念可以包括可能被认为是植物的动物,也可以包括或许会反对这种分类法的人。真实的情况是,观念不能被严格地局限于其表面的界限内。道德观念亦如此,很难明确地标明它们的界限。有这样一种行为,(例如清洁、节制等)与其说它与社会有关,不如说它只与实施它的个人有关,然而我们不能否认它具有某种道德价值。学者的劳动是一种高尚的道德活动,这种活动驱使他越过沙漠和大洋,在探求真理的过程中面对危险和贫困,受尽苦难以至丧生。我们把所有这些行为称为美德和道德,因为它们有一种集体的或社会的价值,这证明了我们的道德定义的正确性。
在结束时,我愿答复一个反对意见:如果道德没有神性的根源,只是一种肉体的本能,那末,那些在这方面本能不健全从而犯下反社会秩序之罪的人要不要负责呢?我的朋友们,但愿大家还记得,社会意识也是一种进化的产物:在无知的和未受过教育的人身上,它可能丧失了,也可能发育不全,因此必须用一种使之具有人性的惩戒手段去教育他们。在我们的敌人眼里,我们社会主义者是“唯物主义者”——也就是说,是一群对理想毫无热情的人,是一伙迟钝的、只对吃吃喝喝感兴趣的人,或者是一伙只关心能称出重量、量出长度的东西的人。为了辱骂我们,他们给唯物主义加上一个狭隘的、名声不好的定义。我们使这种狡猾的唯心主义与道德真理相对立,也就是说,使它与一个或者已经成为肉体或者正在成为肉体的观念或理想相对立。无论在天堂里,在地球上,还是在其它什么地方,哪里有一种理想能像国际社会民主主义的观念一样道德,一样崇高,一样合理呢?正是在这里,基督教中“爱”这个词正在被物质化。基督教中可悲的兄弟将成为名符其实的兄弟,在改造宗教的斗争中,人民将会真正地与泪水永别。
(二)
亲爱的同志们和朋友们:
在开始我们对道德的讨论之前,我愿用几句话总结一下前一节的实质性内容。我们曾经发现,人类进化的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道德法则,而且这些法则非常之矛盾,在一处为美德的在另一处就是罪恶。伦理学理论的歧异像宗教教派一样繁多,它们中的每一派都自认为是唯一真实的、纯正的。为了在一个争论不休的课题上达到一个无可争论的观点,我们必须沿着那条使自然科学达到其确切结论的同一途径前进。一切被普遍认作是道德领域中的东西,我们都承认它们是属于这个领域的,并且像洪堡所劝告的那样,在形形色色的事实中探求精神的统一。我们发现,所有的伦理准则都把那些有利于和谐的社会行为的东西称为道德的,在这一点上它们是一致的。人并不像山一样彼此不相往来地呆在那里,人们彼此交往、世代相续,他们在其社会关系中不断发展。社会的范围和相互依存性逐渐增长着。当人们的社会关系变得更为密切,当他们的团结意识进一步增强,当他们更为自觉地通过推进整个共同体的福利来提高他们自己的福利时,人们的力量和文明也就在同一程度上增长。道德的原则是人类协作的原则,而人类协作的原则是进步的。除了社会的进步和合作的进步之外,社会民主主义不再是什么其它东西,也不再追求什么其它东西,这种进步就是真正的完善道德。
无须不厌其烦地重述事实,同志们,你们都很清楚,某些词汇,特别是“道德”和“进步”这些词汇是怎样地被滥用了,令人为之羞愧。我们自始至终认为,那些狡诈、懦弱、完全无视社会罪恶、终生玩弄政治的所谓进步主义者是“反动的一帮”的成员。那种进步是道德的对立物。他们把退化叫做“进步”,把反社会的私欲叫做“道德”,败坏了人民的概念和语言。也许他们并非有意为之。这是邪恶的非道德精心策划的一个最狡猾的阴谋。
无论什么时候,每当道德要求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等等时,每当人类进化要求某些方面做出让步时,你总会马上发现有些人在忙于阉割这种理想,他们在自由的幌子下以民众的名义出卖这种要求。民主主义要求普选权,但当某些拿破仑主义者或俾斯麦主义者觉得有必要承认这种民主的要求时,他们总要磨掉这种要求的锋芒,赠送给群众一个无害的玩具。国民无时无处不被这种花招所哄骗。因此,对社会民主主义者来说,就有必要知道,词汇仅是观念的名称,观念(与它们以之为基础的事物的时间、地点、内在联系和范围成正比——作者注)有一种灵活的意义。对这一部分逻辑的常见的误解往往有利于我们的压迫者利用词汇、观念和事物来变戏法,欺蒙人民。否则,像道德这样一种很自然的东西竟然能被我们有学问的江湖骗子弄成一种形而上学的奇迹这一点,就完全不可理解了。
为了得到一个对道德的明确理解,我们来把它与一种工具比较一下。这工具也像道德一样既是永恒的又是可变的。今天,人们能把石器时代的刀还看作刀,但严格说来它只是一把作为古董的刀,而非现代意义上的刀。现代的刀肯定是用钢制成的,并经过现代的精细加工。但正像刀一般是由手柄和刀刃组成一样,道德一般是由个人愿望对地方的、民族的直至国际的利益的服从所构成。无论社会利益临时需要什么东西,它都会以某种法律规定下来。社会民主主义的伦理学与事物的真实状态保持一致。我们知道,国家的政治管理也是道德的监护者,但我们认为,保持警惕,防止政府把诸如国家这种可变的暂时的制度变成永恒的神圣的偶像,或纵容非道德的反动取代道德的进步,以自私的恶欲取代共产主义道德,这更是我们的职责。社会民主主义使私人利益服从共同利益的方法表明了真实的、纯正的道德意识。
叔本华说:“词汇不再是无足轻重的了,以一种与至今所有的意义都不同的意义去使用一个词,就是不折不扣的滥用。”在口语用法中,道德这个词表示一种经验的、活生生的事实,一种现实的,可感觉的需要,它的口号是:“要生活并且让生活。”道德与所有其它渎神事物属于同一范畴。它是人类固有的自然本性。不具有任何道德意识的人是一种罕见的例外,即便真遇到这种例外,人们也总是用一种明智的精神态度把它当作一种人类学或生理学上的反常现象来对待。按照自然科学领域中近来研究的结果,“上帝的肖像”,它的头发,它的身体和灵魂,它的宗教和道德,都是一种从动物王国遗传下来的产物。达尔文说:“在我感兴趣的领域内,我情愿从那蔑视凶险之敌解救自己监护人生命的勇敢的小猿那里,或者从那跑出来成功地把自己的幼弱伙伴从大吃一惊的恶狗群中带走的老狒狒那里导出我的血统,这正像我情愿从野蛮人那里导出我的血统一样,这些野蛮人以折磨他的敌人取乐,奉献血腥的牺牲,毫不迟疑地杀害儿童,把妻子当奴隶役使,不知礼仪,沉迷于最荒唐的迷信。”我的朋友们,使自己逐步从野蛮状态上升到社会民主主义的道德理想,或者使自己从诞生在天堂的亚当沉沦为由于意识到自己的罪恶的非实在性而爬进谦卑的垃圾里的基督教蛆虫,这二者相比,显然前者更值得称赞。
进步是道德的,道德是进步的。道德像世界上所有其它事物一样处于不停顿的进化之中。它在动物中就开始出现了,但直到它在人类中得到发展之前,它始终未获得道德的称谓。在我们族类的生活中,良好的健康状态和工作效率是道德和德行。它要抵抗住凶恶的反作用力,就要像其它事物一样为其存在而奋斗。不足称道的残存者在生物学中被看作是雏形,它们是前一代对子孙后代的反作用力。我们逐渐懂得了,历史进化中劣迹昭著的敌人也是一种同样的反作用因素。正像存在着一些可以像猴子一样耸动头皮或像驴子一样晃动耳朵的人一样,伴随着道德上的返祖现象,也存在着野蛮的进步派分子。
众所周知,进步的改革接连不断,因此真正的进步是激进的、彻底的进步。只有关系最亲密、最利他主义的社会组织才是十足道德的。大的与更大的相比是小的,小的与更小的相比是大的。对人来说很沉的担子对驴来说微不足道—人们已经普遍地认识到质的相对性,大、小、重等等的相对性。但我认为仍然有必要对道德属性的相对性给予特别的重视。碰巧可以用道德法则和工具相比较。随时光流逝,设计精巧的工具逐渐让人觉得它极其可笑而且笨拙,曾经是道德的东西在进化过程中变成了不道德的。资产阶级道德与社会主义道德相比较,就是不道德的耻辱。所以道德要求激进的进步,它是一个开放的革命的体系。
在社会民主主义最终胜利之后,人类文化将踏上自觉之路,开始无止境的进步。以进步的原则作为指导的只有我们社会民主主义者。至今一切进步政党都有确定的界限,一旦达到这种界限,它们的运动就停顿了,它们就从作用力转变为反作用力。摩西、亚里士多德、基督、路德、康德和黑格尔在成为圣者之前对历史进程一直有极大的有益影响。后来,他们那些推动进步的体系就转变成了种种障碍物。当然,我们那些自作聪明的人对此有现成的答案。他们断言,这些显赫的先驱人物始终被败坏了他们的教诲的人类误解了。但我们作为真正的进步分子有更深刻的理解,这些英雄人物之所以不能发挥持久影响,就因为他们对道德的真正原则没有透彻的认识。他们错把特殊当作普遍,把道德的东西当作道德本身。一切道德规范都是善的,但这只是在一个有限的意义上才成立。只有无限的进步才始终是善的,是绝对道德的。要像我们那些炮制体系的人声称应做的那样为所有时代所有场合制订一套规则,这才是最大的不道德。
我们已经认识到,道德是以对社会合作的普遍需要为基础的。道德和文明随这种需要的增长而增长。道德不断发展对于我们族类福祉的必要性,正如食物对于身体的必要性一样。任何宣称自己超越特定时间和地点的道德规范必然要转变成一种不道德的局限,这正像一张事先订好的菜单最后变成了一桌实在吃不下的饭菜一样。面包是一种一般的食物,同样,真理是一种一般的美德。但是请朋友们记住,这一事实绝不是一个声称永远有效的形而上学教条,而是一个承认有例外的经验规则。绝对正义像绝对真理一样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或形而上学的空想。道德世界只有一个戒律:持续不断的社会进步,永无止境的社会进化。
割裂了灵魂与身体的基督教的非理性也把道德的进步和肉体的进步割裂开了。它把道德从生活和行为的领域重新放回到情感的小柜子里,放回到心的秘室中。无疑,一颗善良的心是社交的条件之一,但社交心理是在人类的相互交往中,而不是在修道院中形成的。现在虽然不再会有人为了受道德教育跑到寂静的大森林中靠根茎和野草为生,但修道院式的道德原则仍然广泛流传。哪里相信宇宙的原动力在上帝的头脑里,相信真理的源泉在纯粹理性中,或者相信善良和正义出于心灵内在的呼声,哪里就依然走着意识形态的演绎的错误道路。道德与身体、精神文化和物质利益之间过分的分离,显然是一种为人民的剥削者的利益而特制的理论。人民的苦役被道德的糖果弄甜了。统治阶级在把痛苦、悲伤和灾难吹捧为对道德的严格考验的同时,正在给他们自己被割裂开的肉体提供一种不道德的享乐。我们社会民主主义者虽然也用名称和概念区别各种事物和状况,但我们非常清楚,在实践中,特别是在肉体的和道德的实践中,所有事物都是彼此包含和混融的。
虽然僧侣们的语言是唯灵论的,但他们的道德废话在物质上得到了农奴制、什一税和慈善行为的支持。尽管略有不同,我们的资本主义分子们也在唱着同样的调子。他们知道鲁滨逊、克鲁索的日子很艰苦,但拒不了解他们的私有财产是怎样从社会劳动中掠夺出来的。“邻居”以极其可怕的过度劳动创造出产品,但分配给“邻居”的只是这些产品中极少的一部分,资产阶级的利益使我们的资产阶级分子们无法理解这样一种经济制度是多么不合理,多么的反社会。
确切地说,归纳科学教导社会民主主义者说,道德世界或兄弟关系的进步始终是一个社会主义的方案,它同时又是一个必须无条件履行的职责,这个职责推动他坚持不懈地工作,以极大的道德热忱投入到他彻底改造政治经济的活动中去。没有一个教区牧师和教授愿意给我们说清楚这一点。
感谢 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