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美〕威廉·福斯特 -> 福斯特自传(1937)

第十六章 共产党


社会党的失败
共产党的渊源
共产党的创立
群众工作的开始
党内小组织斗争
健康的、壮大着的、战斗的党
共产党与社会党


  在这一章中,我只能概略地叙述美国共产党发展的主要过程。同样的,我在本章中也只能极简短的提一提我在建党中的作用。在这方面,让我只说一下:我自从1921年参加党以来,便担任中央委员,两度充当中央委员会主席,我并是1924、1928和1932年党的总统候选人,1930年是党的纽约州长候选人,而且从1921年起,即投身于党的工作,毫未间断。我并在过去许多年来,即荣任共产国际执行委员和赤色工会国际执行委员。

社会党的失败


  社会党在共产国际建立的那一年——1919年9月分裂,共产党就是从社会党的党员中诞生的。美国共产党的发端就是一个明显的证据,说明社会党和它的母体第二国际一样,已不成其为工人阶级的革命组织了。

  美国的社会党之失败是显而易见的。该党在三十五年以前组织成立。一世代多以来,真诚和忠贞的斗士花了很大气力才把它建立起来;可是,党却依然是人数很少,力量薄弱和死气沉沉的。在1903年,社会党有党员15975人,在1935年却只有19121人,或者实际上只有它开始创立时那么多党员,而且,它在全国大分裂中正在丧失许多党员。社会党在1932年所得选票是883342张,比它在1912年所得的897011张还要少。二十五年以前,党在工会中的影响比它现在的大好多倍,而它现在在一切战线上都是停滞不前和江河日下。

  社会党这许多年来的可悲现象原因何在呢?难道这就是在世界上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在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中所能完成的最大的成就?这是一个当前很适时的问题。自我批评是忠诚的列宁主义者的优良品德,而社会党目前极需实行自我批评。自然,在美国工人阶级中发展阶级自觉和一个群众性的党,是困难重重的。其中的某些困难,我已在上述各章中指出过,这些困难包括美国工资水平较高、经济机会较大、形式上的民主权利较多、种族及民族复杂等等的限制作用。但是,尽管有这些客观困难,却仍有建立一个强大的革命政党的坚实基础,如果社会党在这个目标上已遭失败,其真实的原因应是它的总政策路线的错误,而不是困难的客观条件。

  我们对这一问题稍加研究,就可了然。美国工人阶级久已遭受残酷凶狠的剥削。资本家的大发横财,实际上是从工人的血泪中得来的。工人长期坚决斗争的历史,充分表明它们对这种有组织的掠夺,是深恶痛绝的。世界大战前,除了沙皇俄国以外,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有向美国这样猛烈的斗争。工人阶级的这种战斗精神,就是能够制造出强大革命政党的原料。但是,社会党显然地证明无力进行这一工作。

  为了把自己建立成一个群众性的大党,社会党必须大胆地解决摆在它面前的群众教育、组织与斗争问题。工人阶级是被资本主义的幻想所欺骗的,工会是被很反动的龚柏斯集团操纵的,广大群众仍被两大资产阶级政党所束缚。在这种情况中(这是比任何其他资本主义大国的社会党所面临的更为苦难的情势),美国社会党为了壮大起来和领导这些被无情的资产阶级敌人所控制的落后群众,首先就必须成为一个战斗的党,阶级斗争的党。那就是,
  (一)在工人为争取当前的与迫切的经济与政治要求的日常斗争中,它必须给工人以积极的政治领导,而且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它才能成为工人阶级的真正先锋队;
  (二)它必须本着马克思的社会主义原则有系统地教育它的党员和群众,从而建立革命战士的坚强组织,党的核心。

  美国工人运动的整个历史表明阶级斗争政策的生命力。工会始终是在它的最富战斗性时期最是发展壮大(典型的例子,1933——1934年),而在最富阶级合作精神时期中最是停滞不前(例如1923——1929年)。共产党党员影响的迅速地和健康的增长(它现在的党员四倍于历史更久得多的社会党),直接原因是勇敢的和不疲倦的阶级斗争政策。而且,很有意义的事实是:社会党自己发展壮大的最好时期也正是它由于左派压力而采取大部分有阶级斗争性政策的时期。

  因此,我们可以从历史上找出社会党失败的原因了。那原因就在:除了稀有的场合,社会党并未执行一个阶级斗争的政策。相反的,它的传统路线曾是一种改良主义的、机会主义的、阶级合作的和宗派主义的路线,而这就是走上停滞不前与腐朽退化的道路。

  社会党自创立以来,即被具有彻底机会主义性质的中等阶级知识分子——传教师、医生、律师、教授、政论家之流——所控制,他们已被修正主义的理论所渗透,这种理论主张用和平渗入政府及收购工业的办法,逐渐把资本主义转变为社会主义。这些非无产阶级分子始终把党认为颇像是小资产阶级风筝的一条尾巴。他们要把它变为一个自由主义的或进步的党。争取选票和小的政治改革就是他们全部行动路线。他们把党看成是改良主义者的宣传团体。因此,他们对于工人阶级战斗精神的每一种表现都不加重视。他们反对党成为战斗性的罢工领袖和成为未组织起来的工人的组织者;由于他们的中立理论,他们拒绝去反对龚柏斯分子,以争夺工会控制权,反而与他们缔结腐化的同盟;他们在产业工会问题上顾虑很多;他们对一个劳工党的创建采取宗派主义的态度,而劳工党本可以成为唤起工人反对龚柏斯统治的有力武器。他们与战争妥协;他们谴责俄国革命;他们醉心于柯立芝时期为害不浅的巴尔的摩——俄亥俄计划的赶快制度,他们支持拉福莱特;他们欢呼罗斯福为准社会主义者等等。在社会党的整个历史中,这些中等阶级知识分子一贯不向党员讲授马克思主义,并利用他们的全部权力来阻碍、压制和大批开除党的左派,而没有这些分子,党是不能建立起来的。

  这种机会主义政策的总结果是:社会党未能成为一个强大的革命政党。它躲闪、规避工人基本上感觉兴趣的每一斗争与争论,并且对这些斗争和争论采取妥协态度。由于它的软弱政策,它不能打败它的强大资产阶级敌人和他们在工人中的仆从,从而,它不能取得群众的领导权并成为他们所公认的党。社会党的机会主义的动摇和断送工人阶级领导权的长期历史,除了造成党的显明失败和极需建立一个新的革命政党之外,不能产生其他结果。

共产党的渊源


  共产党并不是在1919年社会党分裂时突然兴起和壮大起来的。相反的,它曾经有过漫长的孕育时期,在这个时期中,它在反对那控制社会党的机会主义的知识分子的苦斗中,锻炼它的思想,集积它的力量。

  当社会党在1901年刚成立(这是由于脱离社会劳工党的死硬宗派主义的结果,而这时历史所已证明为正确地),改良主义的医生、律师等便致命的控制了它。同样的,作为对这些有害分子的纠正,党的革命左派也慢慢开始形成,并提出它的纲领。随着岁月的推移,党内的右派和左派的分野也变得愈来愈明显了,一直发展到1919年终于发生了无可避免的分裂。

  在这整个时期中,左派坚决地进行斗争,借使社会党成为一个革命的组织,而且,党在阶级斗争中所起的有效的作用,主要都应归功于左派。诚然,左派纲领因“左倾”宗派主义而失势,而且这些错误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社会党的进步。不过,它的主要路线却实在是好的。它的整个目的和趋向是要把党的基础建立在阶级斗争的原则上,使它真正成为工人阶级的政治领袖。社会党的历史性失败的原因,恰好就在于这样的事实,即左派的这些努力,都因为机会主义的领导而陷于失败。

  在论社会党的那章,我已经讨论过社会党中这一发展着的斗争的一个方面,即1909年在俄勒冈与华盛顿州的分裂。自然,这一分裂仅是要使社会党成为革命的党这种正在发展着的全国斗争中的一种情势。在这里追述以下1909年的分裂对太平洋岸党组织所产生的恶果,是重要的。那里的社会党因丧失它许多最优秀的无产阶级战士而遭受损害,而且正在生长中的左派,党的心脏,不仅在组织上被粉碎了,而且在思想上也瓦解了,大部分变为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的工团主义者。

  但是,在“国际社会主义评论”派(以霍乌德和马西克尔为首)领导下,这种不可避免的斗争在全国展开并加紧了。群众的日益激进和党急需一个战斗性的领导,又使斗争加深,德布斯在这些日子里是左派的发言人,不过,他从未给左派反右倾机会主义的斗争以任何实际支持。在霍乌德和波恩的小册子《产业社会主义》中,说明了左派这一阶段的纲领。这个小册子是对社会党为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控制和他们的全然的机会主义政策的抗议,而且它规定要有一个战斗的无产阶级纲领。这本小册子中有许多特殊的半工团主义的错误——如像对党的作用估计过低、对组织双重工产业工会的幻想之类。但是,它的实质却是左派传统的正确目标——要给社会党以阶级斗争的政策。

  日益加深的内部斗争,把社会党一切部分都卷入漩涡,但是,在西部最炽烈。这种斗争在1912年社会党全国代表大会达到全国的顶点。代表大会中充斥着律师、医生和传教师,左派遭受失败。不久以后,伟大的战士——霍乌德正式被用复决投票的办法开除出全国执行委员会。

  这次斗争的结局对社会党是真正的灾难。小资产阶级领导的致命的扼制加强了,而且他们的机会主义政策更深固了。党员人数由1912年的118045人(这是它在全部历史中所达到的最高数目)降低到1915年的79374人。党从前在工会中的进展也停止了,所获选票也由1912年的897011人跌到1916年的585113人。成千上万最优秀的无产阶级战士,真正的党的建立者,包括霍乌德在内,愤然脱党,一去不复返了。党把他最好的血液弄干涸了。而最坏的是,像在1919年一样,左派因失败而灰心丧气,大量斗士直接投向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的工团主义阵营。

  可是,1912年分裂不可能是社会党中左右派之间的决战。第二国际那时还没有因它拥护第一次世界大战及反对随之而来的革命斗争和声名狼藉,它仍具有工人阶级革命组织和马克思、恩格斯的党的威望,因而,它的极端机会主义的美国支部也较为仍然保有吸引革命工人的力量。此外,左派仍然充满宗派主义和宗派主义的倾向,在思想上还没有充分的发展到足以建立一个分立的革命政党。但是,情势不久就使又派与左派发生基本的决裂,并要求共产党成立起来。这些具有决定意义的情势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革命和德国及欧洲其他各国战后的革命斗争。

  在第十一章中,我已经表明第二国际对这些伟大事件所采取的反革命态度,怎样使每一国家的社会主义运动陷于分裂,并因而使共产国际在世界规模上形成起来。美国感到了这一整个情势的力量,提出了有关马克思理论、战略与策略的每一个基本争论问题,而且,左派与右派间长期发展着的斗争也就达到了爆裂点。

  在战争这个重大问题上,美国社会党的左派猛烈反对第二国际的整个方针,谴责它的各个党支持战争的行动,而且强烈反对美国参战及战争的继续进行。但是,党的右派在激进辞句掩盖下,以典型的改良主义方式与战争情势妥协。这使两派之间的斗争达到严重阶段。

  关于俄国革命的论争是火上加油。迅速发展中的左派衷心拥护革命,并接受革命的伟大教训,以及列宁所奠定的革命原则。但是,右派却憎恨着俄国革命及其一切革命工作,希尔奎特表达了世界改良主义者的观点,他后来曾说:“苏联政府是对社会党前所未有的最大灾难和祸害。”

  社会党公开出卖了战争结束时德国的革命,破坏了初生的德意志苏维埃,从而挽救了中欧的资本主义制度。这一切叛卖行为,都得到美国社会党右派领导方面的默契和公开支持,这就更使得党内的裂痕进一步加深。

  这样一来,社会党便被它的小资产阶级的国内与国际领袖的反动方针造成思想上绝望的分裂,党内多年的斗争现在已达到高峰。这是党内互相冲突的各个倾向之间的分歧点:阶级斗争与阶级合作政策之间;要推翻资本主义的革命家与要保存资本主义的改良派之间的分歧点。

  不可避免的,思想分歧必然要采取组织形式;而且,在逻辑上说来,右派既然长期进行消灭左倾的斗争,也就主动地在破坏党。因此,事情的发展就是:革命派(首先组织在社会主义宣传同盟中——1915年在波士顿,后来又组织在社会党左派中——1919年在纽约)获得大多数党员的拥护,并于1919年在社会党全国执行委员会的十五位委员中当选了十二位。但是,右派否认这次选举,而且,为了控制行将举行的全国代表紧急大会,做了很像美国劳工联合会执行局在1936年对产业组织委员会所做的事情,右派开除了七个语言联合会(美国的外国移民很多,美共为了便于领导,把同一语言的人组织在一起,成立联合会——译者)以及整个密执安州党组织。就在1919年8月30日的全国代表大会上,右派利用警察的帮助驱逐了一切知名的左派代表。党遂完全分裂。

  1919年的分裂及与社会党的害处比1912年的分裂还要大。右派终于驱逐了战斗性的左派——党的生命的血液,而对党的许多毁灭性的恶果很快就要显现出来了。在一年之中,党员数目即由104822降到26766,而且在1927年时,更降到7425。党在工会中的影响迅速地低落了,而且,党在1928年总统选举中所得到的选票(262805)几乎等于它在1920年所得的25%。党并一般地陷入政治上的没落。由于左派不再限制他们,社会党的机会主义的领袖们完全放弃了反美国劳工联合会反动分子的一切斗争,而且在巴尔的摩——俄亥俄计划、赶快制度、劳工银行、开除共产党员、反苏诽谤等纲领上,与他们同流合污。因此,在党员、影响和革命原则上已经化为乌有了的社会党,遂自食它的改良主义政策即小资产阶级领导的必然的致命的苦果。

共产党的创立


  在过去的分裂——1909和1919年中,由于思想上的不成熟,左派不是加入了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的工团主义阵营,便是个别地逐渐返回社会党了。但在1919年就不是这样了。在过去几年激动人心的世界事件过程中,左派在理论上正在迅速地成熟着。左派反对派在国际上的增长(如齐默尔瓦尔德和基恩塞尔等),特别是俄国革命的胜利,使美国的左派势力懂得了列宁主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时代的马克思主义)的革命原则。到1999年,左派已经肃清了(或正在迅速地这样做)它的传统的错误,像在国家的作用、无产阶级专政、夺取政权,党和工会的作用等基本问题上的错误。一言以蔽之,正像毕特尔曼所说的,左派已经“从模糊的左倾社会主义和一般的无产阶级战斗性前进到列宁主义的明确与坚实的基础上”(见《共产党的十五年》)。现在,左派在思想上和组织上都足够的强大了,便从事于组织自己的党——共产党。事实上,被开除的左派建立了两个党,共产主义劳工党(8月31日)和共产党(9月1日)。然而,使这两个党分立的,只是很小的原则分歧,所以,他们在14个月以后(1921年12月)合并为一了。由鲁腾堡任书记。

  在这些日子里的一切重大事件中——社会党反战和共产党的创立等等——左派中心人物是鲁腾堡。鲁腾堡1882年7月9日生于克利夫兰,是一个忠心耿耿的革命家,而且是一个头脑清醒的坚决战士。他的名字将作为美国工人阶级最有才能的领袖之一永垂史册。他在共产党于1919年组织成立起,即担任党的总书记,除了他因革命活动而被拘在新新反省院(Sing Sing penitentiary)时期以外,一直担任到他逝世为止。他在1927年3月2日逝世,现在与许多英勇的革命家一同葬在莫斯科的克里姆林。

  这两个共产党的创立,遭遇政府方面的残酷迫害。它们诞生的一年(1919)所发生的罢工,比美国历史上任何同一时期中所发生的都要多。在两个党建立以后的两星期,伟大的钢铁工人罢工开始了。整个国家处于动乱中,而所谓自由主义的威尔逊政府,由巴尔墨(司法部长——译者)1919年11月发动野蛮的“搜捕赤党”来对付美国共产主义运动的进展。许多大厅和工人住宅被搜查;革命的报纸被没收和封闭;新党的组织被无情地破坏,它们的党员被毒打和逮捕。据官方的数字,在1919 ——1920年的搜捕中,有4138名工人被投入牢狱,505名工人被驱逐出境。这是对共产党的一个真正的火的洗礼。它的结果是驱使两个年轻的党转入地下,并把它们从目前模糊的和大大估计过高的党员实际上减少到仅仅是坚决的和自觉的共产党员。在巴尔墨的恐怖结束时,共产党员已经保持在一万人左右。

  除了社会党左派以外,其他革命派别也给新成立的共产党补充党员。在1919——1920年间,一个重要的补充是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的霍乌德——哈第——乔治——史密斯少数派。同时,社会主义劳工党的若干战士也加入了共产党。后来,在1921年中期,又来了工会教育联盟派,以及像约翰斯东、曼雷和汉默斯马克(并有前无政府主义派的福克斯)的卓越人物。在1921年夏天,社会党又遭遇另一个左派分裂,丧失了工人委员会派(恩达尔、特拉赫坦堡、洛尔、芬兰联合会等),他们在1921年12月加入共产党。这个日期可以认为是在实际上结束了共产党的创立时期。

群众工作的开始


  这时,共产党不仅仅是一个革命宣传团体了。但是,为了使它自己成为一个真正布尔什维克的党和工人阶级的领袖,那么,党除了实行革命教育工作以外,必须成为工人争取他们当前经济与政治要求的日常斗争的积极参加者。因为工人阶级的日常斗争是对群众一切革命教育与组织工作的基础和出发点。

  为了有效地实行这种不可或缺的工作,新的共产党必须克服一系列的错误倾向,这些倾向都是它从过去继承下来的。党的基本革命路线是正确的,但是,它实现这一路线的办法是很不实事求是的。其中的基本弱点是美国左派传统的宗派主义倾向。这种“左倾”宗派主义,大体上是具有共产主义性质的,德·雷翁是它的主要理论家。它主要是由于左派在实际的群众领导中没有经验、它在理论上的不成熟和一般地在美国革命运动发展所遭遇的困难客观条件中产生出来的。社会劳工党、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北美共产主义同盟、社会党左派等等都曾浓厚的染有这种宗派主义,而且它们大部分把它传给新的共产党。

  这种“左倾”宗派主义的本质就是对革命宣传本身的威力的一种夸大的信任,这是由于不了解这一基本事实所致。即革命的宣传只有在它与工人的日常斗争联系起来并适应这种斗争时,才能教育与组织群众。“左倾”宗派主义表现在对接近群众采取不实事求是的方法;提出与工人的当前需要无关的先进的革命口号(而且常常是被篡改和歪曲了的)。不能使革命口号适应特殊的情况,结果大都使革命家脱离群众,并使他们在多年处于无所作为的、教条的、和宗派的孤立中。

  美国“左倾”宗派主义的传统类型有下列各种:
  (一)、在原则上拒绝为当前的政治要求而斗争;
  (二)、反对国会政治斗争,或拒绝参加政府选举及政治活动;
  (三)、双重产业工会主义,或主张组织理想的独立工会,而不参加现存的群众工会;
  (四)、反对统一战线的倾向,即不能及拒绝与天然的同盟者(进步分子、黑人、贫农等)团结一致,并在原则上反对劳工党;
  (五)、不顾不同情况,机械应用其他国家工人革命经验于美国;
  (六)、非法主义及其他形式的浪漫的革命冒险主义;
  (七)、“消灭上帝”,或过分强调及曲解宗教问题;
  (八)、反美国主义,或忽视及嘲弄美国的传统与文化。+
  从它创立的时候起,共产党就必须与这些左的斗争倾向做斗争

  在发展它的实事求是的群众政策时,共产党也时常必须反对右倾偏向、公开的机会主义的、改良主义的、与资本主义势力妥协的倾向。但是,在主要方面它的斗争是反对传统的美国式左的倾向。这种倾向是在左倾辞句盖下的机会主义。美国共产党的发展,可用它在群众工作中消灭这种左倾宗派主义的进展情形来衡量。

  甚至党在1919年组成之前,反宗派主义的斗争即已在进行中。列宁领导这一斗争。列宁具有双重的伟大,他不但是一个屹然矗立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而且是一切实际的革命领袖中的最伟大的一位。他从理论上分析资本帝国主义时,也详细地草拟出在反对它的斗争中应用的战略与策略。然后又胜利地把它们应用于斗争中。列宁在发展群众反资本主义的最大斗争中,猛烈攻击右倾机会主义倾向——革命的最大危险,但是,他也无情的攻击表现在各种各样形式中的危险的“左倾”宗派主义。他的小册子《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是对宗派主义倾向的毁灭性打击。

  因此,在列宁的理论指导下,萌芽中的美国左派在资产阶级国家的作用、无产阶级专政、党、工会、当前要求等重要问题上,使自己加强了,党也开始摆脱他的宗派的双重工会主义,反国会政治斗争,关门主义、乌托邦主义等等;而且以更实事求是的方法,在广泛的统一战线基础上去处理群众工作。而且,在共产国际成立以来,并在它的干练领导下,反对顽固的“左倾”中泰倾向的斗争便已无情的顺利地进行了,虽然不是没有偶发的暂时挫折。

  共产党反宗派主义及走向群众工作的第一个重要步骤,是在1921年12月组织工人党——它的合法形式。可是,共产党本身仍旧是秘密党,它普通被叫做“第一号”,而工人党则是“第二号”。一直到秘密党在1923年底最后解散为止。自此以后,党在各处都活跃地进行竞选斗争,并在1924年推出了它的第一个全国候选人,共产党赞助劳工党,并严肃认真地把注意力转向黑人与农民问题上。1925年8月,工人党采用工人(共产)党的名称,并在1929年3月改名共产党。

  由于工会教育联盟派的参加,党立刻开始积极参加那一时期的许多工会斗争。在第十二章和第十三章中,我曾详细评述了这些巨大斗争:1921——1923年的大罢工,争取合并,成立劳工党,及承认苏联的斗争等。在美国左派的历史中,列宁主义的统一战线政策第一次被应用了,而且立刻得到巨大成功。这一成功是一个显著的、实际的证明,说明了共产党的阶级斗争纲领可以应用于美国。虽然党员少,共产党迅速的变成美国阶级斗争的真实因素;而进行改良主义路线的社会党则日益陷于无能。

  但是,党对“左倾”宗派主义的迅速摆脱和向群众领导的前进,因各种互相关联的情势而遭受巨大挫折。第一个情势是1923年开始的柯立芝“繁荣”时期,使工人斗争情势消沉,因而使共产党的群众工作领域缩小了。第二个是1923年7月芝加哥劳工党全国代表大会上的为害很大的分裂,这一分裂破坏了共产党人与进步分子的统一战线,因而使共产党与群众脱离了。第三个是1923年起往后几年中党内的小组织斗争,这进一步削弱了共产党的群众工作。头两个情势我已在前几章中论及,因此,我在此仅仅讨论第三个——小组织斗争。

党内小组织斗争


  从1923到1929年,共产党被小组织斗争弄得四分五裂。党分成2个互相斗争的阵营:鲁腾堡——泼贝尔——韦英斯通——洛夫斯顿集团和毕特尔曼——白劳德——杜恩——福斯特——加农集团。斗争激烈;每个党组织中都有小组织存在;两个秘密的全国委员会在活动;党纪律被小组织的纪律所代替,而且党的利益服从小组织要求。有时候,小组织中的人员有些变动;第三个组织,韦英斯通——加农集团活动了一时期,但是,斗争始终在进行,只有少数时期不大紧张。

  这个长期的小组织斗争是围绕许多争论进行的:嗯对整个经济与政治情势的估计、统一战线策略、对社会党及其改良主义的党的态度、共产党组织形式、劳工党、黑人及农民问题、苏联的情势等。但是,在全部斗争过程中,工会工作问题是激烈争论的中心。

  党几年来都处于分裂的边缘上。它的群众工作大受妨碍,而且大为减少了,它的团结经常被破坏。党员人数慢慢地减到1929年的7000人。可是,尽管有这种有害的小组织活动,一种建设性的进程却在静悄悄地进行。在这些艰苦年代,共产党历史上最有困难的年代中所发生的基本情势,是党的逐渐布尔什维克化,逐渐由革命的宣传团体变为群众性阶级斗争的党。但是,这种进展被若干有力因素所阻碍与延缓,这种因素是小组织斗争的基础,而下述三个因素又是主要的:

  (一)、群众的普遍消极:共产党像其他一切工人阶级的组织一样,是在群众处于活动情况的时候才发展的最好的封号但是,1923——1929年柯立芝“繁荣”时期,是整个工人史上群众斗争最少的时期。这就使党与群众脱离,而这种脱离又因为最近农民劳工党的分裂而加深。结果,党不能像它在尖锐的阶级斗争时期那样发展起来,而且只有在无止境的小组织争论与斗争中才能慢慢进展。党内小组织斗争几乎恰恰在群众斗争最少的柯立芝繁荣时期继续进行,并不是偶然的。

  (二)、缺乏党内的团结一致。加强党内斗争的另一事实是党内两个主导派别间缺乏政治上的团结一致。鲁腾堡派(它主要是渊源于社会党左派)的特殊弱点是缺乏群众工作经验,党的有经验的工会领袖中,大部分(但绝决非全部)都是毕特尔曼——福斯特派的成员。另一方面,毕特尔曼——福斯特派(它的许多领袖出身于北美共产主义同盟和世界产业工人联合会)的最大弱点是它更加混有工团主义倾向。

  (三)、党内的非共产主义者。结果显示许多非共产主义者在党的早期被吸收入党。这些异己势力也加强和加深了小组织斗争的每一阶段。

  年复一年,斗争继续着。共产国际再三作出关于个别政治及组织问题的决定,也并未解决党内长期的斗争。在1923和1924年,毕特尔曼——福斯特派在党中央委员会取得了多数,而1924年到1929年,鲁滕宝派在共产国际赞同下,在中央委员会取得多数。共产国际一再作出决定认可毕特尔曼——福斯特派在工会群众工作中的领导地位。但是,党内斗争仍在继续进行。共产党是两个党,而不是一个党;而且有好几次几乎公开决裂。尽管有这种小组织的争论和斗争,基本的医疗工作却在不断进行着,而且最终还是产生了党的统一和健康。这是在下述情势中发展的:

  第一、在小组织斗争期间,两个主要派别的思想水平在共产国际不疲倦的指示下大大提高了。因而,党在那些年参加的群众斗争过程中,以及随之而来的广泛讨论中,这两个主要派别逐渐失去它们的特点,而日益接近一个共产党统一的立场,特别是对于争论久久未绝的工会工作问题。

  第二、党员的这种基本的布尔什维克化和思想上的统一遂暴露、孤立并消除了党内有害的非共产主义分子。在1923——1924年中,中间分子沙拉兹基、洛尔、阿斯克里等人被开除出党了。[1]1928年,加农及毕特尔曼——福斯特派的少数其他成员已经变成公开的托洛茨基分子,并被开除出党。1929年,洛夫斯顿(党的书记)和泼贝尔,鲁腾堡派的领袖们(鲁腾堡在两年前已经逝世),依照国际布兰德勒派路线发展了右倾机会主义倾向(具有半社会民主党性质),他们遭受共产国际(它已正式解散了一切小组织)的谴责之后,违反它的决定,企图分裂党。但是,史塔彻、韦英斯通、迈诺、比达赫特、勃鲁尔和他们那一派的其他卓越成员,拒绝追随于这种罪恶的胆大妄为,并与毕特尔曼——福斯特派合力反对洛夫斯顿分裂分子——他们之中约有二百十五人不是被开除了便是脱离了党。紧接在开除加农后而来的反洛夫斯顿斗争,实际上一下子就打破了小组织的墙壁。几乎像魔术一样,小组织斗争消逝了,党迅速地沿着走向团结统一的道路迈步向前。

  第三、1929年10月工业大暴跌后的长期危机中工人的觉醒和已形增长的阶级斗争的发展,巩固并加强了新创立的党的团结。党现在享有历史上最坚固的团结。整个共产国际打败布哈林和托洛茨基小组织帮助了这一统一进程。

健康的、壮大着的、战斗的党


  在经济危机的七年中,共产党在思想及组织的发展上,以更快速的步调前进。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他在使自身由一个革命的宣传团体变为群众斗争的布尔什维克领袖方面,有了真正的大步向前迈进。总的说来,这一进步,是脱离共产党中残存的“左倾”宗派主义的、以及向着广泛的统一战线政策的一个发展。共产党现在是阶级斗争每一阶段上的统一战线的战斗领袖。

  除了党消灭反国会政治斗争、双重产业工会主义、反统一战线态度等以外,党在统一战线上的重要进展之一,是最近根据列宁久已奠定的基础更实事求是地解决宗教问题。结果,反宗教的共产党现在是与好几十个宗教及其他宗教团体在劳动大众的当前经济与政治利益问题上有统一战线的密切合作。

  共产党正在迅速地使自己美国化,方法是争取大量土生土长的工人党员,而在这全部进程中很重要的是党逐渐摆脱那旧日对民族传统的宗派主义,和在这一重要问题上采取了列宁、斯大林的态度。共产党大胆地向法西斯及其他反动派历史传统代表美国人民说话的权利挑战。党正确的提出它自己的革命纲领,以美国劳苦大众的革命传统几百年来民主斗争的继承者即现今的代表的身份提出这纲领。党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可以总结为这一口号:“共产主义是20世纪的美国主义。”这种态度打开了通向统一战线的另一扇门。

  党并正在加倍努力进行争取合法存在的斗争。它根据1776和1861年美国的革命传统出发,要求作为一个群众革命政党而自由活动的权利。党驳斥了主张暴力的诬控,并还击资本家有组织的恐怖匪帮、罢工破坏者和三K党等。

  在上面两章中,我曾概括地叙述了共产党在危机时期所领导与支持的某些群众大斗争,其中包括1930——1933年失业工人的大运动、退伍工人及农民运动、1930年工会团结同盟的罢工以及1933——1935年间无组织的工人及工会的许多罢工斗争。这些巨大的群众运动——它在工人运动中产生远大的激烈反响(其中社会党的向左转以及巨大的产业组织委员会运动的发展是显著的例子),曾经便利了共产党统一战线纲领的扩大。

  现在,共产党在广泛的统一战线基础上,担负起在阶级斗争中比从前更大的积极作用。我在这里只能提一提它在现时的主要活动:它已经动员了至少500万工人及其他各界人民来支持失业保险法案(即国会记录2827号法案)。它正在“美国青年大会”中起着重要作用,青年大会在1936年7月3日克里夫兰全国代表大会时,有1400代表出席,代表170万会员。共产党在“美国反战与反法西斯同盟”中也是重大因素,这一运动在1936年1月曾在克里夫兰举行全国代表大会,有2070位代表出席。他们代表1840个团体,共有会员3291906人。1936年2月在芝加哥举行的伟大的统一战线的“全国黑人大会”的组织中,共产党的作用也是具有中心重要性的,这次大会出席代表计817人,代表120万组织在工会、教会、青年俱乐部中的成员。在所有这些统一战线的运动中,共产党都是正式参加了的。

  在美国产业工会联合组织钢铁、汽车、橡皮、和其他工业的工人的重要运动中,共产党起着巨大作用,它动员了它的一切力量来进行积极的组织工作。在发展农民劳工党的运动中,共产党也是一个最重要的因素。这在1936年6月30日该党在芝加哥的会议上被承认了,出席这次会议的有明尼苏达州的农民劳工党、联合成衣工人工会、劳工党许多地方党等的卓越领袖们,共产党的代表正式地出席了会议。

  共产党的另一最重要的活动是他坚决反对美国劳工联合会执行局对产业组织委员会的取缔行为。在执笔时已有20个州的分会、70个市分会、好几个国际工会及成百的地方分会抗议这一行动,这大部分必须归功于共产党,因为产业组织委员会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活动,而且社会党和平常一样也是完全无所动作的。

  除了这些广泛的运动外,共产党也正在对社会党、公司工会、美国退伍军人团分团和陶森俱乐部等等,许多其他统一战线活动。在巨大的唤起知识分子的工作中,党起着重要的而且日益重要的作用,这些人们越来越多地逐渐参加党的统一战线活动。特别是,经过共产主义青年团,共产党也正在青年的重要阶层中获得工作成绩。一言以蔽之,共产党正在变成美国阶级斗争中的巨大因素。

  什么地方斗争最炽烈,什么地方就有共产党把劳动者组成统一战线,来对抗剥削者。由于它的正确政策,党享有健康的团结和逐渐地壮大起来。它最近缴纳党费的党员数目如下:1930年——7500人;1931年——9000人;1932年——14000人;1933年18000人;1934年——26000人;1935年——30000人;1936年——41000人,外加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13000人,共计54000人。

  这些成就与面前的伟大革命任务比较起来,自然是很小的。此外,共产党还有许多显明的弱点与不够的地方,仍待纠正。但是重要的事情是,党走上正确的轨道,它的阶级斗争的基本纲领是正确的,它的广泛统一战线政策是成功的,而且它正在学会有效地去应用它们。革命的共产党的壮大和进步的记录充分的证明了这一点,而改良主义的社会党则只有历史性的失败。一切都显示:在美国革命运动中右派与左派的长年斗争中,左派是正确的。工人不沿着改良主义道路,而沿着阶级斗争的道路前进,就必定赢得胜利。

共产党与社会党


  共产党力图与社会党建立统一战线行动;但是,只获得很小的成就,尽管这一争论问题在社会党1936年的分裂中起了显著的作用。虽然社会党领袖们在若干问题(例如劳动保护,街头示威等上)与共产党合作,并协助使社会党与共产党领导的两个失业工人组织合并为一,可是,他们却断然拒绝了共产党在全国大选中提出社共两党联合候选人的建议,而且他们对于共产党拟定总的统一战线政策,采取毫不妥协地反对。此外,他们还妨碍甚至破坏过共产党在其中起重要作用的统一战线斗争,其中包括农民劳工党、青年、黑人和反法西斯运动。

  同时,社会党使自己陷入危机和颓丧中。过去几年,在觉醒的群众压力下,社会党员已经在进行一个左倾运动。这一运动本身说明它是党组织中革命情绪增长的表现,而且使社会党“老朽”们在1936年社会党全国代表大会上遭受部分失败。但是,尽管有向左转的新运动,社会党决没有从使它遭受历史性失败的机会主义中解放出来。这种机会主义的大部分仍然存在,而且,事实上,由于采取具有激烈辞句的宗派外衣,已经具有新的和危险的形式。

  改良主义受资本主义危机和法西斯主义的打击而破产后,第二国际的各党派并非向着同一方向运动。有三种明显的倾向:
  第一、有一些社会党(法国、西班牙、意大利、奥地利等)和一些社会党内的少数派,正在发展阶级斗争的纲领(它表现为与共产党建立统一战线行动)和建立人民阵线等。
  第二、另有一些党(英国、斯堪的纳维亚各国、德国等)和其他一些党中的少数派,却什么也没有学到,而且仍然死抱着第二国际传统的、声名狼藉的阶级合作政策不放。
  第三、在一切社会当中也还有这样一种少数派,这是一种以具有激烈辞句或极端左倾主义的宗派机会主义政策代替旧的公开的右倾机会主义的倾向。美国社会党正在显示有落入这第三种宗派范畴的危险象征。

  由于它最近吸收托洛茨基派美国社会党中宗派危险大大增长了。这些分子在世人面前证明是反革命的恐怖分子时,社会党竟认为它应该把他们拥入自己的怀抱。托洛茨基分子势将严重地使社会党退化成反共产主义的、反苏联的害虫,它将把最优秀的工人分子驱逐出党,并削弱它与群众的联系。几年以前,法国社会党也犯过收容有害的托洛茨基派的错误;但是,它很快就必须使自己除掉这有毒的、不能消化的东西,而且,如果美国社会党想要成为一个健康的群众性的党,也要做同样的事情才行。

  社会党现在处于理论混乱中,一般地向着宗派主义前进。汤玛斯——它的卓越领袖——的观点是“左倾”的自由主义和伯恩斯坦的修正主义的混合,而且染有身后的托洛茨基主义,而他却把这种不调和的混合称为社会主义。汤玛斯甚而还没有社会党的旧式右倾机会主义领袖希尔奎特那么马克思主义化。他积极地向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基本原则挑战,而对于列宁与斯大林的基本著作,他连看都不看一下。他的纲领陷于一种右倾的与“左倾”的宗派主义的奇特的混合。由于理论混乱的结果,社会党也没有组织上的统一:它包含着一些“战斗者”、“老朽”、托洛茨基分子、洛夫斯顿分子等互相冲突的集团,它们日益加深着的小组织斗争,正在毁坏着党的生命力。

  社会党今天正在增长着的宗派主义的中心问题,是出于汤玛斯的理论,认为当资本主义正在崩溃的时候,部分的经济与政治要求比较上是无关重要的,而当前的争论问题是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问题。“社会主义者当前的要求”,他说:“是社会主义”。这是仅在三年以前还赞美罗斯福政纲的汤玛斯所说的很革命的辞句。但是,这毕竟不过是激烈辞句的贩卖而已。实际上,部分要求问题从来未有像现在这样重要,工人现在所遭遇的是日益增长的反动派对他们的生活水平与民主权利的猛烈进攻。正如共产党所正确地强调指出的,英勇保卫工人当前利益是一切革命工作的起点;通向争取社会主义斗争的要道。举一个例:由于战斗地保卫他们的民主权利,西班牙工人同时正迅速地促进争取社会主义的革命斗争(西班牙人民阵线政府后因德国及意大利法西斯援助佛朗哥而失败——译者)。但是,汤玛斯放松当前的经济与政治要求并把整个斗争集中在抽象的争取社会主义上面,这样,他就削弱工人的总的斗争,使社会党脱离群众,并直接被赫斯特玩弄于股掌之上,赫斯特极力把工人争取民主权利或增加工资的每一斗争都描写成一种气势汹汹的革命,来恐吓动摇分子的。而且,这也为反革命的托洛茨基派所利用,他们想设法来控制社会党。

  社会党内的宗派倾向也使它目前与右倾“老朽”的分裂中丧失更多的党员。用“左倾”的宗派主义去与右倾机会主义斗争是不行的。汤玛斯这样做的恶果,便是使大批优秀分子投入“老朽”的怀抱,或经由其他道路而脱离党。

  汤玛斯的宗派主义理论实际上走到什么地方,在1936年的全国大选中就可以看出来。体现法西斯主义的在美国的真正威胁的大资本家利益集团,几乎全都坚定地团结在蓝敦(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译者)背后,以击败罗斯福,因为罗斯福虽然动摇不定并对他们让步,但是他们仍然感觉不满意最好显然,正如共产党已经指出了,任务是警告群众要击败蓝敦,另一方面又谴责罗斯福的政策。共产党一面有他自己的总统候选人——白劳德和福斯特,一面攻击蓝敦是未成熟的法西斯主义的主要代理人。但是,新生之犊,超革命的汤玛斯却不这样做。他抽象地谈论法西斯主义的危险,但是,美国的主要法西斯分子赫斯特,已经成为共和党的领袖,并已亲自挑选了他的总统与副总统这件事情,对于汤玛斯却是毫无意义的。事实上,汤玛斯因为未指明蓝敦是法西斯危险的主要代表而给了赫斯特以客观的帮助。关于如何对付赫斯特的危险的法西斯阴谋,汤玛斯向工人所提的唯一意见,就是投票选举社会党的总统候选人,以争取社会主义。从而,社会党使他的反法西斯斗争化为乌有,使该党陷于与工人大众的利益和活动直接冲突,并更向着走往宗派主义的改良主义泥潭的道路上迈进。

  社会党对势将爆发的战争的政策也是它过去改良主义的一种残余,虽然这种残余是在激进主义的宗派外观的掩饰下的。简单说来,战争情势是:
  (一)法西斯的德、意、日正在发展一个国家大集团,以便发动一个反对社会主义苏联的战争,同时,它们也计划最后进攻资本主义民主国家如法、英、西班牙(指西班牙共和国——译者注)、美以及各殖民地国家;
  (二)如果成功,这种进攻将会是对各国工人的粉碎打击:它将使欧洲民主权利的最后一点痕迹消灭无遗。使资本主义各国劳苦大众的生活水平降低到殖民地苦力的水平,并把苏联拖进历史上最大的血浴中;
  (三)因此,苏联的和平政策正确地乞求发展社会主义及世界民主力量的联合防御,以抵抗威胁着的法西斯进攻,保持和平,因而不仅保存资本主义各国的工人生活水平及民主权利和苏联的社会主义,而且同样极大地加速各地社会主义运动。

  但是,汤玛斯以虚伪的激进姿态,排除这种显然正确的革命战略。他响应考茨基的“赤色帝国主义”的诽谤和希特勒关于苏联是战争源泉的谎言,竟把共产党人斥为进行“圣战”的十字军。他把苏联正在领导的反法西斯侵略者的斗争讥为仅是资本主义各国间中将发生的一场“恶”战的准备而已。[2]而且信口为美国帝国主义的“中立”政策鼓吹。汤玛斯所支持的罗斯福“中立”政策并不能使美国避免战争,而且,他的“睦邻”政策也是同样无济于事的:因为人们要能和疯狗做朋友,才可与法西斯侵略者做善邻。美国只有援助那些努力使世界避免战争的致力于和平的各国,才能避免战争。汤玛斯对战争危险的反动态度是无耻投降希特勒,是抛弃准备进行战斗的欧洲工人,是牺牲社会主义事业。这种态度只能在美国劳动大众眼目中有损社会党的信誉,并削弱了它的总的影响。

  汤玛斯碰到法西斯在欧洲的战争进攻就实行退却,这是他整个见解的典型例子。他是一个已经证实了悲观主义和失败主义的预言家。在尖锐的阶级斗争的每一阶段,他总是设法寻求消极和投降的道路。所幸他的道路并不就是群众的道路。对于群众,阶级斗争不仅是一个哲学理论问题:他们的生活和自由处在危险中,他们要进行斗争。汤玛斯的不斗争政策的例子举不胜举,例如,当罗斯福宣布他的“全国复兴法”时,汤玛斯要求工人不要罢工。可喜的是,工人并不尊重他这种消极的意见,并胜利地实现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罢工浪潮中的一次罢工。托马斯在他的著作《我的看法》中,忧愁地说:由于飞机和其他现代军事武器的发展,工人的武装行动已成为不可能的了。但是,遭受大量有训练的军队进攻的西班牙工人,对汤玛斯的投降宣传正给以光辉的否定。而现在在他的《新政以后是什么?》一书中,汤玛斯不但认为在下一次严重经济危机后,法西斯主义在美国是必不可免的,而且认为在行将到来的世界大战以后,法西斯主义多少是普遍存在的。但是,工人们也将使汤玛斯这种大悲观主义碰钉子的。工人们在法西斯主义能够在美国成功以前,就会出来做重大的发言,而且,难道现实主义者能够怀疑,下次世界大战后不会是法西斯主义的扩展而是产生一个无产阶级的革命浪潮,这个浪潮可能粉碎全欧洲资本主义制度么?汤玛斯的新宗派主义的根源存在于他的基本的悲观主义,他的显然不信任工人阶级及其同盟者的战斗能力。这是逃避残酷的现实和阶级斗争的任务而遁入以漂亮的激进的空洞词句来陶醉自己的王国中。工人阶级不会依照他的消极和投降的宗派主义道路前进,正如他们没有依照他曾经指出的同样有致命害处的道路前进一样。

  在汤玛斯统治下的社会党中,过去遗留下来的许多改良主义的传统之一,就是社会党领导机关的反对统一战线。只有他们的党员强迫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在这一问题上让步。尽管汤玛斯蓄意用花言巧语来掩盖他们反对共产党采取共同行动的真实意义,他们的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右倾机会主义反对左派的多年斗争的继续,这种有致命害处的政策,起了很大作用,使社会党限于目前的低下地位。美国社会党的反统一战线政策,是与第二国际的反动支部的政策一致的。这就是德国机会主义者的政策,他们反对共产党的反希特勒统一战线,而且仍然拒绝接受最近的工人阶级分裂的痛苦教训。对于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各党各派的工人,目前社会党的反统一战线政策的逻辑就是取消他们的人民阵线和回复到社会党改良主义的孤立行动的老政策,[3]而这种政策在德国和各国都造成了很大的灾难的。

  社会党的另一可恼的事是:党对苏联及其和平政策的一般反动政策。这是希尔奎特“老朽”的激烈反苏主义一脉相传下来的。《社会主义的呼号》简直是柴姆、托洛茨基派分子和其他职业的反苏诽谤家大肆猖獗的地盘,他们的谎言是和赫斯特及格林的谎言一鼻孔出气的。而且汤玛斯本人对苏联或他之所谓“俄国”的态度,是1%的勉强的赞同和99%的无耻的攻击。这种对唯一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反动立场,不仅损害苏联,而且特别危害社会党自己,因为它使党的纯洁忠贞受到损害,而且使工人阶级中最革命的分子发生反感。

  今日的社会党仍然没有与它那一世代以来的祸害——机会主义的小资产阶级的控制——断绝关系。党仍然是被律师、传教师、医生等所操纵。尽管“老朽”已告失败,在十一个全国执行委员中,只有一个工人,而且他是一个工会的高级干部。与此相反,共产党的政治委员会的十一位委员却全是工人。

  上面我已经说明:社会党的宗派主义的反劳工党政策,多年来都是它的极其致命的改良主义的错误。这种对于劳工党在原则上的反对态度,一般地说,是对工人阶级的政治觉悟及组织性提高的真正障碍,而具体地说,主要地,是用激进辞句来掩饰它。社会党对农民劳工党的支持大部分是口惠。它在这一重要问题上并未给群众以真正的领导,而是到处泼冷水。社会党并未实际地帮助建立各地方的农民劳工党,却曾是建党的明显阻碍。社会党人甚至以超革命纯洁性为借口而拒绝出席农民劳工党代表会议,这次会议是明尼苏达州农民劳工党召集,5月30日在芝加哥举行的。社会党依旧死死保持着下述改良主义幻想,农民劳工党是个敌手,而且在社会党最近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有六十四个代表投票赞成,(119个代表反对)在原则上反对劳工党。

  在工会工作中,社会党的新领导机关已经放弃了改良主义的对工会“守中立”的旧政策——这在一世代以来对社会党有害的政策。但是,党对于工人的实际问题(劳工党、法西斯主义、苏联、统一战线等)的总的方针,是很狭隘和宗派性的,而且,它对工会的新政策也就无补于事。事实上,社会党最近在它对工会影响中遭受了惨重的下降,以致它甚至于几乎完全丧失了对传统的社会党工会——缝纫业工会的领导权。

  现在把社会党的情况做一个简单的综述。在本章开头,我指出了社会党在它的长久的历史中不能使自己成为强大的革命政党,其原因可以归纳为两点:一、它未能在工人阶级日常经济与政治要求的斗争中,逐步成为工人阶级的群众领袖;二、它未能教育和发展一个有训练的革命家的坚实整体,作为党的灵魂与骨干。因此,可不可以说,社会党,特别是在最近向左转以来,已经消除了这两个致命弱点——机会主义的毒药呢?对于这一问题的答复必须是说,绝对没有!

  第一、我们已经知道,社会党虽然已经与改良主义旧政策部分地决裂了,这种旧政策把党仅仅认为是宣传的竞选的机器,但它仍然未能在工人阶级日常斗争中以工人阶级的战斗政治领袖姿态出而行动,而且,它最近的宗派倾向愈益使之离开斗争,退处旁观地位。

  第二、社会党领导本身既陷入绝望的理论的混乱中,就不能够教育一批革命家作为该党的基础。社会党的机会主义依然存在,不过改头换面而已。

  因此,必须说,由于目前的政策,社会党既不能团结一致,也不能成为一个群众性的组织,除非得到矫正,社会党势将趋于没落和僵化,而这就是宗派主义的社会主义劳工党和世界产业工人工会的命运;或者要更坏一些,以至陷在反革命的托洛茨基分子的泥潭中。

  然而,社会党的情况并不是完全无望的。虽然是发展迟缓的,却极力向列宁主义斯大林主义的阶级斗争的正确路线前进,它将完全消灭多年来毁灭社会党的改良主义政策和目前的改良主义的宗派倾向。这是社会党中基本上健康的倾向,而且现实的痛苦教训将日益加强它的力量。

  共产党欢迎并支持社会党这种向左转,理由很明显:革命情绪与组织的每一增长都是基本上有利的。共产党主张社会党立即采取统一战线行动,而且更进一步为两党在阶级斗争纲领的基础上最后合并而努力。这种统一的行动与组织将会大大增加美国革命运动的威力。




[1] 在党的历史的初期,这种清洗工作也已进行。因此,已经被开除的有克拉彻无产阶级党派(抽象的宣传家)和统一劳动者派(底下的浪漫主义者)等。

[2] 见《新政以后是什么?》第218页。

[3] 汤玛斯支持社会党人与大资产阶级同盟的麦克唐纳与兴登堡政府,却拒绝给人民阵线所支持的法兰西和西班牙政府以真诚的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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