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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率群君书论教育平等事
江亢虎
(1912年4月)
其一
读大论社会主义,既声明崇拜社会主义矣,又极口主张国家主义的社会政策,而谓社会主义断不可行,至滋疑惑。共产制度,乃全世界社会党之公言,无俟鄙人申辩。惟大论教育平等,以为各国靡不皆然,即亡清亦无限制,而以愚妄见责,毋乃已甚乎?夫今日教育果已平等耶?微论亡清,即欧美极文明国,教育一事,何莫非富贵子弟偏受之惠乎?强迫普及,空垂具文,其实贫且贱者,在家庭则以其父母无教育者之资格而不能受教育,在学校则学费纵可豁免,而衣食杂费之供给,已大不支。就令一切皆仰赖于慈善家,而其父母尚将责以生产之事,而夺其至可宝贵之光阴,是仍不能受教育。此犹就普通学校论之。若高等学校,则一切为富豪贵族垄断尽矣。谓之平等,果心安而理得乎? 本党所主张者,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如 《周礼》所 云,二十以下,上所长也。凡教育年龄内一切资用,均由公共社会担任之,然后教育平等,乃可得而言也。大论又谓智识平等,为必不可能之事,似未深思。试问人类智识,果何自而来,盖不外遗传与感受两要素和合而成,使无论贫富贵贱均受一致之教育,则感受大抵相同矣。然而智愚犹或悬殊者,则唯以遗传迥别耳。例如甲、乙两人,自初生至成人,同居同学,而一龙一猪,必甲之父母教育之程度,较乙之父母为甚高。否则其父母之父母若祖宗,异点太多故也。若教育真实平等,则其子若孙虽尚不齐一,而数传之后必愈趋而愈近。所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人人皆有士君子之行。尧、舜之 世,比户可封,岂唯智识,将道德亦渐平等矣。人群进化,自必以向上主义为依归,抑智就愚,岂理也哉?惟教育虽极平等,而职业仍各区分,或劳心,或劳力,或识大,或识小。然此间却毫无贫富贵贱等阶级,并无智愚贤不肖等阶级,特趋向与地位之不同而已。子舆氏所谓物之不齐,正是如此解法,非谓愚者必不可使智,不肖者必不可使贤。特功效有缓急难易,未可一概而言。若其事为绝对不可能者,则教育为无益之作为矣。教育本以变化气质,而本党主张,苟能实行,则并先天的气质而变化之。本党初意,原自经济之不平等想入。累究其原,则经济不平等,由于能力不平等;能力不平等,由于教育不平等。故主张教育平等,正为主张经济平等也。鄙人学识谫陋,夙性不喜议论短长。惟本党党纲,则确有正当明了之宗旨。贵报宜尊重团体,何可轻以“愚妄”二字,抹杀吾党二万人。代表陈词,至希裁察。
其一
顷读答书,至深纫佩。今早须赴本党他支部,倚装待发,不及详陈。社会主义,当自社会学上观察之,鄙见亦同。共产制度,必破除国家。盖纯粹社会主义,本以世界为范围也。本党赞同共和,承认国家之存在,故不遽主张共产。而先主张遗产归公,正是为此。劳心劳力,职业虽宜细别,而行为必当平均,将来吾人每日,除寝食游息外,必区为何时间治劳力之事,何时间治劳心之事。以普通计之,各二时间为得中,非惟合于社会原理,抑尤适于卫生问题。至于智识平等,能力平等,则仍毫无冲突。盖就客观的,即其所执之事务而言,虽有繁简,而就主观的,即其所具之精神而言,则无高下。语有之,狮子搏虎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可以罕譬而喻矣。且正惟智识极平等,而职务极细分。以最高之智识,治最简之职业,而后物质文明,乃愈进步,人生幸乐,乃愈增多耳,足下又何疑焉?率布区区,不尽万一。
后记:率群君姓康,上海《民立报》记者,夙为政法学家,故主张国家主义之社会政策,尝箸论批评本党,颇多失词。自两次通函,乃遂相悦以解矣。其后《民立报》记者多数赞成社会主义。本党本部日刊,自《天铎报》停版,该报率先为之登载,《中华民报》、《民国新闻》、《民强报》等继之。外埠尤多不胜计。鼓吹普遍,皆诸报记者之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