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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俄国
布尔什维克的胜利
约翰·里德
1918年3月1日
木易贺雄 翻译
I
真正的革命已经开始。这些事情都是在过去的八个月里发生的-二月,沙皇突然倒台,米留可夫可耻地成立了一个还算安全和有理智的资产阶级共和国。克伦斯基的上台以及仓促的组织架构促成了临时政府-这些只是赤裸的阶级斗争这场大戏的前戏而已。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工人阶级为了自己而掌控国家权力,而且他们还要继续保持下去。
在今天的俄国,布尔什维克是至高无上的。卡列金自称军事独裁者以及中产阶级秩序的恢复者,他邪恶的前进步伐已经停止-他自己的哥萨克人正在反对他。昨天,克伦斯基在加特契纳战败后放弃了他的人马,穿着伪装逃跑了。这消息刚刚才传到莫斯科。克里姆林宫的一场血战中上千条生命被夺走,这场战斗无疑是军事革命委员会占了上风。就像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在俄国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挑战布尔什维克。当我写下这篇文章时,他们的胜利接踵而至,但是这个新生的无产阶级革命政权被巨大的恐惧和憎恨包围着。
红军是由托洛茨基组织并武装起来的军事力量。昨晚,两千名红军胜利地横扫了扎戈罗德尼。在他们前边有一只军乐队在奏《马赛曲》,这首歌再合适不过了。血红的旗帜飘扬在行军工人们的暗色队伍上方。他们要去会见,并且还要欢迎新无产阶级革命的救星们回到“红色彼得格勒”的家。这些军队对抗克伦斯基和他下属的哥萨克人的战斗是如此惨烈,但红军还是取得了胜利。在充满愤怒的黄昏中,他们歌唱着,挥舞着长长的刺刀,穿过灯光灰暗且满是泥泞的街道。当他们前进时,他们总是要穿过充满敌意,轻蔑且恐惧的人群。
无产阶级革命除了无产阶级以外没有其他朋友。资产阶级-商人,商店主,学生,地主,官员,政府工作人员,以及他们身边的职员,仆人和马仔都团结了起来反对新秩序。温和的社会主义党派也十分憎恶布尔什维克-尽管他们因现状不得不和布尔什维克团结起来。不过这些因素目前是没什么能力的。他们的军事实力仅限于那些军官学校的学员,他们的势力只和一部分的哥萨克人和容克们相当。但与此同时,布尔什维克这边有全部的工人以及贫农;他们还有陆军和海军。一方是工农群众,另一方是其他人。这样看来,双方差别一清二楚。
我在十一月4日这天写下这篇文章,在今天,工农群众已经完全地掌权了。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会发生什么。布尔什维克有一个巨大的粮食计划,叫做“和平与土地助农计划”。如果他们能够说服其他社会主义政党加入这个紧急的计划,那么无产阶级政府将会持续到制宪议会-在制宪议会之后,无产阶级政府将会在历史上永远成为人类的灯塔。
所有的革命都在倒向这个时刻。所有的革命也是越来越左派,也越来越快。政府要是想在革命时期维持权力,那么他们要么去履行革命群众的意愿-要么用大炮把群众的意愿炸掉。这两个选项临时政府都没有选。
去年二月,当工人和士兵的呼声正在高涨时,塔夫利宫让已经被吓坏了的杜马去充当俄国最高权力机关。是人民群众-工人,士兵和农民-促使了革命的进程。是他们把米留可夫推下了台。是他们的苏维埃,他们的工兵委员会代表对世界宣布了俄国的和平条款:“不要吞并,不要赔偿,人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在六月份,未经组织的大众自发地起义,破坏了塔夫利宫,迫使苏维埃以无产阶级的名义接管政府。
布尔什维克党是群众政治意愿的展现。把布尔什维克们当作暴民关进监狱是没有用的-在七月就有一场示威暴乱就是因此而爆发。特务和反动派捏造各种指控污蔑布尔什维克,他们试图不断地重复谎言,还企图让全世界相信布尔什维克是德国的有偿间谍,不过这都是没有用的。对被捕的布尔什维克的指控是无法成立的,所以临时政府不得不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都释放,也不经过审判,最初被捕的几百多人中,现在只有二十几个还在监狱里。
与此同时,布尔什维克的力量与日俱增。他们的成长是必然的。布尔什维克的整个纲领仅仅只是俄国人民群众意愿的表达。布尔什维克想要一个普遍,民主且立刻的和平(他们得到了来自于厌倦了战争的士兵们的支持);他们还想要让土地立即归给农民土地委员会(他们也有了来自于农民的支持);他们还想让工人掌控工业(也有了来自工人的支持)。他们要求政府仅仅由工兵代表苏维埃组成,不想让有产阶级参与,直到十一月底制宪议会的召开。届时,新俄国的政治体制必定会确定下来-以上就是他们的纲领。值得注意的是,当布尔什维克第一次要求一切权力归苏维埃时,大多数苏维埃成员都强烈地反对布尔什维克。这就体现出来了他们的始终如一,以及对他们事业取得胜利的信心。他们喊道“一切权利归苏维埃!”这就是俄国大众的声音;在愈发无能,优柔寡断且朝三暮四的临时政府面前,这种呼声与日俱增。
当中间派社会主义政党,孟什维克以及社会革命党温和派与资产阶级妥协时,布尔什维克在快速地笼络了俄国大众。在七月,他们被围剿,被鄙视;然而在九月,布尔什维克就几乎赢得城市中的工人,波罗的海舰队的水手,愤怒的陆军的全部支持。
优柔寡断的临时政府官员注定会对这一必然趋势视而不见。苏维埃发出了不要吞并也不要赔偿,只要和平的呼声。对此临时政府的回应是命令在六月份对奥地利的加利西亚发起进攻。为了回应国内长久以来追求和平的呼声,临时政府允许协约国一再推迟召开关于战争目的的会议,直到最后,他们声称战争的目的不应该被讨论。对于土地问题,临时政府同样优柔寡断。在夏天,农民土地委员会被指派去临时征收大片土地;但是当他们开始行动时,他们却被抓走并关进了监狱。农业上的杂乱无章导致人们得不到长久以来被应许的土地,然后临时政府就派了哥萨克人去平息“无政府状态。”由于上级的不信任,军队也失去了士气。然而临时政府并没有推进军队的反动方面的民主化,而是打压了士兵委员会,以军法为理由恢复了死刑。工业上也是杂乱无章,资本家和工人展开了殊死搏斗;但是劳动部部长斯科别列夫不但没有建立组织掌控工厂,也没有利用民主的工人组织实现最大化,而是试图废除车间委员会。
但是,临时政府的最终垮台是由三个重大失误造成的:六月进攻加利西亚,科尔尼洛夫叛乱,以及勾结资产阶级。
然后苏维埃向全世界宣布不要吞并,不要赔偿,只要和平,俄国和德国士兵几个月以来已经建立了兄弟般的感情,就像罗莎.卢森堡说的那样,德国士兵其实从上至下也都不想打仗。在六月,俄国被连哄带骗的被勾引到卡鲁斯和塔诺波尔,然后在那里的军事灾难中被击溃。作为结果,俄国军队以及俄国军人对上级的信任已经被不可恢复地击垮了。
在里加失败后,科尔尼洛夫又试图向彼得格勒进军,然后还想建立一个军事独裁政府。关于这些事的细节还没有被公布,但是很明显,克伦斯基以及其他的政府成员和这件事多多少少有关联。无论秘密究竟是什么,这一事件已经足够让民众们对克伦斯基彻底失去信心,民众也不再认为克伦斯基是革命的朋友。这件事之后,临时政府就完蛋了。
然后就是互相勾结,这是对最终决战的最后准备。当科尔尼洛夫暴乱时,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提倡在彼得格勒召开全俄罗斯大会,为的是扩张临时政府的基础,以及建立一个临时部门,或是类似议会的机构,选出来的部长将会对全国负责,直到制宪议会成立。新机构的继承当然是苏维埃;但是由于布尔什维克的力量继续扩大,中央委员会必定会焦急,然后开始邀请非政府组织以及保守派组织参加会议。为了同样的目的,为了使布尔什维克远离类似议会的机构,他们几天前缩减了苏维埃的成员,增加了资产阶级的代表;尽管有产阶级应该被明确地排除在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参会的大多数是“安全的”。
类似议会的组织精心地设计了一次选举,目的是让自由派资产阶级政党来分享政府的权利。就该计划可能产生的效果而言,假的社会主义政权已经终结。
这些计划的实施并不容易。俄国已经被科尔尼洛夫暴乱吓坏了,这件事对共和国的生死存亡造成了威胁。调查已经证明了这个事件的责任有多么广泛,人们也对资产阶级政客产生了极度深刻的不信任。尽管克伦斯基发表了关于自卫的慷慨激昂的演讲,但议会压倒性地反对了他的联合计划。但是后来,政府以国家处在危险时刻为由要求联合计划,所以后来联合计划以微弱优势获得通过,妥协取得了胜利。然后布尔什维克就退出了议会。新的“代表性协商”机构,即俄罗斯共和国理事会正式成立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商人和军官。
一开始,布尔什维克拒绝制裁这个理事会。当他们在马林斯基宫第一次召开会议时,托洛茨基以布尔什维克的名义主持了论坛,他还在演讲中表明了布尔什维克举行起义的全部条件。很明显,和妥协者们再谈下去也没什么用了,他们只能做些什么,然后布尔什维克就退出了俄罗斯共和国理事会。
那天是十月5日。
II.真正的革命。
真正的革命是那一天开始的。他们的退出是全体俄国人民不再信任临时政府的信号。那些落后的人,充满敌意的军官,孟什维克以及社会革命党人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脸都被吓得惨白。他们对着离开的布尔什维克们颤抖,谩骂,诅咒,还大声喊道:“回来!”。但是布尔什维克没有回来。这对理事会来说是一个冲击,而且理事会在那次之后就再也没缓过来。在时而昏昏欲睡时而阵阵骚动中,会议进行了三周演讲和审议,任命了陆军委员会以及外交委员会。捷列斯琴科进行了一个无聊且没诚意的关于国际事务的演讲,然后和反动派一起污蔑布尔什维克是叛徒;会议上存在着一个右派和左派相互冲突的假象,那些关于俄国的话滔滔不绝,纷繁复杂,持续不断。直到这个变味的理事会存在的最后几天,他们才匆忙地通过了一项解决土地问题的法案,以及一项可以保证和平且有力的外交政策。但这一切都太晚了。理事会一直在讨论问题,有时他们会一直讨论到第二天清晨。在布尔什维克退出的三个星期后,他们被打断了-皇家会议室的大门里忽然涌进了一群面色难看的士兵和水手,他们带着刺刀,然后一个水手喊道:“理事会不存在了,你们都回家去吧。”
我看到布尔什维克们离开了之前议会。在走廊里我截停了沃格达尔斯基。“你们要去哪里?”我问。“我们不能再和一群反革命们一起工作了,”他回答道。“他们挤满了大厅,现在他们和科尔尼洛夫联合起来破坏革命。”“那你们接下来会干什么呢?”我问。“我们将会召开一届新的全俄罗斯苏维埃大会。那里才是真正的革命力量应该来的地方。然后我们就会掌权。一切权力归苏维埃!”
在这届全俄罗斯苏维埃的大会上突显出了俄国已经阴云密布。这次会议资产阶级,“中间派”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中央陆军海军委员会,农民苏维埃,以及全俄罗斯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认定为了布尔什维克政权的开端,而且也没有人尝试去阻止它。坚定的解决方案,在媒体上的声明,从前线和舰队以及工厂里来的代表,农民协会(反动的),哥萨克人协会,圣乔治骑士团,敢死队等等……在《消息报》中,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宣布成立一个官方机构,来坚定地反对现在议会正在进行的事宜。“中间派”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由他们所谓的“利伯-丹”领导,向他们在全国各地的党员下达指令,让他们拒绝向当地的苏维埃派遣代表。但是彼得格勒的苏维埃固执地坚持派遣代表。在十月10日,在900名该出席的代表中,只有15人出席了;彼得格勒苏维埃然后就把会议日期推迟到了十月25日,然后又发出了一次邀请。第二天,超过100名代表抵达了-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只是偶尔才作为代表被派到敌对的执行委员会那里。彼得格勒苏维埃的布尔什维克自信地获得了多数席位,并表示将会给较小的苏维埃的下达通知,并让他们的所有代表都有席位。中央执行委员意识到他们被打败了,然后他们就给全国的苏维埃疯狂地打电话,让他们选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去做代表-这是“右派”和“中派”的一次绝望尝试。
与此同时还有许多对抗人民意愿的邪恶迹象。临时政府准备撤离彼得格勒;然后罗江科,前杜马主席以及军官之一,在莫斯科对着一群商人们宣布彼得格勒的失败并不是重大的失败;首先,彼得格勒的革命工人不会制造任何麻烦;第二,革命的波罗的海舰队将会被征用。然后政府就发出了宣言:暴力镇压在前线的叛乱以及国内的无政府状态,并将“不负责任的组织”(就是苏维埃)的权利移交给杜马和地方议会。
空气中充满了关于布尔什维克“示威”的谈话-工人和士兵们都“站出来了”,用俄语说就是“vistuplenntie”。布尔什维克的煽动者们去了彼得格勒的军营和工厂,声称反革命政府要想德国人开放边境,让他们来摧毁制宪议会,摧毁革命。列宁也露了面-他在布尔什维克的报纸《工人真理报》中推广武装暴动。极右翼反动报纸《新俄罗斯报》和《生活信息报》要求让左翼分子血流成河,要求一个毫无怜悯之心的军事独裁政权。布尔采夫的报纸《共同事业报》支持围绕科尔尼洛夫,卡列金和克伦斯基为核心,建议一个爱国主义政府!显然,一些布尔什维克的领袖们反对武装暴动,更希望等到制宪议会的成立,但是列宁雄伟的声音一直在咆哮,“要么执行武装暴动,要么放弃一切权利归苏维埃的纲领!反革命分子已经准备好摧毁全俄罗斯大会以及革命了!” 沃格达尔斯基在斯莫尔尼宫里的走廊里告诉我,全俄罗斯人民的意愿是权利立即归属于苏维埃。“利伯-丹在绑架议会,”他说。“但是,如果他们的代表满足召开会议的法定人数,那么我们将会是足够现实的,也绝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加米涅夫认为,一旦全俄罗斯苏维埃宣布了,临时政府就应该被迫下台。
最后,我认为布尔什维克普遍的意见可以用托洛茨基的话表达出来。托洛茨基在公开场合明确地说工人和士兵们不会主动站出来,除非他们被惹怒了,或者被反动派作了苟且之事。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被苏维埃大会代表的俄国大众将以绝大多数人的名义,把权利移交给苏维埃;当然,临时政府将拒绝交权。
十月17日晚,在彼得格勒苏维埃在斯莫尔尼宫里的会议上,托洛茨基把资产阶级媒体污蔑布尔什维克武装暴动的行为称之为“反动派在试图诋毁和破坏苏维埃大会”。“彼得格勒苏维埃,”他说,“没有发布任何上街示威的命令。当我们需要示威的时候,我们肯定会被工人以及驻扎在彼得格勒的部队支持……他们(指临时政府)在准备反对革命;我们将用进攻来回应他们,我们不会有丝毫怜悯,而且我们还要坚持到底!”
对托洛茨基的采访
那天,我对托洛茨基进行了一个关于新生政权拟定计划的采访。这个新生政权是“无产阶级专政”-沃格达尔斯基对我说这就意味着一种“宽松的政府,对人民意愿敏感,给地方足够权利的政府。”托洛茨基说:
“临时政府是完全没有能力的。资产阶级掌权了,但是这种掌权已经是被一个虚构的温和政党联盟掩盖了起来。现在,在革命中,我们都能看见农民的暴动。那些农民已经等不及得到自己应许的土地了。而且在全国以及所有的劳动阶级中都存在着同样的反感,这种反感是十分明显的。资产阶级的只能通过内战建立统治。科尔尼洛夫用的方法就是资产阶级唯一能掌权的方法。但是资产阶级缺乏实力……军队是跟着我们走的。那些调解人以及和事佬们,还有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都失去了他们的权威,因为他们在农民与地主之间犹豫不决,在工人和银行家之间犹豫不决,在士兵和科尔尼洛夫的军官之间犹豫不决,这些斗争已经越来越激烈,比以前更加的不可调节。只有通过广大人民群众的斗争,只有通过无产阶级专政的胜利,革命才会取得成功,人民才会得救!苏维埃就是人民最完美的代表-它的完美体现在它们的革命经验,理念以及目标之上。苏维埃直接给予战壕里的士兵,工厂里的工人,以及农田里的农民,这些人都是革命的脊梁。”
“他们尝试过建立权威来瓦解苏维埃,但是他们除了软弱无力以外一无所成。所有形式的反革命计划都在俄罗斯共和国理事会的走廊里组织起来了。军官的政党代表了反革命的军事人员。另一方面,苏维埃代表了人民的意愿。在两个阵营中间没有严肃的团体。这就是不可避免的最后的斗争。资产阶级反革命分子组织起来了一切力量,等待时机,然后攻击我们。我们的回应将会是果断的。我们将会做完在二月份才刚刚开始的工作,并在科尔尼洛夫事件期间提前完成……”
他向我阐述了我们的新政府将会是如何构成的;新政府将不会有内阁,而是有不同的国家部门。这些部门由一系列官方团体指挥,由名义上的政委作为领导,这些政委将会对负责全俄罗斯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也就是新议会负责。我然后还问了问新政府的外交政策。
“我们的第一步,”托洛茨基说,“就是号召在所有的前线停战,然后召开会议让人民讨论人民和平的条件。我们在和平协议中能取得多少民主取决于欧洲对革命有多大的反应。如果我们在这里建立了苏维埃政府,那么这将是在欧洲直接获得和平的有利因素;我们的政府将立即并直接地向人民谈论停火协议,而不是和他们的政府首脑谈论。在和平即将到来的时刻,俄国革命的压力将会是:不要占领,也不要赔偿,人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且还要建立一个欧洲联邦共和国。”
“战后的欧洲将会被重建,但不是被外交官重建,而是被无产阶级重建。必须成立欧洲联邦共和国,或是欧罗巴合众国。民族自治已经过时了。经济的进步要求国家边界的废除。如果欧洲仍然以民族而分割,他们帝国主义将卷土重来。只有联邦共和国才能给欧洲以及世界带来和平。”他微笑了一下,他的微笑是非常美好的,但却有些伤感。“但是如果没有欧洲大众的行动,这些目标将不会实现。”
在资产阶级中流行把布尔什维克的政变说成是“冒险”。冒险就是人类可以去做的最壮观的事情之一;在劳苦大众的带领下横扫历史,把一切筹码都押在他们庞大却又简单的愿望之上。和平,土地,面包。为什么不呢?农机已经被创造出来,它可以让每个农民都根据自己的能力来接管大片土地。工厂车间委员会也准备好让工人接管工厂。俄罗斯所有的民族在几个月前就准备好让自己的人民进入政府。在每个村庄,小镇,城市,大区以及政府的苏维埃工农兵代表也准备好接管当地政府。解放俄国当地的力量是多么简单啊,多么伟大啊!对于和平-除非所有迹象都是假的,否则世界人民已经对战争感到厌倦和失望……这仅仅意味着世界各地的地方力量得到了解放。
如果布尔什维克没有胜利
在十月的那场彼得格勒苏维埃的回忆里,一些士兵,工人和农民发言了,他们非常清楚地表明了大众的态度。这些发言被一些官员,和中央军事委员会还有苏维埃中央委员会的成员等反对。到最后,可以说这些人竭力反对“一切权利归苏维埃”-这些人之中没有无产阶级,就像群众代表中没有资产阶级一样。分界线很明显……
农民描述了在卡卢加农业的混乱,他们把这归咎于临时政府逮捕土地委员会的成员,这些成员试图把当地大地主未耕种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克伦斯基除了是地主的同志之外什么都不是,”他喊道。“他们也知道,我们无论如何也会通过制宪议会拿走土地,所以他们就要摧毁制宪议会!”
一个来自奥布科夫斯基.扎沃德政府工厂工人描述了负责人和经理是如何试图一个接着一个地关闭一些部门,他抱怨缺乏原材料和燃料等……还描述了车间委员会认为没有关闭的必要。“他们想把彼得格勒的革命工人踢出城外,”他声称。“这是使愤怒,他想让我们饿死,或是对我们使用暴力……”
其中一个士兵说,“同志们!我替那些挖战壕的人向你们问好。殊不知,这些战壕就是我们的坟墓啊!我们必须要和平!”
另一个人讲述了第五军团目前正在为制宪议会开展竞选活动。“这些官员们,特别是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正在精心地算计着如何打击布尔什维克。我们的报纸不允许进入战壕。我们的发言人也被捕。我们的邮件也被审查了。”
“你为什么不谈一谈缺乏面包的事儿啊”一个声音说。“他们绑架了食品供应。他们想把红色彼得格勒饿死!”
然后他们顺着这个说了下去。现在,资产阶级试图破坏革命的指控是否属实?两个星期之前,我见到了俄国大资本家斯特潘.乔治维奇.里亚诺索夫,人们都叫他“俄国洛克菲勒”。我和他进行了一场有意义的谈话。
“我们这些生产商,”他说,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一些别的,“永远不会允许工人通过工会或其他手段来控制我们企业的生产和监管……在即将结束的政府中,我们不会与民主党派结盟-这些党派都是完全有军官组成的……”
“我会阐述一下这个新政府是如何成立的。布尔什维克威胁在十月20日要进行暴乱。我们准备好了。这次起义将会被军事力量碾碎,从这个军事力量中,新政府将会诞生。科尔尼洛夫还没死呢,他上次失败了,但是他还有足够的支持者让他成功。如果布尔什维克不进行起义,那么有产阶级是不是针对制宪议会进行政变?不,我们不害怕布尔什维克。他们都是懦夫,我们的部队刚一开枪,他们就全跑了。他们会被部队镇压……我们有哥萨克人,几支保卫队,还有容克们。这已经够了……我个人的观点是共和国在俄国不会坚持太长时间。俄国还是会有君主专制。”
在俄罗斯共和国理事会的最后一次会议中,我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然后碰到了沙茨基教授。他是一个矮小,面目狰狞却衣冠楚楚的人。在理事会中,沙茨基教授在军警学员政党中颇有影响力。我问他,他对站出来的布尔什维克有什么看法。他耸了耸肩,轻蔑地说:
“他们就是一群暴民而已,”他回答道。“他们不敢的。如果他们要是敢,他们岂不是要上天了?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他们的起义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这会摧毁他们自己,也会使他们在制宪议会中失去权力……但是亲爱的先生,请允许我阐述一下我在制宪议会下对成立政府的计划。你可以看到,我被这个机构推选为委员会的主席,我们和临时政府一起,为了一个宪法计划而工作……我们的立法机构将会由上下两院组成,就像你们美国一样。下议院将会由当地地方代表组成;上议员则是由自由职业,地方自治会,商会,联合会的代表组成……”
十月16日,一个在俄罗斯共和国理事会的特殊委员会快速地敲定了两个计划,把土地临时分配给农民,以及推进有力且促进和平的外交政策。17日,克伦斯基叫停了在军队中的死刑。太迟了。我去现代马戏场参加了一次布尔什维克的会议,会议人数与日俱增。在这个光秃秃且阴暗的木制剧场里,有五盏灯悬挂在细细的电线上,人们拥挤在剧场里肮脏的长椅上,一直挤到屋顶-士兵,水手,工人,女人都在仔细聆听,仿佛他们生死就取决于此。然后还有山呼海啸般的掌声。然后一个来自第548连的士兵开始发话:
“同志们!”他喊道,他的脸上充满了愤慨,他的手势也很绝望。“管事的头子总是要求我们去做更多的牺牲,但是有权有势的人总是安然无恙……我们和德国打仗,我们并不会把德国将军邀请过来为我们服务。但是,我们都是为了资本家而打仗,但是却把资本家邀请进了我们的政府……”士兵说“告诉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是为了达达尼尔海峡,还是为了自由的俄罗斯?是为了民主,还是为了资本家?如果你们能向我证明我是为了革命而战,那么我将会不要命似的拼死战斗。”
“只有当农民获得土地时,工人获得工厂时,苏维埃获得权力时,我们的战斗才会有意义,我们才会去战斗!”
最后几天
在十月16日,我发现我的笔记本里有以下从不同报纸里挑选出的新闻。
莫吉列夫(总部所在地)。哥萨克人聚集在此,“狂野连队”,几支保卫队,还有敢死队已经做好了反对布尔什维克的行动。
政府命令来自在巴甫洛瓦克,察可夫塞洛和彼得霍夫军官学校容克部队进入彼得格勒。奥拉宁鲍姆的容克们已经进入了城市。
部分彼得格勒军区的装甲车连队已经抵达了冬宫。
在利特伊尼大区的城市武装部会议上,通过了一项要求一切权利归苏维埃的法案。
在托洛茨基的指令下,上千支步枪从谢斯特罗列茨克政府军工厂运送而来。彼得格勒工人得到了武装,被指派下了连队。(这是红军的著名创举。)
在斯莫尔尼宫,自从科尔尼洛夫事件以来,打击反革命委员会首次召开会议。
在斯莫尔尼宫,彼得格勒军区代表召开会议,并成立了彼得格勒苏维埃军事革命委员会。
这些只是在这躁动的几天内发生的一些让人迷惑且暴力事件的碎片化例子。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要有大事发生,但是没人知道这件大事究竟是什么。22号星期日,哥萨克人举行了十字架游行-为了纪念1624年的圣像,凭借着圣像拿破仑被从莫斯科赶了出去。彼得格勒苏维埃在广播上发表了一篇声明,标题是《哥萨克兄弟!》
“你们哥萨克人想对抗我们这些工人和士兵。这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捏造出来的挑拨离间计划。我们共同的敌人特权阶级的压迫者,将军,银行家,地主,前任官员,沙皇之前的奴才……所有的贪污者,夫人,皇亲国戚,将军,包括你们哥萨克将军都憎恨我们。他们准备好随时破坏彼得格勒理事会,粉碎革命……十月22日,有人组织了哥萨克人进行宗教游行。对于每一个自由且有良心的人来说,去不去参加游行都是一个重大问题。我们不会介入此事也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但是,我们警告你们哥萨克人!你们要注意,不要让你们的卡列金以十字架游行为借口来反对工人,反对士兵。”
彼得格勒大区的军事指挥官匆忙地叫停了游行。19日,所有彼得格勒的报纸和墙上都写着一个政府声明,这份声明由彼得格勒指挥官波尔科夫尼科夫签名,要求逮捕所有鼓动军人参加武装示威的人,禁止接头聚集,示威和游行;还要求士兵和武装人员使用武力阻止所有未经授权的逮捕以及房屋搜查。就像用了魔法一样,墙上都贴满了声明,呼吁,以及警告,这些都是来自温和派和保守党派的执行委员会,他们要求工人和士兵不要上街,不要听从彼得格勒苏维埃。例如这就是来自社会革命党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声明:
“又有谣言要求人们都站出来,这条谣言在城里传播者。谣言的来源是什么呢?什么组织允许了这些煽动者们讨论暴乱呢?当人们问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时,布尔什维克否定了这一点……但是这些有危险性谣言越传越广。如果不考虑大多数工人,农民和士兵的心理状态,个别头脑发热的人会在街上召集部分工人和士兵,然后激励他们起义,那么这些事情很容易地就爆发了……在这个革命俄国经历的艰难时刻,暴乱和容易就变成内战,内战很有可能破坏掉所有来之不易的无产阶级组织……反革命阴谋家计划着利用这次暴动来毁掉革命,对德皇威廉开放边境,破坏制宪议会……请继续保持你们的立场!不要出来!”
与此同时,各方的压力与日俱增。布尔什维克报纸坚定地认为全俄罗斯的苏维埃应该掌权,结束战争,给农民分地。在极右翼这边,普里什凯维奇的非法保皇媒体《纳罗德尼论坛报》,以及《新俄罗斯》还有《生活信息报》等媒体公开要求大屠杀-要求屠杀犹太人和苏维埃。几个神秘人对着等待牛奶和面包的劳苦大众,神秘人在漫长的冬夜里对他们低声说犹太人已经掌控了食物供应链,当你们在忍饥挨饿时,苏维埃成员已经在斯莫尔尼宫里过上了奢侈生活。但是布尔什维克报纸发话了,大众听从了他们,接下要就是静静的等待。
彼得格勒的景象
彼得格勒这几天出现了让人好奇的景象。在工厂里,委员会的房间里都堆满了武器,信使在走来走去,红军也在操练……所有的军营天天晚上开会,整天没完没了地进行激烈的争论。到了阴暗的晚上,街上人越来越多,涅夫斯基河附近的人潮上下涌动,几百人围在贴在墙上新公告,为了争先恐后地去看新报纸……在斯莫尔尼宫里有一群新来的严厉的士兵把守着门,包括里面的大门和外面的大门,他们要求所有人的证件。委员会的房间里无论黑天白天都在叽叽喳喳,几百名士兵和武装工人只要找到地方就直接睡在地板上。楼上的大堂以前是贵族女子学校的舞厅,一千名士兵和工人挤在里面,参加彼得格勒苏维埃吵闹的会议。战争前线的一千英里以外,百万俄国武装人员跟随着起义之风向前进,伴随着像海一样的噪音,成百上千名代表涌进了首都,他们呐喊着:“和平!和平!”在斯莫尔尼宫有一场全俄罗斯工厂车间委员大会,急切地通过工人接管工厂的法案。农民们也蜂拥而至,他们谴责苏维埃农民代表委员会是叛徒,他们还要求一切权利归苏维埃……
城市里的剧院都在进行着表演,俄罗斯芭蕾团崭新而奢华地露了面,查利亚平在纳罗德尼圆顶剧场歌唱。几百个博彩俱乐部兴奋地通宵营业,喝着香槟,灯红酒绿,再赌上两万卢布……私人娱乐公司给这些富翁观众进行表演,这些人会花高价买卖食品,弹药和衣服……涅夫斯基河附近每晚都有戴着首饰和穿着貂绒的妓女走来走去,挤进咖啡厅里……保皇党的特务,德国间谍,和走私犯们在酝酿阴谋……然后就下雨了,十分阴冷,这座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坐立不安的城市将会向那个方向前行呢?
III.
当所有人都在等在布尔什维克在某日清晨突然在街上并打倒穿白领衫的人时,真正的起义安静且自然却又大张旗鼓地来临了。
临时政府最近犯下的一个大错就是命令彼得格勒的军队上前线,目的是接替皇家军队。对此,彼得格勒苏维埃表示抗议,声称此举的目的是临时政府想要把革命军队从革命首都搬走。总参谋部坚持这样做。于是,彼得格勒苏维埃在原则上表示同意,与此同时要求向前线派遣一名代表去和前线的总司令切雷米索夫谈一谈,并和他在哪些军队可以进入彼得格勒达成了协议。彼得格勒军区同样指派了一位代表;但是总司令命令这位代表不能离开这座城市。对于苏维埃代表,总司令切雷米索夫要求彼得格勒军区应该毫无疑问地听从他的命令,然后总司令将会把他认为合适的军队送进彼得格勒。
与此同时,彼得格勒军区的司令也悄悄地开始行动。容克炮兵团被招进了冬宫。哥萨克警队也露面了,这是从七月以来的第一次。哥萨克警队带着重装机车,上面还有机关枪,在涅夫斯基河附近费力前行。彼得格勒苏维埃的军事部门要求苏维埃代表允许和司令探讨一下。被拒绝了。彼得格勒苏维埃要求在苏维埃军事部门统一之前不得下达命令。被拒绝了。16日,彼得格勒军区的所有代表在斯莫尔尼宫开了一个会,在这里他们成立著名的军事革命委员会,并正式宣布“彼得格勒军区不再承认临时政府。苏维埃是我们的政府。通过军事革命委员会,我们以后只听从彼得格勒苏维埃的命令。”
23日,临时政府宣布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镇压任何起义。那天晚上,克伦斯基要求镇压《新俄罗斯》和“Jivoe Slovo”这两家极右翼媒体,也要镇压布尔什维克的《工人真理报》和《赛达报》。一个小时后,容克们查封了报社和打印社,然后把门上贴上了政府的封条,然后来自保卫队的一群士兵以军事革命委员会的名义撕开了封条。与此同时,另一群来自斯莫尔尼宫的士兵占领了资产阶级报纸《俄国意愿报》的打印社,然后用这个打印社来复印《工人真理报》。民兵司令梅耶为了试图阻止这一切,但他被红军枪杀。
那一晚,一群布尔什维克海军乘着“晨光号”从喀琅施塔得来到了这里。临时政府命令把尼瓦河上的桥梁升起来,这样河对岸士兵和维堡地区的工人就不能前来支援起义军。喀琅施塔得的水手在炮火之下抵达陆地,他们之中有几个人被杀,但他们把桥梁降了下来。在晚上,几对容克驻扎在了冬宫附近的街角,然后开始要求征用汽车;几个小时后,布尔什维克的部队也开始做同样的事。
工人阶级掌权
星期二早上,也就是24日,彼得格勒的居民早上起来发现城市里贴的到处都是标语,署名是“彼得格勒苏维埃工兵代表军事革命委员会”
“致彼得格勒的居民们。公民们!反革命已经抬起了他们罪恶的头。为了摧毁全俄罗斯苏维埃大会和制宪议会,科尔尼洛夫的人已经开始动用武力。与此同时,一些热衷于屠杀的人还想给彼得格勒的居民找麻烦,然后把他们全杀了。彼得格勒苏维埃工兵代表为了保护革命果实,以及为了对抗反革命和大屠杀而站了出来。”
“彼得格勒军区不会允许任何的暴力与无序。居民们可以逮捕流氓以及黑色百人团,并将他们押送到附近兵营中的苏维埃政委那里。如果黑暗势力胆敢在彼得格勒的街上找麻烦,无论是抢劫还是打架,我们都会让他们从地球上消失!”
“公民们!我们号召你们保持镇定,沉着冷静。秩序与革命尽在我们掌控之中。”
那天晚上,全俄罗斯苏维埃的前任中央执行委员会在斯莫尔尼宫里开了最后一次会,会上他们欢迎了新的参会代表。他们通过了反对起义的无用决议,赞成向临时政府屈服……在共和国理事会,克伦斯基叫嚣说政府会毫无情面地镇压所有起义……在冬宫激烈的大会中,彼得格勒无用的指挥官波尔科夫尼科夫被开除,指派了一个特别委员会,由基什金领导,让他们来重新维持秩序……他们要求了巴甫洛夫斯克和察尔科的容克前来支援-但是他们回应却是他们不敢来,因为有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堵路……他们又要求哥萨克人前来-哥萨克人的回应是除非有步兵支援,否则他们不会来。
在午夜,巴甫洛夫斯克部队的成员偷偷地来到了总司令部的会议室,无意中听到了他们正在制订逮捕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占领斯莫尔尼宫和遣散全俄罗斯大会的计划。然后他们立即在司令部的所有入口布置了警卫,并开始逮捕官员和部长,并将它们带到了斯莫尔尼宫-但是在那里没人知道该如何处置他们。所有就一边道歉一边把他们放了。两个小时后,容克占领了城市的重要地区,军事革命委员会也开始行动。部长和司令们被逮捕,装甲车得到命令,然后占领的各个街角。布尔什维克的军队占领了国家银行,电话亭,然后把容克们赶出了电报站,然后在冬宫附近拉起了一条警戒线……但是克伦斯基已经跑了。
人民群众掌权了……然后在十月31日早晨,克伦斯基和他的哥萨克军队战败后,列宁和托洛茨基委托我向全世界的革命无产阶级传达一句话:
“同志们!世界上第一个无产阶级共和国向你们致敬。我们号召你们为国际社会主义革命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