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第四国际

为了第四国际

——《新国际》创刊词

(1934年7月)



  我们的这个期刊是在国际工人运动生活的最危急的关头出现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强大机器正在大家的面前土崩瓦解。从前,它却曾使整个一系列国家摆脱封建主义的落后状态,建立那种能使全人类享受高水平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的庞大生产机器。在达到进步的最高峰之后,它现今正以极端危险的速度滚下一段陡峻的斜坡。当它上升的时候,它碰到了种种障碍,但它克服了那些障碍并且爬得更高。当它摔进那个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它注定要掉进去的深渊的时候,最微小的障碍都会使它受到最猛烈的打击。它遍体鳞伤,发出令人窒息的臭味,像一具腐烂的尸体散发那种毒化空气的气体一样。资本主义制度本身所固有的一切堕落的和寄生的可憎特征都冒到表面上来,企图用垂死的挣扎避免为它的过期的死亡付出最后的代价。

  从前曾经给予反动的封建和僧侣势力以革命的沉重打击的年轻强壮的资产阶级,已经达到龙钟衰老的高龄,它的生命要依靠恢复世界经济和政治中一切过时的、反动的势力并且同它结成联盟了。过去一度是进步的资本家阶级,如果不在一大半的世界上保存封建主义和农奴制度并在其余的世界上求助于法西斯主义的暴虐,就不再能够生存。资本主义从前依靠使它和社会摆脱共同敌人的羁绊的工人阶级和农民的支持而获得胜利,现在却只能通过把它以前的同盟者的生活和文化水平降低到封建时代的水平办法来保存自己。

  资本主义已经衰老无用了!它无法扩大人类的生产力——反而使生产力减缩了。它无法养活群众——它使他们挨饿。它无法使人民享受太平的生活——它驱使他们进行战争。它不再能够振振有词地维持它的统治地位——它只有用法西斯主义的刺刀来加以维持。

  如果我们能够像冯·胡吞在他那个时代所说的那样,说这是一个宜于享受生活的时代,那只是因为我们生活在革命的时期,革命的胜利完成将开辟人类的新纪元。人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东西的生产力在反抗着阻碍其达到最充分的发展的不合时代的桎梏。无产阶级时而盲目地、时而自觉地反抗它的剥削者。殖民地的奴隶们在反抗他们宗主国的压迫者。至少在阶级本身被消灭以前,任何人类的或自然的作用都不能消灭阶级斗争而不消灭社会,而这种阶级斗争现在已经达到空前的尖锐程度。然而,除苏联以外,资本主义还占据优势,它非但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反而使无产阶级遭到历史上最悲惨的一些挫折。

  一方面是一种过时的社会制度,它暴露出本身内部存在着诞生一个新社会的客观必要性和必然性;另一方面是一个在社会上已经发展到能够产生这种新社会的地步的无产阶级,虽然它还没有集合足够的力量来推翻旧社会。这个未知因数是非常出名的,并且可以用数学方程式的精确性加以证实:

  历史曾经成功地把推翻资产阶级和开辟社会主义道路的伟大任务交给无产阶级的两个政党,但是它们已经彻底失败了。最初在德国,接着在奥地利、拉脱维亚和保加利亚,社会民主主义和斯大林主义像吸干了蛋黄和蛋白的蛋壳一样,一下子就被打碎了。(应当指出,社会民主主义在二十年之前就从政治上消失了;在它第二次显现的时候,它也是同样的卑鄙。)

  现代无产阶级运动的全部历史正足以强调它的一切工具中最完善的工具、即政党的不可缺少和极端重要性。特别是在我们这个时代,它已经变成解决一切问题的总关键。阶级战争是由阶级军队来作战的。整个工人阶级——姑且不说它在居民其它部分中的必要的同盟军——显然并不具有牢固的同一性。它的许多阶层的觉悟程度各有不同,意识形态互不一致,并且在等级、宗教、民族、性别和年龄上利益也有种种差别。从它的队伍中出现的——但超越这些差别,因而能够克服这些差别——是它的先锋队,即革命的政党。党体现着无产阶级所积累的并提炼成它的革命理论的经验。它是阶级觉悟的宝库。它包含着最先进的、最有战斗意志的、最忠实的成分,把他们牢固地团结在经过考验的原则的基础之上,并用严格的纪律把他们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无产阶级作为一个阶级、一个整个来说,不能直接地计划和指挥它的各个战役,正如一支军队的每一个排不能拟定战争的战略和战术一样。对于这一点,就必须有一个参谋部、一支先锋队——不是像在资本主义军队中那样由上面硬派下来,士兵们无法加以监督和验证,而是依靠经过考验的能力和一致的赞扬从士兵中提拔上来的。这一点在我们这个时代尤其重要,因为敌人阵营中的力量已经高度集中,它的机动性大有增加,同时也因为客观形势的变化往往来得非常突然。这些都要求有一个深谋远虑因而能够预作安排的训练有素的、时时警愓的先锋队。只有靠马克思主义的照耀着前面道路的探照灯才能做到深谋远虑,因为这个探照灯的强大电池完全是凝练的历史经验。

  由于恰恰缺少这样一个党,工人阶级接连遭到了失败,到了1933—1934年,可怕的危机终于充份地暴露了现在组织的破产。

  这两党没有一个是由于德国或奥地利的特殊条件所产生的某种越出常轨的情形而得到悲惨的结局的。它们的毁灭倒是可以溯源于它们各自的国际所共有一些基本的理论和实践。这些理论的分类名称叫做民族主义机会主义。

  现代的社会民主党是靠了它们各自的民族祖国的帝国主义扩张的脱脂乳被养育长大的。帝国主义国家依靠对殖民地行进剥削而攫取的庞大利润变得十分强大和异常富裕之后,觉得有必要并且有可能腐蚀它们本国的整整一部分工人阶级,从而获得它的支持。社会民主党是以工人贵族、一个宽大的帝国主义所恩赐的一些改革以及中间阶级的各个阶层为基础的。它逐渐被吸收进资本主义国家的机器,把它自己的命运同资产阶级民族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因此就产生了社会民主党在战争期间所干出来的令人不易忘怀的背叛行为,每一个党用血污的手卡紧另一个党的脖子,为它自己的祖国争取更大的光荣。因此也就产生了社会民主党在战后自发的革命浪潮有淹没资产阶级的可能时对资本主义国家所表现的狂热的忠诚。因此也就产生了像把葡萄酒和圣饼变成耶稣的血肉那样容易地和神秘地把资本主义逐渐变为社会主义的理论。因此也就产生了抛弃无产阶级专政而在理论上和实践上代之以同民主的资产阶级联合起来以保存资本主义的做法,作为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必要步骤。因此也就产生了两害相权求其轻——资本主义比布尔什维主义略胜一筹——的理论,即为法西斯主义的胜利铺平道路的理论。

  使那些斯大林主义的党同社会民主党有所区别的,倒并不是它们政策的结果——双方的政策的后果都同样是灾祸的——而是它们的民族主义的不同起源。斯大林主义的党不是在帝国主义民族主义的井边而是在过去专门由于无产阶级革命的水源所补道的井边受到毒害的。「一国建设社会主义」的理论是苏联在民族主义问题上蜕化变质的表现。在苏联的利益和世界革命的利益之间,没有并且也不可能有天然的矛盾。然而,寄生性的苏联官僚机构的利益可以并且确实同世界革命的利益发生冲突。这种冲突的概括的表述包含在「一国建设社会主义」这一理论之中。

  苏联的官僚机构目光短浅地把暂时的现象看作永世长存,因而不相信在未来的几十年内可能发生世界革命。既然官僚分子的一切思想中渗透着这种心理,他们就首先要捍卫俄国的领土完整,以便建设一个与其它国家隔绝的乌托邦。这个方针已经坚定不移地导致第三国际从世界革命的总参谋部变为苏联边界的巡逻队。国际主义要求每一国家服从世界革命的利益。民族主义意味着世界运动服从苏联的斯大林主义官僚机构的利益。

  不管它们的民族义的蜕化变质在其起源和形态上多么不同,这种蜕化变质使社会民主主义和斯太林主义在德国遭到了滑铁卢式的惨败。基本上,没有其它的解释可以说明为什么现存的两个国际会土崩瓦解。一切错误和罪恶,不论是大的还是小的和不大引人注目的,都是从一个中心的源头流出来的。

  历史和构成历史的种种事件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它们使我们有可能作出理论的概括并从中吸取教训。。早期共产国际的伟大力量在于它从第二国际的崩溃中吸取了教训。

  这两个际的崩溃所提供的教训是:不是抛弃国际主义而是要恢复国际主义。并且不是在纸面上,而是在行动上。革命的国际主义必须是积极的和具体的。现在,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情:扯起第四国际的旗帜,努力不懈地使全世界的先进分子都结集在旗帜的周围!

*  *  *  *  *  *  *  *


  ——我们都是国际主义者;可是,如果我们先在每一个国家建立牢固的革命政党,然后在世界范围内把它们团结起来,这样的国际不是更好和更强大吗?

  ——亲爱的朋友,最近二十年人们已经经历了许多重大事件,因此看起来似乎每一个人都一定己经懂得一些道理。但事情不能凭外表来判断。

  如果不在同时努力不懈地积极从事国际的重建工作,你怎么能够在各个国家的范围内建立起「牢固的革命政党」呢?民族的革命政党像民族的党纲一样,早就是明日黄花了。在世界政治和世界经济作为特殊的实体而存在的时期,只能有一个革命的政党——在每一个国家都设有支部的国际。国际不可能是各个民族党的单纯算术上的总计,也就是说,它不应当是这样。如果你在任何时候达到组织你的国际的阶段,你所得到的将是一个不像由若干不同的党组成的第二国际那样讨厌的组织,因为那些不同的党已经各自向分散的方向发展,它们爱护自己的「民族独立」,憎恨「局外人的干涉」。你打算退回到二十五年之前。我们却情愿向前迈进。

  ——可是,难道一定要在目前工人阶级队伍中发生极大混乱的时刻来组织国际吗?

  ——正是因为这一点。对群众是不应当玩捉迷藏的。革命的先锋队需要一个新的共产国际。现在群众很混乱,这是事实。他们之所以发生混乱,是因为形形色色的社会民主党人告诉他们:第二国际好得无以复加;它是可以改革的,如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如果不是明天就是……。法西斯主义在更多一些国家获得胜利之后。他们正在被斯大林分子弄得晕头转向,因为这些人告诉他们说,第三国际昨天是对的,今天是对的,明天是对的,并且永远是对的。他们也被动摇分子和机会主义者弄得莫知所从,因为这些人编出一套话来欺骗他们,说什么第二国际和第三国际合为一体啰,说什么要组织另一个国际——不是一个「宗派主义的」国际(真是满嘴胡言!),而是「第二和第三个国际以外的所有好的政党」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安身之所的国际啰。第四国际可不会在工人阶级群众中制造混乱。它带给他们的,将是一柄光芒四射的利剑,这柄剑的剑锋可以刺穿那套谎言、欺骗和伪善,它的光芒将划破黑暗。

  ——可是现在谁需要一个第四国际呢?你们的力量很弱,这是一个连遭挫败的时期,甚至列宁都是在取得革命胜利后一年有半才组织了第三国际的。

  ——亲爱的朋友,你的论证没有随着时代的转移而有所提高。列宁宣布有必要建立新的国际、即第三国际,不是在俄国胜利之后,而是在19148月的最黑暗的反动日子里。1915年他在齐美尔得竭力反对那些像你一样认为「我们人数过少」因而「现在尚非其时」的人们。一年以后在昆塔尔,他的百折不挠的态度已使新的和更大的力量转到他的这方面来。共产国际的基础不是于19193月在莫斯科而是在四年以前奠定的。争取建立新的国际的斗争,正如争取在每一国家重新建立新的党的斗争一样,不能再拖延了。它正像阶级斗争本身一样不能迁延时日。在我们看来,国际并不是像考茨基所说的那样仅仅是和平时期的而在战时不起作用的工具。那是当年他的国际的实际情况。国际是世界无产阶级的总参谋部,因此它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缺少的。像军队一样,总参谋部就在战争结束时实行复员,或使其职能大大地受到限制。但是我们阶级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可是那些过去赞成新国际的人不是有些己经开始动摇了吗?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这对他们来说只有更糟;对那些采取同样方针的人只有更糟。并不是所有那些最初参加列宁的齐美尔瓦尔得左派的人都是能够坚持到底的。有些人心里逐渐有了意见,有些人离开了,还有一些人甚至叛变到敌人方面去了。可是不要根据表面的现象来作出判断。今天动摇分子关于他们以前信誓旦旦的第四国际窃窃私语或在口头上根本没有什么不满的表示。他们要想「争取」特兰梅尔的挪威工人党和布罗克威的独立工党的「群众」。用什么方法呢?安坐不动。明天,当特兰梅尔之流已经走上奥地利马克思主义者的道路时,如果特兰梅尔的现在的追随者从中吸取了必要的教训;那肯定不会是这些动摇分子的功劳。可是,当他们采取行动并抱有这种决心的时候,他们将格外坚决地同那些始终不懈地为第四国际奋斗的人们携起手来。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叫做第四国际,不干脆叫做新国际呢?

  ——词儿含有一种意义,或者说它们应当含有一种意义。第四国际——这意味着所有新的共产党和一个新的共产国际。第二国际意味着社会改良主义的一切变种。第三国际意味着斯大林主义、官僚主义的中间主义。可是,另外还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想要弥合改良主义和共产主义,想要使二者合而为一。他们需要一个第二半国际、一个供政治上无家可归的人容身的家、一个夜店,以便等群众中的风暴刮过以后,他们可以太太平平地重新回到第二国际去,像他们于1923年在汉堡所做的那样。

  第四国际?这不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用语。这是一个战斗纲领!它意味着对法西斯主义、帝国主义和战争的誓死搏斗。它意味着对叛卖的社会改良主义、官僚主义的斯大林主义,一味怯懦地实行妥协的形形色色的中间主义进行的毫不妥协的斗争。它意味着无条件地努力保卫苏联,因为当社会民主党人和斯大林分子不加斗争地让第一号反苏头子希特勒执掌政权时,他们置苏联于为德国所控制的危险境地。它意味着争取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争取工人阶级最后胜利的斗志昂扬的斗争。

  为了第四国际!为了革命的马克思主义!

  这就是我们这个期刊决心加以保卫的清白旗帜。在像我们现今正在经历的这样一种时期里,某些方面的人们养成一种风气,总想在除了可以找到原因的地方之外的一切角落去寻找失败和反动的原因,除了其根柢以外的任何地方去探索根源。应当责备的不是国际主义的诽谤者;也许正是国际主义本身。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诽谤者;也许正是要求修正或「重新解释」的马克思主义本身。像昨天一样,我们今天将继续竭尽全力来保卫再三经过考验的、从各个角度得到千百次证实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托洛茨基的基本理论。新国际将在一切领域内捍卫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学说,接受那些仅仅复述了老修正主义者早就被驳倒的说法的「新的」反马克思主义者的挑战并重新加以驳斥。我们的旗帜高举起来了,迎风招展了。具有阶级觉悟的斗士们将团结到旗帜下面,并把它树立在资本主义的城堡上。

  为了第四国际!为了革命的马克思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