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全世界范围的资本积聚和集中过程的再生产
资本主义发展的两个最重要的过程,是资本的积聚和集中;这两个过程往往被混同了,但应当明确地加以区别。马克思给这两个概念下了如下的定义:
马克思写道:“每一个资本,都是生产资料的或大或小的积聚,并且相应地指挥着一支或大或小的劳动军。每一个积累都成为新的积累的手段。这种积累都成为新的积累的手段。这种积累随着执行资本职能的财富数量的增多而扩大这种财富在单个资本家手中的积聚,从而扩大大规模生产和特殊的资本主义的生产方法的基础。社会资本的增长是通过许多单个资本的增长来实现的。……这种直接以积累为基础的或不如说和积累等同的积聚(黑体字是我标的——布哈林注),有两个特征。第一,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社会生产资料在单个资本家手中积聚的增进,受社会财富增长程度的限制。第二,社会资本中固定在每个特殊生产部门的部分,分在许多资本家身上,他们作为独立的相互竞争的商品生产者彼此对立着。”……
“社会总资本这样分散为许多单个资本,或它的各部分间的互相排斥(在这里,马克思是指所有权等的划分。——布哈林注)又遇到各部分间的互相吸引的反作用。这已不再是生产资料和对劳动的支配权的简单的、和积累等同的积聚。这是已经形成的各资本的积聚,是它们的个体独立性的消灭,是资本家剥夺资本家,是许多小资本变成少数大资本。这一过程和前一过程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仅仅以已经存在的并且执行职能的资本在分配上的变化为前提。……资本所以能在这里,在一个人手中大量增涨,是因为它在那里,在许多人手中丧失了。这是不同于积累和积聚的本来意义的集中”。[①]
概括来说,我们所理解的积聚,是资本的增长,这种增长是由于该资本所生产的剩余价值资本化;而我们所理解的集中,则是各单个资本的合并,从而形成一个新的、更庞大的单个资本。资本的积聚和集中,经过若干不同的发展阶段,这是我们现在应当加以研究的。还应当附带指出,资本积聚和资本集中这两个过程是互为影响。资本的强烈的积聚,加速大规模企业对小规模企业的吞并;反之,资本的集中又促进单个资本的增大,因而又加速积聚的过程。
积聚过程的最初形式,是单个企业的资本积聚。这个形式,知道十九世纪的最后二十五年,还占着统治地位。当时社会资本的积累表现于作为竞争者彼此对立的单个企业家的资本的积累。股份公司的发展,使它有可能运用许许多多单个企业家的资本,并且从根本上破坏了企业的个人所有制原则,这就为企业家的巨大的垄断同盟创造了前提。于是,资本积累出现了一种新的形式,即托拉斯内的积聚形式。于是,资本的积累不再是增加单个生产者的资本了,而转变成为扩充企业家团体的资本的手段。积累的速度大大提高了。大量的剩余价值,远远超过了很少数资本家的需要,转变为资本,而开始新的循环。但是,事态的发展并不止于此。各个生产部门,还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结成为一个集合体,大规模地组织起来了。这样,金融资本就把整个国家置于其铁钳的夹榨中。“国民经济”成为一个由金融资本集团与国家合伙组成的巨大的联合托拉斯。这个组织,我们称为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当然,不能把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的结构与按其本来意义理解的托拉斯的结构看作的相同的东西。真正的托拉斯是更加集权而无政府状态较轻的一种组织。然而,经济上发达的国家,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特别是与资本主义以前阶段相比,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致可以把它们看作巨大的、象托拉斯的组织,或者说,如我们在上面称之为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的组织。所以,现在我们就可以讨论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的资本积累了。这些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是一个更广大的社会经济统一体即世界经济的组成部分。
诚然,早期的经济学家已经论述了“一国之内的资本积累”,因为这是他们特别注重的问题之一,例如,亚当·斯密的主要著作的标题就是证明。但是,在当时这种表述具有很不同的意义,因为“国民经济”或“一国的经济”并不表示资本家的集体企业或统一的巨大托拉斯联盟,而这却是现在大多数先进资本主义国家所采取的形式。
伴随着积聚形式的变化,集中的形式也发生了变化。在企业的个人占有制的条件下,单个资本家在竞争战中相对立。那时的“国民经济”与“世界经济”不过是通过商品流通相互联系并且主要是在“国家”范围内相互竞争的那些比较小的经济单位的总和。集中的进程,是小资本家被大资本家吞并,是个人占有大规模企业的扩展。随着大规模企业的成长,竞争的广泛性(在一定的范围内)愈益缩小,竞争者的数目随着集中的进展而减少了。另一方面,由于少数大企业以空前未有的大量商品投入市场,因而竞争的激烈程度大大增强。资本的积聚与集中的最终结果,便是形成了托拉斯。竞争发展到更高阶段。从前是许许多多个人所有的企业相互竞争,现在则出现了少数几个巨大的资本家盟国之间进行的最顽强的竞争,这些资本家同盟实行一种复杂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经过计算的有计划的政策。最后,在整个生产部门中竞争归于停止。但是,在不同部门的辛迪加之间,为瓜分剩余价值而进行的斗争,则更加激烈了。生产制成品的组织反对生产原料的辛迪加,生产原料的辛迪加也反对生产制成品的组织。集中过程迅速进行着。工业中的同盟与银行业辛迪加也反对生产制成品的组织。工业中的同盟与银行业辛迪加统一了全部“国民”生产,全部“国民”生产又形成由公司形成的公司。竞争达到最高、最后的发展状态,就是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之间在世界上的竞争。在“国民经济”的范围内把竞争降到最低程度,是为了向国外展开先前任何时期从未有过的大规模竞争。当然,在从前,就已存在“国民经济”之间即统治阶级之间的竞争。但是,由于当时“国民经济”的内部结构根本不同,因而竞争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当时“国民经济”还没有作为具有巨大经济实力的、同质的、有组织的整体的出现在世界市场舞台上;在它的内部,完全的自由竞争占支配地位。另一方面,世界市场上的竞争远不激烈。现在,在金融资本主义时代,当重心已转移到了在世界各国的竞赛中拥有极大战斗力的、巩固而有组织的巨大经济体的竞争时,一切都完全改观了。竞争达到了极为激烈的程度,与此同时,资本的集中过程随之发生变化,转入更高的阶段。小资本被大资本吞并,脆弱的托拉斯被吞并,甚至大托拉斯被更大的托拉斯吞并,拿这些同整个国家被吞并,被强迫脱离其经济中心而包括在战胜国的经济体制之内比较起来,不仅退居其后,而且就象是轻易的儿戏。帝国主义兼并不过是资本主义普遍的资本集中趋向的一种特殊情况罢了。这个战斗的舞台,就是世界经济。这个战斗的经济和政治极限,就是一个世界性托拉斯,一个服从于战胜的、同化了其他一切的金融资本的统一的世界性国家——这是以前时代甚至最容易头脑发热的人也没有梦想过的理想。
我们可以把资本集中区分为两种:第一种称为横向集中,即一个经济单位吞并与之同类的另一单位。第二种称纵向集中,为即一个经济单位吞并与之并非同一部门的另一经济单位,也就是所谓的“经济补充”或者联合体。现在,当竞争与资本集中正在世界范围里再生产的时候,我们可以同时看到上述两个类型。当一个国家或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时,这就是资本的横向集中,但是,如果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吞并一个在经济上是补充的单位,比方说,吞并一个农业国家,这就形成一个联合体。实质上,在这里,与在“国民经济”的范围内一样,表现了同样的矛盾和同样的动力,具体地说,就是原料价格的上涨导致联合企业的成立,这样,在斗争的更高阶段,在不同部门之间再生产同样的矛盾,但规模大大扩大了。
现代世界经济的实际发展进程,具有上述两种集中的形式。德国征服比利时就是横向的帝国主义兼并的例子,英国征服埃及则是纵向兼并的例子。虽然如此,但人们一般还是习惯地只把征服殖民地看做帝国主义。这个根本错误的观念在从前曾找到一点理由,即由于资产阶级遵循阻力最小的路线,因而倾向于夺取那些阻力较小的、未被占领的土地的办法,来扩大其领土。但是现在,进行重新分割的时候已经到来。在国家疆界之内相互斗争的托拉斯,起初是以牺牲没有参加托拉斯的“第三者”而成长起来,只是在把中间集团消灭之后,他们才彼此展开特别凶猛的厮杀;同样地,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之间的竞争战,起初表现在争夺尚未被占领的土地,为取得“先占权”而相互斗争,然而进行重新分割殖民地,最后,当斗争愈益激化时,连本国的领土也被卷入重新分割的进程。在这里,事态仍然沿着阻力最小的路线发展,最弱的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最先从地球上消失。这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一般规律,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本身被推翻时,这个规律才能消灭。